湿润的海风拂不走秋夜的燥意。
庄斯照屋中尚且灯火通明,而他人在门外,踌躇半晌才推门而入。
书案上的灯火跟着跃动,烛光颤巍巍地落在少女侧脸。她趴在案上睡得正酣,眼睫长影铺在白净粉润的面颊上,极卷翘浓密的两扇。
像是跟人赌气似的,玥白今日抄书抄到深夜。
庄斯照来往院中多次,次次没有回房,或去诊堂整理看诊记录,或去药房检查药材余量……来来回回许多次,眼见子时已过,才不得不回到房间。
还以为小白多用功呢,原是睡着了。
他摇着轮椅靠近书案,轮子碾过地板有明晰的声响,竟没能将她吵醒。他只好轻声唤道:“小白,醒醒,回房睡吧。”
玥白闭着眼,嘴里不知空嚼着什么,含糊道:“桂花糕……”
庄斯照静静看了会儿。
随后绕过书案去她身侧,推了推她胳膊道:“小白?醒醒。”
“啊——”玥白半睁着眼,朦胧中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便毫不犹豫地扑过去,身子卷成一团窝进他怀里,嘴里喵了两声又道,“老妖怪。”
庄斯照怔在轮椅上。
怀里的重量,胸口的温度……皆不是狸奴小白的,而是真真切切的少女玥白。她脸颊靠在他颈间,柔软的发丝蹭得他皮肤微痒。
细白脖颈,喉结滚落。
被浮动的烛光映得肤色赧红,他不禁抬手拨开颈间刺激他的发丝,顺势将靠着他颈下的脑袋拨到肩头。
玥白呼吸平顺,呼哈呼哈的热气偶然扑到他耳边。他隐隐叹了口气,总不能让她这样睡一夜吧?
夜晚太静,静得只有她起伏的呼吸。
还有他强劲的心跳。
庄斯照清楚地知道,没有结果的事便不必多花心思。他垂下眼睫,柔和目光不受控地生出宠溺,他强迫自己别开目光,而后捋起玥白发间垂落的双珠碧纹发带。
将其中一颗珍珠,摘下。
少女模样顿时化作一只雪白狸奴,长尾晃了晃卷到腹部。小白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像是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在斯照怀里睡得愈发沉。
长夜漫漫,晨光熹微。
玥白是被窗缝间溢入的晨光晃醒的,昨夜睡得好累啊,有种四肢百骸睡劈叉的错觉。她抻开手脚,伸了个懒腰,眯着眼不满地瞪了眼窗户。
她屋里的窗子啥时候这么漏光了?
再定睛一看,这方位不对啊。玥白坐起身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房间,也不是她的床——这是姓庄的那屋!
喔,好像是昨晚抄书抄得太累了。
一不小心睡他这儿了。
玥白翻身下床,抬眼就瞧见书案前的轮椅,轮椅上的男人右肘抵着桌面,握拳撑着头尚未醒来。
——怎么有床不睡,睡这儿啊?
玥白不理解,凑到他眼前想叫他起来,可忽然这样凑近这张脸蛋,她又不禁托着腮有恃无恐般端详起来。
——是挺好看的。
——媒婆踏平医庐门槛,也不是没有道理。
——哎,看在这张赏心悦目的脸蛋份上,就让本君抱你去床上吧。
她刚将人横抱起来,庄斯照便惊醒。
四目相对间,一时相顾无言。
他反应了一下,忽觉自己双脚悬空被她抱在胸前,诧异道:“你,你做什么?”
玥白应得真诚:“抱你去睡觉啊!”
似曾相识的场景跨过十九个春秋,在时空里奇妙重叠,叫人恍然如梦,也叫人不知所措。
晨间有小风经过。
顽皮轻晃桂花树,将树影摩挲在窗户纸上。
那风不是来自天地间,而是来自罗丹娘。丹娘急匆匆经过桂花树,撞开房门咋呼道:“糟了先生,糟了!小白不见了,会不会是跟你赌气——”
话音戛然而止。
罗丹娘惊怔在门口,脚步悬在门槛上将跨未跨。
玥白转头一笑:“我在呀,昨夜睡错屋了。”
明朗的笑容有如当头一棒,捶得罗丹娘牙齿打架,想问的话在嘴里糊了半天才问出口:“你,你跟先生,你们一起睡的?”
“放我下来。”庄斯照忽然命道。
“啊,可是你还没睡醒,不是吗?我抱你去床上,哎呀别不好意思嘛,又不是第一次了。”玥白偏偏不听,抱着人转身往床榻上放。
又,
不是,
第一次了?
罗丹娘在心里小心翼翼重复这句话,悬空的脚步早已偷偷收回落在门外。她心里不知琢磨着什么,默默扒着门打算将房门阖上,假装自己刚才就没来过。
却听庄斯照在屋里命道:“丹娘,你别走,将轮椅推过来!”
罗丹娘为难道:“小白不是在屋里嘛,您吩咐她呀!我这,我这还要生火做早饭呢,先忙去了啊!”
