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去的真相
“哥?”舒泽凑到傅宴川面前,“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傅宴川摇摇头,帮舒泽把过长的头发撩到一旁,笑得温柔,眼底又藏着心疼,“没事。”
但凡有一个傅宴川的下属在这里,看见他对舒泽说话的态度,都要怀疑上司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这还是那个冷脸处长吗?!这还是那个,我只看效率和结果的邪恶上司么??怎么可以温柔成这个样子!
“我现在有点事,暂时需要伪装,这张脸……”
“不必多说,我懂的。”舒泽拍拍他的肩膀,表情沉重。
他哥这段时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甚至都到了欠钱躲债需要换脸的地步了。
“以后,有我在,你不用在过这样的日子了。”
只是事情尚未完结,害怕被人认出来,给舒泽和保育院带来麻烦的傅宴川:“……”
他弟弟又明白什么了?
“走吧走吧,进去了。”
一直在高空中守望,确定舒泽已经沟通完毕,是真的要进门了的小萤,急速飞过,“院长回来了!院长回来了!”
里面正在劳作的兽兽们纷纷停下自己手上的工作,钱来迎接。有自保能力的兽兽都被舒泽送出去上班了,家里剩下的大多是不会说话,胆子小,没啥异能的兽兽。
舒泽也不会使唤它们干事,它们只是为了表达欢喜,凑个热闹。
嗷呜叽叽的都涌了过来。
大大小小,毛茸茸的,啪嗒啪嗒的往前冲。陆地上的和天上的比水里的占优势,但也不甘示弱的往前冲。
傅宴川在看见那些兽兽时,眉眼温和。
好久、好久没有见过的场面。就好像回到了山海境的时候……尤其是,失而复得的弟弟。
在他看见不见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照顾起了兽。
“对了,保育院的大门呢?”
“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个门才对吧。”
“哦,原来是有的。”舒泽轻描淡写,“就是刚来的时候,咪咪不听话,把门压烂了。”
“后面我又让其它兽兽把那个坑给填了。”
不听什么话?还能把门给压烂。
傅宴川思酌了两秒,毫不犹疑的相信了舒泽的解释。毕竟是个不服管教,做坏事的兽,干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正常。
思及此,傅宴川心脏又是一酸。他不敢想象,弟弟那么小一只,把这些兽全都驯服,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
他握住了舒泽的手,一双眼眸如千年前明亮,“哥哥来了。”
时光呼啸着后退,再次撩拨不曾挑明的心动,岁月洗刷之下,有万般变数,也有愈久弥香。
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擦过舒泽的心尖,脑袋空空的,只记得吃和睡得小猫咪,永远会为温暖的窝而心动。
“好哦。”
一手提着一个崽回来的苏尔,躲在草丛后面,陷入无尽沉思。
左手边灰崽:“他们牵手了诶。”
右手边熊崽:“这人是谁啊?院长为什么要带他回院里?”
拥有独立行走能力和缜密的思考能力皮崽:“要么朋友,要么亲人。看起来更像亲人,但好像又有哪点不一样,我说不出来。”
皮皮绞尽脑汁,奈何崽崽还小,不知道这种微妙的氛围到底代表什么。
“不对劲啊……”
小幼崽不明白,但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苏尔明白啊。
“不对劲啊!”
他猛锤大腿,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就那一对上眼都快要拉丝儿的氛围,你管这个叫兄弟??
什么哥哥,情哥哥还差不多!
那他老板那边怎么办?白月光虐恋情深那么多年,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要什么给什么,甚至还派人在暗中偷偷观察,偷偷记录。
诶,对哦。
他是那个盯梢的!
苏尔又猛的一锤大腿,差点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他回过神来,发现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盯着他。懵懂好奇的光芒在闪烁,对知识说的渴望谢在脸上。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
他现在有事得去一趟老板办公室了。
*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
傅宴川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板房,眼中的心疼如有实质。
他想到舒泽会过得很累,很苦,但是他没有想到条件会艰苦成这样。
周围的田地也不过是刚刚才开垦出来的,在这之前,舒泽带着那么多兽兽生活,该怎么生活?这生活的重担,他甚至不敢细想。
傅宴川还在心疼舒泽,舒泽同时也在心疼他哥。
没想到,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平房,都能引起他的哥的羡慕。那他住的地方到底得有多差啊。
舒泽不欲多说,不想用自己的安逸去戳破他哥生活的不易,于是简短的“嗯”了声,淡定的揭过,“也就那样吧,就是下雨的时候可能会漏水。”
所以别看我已是一院之长,但其实我过得也不是很好,你不必为此觉得我们之间有横跨不去的鸿沟。
面对我的优秀,你大可不必自卑。
舒泽挺直了背。
他的故作坚强,让傅宴川心更疼了,“小泽……”
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把人弄丢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吃那么多的苦。舒泽明明应该躺在舒适宽大的猫窝,吹着室内恒定的拟风,晒着最舒适的太阳,再享受他的翻面按摩服务。
而不是在这里拖家带口荒野求生。
傅宴川快被自责淹没,进去后一言不发的开始整理床铺。躲在外面查看情况的兽兽们:“?”
好像来了一个抢活儿的人。
舒泽默默的站在门边,看着他哥收拾的样子,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以前都是他哥帮忙收拾的,现在回到了从前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说是那么说,舒泽的眼睛却从不曾他哥身上移开分毫。默默看了一会儿,就像个小尾巴似的坠了上去,傅宴川走到哪里,他就跟在哪里。
也不吭声,就默默跟着。
于他而言,中间的千年时光不过是睡了一觉。但独自在陌生的街头醒来,直到今天,积攒的思念,丝丝缕缕的缠绕,他已经不想再离开哥哥一点。
傅宴川也很喜欢这个感觉,回头就能看见舒泽在自己身侧,千年间的孤寂都在此刻消散。
到底是谁偷偷把他带走的,还是舒泽自己走的,答案在此刻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他喜欢此刻的静谧时光。
淡淡的温馨,在此刻蔓延。
门缝边冒出三对毛茸茸,再一点一点的,冒出三双眼睛。
熊铁锤看着屋内,“我们进不进去啊?”
小灰动动耳朵,有点苦恼,“感觉我们好像不是很适合进去。”
说不出来什么原因,但他们现在好像是不太适合进去打扰。
皮皮:“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门边,我们应该在屋外。”
氛围太好,插不进去。
熊铁锤第一个受不了,“哎呀,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我去煮饭了。”
这个世界,兽很奇怪,人也很奇怪,只有他的铁勺宝贝不奇怪。能炒菜能打汤,他选择和铁锅锁死。
小灰看了会儿屋内,又看了会儿离开的熊铁锤,最后扫扫尾巴,蹬蹬瞪的追上好朋崽,“铁锤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唯有皮皮,看着屋内的两个人,不知道小脑袋瓜在转什么,耳朵甩出了残影。
这个人的出现,会改变他们平静的生活吗……
*
“好了,收拾得差不多了。”
傅宴川左右看看,最后只能无奈站在房子中间,“等下我去砍两棵树坐两根板凳吧。”
家徒四壁,已经不足以形容整个居住环境了。
现在傅宴川说什么,舒泽都只有点头的份,“嗯嗯。”
“再去买几床被子吧,和你一起睡的是三只人形幼崽吗?”
