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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瞬息

作者:Quetzalcoatl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有时候,仇恨的爆发只在一个瞬息。


    霍无忧想,她忍了申无涯很久。


    很小的时候,她害怕,她畏惧,长大之后,她愤怒,她怨恨。


    她走了太长的路。


    没有那个柜子,总有一天,她也会像一个疯子一样,对申无涯大吵大叫。


    “离婚吧,霍春来。”凌晨五点的时候,霍无忧对躺在她身旁的霍春来说。


    “他会打你第一次,就会打你第二次。”


    “他会打我第一次,就会打我第二次。”


    “妈,”霍无忧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抱着霍春来,“被打真的太疼了。”


    霍无忧脸上有被申无涯抓出来的血痕,没用水擦拭之前,她脸上全是血。


    她的背很疼,脖子很疼,背也很疼,她的头发被抓下来一大把,背上也是申无涯抓出来的伤疤。


    “妈,”霍无忧说,“你离婚吧。”


    很小的时候,霍无忧听过霍春来提到过无数次离婚,但没有一次,霍春来逃走了。


    霍无忧总是期盼着,她没有逃跑的能力,她只有畏惧和愤怒的能力,她害怕申无涯,但长大后,她觉得申无涯也不过如此。


    一个在外讨好别人,只能憋着气回来打老婆孩子的人,能是什么大人物吗?


    很久以后,霍春来才叹了口气。


    她没有回答霍无忧。


    “霍春来离婚了吗?”吴清雪问。


    她和霍无忧有相同的经历。


    对于童年的记忆,吴清雪能回忆起来的,大部分都是父亲抄着棍棒,把她的母亲打得遍体鳞伤的场景。


    但吴清雪比霍无忧幸运。


    她的母亲在她成年那天,和她父亲去爬墓山,不小心从山上掉下去了。


    吴清雪得到了解脱,她现在是只自由的鸟。


    霍无忧摇了摇头,“霍春来依旧没有离婚。”


    傅朝阳跟在她们身后没说话,宋玉芳待在教堂祈祷,没有跟过来。


    “为什么?”吴清雪不明白,“她不爱你吗?”


    霍无忧顿了一下,继续说:“她最开始是想过离婚的。”


    第二天一早,霍春来就骑着自行车,载着霍无忧去外面看房。


    霍春来说:“我们搬出去住吧,无忧。”


    那时候,霍无忧真的以为,她要解脱了,霍春来终于能明白,申无涯早就没救了,不离开他,她们永远都不会幸福。


    霍无忧很开心。


    她坐在母亲自行车的后座,在电视里,都是男主角骑着车,载着女主角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但现在,霍无忧的母亲载着她,就像载着她生命中的女主角一样。


    云荒街隔壁的山羊街有很多空闲的,要出租的房屋,不过环境不太好,到处都是垃圾。


    但霍无忧并不在意,只要能和霍春来在一起,只要能逃,再怎么艰苦,她都能忍受。


    霍春来骑着车带她转了一大圈,最后看上了一间二楼的房子。


    房东是个老婆婆,七十多岁,性格和蔼,很好说话,她说,如果霍春来要长租的话,可以再便宜些。


    霍春来应下来,说要租的话就来联系她,然后她又载着霍无忧回去了。


    回到家时,李桂香和申国栋都在,申无涯坐在餐桌旁,他喝了很多酒,餐桌上有他没吃完的饭,有霍春来做饭时要用的菜刀。


    他用菜刀把自己的手割下一层皮,红着脸和眼睛,“你们在外面干什么?”


    申无涯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平时,霍春来回娘家,他都要求霍春来下午三点前回来,不然,他就会挎着脸,和霍春来大吵一架,或者大骂霍春来。


    霍无忧也不能和其他同学出去玩,只要晚放学时间一点,申无涯就会生气地质问霍无忧。


    霍春来不能旅游,不能出省,甚至连云荒街都不能离开,申无涯只允许她时不时去县上割点好肉。


    “看房子。”霍春来冷漠地说。


    “看房子做什么?”


    “我和无忧要搬出去。”


    这话一出,申无涯冷笑一声,很久没有再说下一句话。


    霍春来让霍无忧回答她自己的房间,外面的一切有霍春来一个就足够了。


    “你要是搬出去,你和你女儿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了。”申无涯威胁道。


    霍春来冷笑一声,“所以呢?你以为你能把我吓到?”


    申无涯没说话。


    “好了,都是一家人,”李桂香忙着打圆场,“这事过了就过了,房子今年才装修过,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别吵架,春来,你也是。”


    李桂香长叹一口气,“你知道他就那脾气,大家和和气气地,把话说开就对了,不然叫左邻右舍地听去,不知道背后怎么说你。”


    申国栋也发了话:“好了,都别说了,这件事情就算解决。”


    “不可能,”霍春来颤抖着声线,她从来没有用这么坚定的声音去回答:“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已经想好了,必须离婚。”霍春来深吸一口气。