“丹娘!”眼见房门被紧紧关上,庄斯照无可奈何地撑着床榻,转向玥白道,“你,将我轮椅推过来。”
“我不,瞪我干嘛,又想罚我抄书?”玥白也爬上榻去,戳着庄斯照肩膀道,“别以为我现在使不出灵力,就对付不了你了。瞧见没,现在丹娘跟我是一拨的,你个孤家寡人再敢欺负我试试!”
见庄斯照被她戳得连连后仰,玥白来了劲儿,干脆大力一推将人推倒:“庄医师,你医术那么好为什么还那么瘦弱啊?这样给人看病,很没说服力诶!”
男人沉声:“你起来。”
这很没说服力的三个字,果然没能说服她。玥白笑得肆意妄为,粉嫩的双唇贱兮兮地做了个嘴型。
——我,不。
以为吃定庄斯照的玥白,幸灾乐祸没有片刻工夫,眼前场景便倏地天旋地转。待她反应过来,自己竟成了被压在身下的那个。
她愣愣看着眼前那张极力克制情绪的面孔。
那张泛着微红的白皮俊容上,细长双眼中的浅棕色瞳仁在隐隐发颤。她在他眼里瞧见两个自己,震惊的,无措的,小嘴微张的自己。
“你,你力气好大。”
这力道,根本不像一个身孱体弱的瘸子能使出来的。
玥白忽而想起丹娘曾嘴快说漏的那句话——先生他虽腿不能行,但上肢力量可比一般男子强上数倍!
她觉得不可思议,没多想就摸上男人臂膀。
是清晰的肌肉纹理,起伏而坚实的块状肌肉——以前怎么没发现啊?看不出来,真练过的。
“别碰我!”庄斯照匆忙拍掉她的手。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有意无意的触摸会叫他好不容易静下的心绪,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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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如火山喷发般地动山摇。
“小气,这都不让摸。”玥白嘴里碎碎吐槽,“我还是小猫窝你怀里的时候,什么地方没被你摸过?真不公平。”
见他脸蛋愈发胀红,玥白还拱火道:“我还不信了,就没别人摸过?秦素呢,她摸过没?”
庄斯照薄唇紧抿,眉峰耸立间几乎溢出戾气。
他克制着不再应声,也不再看她,一展臂竟有一道细丝从袖中射出,圈住轮椅手柄将其直接拖到床边。
“哎,哎你!”
玥白目瞪口呆,捂着小嘴看男人轻车熟路爬上轮椅,一声不吭摇着轮椅走了。
他,他……
玥白喃喃自语道:“居然还有这种机关?姓庄的,本君真是小瞧了你啊!”
一整日下来,庄医师都有些心不在焉。
罗丹娘还从未见过先生这样,周身环绕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她想,这是生气被小白调戏了呢?还是生气她搅扰了他们的好事?
总不能是跟自己赌气吧?
咱也不敢多问不是。
只是,发展是不是太快了?这世界真是变幻无常。
丹娘摇着头继续打扫庭院,老远就瞧见王媒婆扭着胯挥着手帕穿街而来。
这会儿医庐中病患正多,没法关门谢客。
她索性提着扫帚走出去,拦在门口不让王媒婆进。这婆娘非嚷着喊着说自己是来看病的,若不让她进去,就赖在门口哭,让来往的百姓都给评评理。
眼见周围路人聚拢围观,罗丹娘没法子只好放王媒婆进了医庐。
谁知她一进门就掏出一卷红纸来,边走边冲着诊堂内大喊:“哎哟庄医师,刘家汉子的生辰八字我可拿来了,你家姑娘的何时给我呀?”
王媒婆不知道,堂上的庄某人现下一触即发。
一记厉眸扫过来,吓得王媒婆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她挤着笑脸打着哈哈,在诊堂空座上干坐了会儿,试图寻个时机再聊聊亲事。
“我说庄医师,刘家真的不错!”
王媒婆还是耐不住性子,絮絮叨叨劝起来,“小娘子的年华就如春水易逝,过了年纪便是长得再美,可也难嫁呀!你总不能将人扣成个老姑婆,是不是?到时候,没人要了,你养啊!”
堂上排队候诊的病患无不竖起耳朵来听八卦。
近来镇上的确有传言,说这医庐里藏了个容貌极美的小娘子,叫人一眼万年,再难忘怀。于是有人假装生病,溜进医庐来一睹芳容,那娘子果真如传言般貌美如谪仙临世。
镇上民风淳朴,这样俏丽的娘子,一般人家只敢远观欣赏,谁敢上门议亲呀?
也就镇上刘家,仗着有些家底便想攀亲。
王婆子话虽尖锐,旁人听来却有几分道理,纷纷等着堂上庄医师应对。谁料他懒于应对,短短一句“她已定亲”便想结束对话。
“她定亲了?”王媒婆不信,瞪着俩灯笼似的轱辘眼儿,“昨个不还没定吗?定给谁家了?”
众人又纷纷看向庄斯照,那眼神也全是好奇——到底定给谁家了?
“还能是谁家!”
罗丹娘冲上去拽王媒婆的手肘,“当然是定给我家先生啊,郎才女貌,谁看了不得拍手赞一声登对!你个婆子赶紧走,别再来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