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凝从休息室的门外朝里探头，一下就跟自己的外公对上了眼。
她悻悻地进门，将手里同学送的毕业花束放在门边的柜子上，冲着西清航使眼色。
可哥哥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
她又朝孟叙投去求助的目光，男人垂眼笑了一下，对着她出声，“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过来。”
得到解救的西凝挨着孟叙乖乖地坐下，悄悄打量了一下西平川的脸色，两只眼睛最后飘忽地垂下。
她从来没想过外公会来她的毕业典礼，因为她外公最不喜欢她选的专业。
房间里都是自己人，西凝咬了一下自己腮边的软肉，和西平川摊牌，“外公，我已经顺利地完成学业了，之前的赌约是我赢了，您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做出来些成绩就不会再插手，现在您也看到了，不能再反对我了。”
西凝的声音越来越小，没什么底气。
老爷子睨了一眼又怂又犟的小外孙女，手里的拐杖轻敲了两下地板，不自在地开口，“既然都毕业了，就一起拍个合照吧。”
西凝抬头，突然有几分眼热。
她最亲爱的外公总算认同她了。
小姑娘控制不住地嘴角下撇，高兴地快要哭出来，“您总算是不犟了，太好了，呜呜。”
本来情绪也有点上来的西平川简直是又气又笑，“真是跟你哥哥学坏了，没大没小。”
坐着也背锅的西清航无奈地摇头，“您能别对您小孙女那么的大滤镜吗？您怎么不说是她带坏我啊？”
“我那么乖巧可爱怎么会有坏习惯？”西凝冲着哥哥笑得不怀好意，对着西平川嘴甜的不行，“外公，您不知道，我哥把胖仔都带坏了，小胖鸟现在都敢骑到我头上了，肯定都是我哥撺掇的，他就是看不惯咱俩亲，嫉妒我。”
“好好好。”西清航笑着点头，他看向一旁安静的孟叙，打趣西凝，“你对着孟先生也是这般胡搅蛮缠吗？”
“怎么会。”西凝笑弯了眼，歪头看向身旁的人，“你觉得我很难缠吗？”
一直没有参与到话题里的男人嘴角轻提，“很乖。”
得到答案的小姑娘嘚瑟地冲着哥哥挑眉，“听到了吗？不要再为自己教坏我开脱了。”
“行，全家都排挤我。”西清航夸张地长叹一口气，“既然你们打败了我这个反派，现在恭喜主角团们皆大欢喜了，就委屈你们跟我拍张合影吧。”
见好就收的西凝冲着哥哥嘿嘿一笑，“怎么能说自己是反派呢，就算是你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反派。”
哥哥笑着睨了妹妹一眼，“就当你在夸我了。”
西凝点头如捣蒜，“必须的呀。”
老爷子的老助理架好相机，笑着招呼几个人。
西凝站起身，可身边的人却没有动，她转身拉着孟叙的手腕，催他，“快点啊，我们去拍照。”
后面的西平川和西清航对视一眼，老爷子笑意温和地出声，“都是一家人，孟先生不跟我们一起吗？”
家人。
孟叙几乎从未体会过这两个字。
“哎呀，拍张照片而已，别害羞嘛。”西凝继续拉着孟叙，明媚的脸蛋上笑意鲜妍，“之后我们还要拍很多呢。”
孟叙的眼睫轻动，顺着西凝的动作站起身，任由着女孩子安排他。
三个年轻人站在西平川坐着的沙发背后，西凝站在哥哥和孟叙的中间。
快门按下，时间被定格在相片里。
西凝拽了拽孟叙的袖口，清莹的眼睛注视着他，“我们单独拍一张吧。”
一旁的西清航跟着帮腔，“是该好好拍一张，多有纪念意义。”
西平川拄着拐杖起身，对着一旁的孙子开口，“别在这站着了，扶我去旁边坐会。”
从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有几缕直射在地板上，又暖又亮，照得空气里的浮尘无处遁形。
眼前的小姑娘还穿着学士服，娇婉明媚的小人好似正在莹莹闪闪地发光，她正在走向她宽阔无忧的未来。
孟叙低头看她，几息之后才对着她出声，“毕业快乐。”
西凝抬手搂住男人的手臂，精致的眉梢上都闪着笑意，“有你在，毕业就是双倍快乐。”
老助理没忍住按下快门拍下了这一幕，相片里气质冷然的男人注视着身边看着他笑的女孩子，坚冰一样的眉眼化开，男人的嘴角微提，也沾上了小姑娘身上的喜悦。
之后又正经地拍了一张，西凝满意地将几张照片收好，打算回去准备几个相框框起来。
毕业典礼的流程基本结束，西平川上了年纪没那么多精力就先带着西清航提前离开。
西凝先前已经跟同学师长们合过影了，送走外公他们之后也打算和孟叙一起离校。
但男人却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和，“谢奕正在楼下等我，有个着急的合同需要我现在去签一下，外面太热了你先在这坐一会，弄好了我过来接你。”
西凝张了张嘴，本来想说可以让谢奕上来的，但这毕竟是孟叙公司的事情，他应该有自己的考量，还是不要插手了。
小姑娘乖乖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去吧。”
孟叙摸了摸她的脸，又嘱咐她，“乖乖在这呆着，不要乱跑，知道吗？”
虽然男人的叮嘱很多余，但西凝还是点头，“放心吧，我不在这我能去哪呀。”
门被闭合得还剩一指的宽度，孟叙站在门外顺着这点缝隙往室内深深地看了一眼。
随后他将门彻底合上，寂静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男人的脚步声。
西凝坐在沙发上无聊地刷着手机，冯婉的消息弹了出来，说她刚才有事耽搁了，问西凝现在有没有空出来跟她合个影。
冯婉现在在教学A3楼下，离这不远，来回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估计她拍完了孟叙可能都没有谈好事情。
