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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争执

作者:丁青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瑾说书的计划就安排在几日后。


    铺子里买了酒水,上了桌椅,留出大半空间来摆放,靠门口的位置摆着油炸花生米和五香蚕豆,焦香四溢,两个伙计已经在门口吆喝着喊客了。


    宋瑾说书的台子也简单的很,她不坐着,而是站着。身前摆了一张小桌子,放了茶水,不点油灯,光线暗暗的,她站在那里,手里抓着把扇子,叫人根本看不清脸。


    站着说书是宋瑾的习惯,就像上台演讲一样,没有一个身份抬着,就会觉得坐在那里讲会没有气势。毕竟她也是初入这一行,得慢慢适应着来。


    宋瑾就着这么一个简陋的台子,手中抓着季舒白赠的那把扇子,扇子一撒,就这么开讲了。


    季舒白在宋瑾第二日往府衙送点心的时候便已知晓她要开始说书的日子,兴致所起,这日天刚擦黑,他便换了常服,带着青杉,让一顶轿子抬着到了古槐巷里。在青杉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间陆家食铺。


    铺子不大,但整洁干净,几张桌椅板凳摆的整齐,却非簇新的。


    宋瑾选的二手的家具,让伙计们专门去找当铺里没人赎的那种,结实能用就成。


    他择了一个角落,青杉替他擦了凳面,他才坐了上去。


    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五香蚕豆,还有宋瑾特意为他备下的黄金玉米烙,添了一碗南浔酒,也不吃,也不喝,就坐在那里摇着一把扇子,静静地听宋瑾开讲。


    然而没听多久,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渐渐的那扇子也不摇了,脸也白了。


    再看桌后的宋瑾,手舞足蹈,兴致盎然,一张嘴一张一合,根本停不下来。


    “说起那宋江,我看还不如在座的各位。”


    “论模样,他面黑身矮,因此得了个诨号,人唤他做黑宋江。”


    “论智谋,也就是半桶水的水平。”


    “此人最好演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把戏,假忠心。”


    “身为押司,却与劫取生辰纲的晁盖勾勾搭搭。待上了梁山落草为寇,却又想着要为朝廷效命,接受了诏安,最后害的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叫人哀叹。”


    “众人说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细究起来,全是那纸上谈兵的本事。又说他爱耍枪棒,习得诸般武艺,真用起来,那也是洋相百出啊。”


    “话说那宋江三打祝家庄,若不是有那豹子头林冲挟了扈三娘,只怕咱们这位宋公明就要被一女子撂下马背来,届时定要大喊‘孩儿们救人啊——’。”


    底下坐着诸人哄堂大笑起来,唯有季舒白脸色煞白。


    这讲得当真是水浒?


    忠义呢?


    这不是骂人嘛?


    宋瑾她似乎看书了,可看的是什么?讲的又是什么?


    季舒白没有心思再听下去,收起扇子,垂着脑袋,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去。


    自他进门的一刹那,宋瑾便已瞧见了他,只是见他一身常服,身边又未曾带着承差皂隶,便知道他不想引人注意,因此她便没有言声。谁知她刚刚开场没多久呢,那人便走出门去了。


    宋瑾一时拿捏不住,书说到一半,向众客赔了个笑脸,也跟着跑了出来。


    “季大人——季大人——”宋瑾小跑着追了上来,笑得一脸灿烂:“季大人今日真的来了,小店真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呀,嘻嘻——”


    季舒白脚下停住,板着脸问她:“你今日说的水浒?”


    “是啊,就是水浒呀。”


    “你怎的这样说?”


    “我哪样说了?”宋瑾好生坦然。


    季舒白转过身来,正面朝着宋瑾,一脸严肃道:“这宋公明分明是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感乾坤之秀气,聚山岳之降灵,你怎的说人家面黑身矮?”


    宋瑾辩:“没错呀,‘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我哪里说错了?”


    季舒白倒吸一口凉气,确实没错,但这两个特质是同时存在的,可宋瑾就只说了一个。


    她专挑人家丑的说。


    他料定,宋瑾讨厌宋江。


    “你不喜欢宋江的,是不是?”


    “我为何要喜欢他?又丑又笨又不道义,打起架来还不如女人呢,他还杀老婆,这样的男子我为何要喜欢?”


    宋瑾一口气列下宋江数个罪状,几乎给季舒白气笑了。


    “你这人怎的以貌取人呢?说他不道义,他不道义能结识江湖好汉?能有人来投奔他?书上明明说的是‘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说他如及时雨一般,这才有了这个诨号,你怎的说人家不道义?他不道义他的那帮兄弟能请他坐上梁山上的第一把交椅?”


    宋瑾不服气:“他道义?我瞧着就是秦明没骨气,换做是我,我定要假拜兄弟,寻机杀了这厮,好替家人百姓报仇!”


    宋瑾说的义正词严,惹得季舒白都以为她是个仗义之士。


    “此话也不能这样讲,毕竟各方立场,各为打算。”


    “那秦明就是个软蛋!这里头的男人个顶个的糟糕,我瞧那宋江,定有龙阳之好。”宋瑾气哼哼的,根本不吃季舒白那一套。


    “你又胡说!”


    季舒白气的不轻,这都歪曲到哪里去了。


    “我哪里胡说了,明明娶了人家,却又说对女色不上心,只好耍枪弄棒。娶个娘子欢好不了几日就将人丢在那里,人家娘子能不难受么?”依着宋瑾来看,这不就是同妻么?


