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王的新领地是一片资源不算丰富的森林,逐月说,老虎王打不过年轻的虎王,只能占据到这种地方。
越绣的手被他牢牢牵在手中,紧张和些许不安从手中传来。
她站在溪流一旁,仰头便是逐月坚毅的侧脸。
他的目光定定望向溪流的另一旁,望向幽深的林中,还未愈合的伤疤给他增添了几分桀骜,白虎散在他周围朝林中发出挑衅的吼叫。
寒风从林的那头吹来,碎叶断枝声缓缓传来,如野兽咬断骨骼,让人牙根发痒。
气氛在逐渐下降,忽然,他的手紧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沉了心神,默默握紧了他的手,微微战栗,躲到逐月身后。
“别怕。”
“让我瞧瞧,这是谁来了......”
拖长的粗声伴随着不友好的脚步逐渐显形。
老虎王满头发白,随风飘散,脸上的褶皱和干枯的肌肤明示了他的年老,但依旧精壮有力的四肢亦昭示了他的力量。
对方带着剩下的虎群成员与逐月隔溪而望,双方数量不相上下。
越绣直视老虎王,不经意道:“逐月,你很像他。”
逐月微微偏头,用肩头挡住越绣:“我不像。”
“逐月?”
老虎王站定了,上下打量逐月:“逐月是谁?”
“你驱逐了我和母亲,忘了吗?”
老虎王点着头在溪流边踱步思考。
“那你就是我的孩子了?”
他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我的孩子有那么多,你是哪个生的?”
这一问激怒了逐月,他的脸上显出虎纹与犬齿,再开口时嗓音依然粗沉:“今天,你将被我驱逐。”
“呵呵。长大了就是这副德行?那我当初驱逐你没错。”
老虎王不屑一笑,化出极具威严的虎躯。
逐月松开手,向后推了推越绣,同样化出虎躯,凶狠呲牙。
他所有仇恨的夜晚和孤独的时刻都要从面前的父亲身上讨回来,他要驱赶他,让他失去威严,失去骄傲,让他知道,现在的逐月更强。
吼——
虎啸震天。
越绣捂住耳朵,躲到石头后。
逐月刚刚主动松开了他的手,竟也不怕她会跑。
探出头,她在安全之处观望着虎群之战。
逐月一个起跳张开满口利牙朝老虎王扑去,而老虎王同样高傲,双方滚在在溪流中直接扭打在一起,互相啃咬撕扯。
年轻的虎王毫不手软,凶狠吼叫,巨大的爪一掌便抓出数道血痕,一口下去大力扭动,更是鲜血直流,染红寒中水。
见了血的兽,会发狂。
铺天盖地的虎啸包围着越绣,树林在微风中狂抖,簌簌沙沙,飘下漫天枯叶。
抬手,一片枯叶落入掌心。
轻轻合上,枯叶尽碎,像极了骨头断裂的响声。
头骨碎裂的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她不仅骗了逐月,更骗了她自己。
肩上的伤疤,不是酒鬼爹烫的,是她自己烫的。
原本她只是想踩着椅子爬出窗户,不成想力道不对,她摔了下来,摔在了碳炉上。
碳炉撒了一地,又脏又浪费。
那本是他们用来过冬的,但是她搞砸了。
所以她撒谎了。
年幼的她,主动躺在烧着的炭上,烫坏了衣服,烫坏了肌肤,待到母亲回家便谎称是酒鬼老爹烫在她身上的。
母亲被父亲赶去做工,好几日才会回一趟家,而越绣自己,她晓得,只要她被关在家中,母亲就总是会回家。
碎叶落在脚边,她捻了两下,捻成粉末。
当时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她现在也说不清,只能归因于,她耳濡目染,因此染上了自虐自毁的毛病。
她向后靠,欣赏着头顶落叶,至于撒谎嘛,结果是好的,谎言,无足轻重。
母亲一棍子敲碎父亲颅骨时,她别提多开心了,开心得也上去补了两棍,与母亲共同承担这份罪孽。
她记得那个男人临死前,嘴里从不干不净的辱骂,到后头便成了哭哭啼啼的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错了,对不起......”
她楠楠自语,望着灰色的天空重复着“对不起”,而后又笑了一声。
“起来啊!你起来啊!为什么不动了!你怕了我吗!”
逐月的吼声传来,越绣探出头望去。
他已经红了眼,提着老虎王的衣领怒吼。
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打败伤害他的父亲,太简单,太容易,根本无法让老虎王体会到他曾经的痛苦。
她真的能够理解逐月,理解他的痛苦,也愿意陪他来复仇,可力量和年龄是事实,他的胜利,就是如此简单。
逐月固执,某些方面还死板,打败他的父亲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喜悦和轻松,反而会让他更加难以释怀。
“起来啊!你不是很威风吗!”
