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诗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想笑。
这还真是她第一次,对上一股强硬的势力——是那种她往日在话本里看过无数次的暗卫,听从某个大人物的调度,去攻击目标之人。
她本以为,这种一堆人来杀她的场面,她一个小平民女子,也不惹事不招人的,一辈子不会遇到。
谁想到还真就眼见为实了。
不仅真真切切遇上了,还是孤身一人遇上。
话本里怎么说的来着?
那被袭击之人定然逃无可逃,若是留活口的话,最终会被五花大绑,带回暗室里遭受无数极刑审问,最终,身上最后一点信息被榨干后,就口吐白沫而亡。
若是不留活口,目标就是杀死这人……那剧情必然会戛然而止,在这一册的末尾留个勾子,引着人去买下一册。然后,新书的上来第一句,就是“毫无意外,这人被杀死了”。
反正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还有死法的区别。至于死这件事,是毫无悬念的。
这一刻,文落诗破天荒觉得,好像看话本看多了,也不怎么好。
连自己即将遭遇什么,都一清二楚。
像是早就知道了必然的结局。
呃……不过,看归影的表情,好像在说,除了这两种结局之外,还有第三种死法——被他玩够了再死。
文落诗咬了咬牙。
反正估计是命数到头了,今日多少得交代在这里。
那就干脆拼一把!
她默默念诀,启用了本源的魔功力量。
一般情况下,本源的力量是千万动不得的。这是生命的根本,也是阻挡死亡的最后屏障。不到生死一线、毫无生机之时,绝不会有人主动使用本源的力量。
修为越高,本源力量就越强。
但这股力量一旦使出,全部用尽之后,生命会就此枯竭。
一时间,文落诗顾不上想着这么多,只觉得身上被掏空的魔气重新被填满,身体周围也泛起灵动的粉光。
粉色渐渐转浓,浓到渐渐凝结成为红色。
浓至变色,是本源力量的象征。
院子周围数十道黑影和一旁群魔乱舞的小伙计见到此画面,都不由自主停下,朝他们主子望去,似乎在等一个指示。
文落诗本就强。本源的力量更是强。此刻她不要命了一般,直接用本源力量,这些人也说不好接下来的交战,谁胜谁负。
面对这样一个豁出去不要命的人,打还是不打?
归影颇为意外地看着文落诗:“你胆子不小啊,这么拼。”
文落诗利用这个间隙,用重新盈满全身的魔气稳定住心神,运功调整自身气息。同时,伴随着这道极为强劲的力量到来,方圆几里外的各处结界重新变得牢固至极、无坚不摧。
懒得搭理他。
归影见文落诗不答,再次嬉笑道:“行啊,骨头这么硬。你等着,回头有你骨头软的时候。到时候我亲自……”
话没说完,他被文落诗隔空用法力甩了个大嘴巴子。
归影似是很无奈,像看一个秋后垂死挣扎的蚂蚱一样看着文落诗,摇摇头,示意周围的所有人去打。
他想着,只要在文落诗本源力量耗尽之前稍微一出手,就能“救”下她。正好,不用费力了,那时候她修为也废了,剩下一口气,只能任由自己玩弄。
一道道黑影袭来,快如闪电,招式变化莫测,还要留意身下有人忽然扛着铁棍过来,补上一刀。
文落诗虽然动用了本源,但到底是筋疲力尽,几乎头晕目眩。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怎么打的。
眼睛看不清楚,耳朵看不清楚,全身都是血,一切几乎全凭本能。
模糊的意识里,她的魔功失控,那种独属于魔的嗜杀本性尽显。她身上浓浓黑气滚滚涌出,与本应拥有的红烟交织在一起,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接下来,在泰然自若站着的归影、侧躺在地上的虚灵、以及所有人归影手下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见文落诗双眼变成满含杀气的红色,与此同时,那巨大的光球奔向院子正中,一瞬间炸裂开来。
万丈光芒射向四面八方,轰然一震炸裂的巨响,月影酒楼……塌了。
屋瓦、木椽、蜀柱、后院的围墙、甚至文落诗初来之时虚灵和归影坐的石桌石椅,尽数化为碎片。
那些碎片似有万斤之重,重重砸向在场的每一人。
归影反应快,连忙撑起结界抵挡,好巧不巧,虚灵正在躺在他脚跟处,也被意外被结界护了起来。
往日繁华的月影酒楼,在这声爆炸之见,化为齑粉。
那些没被结界护住的人,归影的所有护卫手下、月影酒楼的所有伙计、以及那个躲在暗处观战、曾偷偷给文落诗下毒的掌柜,在这场幻灭之中,尽数而亡。
不是被文落诗的法力所伤。
而是酒楼的碎片无差别地落入每个人的体内,使得他们在尚未来得及施法自保之时,身体就已经被无数空中掉落的碎片击穿身体各处,血肉模糊之间,鲜血迸溅而出,窒息而亡。
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也早已没了院子一说。
只剩下四周堆砌成山的粉末,和中间仅有的一处平地。
文落诗发红的眼睛渐渐黯淡下来,红光收起。
