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叩门声在清晨的祆祠外响起,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灰鸽。安祈康正在正殿整理经卷,闻声抬头,眉头微皱。这个时辰,信徒还未到参拜的时候。
他放下经卷,穿过回廊。晨光透过彩绘琉璃窗,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粟特工匠用彩釉砖拼出的火焰纹样,从地面一直延伸到穹顶,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推开厚重的木门,安祈康看见魏明翰站在台阶下,一袭浅绯色官服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他身后跟着两名不良人,腰间佩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魏大人?”安祈康神色一凛,随即恢复平静,“这么早,可是有事?”
魏明翰抬脚跨过门槛,目光扫过殿内陈设:“例行巡查。”他的视线落在供桌上的波斯银香炉上,炉身镶嵌的青金石已经有些剥落。
安祈康跟在后面:“大人请便。”他生得一副胡人相貌,高鼻深目,却穿着一袭汉式道袍,腰间系着祆教祭司特有的火焰纹腰带。
魏明翰注意到他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青金石戒指,戒面刻着细密的符咒——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安祠主,上次你说玉面灵傀曾来求助,被你拒绝。”魏明翰缓步走进正殿,“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安祈康神色如常:“魏大人若不信,大可搜查。”
“那魏某冒犯了。”魏明翰摆摆手,两名不良人分开左右,快速地搜查祠里的每个房间。
安祈康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笑意,说道:“既为公事,安某自当乐意配合检查。”
“你倒是个识时务之人。”魏明翰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踱步到殿角的画像前,“这位就是法尔扎德教主吧?”
画像中的老者须发皆白,手持铜铃,目光如炬。圣火的光芒映在画上,老者的眼睛仿佛在注视着来人。
"正是。"安祈康上前一步,"法尔扎德教主在位时,祆祠香火鼎盛,信徒遍布西域。法尔扎德教主虽已仙逝,但其教诲永存。"
魏明翰的手指拂过供桌边缘,指腹沾了一层薄灰,冷冷一笑。安祈康眼角微微颤动,低头不语。
魏明翰转身直视他:“我听说,阿胡拉在沙州颇有建树。不知与法尔扎德相比,孰优孰劣?”
安祈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两位教主各有所长。法尔扎德教主重传承,阿胡拉教主……”他顿了顿,“重革新。”
“革新?”魏明翰挑眉,“哪方面的革新?”
安祈康迷惑地看向魏明翰,“大人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安某知无不言。”
魏明翰轻笑,转身面对安祈康:“我听说二十年前,伊州也发生过干尸案,与今年沙州的案子如出一辙。”
安祈康的脸色瞬间苍白:“大人此言差矣。那些都是市井谣言,有辱祆教清誉。”
“哦?”魏明翰逼近一步,“可我记得,那些案子发生后,祆教信徒反而大增。很多人是因为害怕天谴才入教的吧?”
“荒谬!”安祈康提高声调,“祆教以火为尊,教化众生,岂会靠妖言惑众!”
“那些马贼死前可是向本将透露了不少消息,制作干尸的盐田本官将去探查了,别以为萨利姆死了,你们就能摆脱干净嫌疑。”
“魏大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魏明翰轻笑,瞥了眼安祈康的青金石戒指:“我想起来了,你这枚戒指李修德身上我也看到过。这些案子若是传出去,对祆教的声誉怕是不利。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安祈康,“若是有人愿意出些诚意,我倒是可以考虑将这些细节烂在肚子里。”
安祈康的瞳孔微微收缩:“魏大人为何卖安某这这人情?”
“只是为祆教着想罢了。”魏明翰望向远处,“毕竟,祆教在伊州经营多年,若是因为这些谣言毁了根基,未免可惜。”
这时,两名不良人匆匆走来:“都尉,各处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魏明翰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被天井中央的水槽吸引。那是一个四方形的石制水槽,底部刻着繁复的星象图。雨水积在槽中,星象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这挺有意思的。”魏明翰走近细看。
安祈康跟上来:“这是法尔扎德教主留下的占星仪,早已废弃。每逢下雨,就会积些水。”
魏明翰伸手搅动水面,星象顿时扭曲:“倒是精巧。”他直起身,“看来今日是白跑一趟了。”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匆匆跑来,在安祈康耳边低语几句。安祈康面露难色:“大人,实在抱歉,城西有户人家请我去驱邪……”
“无妨,”魏明翰摆手,“正事要紧,我们这就告辞。”
走出祆祠,魏明翰却没有立即离开。他带着不良人拐进一条小巷,透过墙缝观察祆祠大门。不多时,只见安祈康带着两名祭司快步走出,身后跟着四个壮汉,抬着一个圆形巨物,上面盖着黑布。
黑布下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铜钵相击的清脆声响。魏明翰眯起眼睛,试图辨认何物,却只见黑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什么也看不清。
“你们两个,”魏明翰低声吩咐不良人,“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记住,别打草惊蛇。”
不良人领命而去。魏明翰站在原地,望着祆祠高耸的穹顶。太阳已经升高,彩釉砖拼出的火焰纹样泛着异样的光泽。
……
……
时近正午,天色突然阴沉,乌云压城,仿佛要下一场大雨。
林府内院,几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祭司鱼贯而入。为首的安祈康身着白色祭袍,腰系太阳□□绦带,手持铜铃,命人将一个覆着黑布的巨物抬入院中。
“开坛。”
随着安祈康一声令下,祭司们掀开黑布。一尊青铜巨盆显露出来,盆身雕刻着异兽纹饰,盆沿镶嵌着十二枚月光石。林府家仆纷纷避让,只有管家战战兢兢地上前。
“请祠主稍等片刻,老爷马上就带夫人过来。”
东跨院的厢房里,房静姝蜷缩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浑身瑟瑟发抖:“不去,我不去。”
房婉容坐在榻边,紧紧攥着姨母的手。她能感觉到姨母的手冰凉刺骨,掌心全是冷汗。窗外传来铜铃清脆的声响,夹杂着祭司们低沉的诵经声。
林弘彦立在廊下,神色晦暗难明,“时辰到了,安祠主已经准备就绪,再拖延就坏了祛病驱邪的效果。”
房婉容给姨母盖上被子,转头恳求道:“姨父,法事要不改天再做吧?等姨母状态好一点,再叫那人过来。”
林弘彦眉头微微一皱,看在镇安亲王的份上,他一向对房婉容礼让有加,但这时却坚持道:“不可,安祠主是祆教高人,今日吉时难得,错过就要再等七七四十九天。”
房婉容还想再劝,却见安祈康已经带着两名祭司走进院子。他手中握着一串铜铃,铃身上刻着繁复的火焰纹样。
“林大人,”安祈康微微躬身,“法坛已经布置妥当,只等夫人移步。”
房静姝听到声音,猛地往床角缩去:“不!我不要去!那个铃铛……那个铃铛……”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它会吃人!它会吃人!”