    这些年,她在申家过得不好。


    李桂香早些年喜欢为难她,这些年虽然改了性,但对霍春来的偏见一直在。


    霍春来每年过年自己的娘家回不去几天,申无涯也不陪她回去,她反而还要去李桂香的家,帮她做饭,招待过来走亲戚的那些人。


    忙上忙下一整天,做饭洗碗,帮李桂香打扫家里,累得要死,最后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一边吃。


    “我真的和你过够了,申无涯,这些年,你打我,骂我我都忍了,昨天,就因为一个柜子,你要把你的女儿掐死,你的亲女儿,你一点心痛的意思都没有,我以为你只是不会张口说爱,但你根本就不爱。”


    “我寄希望于你会改真的是一场笑话,申无涯,我和你过够了。”


    霍春来想到霍无忧脸上的伤,就忍不住地想哭。


    这个家里,她和霍无忧都是外人。


    “你要离婚我就去死。”申无涯把放在餐桌上的菜刀拿起来,又重重地放下。


    “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种话。”李桂香跳起脚来,想把申无涯的话堵回去。


    “这么多年,我活着也累,我天天那么早去上班,供这个家——”


    “你供谁了?你以前挣得到钱的时候,钱全部交给你妈,我一分没拿,现在你挣不到钱,你的钱全给你自己开销,你供谁了?无忧高中的生活费,大学的生活费,有一半都是我出的,另一半是你该给的,你这就算供这个家了吗?”


    “你不洗碗,不做饭,不买菜,不洗衣服,就连你的酒,都是我去打的!”霍春来提高音量,眼泪啥时间从眼眶流下来。


    申国栋和李桂香没说话。


    “我说了,我活得累,我天天躺在床上都想死。”申无涯冷笑一声,作势拿起刀要砍自己。


    李桂香连忙阻止。


    “那你怎么还没去死?”霍春来冷漠地说。


    在听到申无涯说自己要去死的那一瞬间,霍无忧确信自己是开心的。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申无涯不可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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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霍无忧所在的小区,消息也传得不够快,住在霍无忧家旁边的,又大部分是些上班族。


    所以,李桂香和申国栋要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一个可能。


    申无涯打着自己要去死的名号,敲开李桂香和申国栋的家门,看似是一个“孝子”的忏悔和告别,实则他就是在找他的爸爸妈妈给他撑腰。


    申无涯今年五十岁,但依旧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用最不值钱,别人最不在乎,只有他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威胁霍春来。


    很久以后,坐在房间里,不停地写“逃”的霍无忧才反应过来。


    一个真正想死的人,根本不会告诉别人他想死,寻一个好日子,跳河,上吊,割腕或者用任何能杀死自己的方式杀死自己,等别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得到了解脱。


    而不是像申无涯这样,大张旗鼓地通知别人,不痛不痒地给自己的手背割一道很快就能愈合的疤,企图让霍春来心软,然后这个家又恢复以往的样子。


    就像霍春来无数次所做的那样。


    申无涯怕死,或者说,他是这个家里,最不会自杀的人。


    他有两个可供他吸血的保姆。


    霍无忧有些绝望。


    她听见门外的霍春来声泪俱下地控诉:“是你先开始骂人,是你先朝无忧的脑袋扔杯子,也是你,趁着无忧扶我起来,扯住无忧的头发。”


    “这一切是你先搞砸的。”霍春来带着哭腔说。


    霍无忧站起身,打开门,她需要站到霍春来身边,即使申无涯可能会杀死她和霍春来,但是她知道,她必须和霍春来站到一起。


    她不能一辈子都躲到霍春来身后。


    然后她听见了申无涯的怒吼。


    “我已经道歉了!!!”


    霍无忧走到霍春来身边,握住她的手。


    霍无忧知道申无涯口中的道歉是什么意思。


    她回到房间时,她的柜子已经被重新拼好了。


    “你给谁道歉了?”霍无忧比霍春来冷静很多,她的声音也很冷漠。


    申无涯听到这话,一下就怒了,他“啧”了一声,从餐桌上站起身,开始换鞋。


    “没事,爸没道歉,爸现在就去外面,我找一条河跳进去。”申无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像一个爱女儿,但“不小心”伤害了女儿之后试图悔过却得不到女儿原谅的可怜爸爸。


    霍无忧冷漠地“哦”了一声。


    申无涯更生气了,他继续暴怒地说:“爸没文凭,没文化,昨天打了你,我对不起你!”


    霍无忧被他指着鼻子道歉。


    这能算道歉吗?


    霍无忧冷笑一声,没说话。


    申无涯又提高了声音,对着申国栋,对着他的爸爸,声音哽咽地说:“你看嘛!你看她是什么样子嘛!!!”


    就好像在说,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把我的女儿养大,结果她不听我的,还用这种冷淡不屑的态度对我,我好委屈啊,你帮我惩罚她吧。


    事实上呢?申无涯教育过霍无忧吗?爱过霍无忧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社会的公知是,教孩子是女人的事。


    申国栋蹙了蹙眉:“行了,无忧你也别说话了,发完气就对了。”


    霍无忧不是霍春来,她说话都是往最难听的说。


    她冷漠地看了眼李桂香,又看了眼像小孩子受欺负了,找爸爸妈妈撑腰的申无涯,最后把目光落到申国栋身上,一字一顿,清晰地说:


    “对你爹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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