傅宴川扫一眼屋里的床铺数量就猜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员结构。自家柔弱的弟弟,和三只孱弱的幼崽,只盖这点被子还是太少了点。
“嗯嗯。”舒泽重重点头,“我去买。”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我有钱。”
“嗯嗯。”傅宴川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建板房的改造计划,对舒泽的着重强调理解为求表扬,随手摸了摸他的头,以资鼓励。
这一摸就摸出不对劲了。傅宴川捏起一撮舒泽的头发,皱眉,“好长。”
舒泽:“莫?”
傅宴川拉着舒泽走到外面,在兽兽们好奇的注视下准备给他修剪头发。
此时的苏尔已经赶到了盾混集团,急匆匆往里面赶。但却被前台小姐姐给拦下了,“诶,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
苏尔压着帽檐,不耐烦的说出特助的名字,“赶紧让他下来接我。”
他每次来这边找易总都比较隐秘,因为身份的特殊性,也一直是让特助下来接他。不然他的身份走正常访客程序,暴露面太广,速度也太慢了。
但前台小姐姐为难的说道:“特助出外勤,前脚刚离开公司。”
“您要找他的话,就只能请您在下面先等一会儿了。”
苏尔要炸毛了,“我不找你们特助,我找你们大老板,你快去帮我通知一声,就说楼下有个苏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前台小姐姐更为难了,“易总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跨星际会议,现在也没办法通传,您还是得在下面等一会儿。”
还等?
苏尔一个着急把实话说出来了,“墙角都快被挖烂了,还等什么?”
前台小姐姐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但独自烦恼的苏尔没有注意到,现在见不到人,他也只好先回去盯梢,“反正,你等下让他记得看通讯消息,我先走了。”
苏尔掉头就走,前台小姐姐却出声制止,“等等——”
小姑娘脸上闪烁着精明的光,“您是为那位来的吧?”
“祁先生?”
苏尔听过这个假名字,诧异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果然!
果然——
小姐姐的脸色凝重,拉响警报,一级戒备,“您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上去通报!”
前台小姐姐踩着高跟鞋转身,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比白月光还要重要的是什么?!
那就是失而复得的白月光!
老板果然派了人潜藏在祁先生身边。而且,居然!有人!想要撬他老板的墙角!
这个该死的第三者,知道老板和白月光之间发生了什么么?知道她老板为此做出了什么样的让步么!
一个霸总,一个高冷霸总,居然为!爱!做!零!
老板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她决不允许有人介入!
妹子走得决绝,苏尔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
被前台打断的易大总裁,一看手机,噌——的一下,失态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风云突变。
一众下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立难安。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惊天大事,居然让易总露出这样的表情?
易威登看着苏尔添油加醋的简讯,面色铁青。虽然加了很多他不理解的形容词,但还是不难从中捕捉到舒泽的真实反应。
而能让舒泽有那么大情绪波动,一次性说那么多话,最最最重要的是,喊他哥的人。
只会是那该死的傅宴川。
那么多势力都找不到的人,居然就那么有缘分的和舒泽撞上了吗?
这运气,还真是让他无话可说呢。
“会议暂停,你们把自己手头上的问题整理成报告交上来。”交代完后,易大总裁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下会议室里的众人一头雾水。
还有快磕死过去的前台小姐姐。
*
“哇~”
小灰磨磨蹭蹭的,已经重新挪到了舒泽旁边,蹲在脚边仰着脑袋,对着把眉眼完整露出来的舒泽发出惊叹。
“院长,你现在看起来,好……好……”词汇量有限的小崽崽,尾巴一甩一甩,怎么都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好精神。”
皮皮默默的帮他补充。
小灰眼睛一亮,“对!”
“就是好有精神!”
一点都不像院长原来丧丧的样子~
舒泽没了遮盖的头发,被迫撑开眼睛,短时间还有些无所适从。捂着自己的脑袋去看傅宴川,“哥……”
傅宴川忍俊不禁,“好看的。”
于是舒泽老实把手放下来,并不死心的使劲扒拉着头发往中间挡。傅宴川没在意自己精心修剪的头发又被舒泽搞得一团糟。
转头去和小灰皮皮友好交流,“你们好。”
他矮下身子,温声交谈。虽然傅宴川用的不是自己的脸,但那声音和养大舒泽的耐心,俘获两只小幼崽还是很简单的。
小灰害羞的把尾巴卷成棒棒糖,“你好。”
“你是院长的哥哥么?”
傅宴川神色一暖,在小灰的身上看见了很多影子。有舒泽刚化形,高高举着尾巴,到处巡视领地的模样。还有那些,曾经亲手养大,最后又消失在天地间的兽兽们。
是熟悉的味道,也是他当了监察处处长后,刻意避嫌,无法触摸的味道。
他摸了摸小灰的头,熟练的手法直接给小灰摸得眯起了眼,“是啊,我是他的哥哥。”
“你是一只小灰狼吗?”
小灰的尾巴一下子伸直,又一下子卷缩,惊讶无比,“你认出来我是一只狼诶。”
从来没有人那么准确的认出他的兽形,院长哥哥好厉害!