逐月扔飞了老虎王,不甘心狂吼:“你不是能把我扔到谷底吗!起来啊!”
他压着老虎王,一拳一爪打在他脸上。
水流被阻隔,溅到他脸上成了泪,他的眼里一片空白,胜利来得如此轻松,他没有喜悦。
“滚出去,轮到你滚出去了......这里是我的了......”
他凶狠说完,老虎王却淡然:“来,杀了我。”
“我不杀你,我要驱逐你。”
“呵,斗争里只能有胜利者,没有失败者。杀了我。”
这便是虎王的高傲吗?
宁死不低头?
越绣注视着逐月的脸,他嗫嚅着没有声音,看起来很迷茫。
她替他感到难过。
逐月会动手吗,他下得了手吗?
化出尖锐的利爪,他举起了手。
越绣默默看着,看着他绷紧了面色,几番用力将要挥下利爪,努力装出残忍凶狠的模样,可骨子里依旧是那日被驱赶的小白虎。
无助的小白虎,假装自己是冷酷大人的小男孩。
他能对白玉下杀手,却无法对这个真正给他造成伤害的凶手下杀手,她为他感到难过。
“逐月,我们回去吧。”
是越绣的轻唤。
心中的巨石仿佛被移走,逐月惊慌抬头,猛烈呼吸,大吼:“我还没有杀了他!”
她摇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回去吧。这里不是你的家。”
他犹豫了。
老虎王唾弃了一声,这一声不屑拉回了逐月的理智。
他想起来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一爪挥下,越绣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的利爪刺进老虎王脸上,刺瞎了一只眼。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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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涌而出,痛嚎声也如愿响起。
老虎王在溪流中打滚,却未死,死的只有逐月的心。
他像个孩子一样,捂着胸前的断牙无助哭泣。
血仇之间的斗争,不死不灭,而父与子的斗争,向来死也难灭。
仇恨如果掺杂期待,那便是怎么样也挥不下去利爪的,只有让期待和幻想彻底消失,那棍子才挥得下去。
她叹息了一声。
步入水中,轻轻抱着他的头,让他靠着自己,她为逐月轻轻哼曲。
捂住他的耳朵,让他埋进狐裘中,让冰冷的溪流带走悲戚,鲜血就地消散。
“回去吗?”
他点头。
将他搀起,取出帕子擦干净他的泪和血,转过他的身,推着他走。
离开溪流,她顿了步,转身对同样被搀扶起的老虎王平静道:“向他道个歉吧。”
逐月全身僵硬,攥紧拳头,不敢置信。
“什么?”老虎王同样不敢置信,“你这个人类,说什么?”
“身为王,你有你的高傲,但你真的不该对你的孩子高傲。他那么小,你就这样侮辱他,伤害他,该给他道个歉。”
老虎王捂着脸,嗤笑一声:“王就是王,地位和威严不容挑战。身为人类,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但你也是父亲,不是吗?”
“那又如何?不服,就决斗,赢不了的都是没用的东西。”
“这只是你定下的规则,不是每个人都有强壮的身体可以和你决斗,也不是每一场决斗都有发生的必要。”
老虎王在族群的帮助下勉强站立,看向越绣的目光充满了从上至下的审视。
“弱小的,就该闭嘴,乖乖听话。”
仗着自己有力量便将欺负弱小当成理所当然吗?
她也能理解,这就是他们的规则,他们给自己制定出来的立身的规则,不容外人打破。
遵守的,会被欺负,不遵守的,要压制,还有夺去不遵守者的底气,让他们遵守。
她明白的,她理解。
“走吧,阿绣。”
逐月背对着溪流,牵起了她的手。
领地并没有被争夺,但是他打败了森林里的虎王,对森林来说,虎王已经失去了林中威严,他的目的达成了。
逐月的虎群跟在他身后,跟着他的步伐缓缓回山。
他的心已不那么激烈,身上的枷锁似乎略有松懈,他可以平和地穿透地面,望向远方。
宽大的手紧紧握住细小的手,是输是赢,结果不重要了。
他忽然间就释怀了。
过往种种痛苦他都在问为什么,计划报复也不过是在寻一个答案。
执着于痛苦本身,跳不出又看不清,生生将自己锁在回忆中,给自己上了层层枷锁。
原来没有为什么,而是该不该。
一口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不该记不住自己的孩子,不该将他们咬成重伤,更不该施加屈辱。
“阿绣,我没有错。”
越绣抬起头,他捂着胸口那枚断牙的位置,目光坚定,语气坚定。
她点头,认同,理解:“你没有错。”
跳入规则中,逐月始终都是错的,但他不觉得有错,越绣也说他没有错,那他就应该跳出规则。
“我们回到山上,好好生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