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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传说

作者:洛夏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荒之隅有山不合,名曰不周。


    以其沉静数万年之冰峰屹立于天地间,是为大荒镇北擎天柱。沧海桑田,万物变迁,唯不周山以不变应万变。


    然百余年前,苍茫云海间频现闪电。


    萦绕山巅之云雾猝然入黑,层层环绕裹挟这座万年冰山。骤落的闪电将层叠黑云撕出裂缝,须臾间黑云滚滚恢复如初,却有无数冰石震落山脚。


    若非强大神力所设之结界庇护,恐山崩地裂人间倾覆。


    朔风凛冽,随寒意不断蔓延的,是冰封万里的了无生气。


    无人知晓,这天灾将持续几个春秋。


    世居北境之灾民南迁避祸,不乏强鲁者抢占屋宅与田粮无数。中原诸地农渔尽荒,饿殍遍野,一时竟辨不清究竟是天灾严峻,还是人祸凶横。


    被洗劫一空的庄子里,人烟稀落。


    裹着厚袄的老翁摇着头,示意地窖里的孙女切勿出声。可无端传出的几缕猫叫,让凶神恶煞的掠夺者去而复返。


    地窖栅门被暴戾掀开,搂着猫崽的幼女泫然欲泣。


    任凭爷孙俩如何拦阻,也拗不过身强体壮的北境男子。未足月的猫崽子被生生掐死,小小一团白绒蜷在地上。


    “世间狸奴皆该死!若非妖猫盗石害我北境遭灾,我等何以受此无家可归之苦!”


    那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接过同伴手中的火把丢在猫崽尸身上。


    雪白的躯体很快散发出皮毛烧焦的恶臭。


    亲眼看着猫尸烧成焦炭,领头的男子剜那老翁一眼,恶狠狠道:“若再敢饲养狸奴,下次烧掉的就是你孙女的尸体!”


    据说九命白玉猫觊觎补天玄石,衔石而走致不周山摇摇欲倾。


    是以北境灾民视狸奴一族为天灾祸首,南下掠夺田粮的同时杀尽当地狸奴。


    几度年华过,侵略者早已被中原部族赶出家园。可妖猫盗石贻害苍生的传说,却在中原一带广泛流传。


    百年光景,弹指一挥间。


    诸城重现欣盛富庶之象,中原聘猫之习日渐回温。


    然,各方势力自诩正义之师,百年来穿梭于四海八荒搜寻妖猫,誓要寻宝归位以捍卫世间太平。


    *


    说书人以其铿锵有力的言语,演绎出流传百年的故事。


    说到“世间狸奴皆该死”时,白檀手中瓷盏被生生捏碎。锋利的瓷片剜入掌心,鲜血顿时沿瓷片弧面流下。


    见状,泽兰摇着头坐到她身侧,轻而快地捏住那只手:“别动。”


    少年低垂眼睫,仔细挑掉她伤口处的细碎瓷渣。涂抹药膏的动作细腻温柔,随后叠起淡金色锦帕替她包扎。


    白檀不声不响地看着。


    这小子确如柳绿所说,样貌是极好的,人品也还不错,只可惜他是个人啊。人和猫,除了饲主和猫宠外,就不能有别的关系吗?


    当然,对九命白玉猫而言,凡人的寿命便如昙花一现。想想几十年后就得替他送终,白檀只觉得麻烦。


    伤处很快变得清凉,她随口问道:“哪来的药?怪舒服的。”


    少年头也不抬,应得坦然:“庄斯照那儿顺的。”


    白檀睨他一眼:“你们凡人崇尚的礼仪廉耻,你真是半点都没学到。”


    这盗石妖猫竟好意思同他谈什么礼仪廉耻?


    泽兰顺势使了点劲,锦帕当即勒得她手掌又渗出血来。


    “做什么呢!”


    白檀疼得缩回手,却听他吊儿郎当还她一句:“刚抹的是毒药,世间唯我能解。毒素经由伤口随血液快速遍布全身,纵使你有九条命也回天乏力——看到了么,这就是本公子的礼仪廉耻。”


    九条命?


    他竟早就知道。


    白檀惊愕抬眸,震颤的瞳孔中映出少年嬉笑的面孔——这小子,到底是如何做到笑得既好看又讨人厌的!


    “偷盗补天玄石之妖猫,酿出世间灾祸之罪魁?”


    泽兰背靠雕花木栏,端详起少女的神色变化,指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迎上那审视目光,白檀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百年来,四海八荒狸奴死伤无数。屠猫之风近年来分明偃旗息鼓,今年却莫名其妙卷土重来。难不成,是她复活后无意露出端倪,还被有心人捕捉并放出风去?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又要牵连众多无辜族猫!


    可她没偷玄石,没偷没偷啊!


    喵了个咪的!


    是不是真要同铛铛说的那样,回不周山去就能证明她的清白?可回去又能如何自证?谁会信她!


    短短一盏茶时间,楼下说书的老者已讲完今日的篇章。


    有茶客感叹,那妖猫当真该死,盗石之罪贻害苍生。


    有人附和,妖猫天性龌龊凶残,百年前能偷盗玄石,那百年后杀人放火也不足为奇,城中狸奴被害说不准就是妖猫与同族自相残杀。


    亦有人感慨,不论传说是否为真,因此丧生的无辜狸奴才最令人痛心惋惜。


    老者收起刻有姓氏的醒木,喝完余下茶水便慢慢起身,低声叹道:“降天灾而生人祸,不思应对之策而祸世害人的,说到底还是人罢。无能避灾之因果,尽数归咎于小小狸奴,人性使然。可笑可叹矣!”