傅宴川是最喜欢这种毛茸茸,又可爱的小兽,眼里的温柔快凝出实质。
舒泽摸着脑袋,漂亮的眼睛瞅着互动,眸光闪动。他哥哥是最喜欢兽的人,是最心软的神。
他对这一点,没有任何怀疑。
从未。
傅宴川对待兽兽,从不厚此薄彼(舒泽除外,那不是一般兽兽,那是自己的弟弟。),和小灰短暂的互动后,就看向皮皮。
但皮皮却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很明显的拒绝了傅宴川的友好互动。他冷淡的说道:“我叫皮皮,兽形卡皮巴拉。”
自报家门,干净利落,没有一丁点深入交流的欲望。
舒泽瞅了眼皮皮,有点奇怪,但没吭声。
傅宴川脸上的笑容也没变,每只兽兽都有自己的个性,有些兽就是没那么快建立起信任,他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他从善如流,“好的,皮皮,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皮皮冷冷“嗯”了声,看向舒泽一板一眼,“大家快要下班回来了,我去做登记了。”
舒泽轻轻一点头,“去吧。”
“小灰,你也去帮忙。”
他还有些事情要问他哥,小孩子去一边玩儿。
小灰被傅宴川摸了两下,脑袋晕乎乎的,像飘在云端。现在舒泽说什么,他就干什么,“好哦~”
但皮皮就不乐意了,瞪了一眼傅宴川,不高兴的走了。走出老远了,耳朵还在呼哧呼哧的高速运转,可见镇定的表象下是怎样的风起云涌。
舒泽把自己晒太阳的装备拿出来,自己坐上去后,拍拍旁边,傅宴川终于在这里有了容忍之处。
兽兽们都去忙自己的去了,站岗的小萤扇动翅膀,去看兽兽们干活。日渐西陲,厨房升起炊烟,眺望青山,绿意盎然。时不是有兽兽发出两声叫声,静谧但又有“生”的气息。
千年光阴,傅宴川久违的感受到了心安的味道。眉目舒展,官场上的波云诡谲,眼下的腥风血雨,尽数褪去。
他还是那个在山海境里,闲看花开花落,悠然撸猫的宴川帝君。
舒泽屈膝抱臂,歪头去看他哥,“那天地震,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二人之间有很多疑问都只有对方才能解答,但舒泽会先开口,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因为在他们二者之间,先退让的总是傅宴川。
傅宴川有些意外的挑眉,“我还以为你不知道那天发生了地震呢。”
舒泽选择沉默。
那么大的动静,想不发现都难吧,他睡眠质量倒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哦。但知道归知道,懒得跑又是另外一回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所以舒泽选择老实闭嘴,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那日发生的事情还是太惨重了,傅宴川眼中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立马就消失干净了。
“小泽。”
傅宴川的声音有些落寞。
“你知道,何为天定吗?”
天地规律,有升有灭,有生有死。人来在万年的进化中,凭借着自身的传承和发展,成为了天道的宠儿,俨然一副星球的主人姿态。
“神明因为人类的信仰消失而陨落,而我因为是掌管山海境兽族的神明暂且没有影响。”
“但天地间的气运是有限的。”
哪怕已经过去那么久,傅宴川依旧被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山海境在崩塌。”
舒泽瞳孔猛的紧缩。
一些往事在脑中浮现。
怪不得,怪不得他哥哥那段时间总是心事重重,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一个人悄悄的前往秘境。
然后没过多久,就独自前往人类的地盘。
难道是——
“我想试试,有没有别的办法。”
傅宴川把舒泽心中的答案填补上了。
“我想看看,在人类世界能不能找到阻止山海境崩塌的方法。”傅宴川自嘲一笑,“但我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就算是神明又如何,天地运数,不会改变。
一旦崩塌开始,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傅宴川阻止不了那天的到来。
他也曾试图将兽兽们都带出去,分散藏匿在其它各处,虽然艰难,但好在能活下去。
他还有机会再建一个山海境……
但好多兽都适应不了外界的空气,没有办法离开山海境。他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尝试,最后也不过筛选出三层的兽兽。
舒泽的呼吸乱了,捏住他哥的手,又心疼又急切,害怕的问出那个问题,“那,大家呢……”
“很多兽都没了吗?”
这是舒泽从未设想过的答案,他知道人类冲破蓝星进入星际时代,但他知道蓝星上还是有生命迹象的。
而且、而且,现在的异兽们,和曾经的兽兽们身上明明有一样的力量气息。他醒来没多久就遇到了混沌……
他从未想过,从来没想过的……
一滴泪从舒泽眼角滑落,傅宴川心疼的拭去,眼中是浓搭配化不开的悲伤,“是的,很多。”
很多兽兽都没了。
那日,崩坏来得猝不及防。计划还未成型,他用尽所有办法,耗尽全身法力,都没能阻止。只能将那些兽兽全都送走,天旋地转间,其实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送走了谁。
送走的又到底是不是能在外界活下来的兽。
他只知道,目之所及,都是他要守护的兽兽。救一个,再救一个,哪怕他只能坐到这一步。
到了最后,他耗尽法力倒在地上,凭着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走到舒泽洞穴外,挖出被石块儿掩埋的舒泽,用血肉之躯将他护在身下。
作为帝君,他已别无他法。但作为傅宴川,他要为舒泽争一线生机。
说来也是荒谬。
傅宴川从昏暗中醒来,山海镜已然崩塌,他被弹出到境外,法力全失。但终究是神明之躯,没有受到过多的伤害,连带着被他护在身下的舒泽也没有什么事。
但当他擦掉舒泽皮毛上的血迹,却发现,不管怎么叫,舒泽都没有醒过来。
这一睡,就是几千年。
“这些年,我有回去查过。但不管怎样,我都找不到山海境存在的踪迹,也没有见到过那些被我送出去兽兽。”
“直到这几百年,异兽一族横空出世,我冥冥之中感觉这两者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但是我没了法力,又无法真的确认。”
傅宴川自嘲一笑,“空有神明之躯,行走在世间千年,法力却被收回。但我还是该感谢,不然我都活不到现在。”
“你这一觉,睡得太久了些,我还以为看不见你醒来。”
他笑容有些苦涩,舒泽还是天地神兽,但他的帝君之名,早已不复。他本不想告诉舒泽这些的,一如当年。
就算告诉了,也不过是有一人徒增烦恼,找不到解决之策。但他一个人在这个世间行走太多年了,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些。而且……瞒不了一辈子。
舒泽已经呆在原地,就算已经把平时偷懒的脑子全都转了起来,但还是不能很好的处理这庞大的信息。
他的心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线,向上蔓延,坠着脑子往下,让他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山海境没了,曾经的朋友没了。
哥哥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还一个人孤单的过了千年。
舒泽抓着他的衣袖,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滑落,眼中的茫然无措看得傅宴川心中痛意成倍加重。
他想说话,但看着舒泽这个样子,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舒泽也想说点什么,他想安慰傅宴川,告诉他,起码还有他在。
但是他一张口,眼泪就先滚落,完全没有办法说出口。
两颗漂泊的心,在此刻挨得那么近,但又是那么的伤痕累累。
舒泽埋进傅宴川的怀里,本来想着要安慰人的人,先结结实实的哭了个痛快。
皮皮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很不高兴的瘪嘴。他就知道,在他见这个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这个人会让院长伤心。说不定……还会带着院长离开这里。
但是他又没有解决的办法。
舒泽抽抽噎噎了很久,红着眼睛从傅宴川怀里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说、神力,没了啊。”
“你不是,把神力、给我了么?”舒泽红着一双眼睛,又悲伤又不解。他哥的神力,不是封锁在他体内的嘛?
他本来还疑惑他哥那么干的原因,听到一半又以为他哥是为了保护他,听到现在,却是彻底蒙圈。
怎么感觉,他哥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啊?