她知道,自己失控了。
连她都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凭着本能,用出了露烟道的一种术法——
炸了酒楼,同时灭掉了所有攻击她的敌人。
归影、虚灵除外。
最值得深思的是,并非她出手杀人。她的法力只够炸毁酒楼,而这些人全部是被酒楼的碎片杀死的。
文落诗望着四周的灰烬,神情木讷,一时间思绪中满是荒芜。
这些曾经为酒楼办事的肮脏事情的人,最终被这种肮脏的酒楼亲自杀死。
归影收了结界,目瞪口呆地看向文落诗,好像在无声地问,你不是没到融雪吗?就算动了本源,怎么会这么强?
文落诗此刻已经清醒,说不上来是因为全身的剧痛,还是法力消耗过度的回光返照。她朝归影灿然一笑,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态一样:“我毕竟是露烟的巅峰,距离融雪,不过半步之遥。”
归影也盯着文落诗,想向她走近,不料,身前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
——是虚灵的身体。
归影在这场夷平酒楼的浩劫中活下来,靠得是自身修为本就高,反应能力快,给自己支撑了个结界,而虚灵……这个,就纯属走运了。
谁让他命好,正好倒在归影身边,碰巧被结界护起来了。
归影很是不屑,踢开他,向文落诗一步一步走来。
“这场仗可打得够久。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不好对付。”归影面色诧异,“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跟你硬碰硬,直接想办法毒死你算了。还免得折了主子派给我的人,回去不好交代。”
文落诗听闻,心中一惊。
这些护卫,并非归影的人,而是归影上面那个主子的人。
归影在给他做事。
那么,可以确定的是,归影联合虚灵栽赃长晓这件事,也是那人的授意。
而那个人,就是无时无刻不想杀长晓而后快的、长晓的最大政敌。
文落诗几乎脱口而出。
她确定了。
她知道是谁了。
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在政坛上搅动风云,与长晓抗衡,与魔宫抗衡,将整个魔界都染上他的气息,使得众生误以为他在护,在保,在佑。实则,他在骗,在诱,在利用,在企图用思想控制所有人。
至于他究竟想做什么……文落诗觉得,自己曾经在寒声城中随口一扯,怕是真的猜对了。
她误打误撞,窥探了这个政局中最大的秘密,也是最不为人知的事实。
有些惊讶,因为她才知道,原来当今政局中,他们竟然不合啊。
只不过……
文落诗的心里空了一块。
因为,与此同时,她确定了长晓是谁。
或者说,他的另一层真实的身份。
以往她每每有所怀疑,她都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后来,哪怕在诸多证据的晃眼下,和她的各种细致观察发现下,她都宁愿选择不去相信,强压着心里那份囚禁不住的探索欲,努力分散注意力,用了许多自我欺骗,不去想长晓是谁。
她甚至也不敢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害怕承认这个事实。
直到如今。
许是消耗太多,大难临头,将死之前。
她强压进脑海中的答案,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浮到了海面上,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她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天,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因为,一旦承认,她就和长晓,再也没有可能了。
她明白了长晓为什么会想拉她入局。
她明白了长晓为什么要以“长晓”的身份在民间行走。
她明白了长晓为什么会日日忙碌,公文接连不断,黑眼圈日益加深,而世道却依旧不太平。
她也明白了,自己好像确实对长晓……有那么点心思。
害怕分离,患得患失,任由他对自己毫无分寸地搂搂抱抱,想每天多看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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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脸,经常没事就欣赏那张冰蓝色的琴,和那个居然没被她养死、反而活得生机勃勃的石莲。
但是,她更有自己的原则。