    这段话座下凡人听不清,偏被二楼的这对男女听个真切。


    瞥了眼下台的说书人,泽兰微微耸肩——这老头的话,听来倒有几分道理。


    “难怪你总是喊我妖猫,原来早就怀疑我了。”


    茶桌一侧的少女耷拉着眼皮,嗓音略显阴郁,“你不怕我吗?我可是残害同族的祸世妖猫,发起狂来随时都能取你小命!”


    少年身后,夕阳融化般浸入晚霞,染得这座城池覆橘生辉。


    小小一方茶桌,好似将两人隔出咫尺天涯的距离。


    本以为白檀不会轻易认下身份,却不想她竟这般坦然,坦然得叫少年心绪愈发复杂。


    若她刻意隐瞒、满嘴狡辩,他也好狠下心来顶着“除恶”的名头与她正面交锋,可她偏偏……泽兰别过目光不去看她,只道:“那你还等什么?动手呀。”


    见她并无动静,他又道:“怎么,祸世妖猫是怕杀了我没人帮你解毒,所以不敢动手?”


    瞧了眼被锦帕缠绕的手心,白檀不屑道:“不会撒谎就别撒,拙劣。”


    她刚起身,脚下就被三簇蓝火围住。


    灼热感自脚底蔓延而上,任她往何处迈步,那蓝火都能瞬间烧毁她的绣鞋——这小子何时修得如此法力,此前不还要借酒引火吗?从未见他同时引过多簇蓝火,这次竟轻而易举引来三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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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灵力……他,不是凡人?


    她也曾在不周山凤悬宗内见过许多凡人仙修,他们身上溢出的灵气中满含人族气息,而泽兰的……她嗅不出来,却又无端觉得熟悉。


    “别急着走呀,”少年冲她摊开手,上面是一张银票,“钱不借了?”


    白檀眼巴巴看着那张银票,小手犹豫着将伸未伸。


    思忖再三,她还是拿起银票,还特地补充道:“我会还的,还有我没偷玄石。天灾人祸并非因我而起,我也是受害者。借此谣传屠戮猫族者,本君定不会放过!”


    话音刚落,便有北风疾来刮灭那三簇蓝火。


    白檀抚下帷帽垂纱,一甩袖便走出雅间,背影何其坚决。


    丝缕茶烟间,泽兰摘下腰间酒壶仰头痛饮,辛辣感顿时深入肺腑。他随手擦掉下颌沾染的酒液,目光沉沉落于那人离去的方向。


    浓烈的酒香,霎时冲散春茶的清新。


    有如闲逸猛遭刺激绞缠,其中滋味丝丝入扣、耐人寻味。


    “殿下,就这样让她走吗?”藏纳现身,似乎只待一个指令,就能飞扑出去剿杀猎物。


    泽兰压低眼皮,沉声道:“我自有打算。”


    “殿下拿回缚灵戒不久,积蓄灵力尚需时日。毕竟不便让君上久等,不如让臣——”


    见藏纳微眯鹰眼,精光毕露,泽兰回以一记厉眸道:“没有本殿下允许,休得动她分毫。”


    “可是——”


    “退下!”


    思及君上指示,既然是殿下主动提出以玄石换取自由,那藏纳及其麾下只管听命行事即可,无需过多插手。


    故而,他敛住杀意弓腰垂首道:“臣,遵命。”


    白檀匆匆下楼,适逢一行十余人拾级而上,迎面一双男女并肩而行,恰好挡住白檀去路。


    为首的青年男子赤衣金袍,仪表堂堂。


    其发冠所嵌之乌金宝石黑亮胜玉,这般成色不似凡间俗物。此人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氏族风范,见有女客下行,当即侧身相让。


    与他同行的黄衫女子亦容颜绮丽,颇有些异域风情。


    可她却无半分谦让意思,双手环胸抱剑而立,似乎在等白檀识趣退让。


    “借过。”白檀耐着性子开口。


    却不料那女子声色傲慢:“是本姑娘先踏上这楼梯,要过也是本姑娘先过。你们中原女子连基本的先来后到都不懂吗?”


    说着,她故意敲起剑鞘抬高音量道:“借过!”


    紧跟着,她身后十余名白衣青衫的年轻修士齐声高呼道:“借过!!”


    这般动静,引得茶楼里的客人们争相侧目。


    ——嘶,仗势欺人?


    白檀恼得一掀垂纱,正欲理论两句,却在看清女子容貌刹那双瞳一震,脚下不自觉后退绊到台阶。


    竟就一屁股跌坐下去。


    “姑娘,可有受伤?”那金袍男子躬身去扶,赤金色衣摆旋即垂落在她脚边。


    这如夕阳浸染过的赤金色……白檀眉心一颤,双目迟疑着缓缓上行,最终定格在那人清正俊毅的面孔上。


    那双深棕眼瞳,数百年来保持着一贯的侠义正气,此刻映出少女姣好却愕然的面容。


    ——怎么是你?


    ——我以为,你我十辈子都不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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