傅宴川呼吸一顿,握着舒泽肩膀的手在轻微颤抖,“小泽,你刚刚说什么?”
“傅宴川!!!”告知被“挖墙角”的易总裁终于杀过来了,“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
穿着时尚禁欲的易大总裁,身后跟着马仔苏尔,双目通红,对着傅宴川强力开炮,“你怎么敢!你到底怎么敢来这里的,你不心虚吗??”
第32章 大家都还在
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易大总裁一声爆呵,把院里的兽兽吓得抬头,看见他旁边站着的苏尔时,又懵逼观望。
三只小崽啪嗒啪嗒的聚过来,警惕观察。
易威登双目猩红,死死盯着傅宴川,胸膛剧烈起伏,一看就气得不轻。
三小崽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右腿儿后挪,一窝蜂的往舒泽身后一躲。
熊铁锤:“你是谁!”
皮皮:“为什么要来我们保育院?你是来找我们院长的吗?”
小灰扯住舒泽的衣袖,“嘤~院长我怕。”
易威登一出现,傅宴川瞳孔紧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不敢置信,但又,点燃了希望之火。一直期盼,但又不敢想象的,都在此具象化。
小灰的撒娇唤回了傅宴川崩到极致的神经,在舒泽伸出手之前提着小灰放入自己怀里,熟练的调整到舒服的位置,顺毛似的拍了拍发顶。
莫名其妙到了陌生人的怀里,小灰紧张到尾巴都炸毛了,但傅宴川身上的味道和院长一样好闻,被摸头的小灰感受着那股冬日暖阳的气息,逐渐软成了一颗汤圆,趴在怀里乖乖不说话了。
傅宴川抱着小兽,旁边坐着眼含担忧的舒泽,呼啸吹了千年的风霜,在此刻略有停歇。
他怔怔开口,“二牛……”
“!”易威登即可反击,“叫什么呢!这名字是你喊的嘛!”
“还有你谁啊?”易大总裁的逼格随着这名字的出口,缓缓的,缓缓的跌落谷底,现在听他的口音都带上了大碴子味,“傅宴川躲哪里去了?是不是看见我来了,心虚不敢见啊?”
他再次看过舒泽,无视旁边的傅宴川,在房间里搜寻,冷笑连连,“让自己的下属在这里……怎么,是准备对付我吗?”
“就这么一个人就想拦住我吗?”
傅宴川:“……?”
舒泽:“o.0”
安静,无限蔓延。
舒泽:“等一下……”
“你不要说话!”李二牛一整个应激,“我就知道,你就是偏心,你向着你哥!”
他怒中起悲,越说越伤心,“那些年我的付出,我的感情,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还说相信他呢,他一找过来,都直接把傅宴川人都藏起来了。
李二牛喉咙一哽,咽下苦涩。
舒泽:“…………”
苏尔:“!!!”
真的!是真的修罗场!
他两眼迸发出灼热的光芒,如激光扫射般在房间内打转。
难道、难道不仅仅是三角恋,是四个人的爱恨情仇?!
舒泽深吸一口气,“不,你误会——”
“我误会?!”李二牛妒火中烧,好啊,你说啊,“我和服宴川同事掉进河里,你选谁?”
“说啊,你说啊!”
舒泽脱口而出,“我选我哥,但是——”
傅宴川蓦然转头,眸光微动。
李二牛:“!!!”
他踉跄两步,神色哀伤。
连!想!都!没!有!想!
那些年的屎是白铲了,他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哈……”四十五度仰天自嘲,“是我不自量力了。”
吃瓜的崽崽,来回甩头,眼睛转圈圈。兽兽也随着争吵进一步白热化,逐渐围了过来。
虽然看不明白,但是吃瓜这件事,全物种通用。
里三圈,外三圈,聚集点全落在了舒泽身上。
舒泽:“…………”
按道理来说,一般都是他让别人无语的,但今天这场面属实有点不讲道理。
傅宴川不赞同,“你可以听他先把话说完。”舒泽毕竟是院长,这个样子影响他的名声和信服度。
“你谁啊,你,你有资格管我们之间的事吗?”
当事人傅宴川满脸疑惑,“……为什么没有?”
李二牛被气得仰倒,好好好,傅宴川本人不在就算了,还敢随便排个下属在这里指点江山!
“你特么算——”
舒泽腾的站起来,一声爆呵,“够了!”
“再吵就都出去慢慢吵。”
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这么吵下去到底有啥用?他目光沉沉,扫过他哥,扫过半个铲屎官,想凑上去一个挠一爪子。
本来还在争辩的俩人见舒泽真的黑脸了,立马老实。傅宴川摸摸鼻子挺直背,李二牛忿忿不平闭上嘴,但哼都不敢哼,这个家谁才是真正的老大,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舒泽指着傅宴川问李二牛,“你是不是没认出来他是谁?”
李二牛哼哼,高贵冷艳。
什么无名小卒,值得他认。
舒泽又转头去看傅宴川,声音不自觉降八度,“你身上的伪装是一次性的吗?”
傅宴川摇摇头,“我现在就关。”
他随意点了两下,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散去灰蒙的迷雾,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灰扑扑的青年骤然变了个模样。
干净利落的轮廓,水墨晕染的柔光,高挺的鼻梁,漂亮温柔的眼睛,眉宇间藏不住的锐利。微一抬眼,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但又不失温润雅致。
身上那不太干净的工作服,立马显得高级了许多。
“怨妇李二牛”倒吸一口凉气,“我靠!”
通缉犯苏尔倒吸凉气到抽抽,“我靠!!”
窝在怀里,近距离感受美颜变声的小灰:“我——”
傅宴川轻轻捂住他的嘴,教导主任上线,“小孩子不要学。”
小灰眨巴眨巴眼睛,两只小手扒着傅宴川的大手,乖巧的把耳朵朝后飞了一下。
嗯,温柔版教导主任。
舒泽奇怪的看向苏尔,用眼神问询,你靠什么?
但此时的苏尔,正在思考,如何在监察处铁血处长的眼皮子底下逃命,腿不停的打哆嗦,分不出精力解答舒泽的疑问。
还是见过更多世面的李二牛先反应过来,“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人呢……”
他本来就高的攻击性,在看见傅宴川脸的那一刻更是高得没边了,“傅处长愿意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看来是真的栽了啊。”
傅宴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有想到,李二牛居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
傅处长?