林弘彦脸色一沉:“来人,扶夫人去法坛。”
两个丫鬟上前,却被房静姝挥舞的手臂逼退。房婉容连忙抱住姨母:“姨父!您看姨母这个样子,怎么能做法事?”
安祈康上前一步,铜铃在手中轻轻摇晃:“夫人莫怕,这铃铛是祆教圣物,专克邪祟。”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让房婉容莫名心悸。
房静姝突然安静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铜铃。房婉容感觉怀中的姨母浑身僵硬,仿佛被什么摄住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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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请随我来。”安祈康转身走向法坛,铜铃随着步伐发出规律的声响。房静姝竟真的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房婉容想要阻拦,却被林弘彦拦住:“婉容,莫要耽误吉时。”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院中,法坛已经布置妥当。青铜香炉中燃着安息香,烟雾缭绕间,房静姝木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对着一尊青铜巨盆,祭司们用朱砂在她周围画出火焰法*轮的图案。
房婉容紧张地问林弘彦:“姨父,这是在干什么?”
“莫慌,”林弘彦宽慰她道:“对症下药,先要找出症状所在,方能下药。安祠主是要找出你姨母的心魔所在。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房婉容半疑半信地看向安祈康,只见安祈康取出一包包异香,每包都用丝绸包裹,色泽各异。他将第一包投入铜盆,顿时异香四溢。
“开镜。”
清水泛起涟漪,一圈圈金光荡开。
戒现正在院外诵经,闻到香气,不由皱眉。对林府请祆教的人来做法这事,他不便阻挠,只能选择回避。“这香气中似有血腥之气”,戒现无法安心,起身向内院走去。
“滴血入盆。”安祈康高声道。
两名祭司按住房静姝的手,一滴血落入盆中。水面骤然暗沉,显出一座古老祭坛。祭坛上绑着一个女子,面容与房静姝极其相似。
“姐姐!”房静姝突然嘶喊,“不要……不要去找她……”
房婉容震惊至极,一动不动地盯着水中渐渐显现的画面,又听到姨母的嘶喊,怔怔地问:“不要去找谁?”
戒现经过院中时,水镜中异象正浓。烟烟渺渺中,他好像看到祭坛上房静媛的魂魄被一点点抽离。而安祈康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目光在房婉容身上逡巡。
水面景象渐渐消散,房婉容不解道:“这是哪里?姨父可有印象?”
“嗯……”林弘彦抚着山羊胡,似在努力思考。
“要看得更清楚,还需县主滴血。”安祈康取出一包赤色香料,香料中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房婉容蛾眉微蹙,“祠主此言何意?”声音中已带了几分威势。
“血镜通灵,需要亲属滴血加持,否则法事难成。”安祈康将香料倒入铜盆,水面顿时泛起血色涟漪。
“镇安亲王府上的法事,也不过是焚香诵经。”房婉容冷冷打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时轮到伊州一介祠主要本县主滴血?”
林弘彦脸色一变,急道:“婉容,此事关系你姨母病情,不可任性!”
“且慢!”戒现突然出声阻止,“大人,这水镜术蕴含邪气,恐非寻常法事。贫僧观那铜铃上的纹路,分明是祆教禁术‘摄魂铃’的印记。”
“大师此言差矣。”安祈康面色阴沉。“此乃祆教正统法事,岂容外人置喙?”
“血祭之法,有违天和。”戒现朗声道。“大人若执意为之,只怕会招来灾祸。”
林弘彦厉声喝道:“来人,把大师请到禅房去!”
“住手!”房婉容冷喝,“谁敢在本县主面前放肆?镇安亲王府的佛师,也是尔等能动的?”
林弘彦双目微眯,突然狞笑:“婉容,你虽贵为县主,但这是伊州,这里是刺史府,不是你镇安亲王府,我劝你乖乖配合,亲戚一场,我定会护你周全。”
房婉容脸色煞白,却挺直了脊背:“林弘彦,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是你谋划的?姨母的病也是你搞的鬼?”
“少废话,动手。”林弘彦挥手,早已埋伏的家丁蜂拥而上,将戒现和房婉容制住。
“你敢!”
“本官有什么不敢?”林弘彦森然道,“在这伊州,还轮不到一个小姑娘做主。按住她!”
两名家丁钳制住房婉容的手臂,强行逼出一滴血。铜盆中水面沸腾,浓雾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