西凝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黑色的学士服又长又闷，西凝将它脱了下来，暂时放到了沙发上，反正她跟冯师姐之后都在一个组，拍照穿不穿学士服都没所谓。
七月初，A市的天气燥热起来，西凝对着窗边玻璃里的影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确保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推门出去。
说不准她还能在楼下碰到孟叙呢。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插肩短T和长度到膝盖的深蓝软牛仔短裤，胳膊和小腿都在外面露着，一点防晒也没擦，为了自己被少晒一点西凝决定从行政楼后面背阴的地方绕过去。
拐角处，西凝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她想过可能会碰到孟叙，但没想到这么巧就给她碰到眼前了。
西凝在原地悄悄地踌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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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她突然有点心虚，毕竟自己确实答应了孟叙在屋里好好呆着。
可关系那么好的师姐想跟她合照，她答应下来也很正常吧，又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
孟叙肯定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跟她计较的。
顶多就是数落她这么热还出来而已。
做好心里建设的西凝决定舞到孟叙面前先跟他打个招呼再说。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更快，突如其来的事情让西凝甚至都忘了去叫孟叙的名字。
直到孟叙惊诧地用双手按在她的两臂上时，西凝才堪堪回神。
孟叙的脖子和下巴上沾上了红色的液体。
西凝愣愣地眨了眨眼。
那是她的血吗？
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长舒。
太好了，孟叙他没事。
“不是让你好好地呆在房间里吗！”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男人的神情是西凝从来没有见过的。
脸上的凶厉全都露了出来，黑漆漆地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粘稠的怒气压得西凝喘不过气来。
西凝刚刚找回来的一点理智一下子又全都消失不见，她甚至都无法分辨孟叙的语气，只知道他又急又凶，显然是生气了。
完全空白的脑袋让西凝现在根本处理不了眼前的情况。
金属落地的声音让她下意识地转头，俞玲惊恐的表情出现在她的眼前。
怎么会是她？
西凝下意识地去看俞玲的肚子，那里现在已经瘪了下去。
在谢奕即将要碰到俞玲时，西凝艰难地回拢了一些意识，从发紧的嗓子中喊了一句，“她刚生完不久，不要对她下重手！”
身体被带着往前倾，是孟叙将她按到了怀里。
鲜血从孟叙的指缝中不断涌出，女孩子的整个右臂上都淅淅沥沥地染上了红。
被按住的俞玲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边哭边笑，她嘶哑地声音都变了形。
“别碰我！放开我！”
“他们孟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疯子！全都无耻至极！”
“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吗！别做梦了，快跑吧！快跑吧！”
眼睛被孟叙按在掌心，男人阴冷的声音在西凝的头顶响起，是对谢奕说的，“把她送回孟家。”
还懵着的小姑娘被孟叙带着上了车，脖子上的领带被男人扯了下来紧紧地缠在西凝还在流血的伤口处。
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多，西凝想要开口说句话都无从下口。
她木然的看着还在冒血的地方，是很吓人，但其实她还没有感觉到疼。
孟叙按着她的手，似乎正在发颤。
西凝抬起完好无损的左手敷在男人的手背上，试图安慰他，“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其实不怎么疼的。”
可孟叙并没有回她，黑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压抑的情绪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混沌天空，让男人的脖子上的青筋都明显地凸起。
孟叙的眼睛虽然在看着西凝，但实际却在跟前面副驾上的人下命令，“让夏昆现在把阻断剂准备好，用最快的速度过去。”
副驾的人西凝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样的孟叙她也从来没见过。
让她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