舒泽看看刺猬似的二牛,又看看傅宴川。本来就一团乱麻的情况,又成功搅进来另外一团毛线,更混乱啦~
他把熊铁锤提溜过来,在把所有无关人员赶出去之前,做出最后的,最重要的叮嘱,“晚上喝粥。”
趁乱、呸,趁热喝。
熊铁锤:“o……i……”
“还有,把咪咪关起来。”等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去修理他。
正准备跑路的苏尔:“…………”
屋内一扫而空,屋外的兽也被赶走。关上窗门,关上房门,在二牛杀人的目光中,舒泽默默从傅宴川身侧挪开,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舒·主持人·泽:“我觉得你们之间应该有点误会,需要说清楚。”
高冷霸总“哼”了声,想往自己的老板椅上一靠,听对面能画出什么花来。当着他的面,如何蒙骗舒泽这个傻孩子。但悲伤的发现,现在不在自己的办公室,这里甚至没有一个板凳!
傅宴川不太关心这种前前后后,他更喜欢先发制人,“二牛,你知道我在哪里,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
“哈!”
“找你?”
李二牛一点就炸,“宴川帝君!高高在上的宴川帝君!你都放弃我们所有兽了,我哪还敢来找你啊?上赶着被羞辱吗?”
“当年山海镜地龙翻身,你为什么不阻止?”过去种种,已过千年,但那天崩地裂却好似就发生在昨日,他哑着嗓子怒吼,字字啼血,“你眼中除了一个舒泽,难道就没有其他兽了吗?”
“我知你偏心,但也不至于偏心到这种地步吧?!”
被cue的主持人皱眉,这里面还有他的事?
那日,他到处找傅宴川都没有找到,但境内地动却是愈发凶险明明,他别无他法,只能沿途救治一些弱小的兽兽,并折返回去找舒泽。
当时他被太多受伤需要救治的兽拖住了脚步,仓促时,正看见到处都找不到人的傅宴川,无视满地受伤的兽兽,将舒泽护住,转身离去。
可明明舒泽的实力也不弱,起码不缺自保能力。但傅宴川就这样无视其他需要救命的兽,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怒火中烧,但却无法抛下满地受伤的兽兽,只能化出原型,将更多的兽纳入自己的保护中。
等地龙平息,傅宴川和舒泽早就不见踪影。而它互下来的兽兽们,也离奇的陷入昏迷。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唤醒。
他没了办法,只得将兽兽们安顿好,带着怒气和不解出去找傅宴川。遇到事的时候,谁也不管,只管自己的弟弟,已经很可恨了,但事已平息,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还不回来履行自己帝君的责任。
这一找,就是千年。
各地异动,他陆陆续续找到了很多逃出来,但陷入昏迷的兽兽。但就是到处都找不到独自离去的宴川帝君。
不解的怨气终究在日复一日的找寻中生出了无法和解的恨。
凭什么?
凭什么那么多兽兽,他可以潇洒割舍。凭什么,他从来没有回来看一眼?
时至今日,他终于把心中积攒千年的怨气和恨意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连声质问,终于看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宴川帝君哑口无言。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失去的千年时光,又怎么找得回来呢?
李二牛喘着粗气,无法平息。傅宴川目光震动,被李二牛口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惊到说不出话来。
地龙翻身停止了的?山海境没有毁掉?那些兽兽只是陷入了昏迷,被他送出去的兽兽们都被他找了回来?
所以,到处一切制止了的?
舒泽本以为小伙伴们都已经消亡,好不容易将悲伤的情绪压了下去,先解决误会。蓦然又听说,其实大家都还活着。大悲大喜,大落大起,一时也被冲得发晕。
但他却从李二牛的表述中捕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他哥明明说,找到他之后,一起被弹了出去。但为什么,在二牛的口中却是他哥带着他逃走?
舒泽敏锐的察觉到,他哥有事瞒着他。
但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事,他默默的把疑问压了回去。
“他没有逃。”舒泽和傅宴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掩藏不住的喜悦。
兽兽们都还在,山海境还在。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场劫难,他一直在为此努力。”舒泽一字一顿,眼神却从未离开过他哥的脸。
他在安慰和鼓励。
安慰傅宴川,你曾经的付出不是无用之功。鼓励傅宴川,勇敢的解释误会,这一次,他会醒着陪他一起面对。
第33章 再也不是没咪要的野人了……
傅宴川把刚和舒泽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但掠去了自己抱着舒泽离开那段,只是解释,“我当时已经法力尽耗,不然我不会、不会不管大家的。”
傅宴川咽下酸涩,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倍感无奈。
他反复确定,害怕是自己的错觉,“大家都还在,只是陷入了昏迷?”
傅宴川为自己洗去了冤屈,但李二牛却止不住的恍惚。这些年,他掉着一口气,就想找到傅宴川问个清楚。
但却没有料到是这个原由。
原来他没有舍弃大家,原来曾经有一场灭顶之灾差点落下……为什么?天道不公!他们遭受灭族之祸,人族就得以欣荣昌盛?
他那么多年,只是狠错了人?他到底应该恨什么?
李二牛心中杂乱无章,但一看见傅宴川的脸,刹时又回了神,戒备前倾,“你说你没有逃,我信了。”
傅宴川早些年对兽的态度,无可指摘。就算是装的,也不至于装了那么久,一下子就不装了。这也是他埋藏在心底,多年未解开的疑惑。比起傅宴川毫无作为,他确实更相信,他有所为。
但是,“你说用尽全力,你就用尽全力了?”
李二牛若不是知道舒泽身上有他的神力,他还真就被傅宴川糊弄过去了。
他刚刚解释的时候就跳过了这段!如果他走的时候真的还有神力,那舒泽身上的是什么?
这个解释不清楚的话,他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尽力了,还是在骗他!
傅宴川心中疲惫焦急夹杂,但还是努力平复,平稳解释,“那日我确实已经耗尽神力,不信你可以查验,我身上确实没有……”
“哥。”
李二牛一句,“你身上当然没有,你都给舒泽了!”只来得及说了前半句,就被另一个当事人打断了。
舒泽在傅宴川问询的目光中,抬起了手。刹那,一股无形的气流涌出,李二牛和傅宴川都感受到了那股磅礴力量!
傅宴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比见到舒泽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还要失态,“怎么会?”
“你身上怎么会有神力?”