    “他爱耍枪弄棒,我瞧着也假,你看九纹龙喜爱,那能力多强呀,半年习得十八班武艺。你再看宋江,三打祝家庄就数他和王矮虎最是丢人。要不是一帮兄弟帮着他,护着他,他早叫扈三娘抓走了,哪有机会糟蹋扈三娘。”


    季舒白倒吸一口凉气,反问道:“怎的又说他糟蹋扈三娘?刚刚明明说的是人家不好女色。”


    “拿人配了王矮虎就是糟蹋。”宋瑾慷慨激昂。


    “人家原先已经定亲了。那祝彪富家子弟,武艺高强,两家关系亲密,相互照应。他宋江来打祝家庄的时候,扈三娘还带人来帮了祝彪,捉了王矮虎呢,人家那才叫情投意合。王矮虎算什么?车家出身,竟然劫起客人,又天生好色,岂能与祝彪相比。”


    “从前倒没看出来,你竟这般仗义。”季舒白话中带着讽刺,激的宋瑾脸上一红。


    “对奴家擅自打骂的时候,也没见主家多么仁慈,你怎的竟说我的不好?你同我有什么区别?”


    季舒白被她一句话给说愣了,半晌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宋瑾只说宋江的不好,季舒白便觉得宋瑾对他有偏见,如今自己也尽说宋瑾的不好,他二人实在没什么区别,都是带着偏见的。


    “好了,这话是我不对,我不当这样讲的。”莫名的,季舒白的心里生出些愧疚来,声量都小了许多。


    宋瑾眼睛里含着泪花,脑袋也垂了下去,嘴巴里仍不忘嘀嘀咕咕:“明明是一帮土匪,非要说人家是什么好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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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头一回听说杀妻的是好汉。照这个说法,那潘金莲也应该坐梁山泊的第一把交椅。”


    “这就不讲道理了。”季舒白像理亏的小孩,又觉得自己不完全理亏,想辩驳,又不敢说的大声,竟然也学着宋瑾,垂着头轻声嘀咕起来。


    “人家好好的祝家庄,他来打就打,将人家未婚的夫君也劈了,这也就罢了,转手将人家姑娘许给了王矮虎,可怜扈三娘,竟然还要效忠于他,他还做不做人了?”


    宋瑾实打实觉得宋江不是东西,根本不做人,一想到扈三娘的处境,她忽然双手捏拳,身子微缩,狠狠蓄力后重重地一跺脚,嘴上极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


    “我问你,你可是不喜那裴姑娘,不愿娶她为妻?”


    宋瑾质问起季舒白来,意外的,季舒白竟不觉得冒犯,而是坦诚答她:“是又如何?”


    “那我问你,若是如今有人迫你娶她呢?”


    “我不娶。”季舒白似乎猜到宋瑾要说什么,头垂着歪向一边,脸颊有些气鼓起来。


    “若有人逼迫你呢?”宋瑾追着不放。


    季舒白脸色难看至极,咬着牙道:“不娶!”


    “你看你看,”宋瑾像是刚刚战胜的将军,理又直,气又壮的:“你不想娶的人,你就不愿意娶。你倒说说,那扈三娘钟情王矮虎么?人家好好的未婚相公,被捉杀了也就罢了。那宋江将一个女子掳上山去,转头就将人配了王矮虎,强行嫁了个好色之徒,这算什么?种猪才这般配呢。”


    宋瑾说话实在难听,话里话外都是宋江不做人事,季舒白忍不住道:“谁说人家是随意配的,后头二人不是也生出情分来了么?那王英死之时,扈三娘还冲入敌阵,奋勇杀敌呢。”


    “哼!待你哪日招架不住,娶了那裴姑娘,我定要在你们二人出双入对的时候,凑到你面前说你们鹣鲽情深,我看你恼与不恼。”


    “你为何总是牵连上我?”季舒白眼下就有些恼了。


    “你这就叫事不关己,由的他人胡说,待哪日你身在其中了,怕你哭也来不及。”


    季舒白被她说的无言以对,愤愤地转过身去,两人杵在街头,都是气鼓鼓的。


    过了半晌,季舒白将话题岔开:“这宋江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后来征战方腊也是立下了大功,这关系到一方百姓,乃是家国大义。”


    “哼,你们男人就爱拿家国大义来唬人,你们是大义了,可人家女子连家都没有了。”


    “你——”季舒白总说不过她,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争起,谁知自己还没想好,宋瑾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那方腊乃是一方农民起义军,真论起来.......像不像咱们的开国皇帝?”


    “休要胡说——”


    季舒白叫她说的,神色慌张地四处打量,幸好无人在旁。


    “你再敢胡说,小心惹祸上身。”


    宋瑾听罢,双唇紧抿,形同上锁,将一颗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满脸都写着:不说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本来季舒白是有些气的,怕她口不择言,四处乱说,只怕到时自己也保不了她。


    谁知自己低声一喝,她立刻做出保命样来,惹得他想笑。


    “罢了,我瞧着你不适合说书。”


    宋瑾不高兴了:“我哪里不适合了?我明明说的挺好的,我只是拣选着说而已。”


    季舒白两眼一闭,一声长叹,她这是尽拣选着污点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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