好可惜啊。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大了,而她不想走上去——哪怕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并非不能,也并非没有能力。
只是,她承担不起,高攀不起,消受不起。
或者说,不愿意。
算了。如今知道了,也别承认了。就当没有吧。
别给他增加负担,也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
文落诗想得出神,完全没意识到眼眶中已经饱含泪水。
归影见她被自己一句话说得莫名流泪,也愣了半晌。
“文姑娘,不好意思了。”归影收起了刚刚所有荒诞不经,此时神色严肃,大有一番权贵之人谈公事的模样,“如今的事态已经完全超过我的预想。事到如今,若不把你杀死,或者生擒回去交给主子,我没办法交代。”
文落诗思绪骤然回归,危险地看向眼前人。
归影继续正色道:“我知你法力所剩无几,而我本就是融雪之境,在你之上,方才又几乎没怎么动手,故而你应当清楚,此刻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文落诗冷冷挑眉,口腔中含着血的味道:“那又如何。”
无尽夜色下,归影的眼眸变得十分可怕,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人吸进去,然后绞杀。
“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事到如今,我确实佩服你能支撑到现在,所以我给你个机会,要么当场自裁,要么束手就擒。我不动手。”
文落诗的体力确实所剩无几,而她还在坚持撑着外面所有产业上的结界,哪怕面前的临渊石镜早已粉碎,看不到远处情况。
因此,她不介意多废话两句,让自己再缓一缓。
“原来你主子这么可怕啊,不然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呢?刚刚不是还对我有龌龊想法吗?”
她拿出了平日里浅笑盈盈的样子,说话也和和气气的。
归影默了一瞬,似乎当真在纠结这件事。许久,他叹口气道,眼神中再次漾起淫.色:“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妨坚持一下。”
文落诗正在酝酿力量,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身上一松。
整整一半的力量回到了她身体里。那是她誓死也不肯松手的、拿去在远处设置结界的、保护所有人普通人免于受伤的力量。
身体中血液涌出的速度逐渐变慢,不再是骇人的汹涌。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新的力量从天而降,帮她牢牢护住了所有结界,让她从此彻底省下这份力。
可此刻,面前是强敌。她没时间细想,“唰”地一下抬眸,一道凌厉的眼神射杀过去。
“你既如此说,那我更没有就此认命之理了。”
她要跟归影拼到底。
一道红烟射出,直击归影的命门。
归影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倔,都已经这样了,还要继续打,还是和他这个强者,用以卵击石的方式去打。
他缓缓抬起手,一道阴郁的蓝光涌起,正正对在那道红烟之上。
黑夜笼罩之下,周围又没有了建筑物的遮挡,这两道光芒对上,冲撞之处溅起层层星火,光焰散发开来,大有将刺眼光芒蔓延到全城皆知之势。
只不过红烟渐弱,一丝丝后退而去,怯生生的,整束光芒都在剧烈颤抖着。
文落诗紧紧咬着牙,燃烧着生命去支撑,知道一旦松手,自己就再无还击之力了。
窒息压抑的夜空下,红烟颤抖着,几乎没了光亮,重新退为粉色,眼看就要耗尽最后一丝力量。
文落诗也几乎绝望。
而就在此时,瞬息之间,万象将要彻底崩塌之际,一道极为熟悉的、浓到极致的蓝光从她身后袭来。
那道光太强,强到毫无压力地盖过了归影那道阴郁的蓝光,强到将天地万物刹那间照亮,强到由不得归影有丝毫反应或反击的机会,就劈头盖脸向归影砍去,砍得他招架不住,身体向后倾倒,大吼一声,摔倒在地。
文落诗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了,喉咙里呛着鲜血,四肢瘫软,连转身的力气都不再有。
恍惚之间,她向后倒去,靠上身后暖融融的胸膛。那只熟悉的手臂跨过来,将她紧紧搂住。
然后,无数新鲜的、救命的内力涌动着注入体内,填补着这副仅剩最后一道薄薄保护屏障的、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
失去意识之前,文落诗脖子软下去,失重般扬起头,靠在了身后之人的颈间。
她最后在模糊中看到的,是一双熟悉的、炽热的、绝美的、曾令她心动过无数次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