傅宴川灵光乍现,恍然清明。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多年一直找不回自己的力量。他还以为是山海境彻底覆灭,他没了信仰之源,只剩下了一副不老不死的躯壳。
万万没想到,是在那个时候,遗留在了舒泽的身上。
李二牛冷冷一笑,“好啊,现在还在演呢?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舒泽头都不转的打断,“心平气和点,就你这拱火的聊天方式,等大家都醒了,都还没搞清楚。”
他惯来懒散,懒到说话都不乐意说大段了,更别提赋予它更多阴阳怪气的话语底色。
眼下也是真的急了。
他一发火,效果也是相当的好,李二牛立马就不敢嚷嚷了,不爽的抱臂别过脸。
舒泽看着傅宴川,轻声问道:“哥,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舒泽相信,他哥说神力用完了,那就是真的用完了。但后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哥自己都不知道,神力到了他的身上。
傅宴川和舒泽对峙了好一会儿,前者无奈败下阵来,无声叹了口气,“我不是故意隐瞒什么。”
“不是要紧事,我就没有提。”
傅宴川敛眸,“当时我确实已经油尽灯枯,我抱起小泽离去,是为了找我前面送兽出去的通道。”
他面对李二牛不信任的指责,也难免生出了几分苦意,“我当时甚至没有没有办法划破虚空送小泽直接出去。”
这件事,他复盘了千年。
从心里懊悔,自己的选择。如果当时,他回来得不及时,或者舒泽提前离去,他找不到人。那他甚至没有给自己的弟弟留生的机会。
但午夜无数次回溯,他没有一次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他是帝君。山海境内,均尊他为帝君。
有限的时间内,他总是要救更多的兽的。
他永远懊悔自己的决定,却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的决定,愧疚无尽蔓延将他彻底吞噬。
舒泽的手指无意识的抽动,竟无端生出几分害怕。
于他而言,那场灾难,只是睡了一觉。随着过往一点点拼凑,其间种种,无法想象,当时他哥都经历了什么。
“应该是,我的心头血洒在了小泽身上,加之我最后一刻的想法是护住他的性命,这才将神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他轻描淡写的略过,却丝毫没有解释,当时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一个神君生生吐出了心头血。
傅宴川声音极轻,掩盖不住的疲惫,“该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大家都在哪里了吧?”
往事暗沉不可追,事已至此,他迫切的想知道,当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可以从千年的梦魇中挣脱出来。
舒泽再也忍不住,他走上前去拽住他哥的袖口,眼睛水雾弥漫,仓惶开口,“哥……”
但只是喊了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宴川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你不怪就好。”怪我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救你。
舒泽用力的摇摇头,用力吞下喉咙里堵塞的硬块,“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会怪哥哥,他怎么可能会怪一个用自己生命护住自己的人。
他只是心疼。
太苦了,傅宴川这个帝君当得太苦了。
四目相对间,傅宴川读懂了舒泽的心疼,心头一热,眼睛有些发酸,“你不怪哥哥就好。”
他擦过舒泽泛红的眼角,像无数次调皮后的纵容。二人贴得极近,一个仰头一个低头,鼻息在身测交融,呼吸间皆是对方的灼热,本就滚烫的心再次升温,烘得怦怦直跳。
明明是三个人的世界,但二人之间形成的磁场,和谐到容不得他人插足。
好在“他人”也没注意到,信息量太大,这千年都是恨错了人,恍惚中还有点,尴尬。
没想到,居然那么简单。都是他想多,误会了。
“不对!”
李二牛再次伸出手,“不对!”
气氛唯美二人组:“…………”
舒泽心平气和,“还有什么不对?”
要问就赶紧问,不要再打断他的情绪。他和哥哥叙个旧,是什么很难实现的事情吗?
李二牛梗着脖子,“那你既然行的端做得正,为什么我来找你的时候,你不见我?”
他从山海境出来,主要是为了找傅宴川。但傅宴川没了神力,他死活找不到人,反倒是慢慢的把其他兽都给捡了回来。
本来整个蓝星就够难找了,后来人类科技飞速发展,直接冲向银河系。他更是觉得两眼一黑,找人无望。
哪曾想,时代发展又蹦出来一个异兽族,他总觉得这些兽兽身上有熟悉的味道,但是他又无法断定和昏迷中的兽兽们有什么联系没。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居然在电视屏上看见了西装革履,高高在上的傅宴川!
千年过去,傅宴川长相没半点变化,但曾经温润雅致的性格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生人勿进,铁血手腕,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冰霜。
但依旧高高在上。
李二牛当时已经创立了盾混集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惊喜一度压过了这么多年的怀疑和怨恨,立马就托人,想见一见这位新任监察处处长。
“但是你没答应见我,你这不是心虚是什么?”李二牛其实已经相信了傅宴川的解释,甚至还有些懊悔。
反复从记忆中找寻信息点,是想解开疑惑,也是想让自己的怀疑站住脚跟,减少心虚。
傅宴川皱起眉头,陷入回忆,“那个时候,我刚上任,很多人都涌了上来,其中利益牵扯太广,我不可能随便见人。”
“你当时,托的是民企的牌子我根本看不见,你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呢?或者你直接用真名,我也会多几分探查。”
李二牛:“……”
他怎么说?这要他怎么说?
难道说,当时是想装波大的,拿着打脸逆袭流剧本扇到傅宴川脸上去,告诉他,虽然我没有从政,但是哪又怎样。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李二牛了,我现在是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易威登。
后面在现场遥遥见了一次,他眼睛都不带瞟一眼的,相当伤人。而且没从他身上闻到熟悉的气息,他不就琢磨其他的去了吗?
但此情此景,他要敢说出来的话,舒泽就敢把他的脸挠花。
“……既然是这样,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山海境虽然塌了,但我还能自由进出,我就把大家都安顿在家里了,过大半个月就回去看一下。”李二牛梗着的脖子软了下来,又尴尬又心虚,“帝君,我……”
前面还一口一个傅宴川,现在就换上了以前的称谓。他本来就是个憨憨的兽,不然也不会被舒泽压着拔毛欺负。一根筋,认死理,当初只相信自己看见的,现在知道自己错了,立马就想道歉。
但傅宴川对兽兽们向来纵容,“没事,我都知道。”
“在那样的情况下,误会也很正常。这些年,你照顾大家辛苦了。”
傅宴川对自己被误解一事并不是很在意,他比较关心,“你以为我把神力都给小泽,所以潜入我住所把小泽带走了?”
从监察处开始,就是舒泽不知道且不曾参与过得事情了。他还在琢磨,他哥现在这惨状,是不是下岗再就业。就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潜入、带走。
他是猜过这个可能性,但亲耳听见还是不一样。
所以、他明明就是在他哥身边窝得好好的,都是二牛把他叼走,这段日子他才过上了没有他哥伺候的好日子。
想要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舒泽用眼神射杀李二牛,自知理亏的二牛兄肩膀瑟缩,眼神躲避,霸总气质荡然无存。当然,这种东西他本来也就没真的。
傅宴川熟稔的捏住舒泽的后脖子揉了两下,“先把事情弄清楚。”
正在磨牙的舒泽立马乖巧,收回自己杀兽目光。
死亡凝视消失,李二牛这才吞吞吐吐倒出实情,“我就是碰巧……”
“你好歹是监察处处长,行事隐秘又低调,房子的安全保密系数又高。我花了好几千万星币,才凑齐了团队。”
“我本来只是想去你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谁知道你密室后面藏的是他啊。”
说起来李二牛也有点委屈。
他花了多少金钱和时间才探查到傅宴川家里有个密室,本以为有什么重大信息,等了好久才蹲到入侵机会,结果千辛万苦抱回来一只祖宗。
天知道他打开高薪团队送回来的箱子,发现一只大黄面包时,有多无语,有多心惊胆战——怕舒泽把自己毛扒秃,怕傅宴川找上门来刀了他。
本来他也动了把舒泽送回去的心思,毕竟这位大爷又没做错什么,还不好伺候。
但谁叫他身上的味道诱发了舒泽,睡了上千年的舒泽竟然有要清醒的意向,而且身上还散发着浓郁的神力气息。
李二牛先入为主,有了傅宴川带着舒泽离去的事情做铺垫,一感知到这股神力,那不是对自己的判断更加自信了吗?
三下五除二,剑走偏锋,赌一把舒泽能不能解开异兽族和山海境里沉睡的兽兽们之间的联系。
傅宴川很沉默。
所以他不应该把小泽藏在密室里,把猫窝放在床边上就不会发生失踪案,毕竟他只是一只软软胖胖的大黄面包。
舒泽也很沉默,所以他本来有一个超级舒服的睡觉环境,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打扰到他。但他被硬薅起来,挑起了整个保育院的重担。
“我的逻辑很合理啊!”李二牛表示,“经过那么多年商场的厮杀,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独自肩负着兽族命运的我,大胆尝试怎么了?”
李二牛知道傅宴川没有背叛兽族,傅宴川找到了弟弟,知道兽兽们都还活着,自己的神力也还在。
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奇葩又熟悉。
傅宴川打开伪装,淡定表示,“我出去看看小熊的粥熬好没有。”
“不……”李二牛伸出尔康手,充满期翼的目光默默锁在傅宴川身上,后者柔柔一笑,左脸写着“自求”,右脸写着“多福”。
李二牛:“…………”
“我就知道你们俩都偏心对方!”
舒泽挽起袖子,理直气壮,“那咋了?”
傅宴川快步离开,贴心的关上房门,对上无数双好奇的眼睛,展颜一笑,“嘘,他们之间有点大人之间的事情要处理。”
兽兽们眼中闪烁着懵懂的光,似懂非懂。
“啊——!!!”
易大总裁痛到变调的惨叫冲破房顶,以此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经久不绝,胆小的鼠兔被吓得嘴里的粮食都掉了。
傅宴川在“一片欢腾”中,眼中掀起波澜,笑意无可遏制的晕染开来。千百年,他从未像此刻那么放松过。
屋内的惨叫声还在继续,“我的头发!!!!”
变成原身蹲在笼子里的苏尔动动耳朵,回忆起了一些心酸往事。但又急急的伸长脖子,恨不得直接扒进去看热闹。所以这个三角恋,到底谁和谁啊?谁才是第三者,现在又决定谁和谁在一起了啊?
为什么他老板叫得那么惨?他不是被三的那个吗?
难道说……他才是做三的那个!
前脚绕后脚,后脚踩前脚,苏尔急得原地直打圈。
傅宴川缓步走到笼前,他还挠心抓痒的左探右看,过了好一会儿,身体一僵,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傅宴川啊!
自己是那个一级通缉犯啊!
苏尔僵着身子,默默的,默默的,往地上一倒,翻出肥润的肚皮,伸出爪爪开花,“喵呜~”
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人家只是一只可爱又无辜的咪咪,人家什么都不知道的喵。
傅宴川饶有兴致的看着,没开口。苏尔还以为他真吃这一招,于是滚得愈发卖力,就差把脑袋挤出去蹭他的裤腿儿。
正当他媚得起劲时,傅宴川缓缓开口,“别费力气了。”
苏尔:“……”
可恶啊,他就知道,这样装是没用的。这个冷血的男人根本就不吃这一招……
“我喜欢白爪粉垫的。”傅宴川一本正经,严肃分析,“你的爪子看起来,有点黑,黑色显脏。”
“还有,没人给你打理毛发吗?你看起来有点,灰扑扑的。”
苏尔:“…………”
%¥&#*¥&,你还挑上了?你有猫吗,你就挑!
第34章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
“星际一级通缉犯,苏尔。”
苏尔闭眼装死。
“在三十八星连杀二十三人,逃离流窜至今。”
装死的苏尔,倏的一下睁开眼皮,丧萌丧萌的脸上布满,“???”
不儿,谁?
谁连杀二十三人,是它么?
傅宴川没有将苏尔脸上的懵逼放在心上,眼中带着冰冷审视,“你为什么要靠近小泽?”
“你受谁的指使,有什么目的?”
“等等等等——”苏尔费劲扒拉的站起来,“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刚刚说,谁杀了二十三人,我么?”
它的疑惑透过厚实的毛发,明明白白的刻画在脸上。
它什么时候杀人了啊?他自己咋不知道啊?
“我虽然讨厌人类!但我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坏兽啊!杀人,怎么可能啊?”苏尔急得团团转,就差跪下来高喊青天大老爷,请上苍还自己清白。
这种罪名,说出来都吓咪!
傅宴川微一皱眉,他见过太多兽,人有好坏,兽亦如此。就算苏尔现在再喊多少遍冤屈,在事情真的水落石出之前,他都不会降低心中警惕。
“如果这不是你做的,那你为什么看见我的时候那么害怕。”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那也应该明白,在我面前装,说谎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苏尔憋屈得要死,一张大猫脸气得毛发根根立起,“我当然认识你啊,我是通缉犯我还能不认识你嘛!”
“但我当时就偷了二十三只鸡,怎么就成杀害二十三人的凶兽了啊!”
苏尔委屈怒吼。
当时就是饿得不行了,才悄悄潜入人类的养殖场偷了几只鸡。而且真的很偶尔啊,大半年也才偷二十三只!
若不是老板克扣工资,都吃不饱饭,它能去偷别人家的鸡吗?!
就为了这二十三只鸡,他成了一级通缉犯,躲躲藏藏,可可怜怜的,已经很倒霉了好吧。
这、这这这怎么还从“鸡命”变成了“人命”啊!
傅宴川:“…………”
这个解释荒谬到他真的有点信了,他也是该回去再查查了。
“我擦?结果你这个高危通缉犯只是个偷鸡贼???”易威登不知道啥时候刑满释放了,抹了发胶的头发诡异的朝右偏,像是为了挡住某种视线。
他难以置信的问苏尔,“你特么就这样,还敢收我那么多钱?”
碎掉的易大总裁满脸写着:无良打手,欺瞒客户,赶紧退钱!
苏尔的委屈又更上一层楼,这次还加了点莫名其妙,“那不是你找的我嘛?!”
二牛:“那是因为你是一级通缉犯,战斗力强啊!”
苏尔:“我就是一级通缉犯啊!不信你问他啊!”
它指向傅宴川这个官方人士,“这都是你们定的,你告诉他,我是不是一级通缉犯啊?”
刚刚还不想承认自己是呢,现在逮着人证明。
傅宴川:“…………”
李二牛不可思议的转头,“这年头对兽的管控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就是二十三只鸡就可以发布一级通缉令了?
傅宴川的太阳穴跳了跳,缓缓道:“……偷几只鸡不至于成一级通缉犯,这里面要么有什么误会,要么就是它说谎了。”
二牛根本懒得听完,和苏尔激情对喷,“还钱!”
苏尔不甘示弱,“我怎么就不是一级通缉犯了?白纸黑字,那我都是上了星际联网,各地可查的!”
李二牛:“我买的不是能杀鸡的兽!”
苏尔:“那咋啦!你看不起鸡啊!”
傅宴川:“………………”
根本,没有人听他说话。但现在,他个人感知上,偏向“二十三人连环杀人兽”里面肯定有什么误解。毕竟能被李二牛“淘”到的兽,能是什么坏蛋。
他扶额叹息,无奈转头。
不远舒泽带着小灰,一大一小蹲在不远处,聚精会神的看热闹。傅宴川心口蓦的一暖,远离是非之地,走过去揉揉大大,摸摸小的,“怎么了?”
傅宴川卸下冷漠的外壳后,对兽的天然吸引力藏都藏不住,小灰晃晃大尾巴,奶声奶气,“他们在吵什么鸡啊?”
小灰瞅着傅宴川的脸,好奇得不行,为什么他一下子就长得不一样了?
傅宴川:“……这个问题,等小孩子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我现在想和院长单独说几句话,你去找其他崽崽玩儿好不好?”
傅宴川那可是能把舒泽这种混世大魔王一把带大的狠人,哄起小灰这种乖乖崽那是手到擒来。
“好哦~”小灰眷恋的用尾巴扫了一下舒泽,啪嗒啪嗒的离开。
鸡飞狗跳中,傅宴川寻到了一丝宁静。他学着舒泽的样子,抱膝蹲在地上,偏头去问他,“怎么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吗?”
舒泽看着李二牛捶胸顿足的背影,“他为什么没有昏迷?”
傅宴川已经在想过了,“他是混沌,严格说来不算兽,天地灵气,始于混沌归于混沌,离了山海境也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舒泽点点头,“哦。”
然后又陷入了新一轮沉默,兴致不高的样子。
傅宴川有点担心,“这段时间是没休息好吗?在外面吃得好睡得好吗?”
怎么感觉大黄面包有一点点缩水?就那种细微之处,要非常仔细才看得出来的变化,实在是太不明显了,他差点就错过了。
他目光如炬,将弟弟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舒泽垂着眼皮,神色怏怏。蜷缩成一小团,样子瞧着有些可怜。
他慢吞吞的把脸别过去,透过全然陌生的一张脸,毫无停顿的,没有任何阻碍的,看到了掩藏在下的温柔面庞。
“哥……”
虽然今天已经听见了好几次,但这怎么够弥补千年的缺失?傅宴川恨不得把自己所有一切都献到舒泽面前,只要他静静呆在自己身边,那便是最美好的故事。
他伸手抚过眉梢,极尽温柔,像是捧着易碎的瓷器,又像是太大声惊醒了自己的美梦,“怎么了?”
舒泽伸出手覆在傅宴川的手背上,温度交融的刹那,两人的心中皆是一震。
傅宴川呼吸乱了一瞬,反手将舒泽小了一圈的手握住,舒泽紧紧反握。
二人都很用力,好似都在确认,身边这人是真实存在的。
“你那天,都没有想过自己离开吗?”舒泽看着山海境的宴川帝君,看着把自己捡回去养大的哥哥,“你那天,是不是抱着必死的心?”
舒泽知道,如果那日不是生生呕出了心头血后昏迷,又被山海境强行探出。那他哥一定会在把他送走之后折返,再像将他护在身下一样,再送更多的兽出来,再在最后一刻用血肉之躯,与此地同眠。
傅宴川沉默许久,掌心传来的热意缓缓流向心脏,他没办法说谎,但又说不出残忍的话,“……对不起。”
放你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对不起。
但他没有办法,他是所有人的帝君,他没能救下所有人已是失责,又在怎能不留下?
舒泽的眼神在一瞬即盛满了悲伤,为傅宴川心痛,又为对方不懂自己而生气,“对不起有什么用?”
傅宴川哑口无言。
“你有你的使命要完成,但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离开你的身边?”他不怪傅宴川的选择,他怎么可能怪?在这场战役中,他甚至都放弃了自己的生死。
舒泽感觉自己被他哥宠坏了,明明最累最苦的人是他哥,既得利益是他,但是他就是无法遏制的生气。
“你有没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呢?”
“我也想留在你身边啊。”舒泽的声音有些颤抖,“与其无聊的活下去,我更愿意和你一同长眠啊。”
尾音泄出了几丝不受控制的泣音。
他用最熟悉的打闹方式宣泄情绪,但没有谁能消磨他对哥哥的情绪,他忍了又忍,不想用自己的不懂事,得了便宜还卖乖去打扰傅宴川。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
凭什么替他做出选择?
为什么不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傅宴川彻底静默,“小泽,你还很小。”
若说不动容的那是假的,傅宴川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隐秘的窃喜密密匝匝的裹满了整颗心脏。花了千年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感情,因着这一句话,再一次,舒展枝丫。
干涸千年的心房,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傅宴川长舒一口气,把漫到舌根的苦意往下压,“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你甚至都没有出去看过,我怎么能让你陪我留在那里?”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
说了那么多,还是没有问他的想法。舒泽起了脾气,一把甩开傅宴川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傅宴川伸出瞬间变凉的手,却只是徒劳的挽留。
触手可及,但又遥不可及。
傅宴川落寞的收回了手,虽然对惹怒了弟弟这件事很自责,但心里很清楚。
下次再遇上这种事,他还敢。
选择是不会变的。
——
“皮皮,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突然出现的熊傻子把皮皮吓得耳朵高速运转,缓慢且淡定的,“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
熊铁锤挠挠小胖肚,耷拉下耳朵,“我没有很突然啊,我已经在那变看了你很久了哇,是你太入迷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他只是在厨房老老实实熬粥,然后就看见皮皮一个崽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在想啥。
皮皮淡定的瞅了一眼铁锤。
熊铁锤:熊熊怂怂.jpg
得罪啥也不能得罪外置大脑啊。不然下次被人卖了,数钱都数不明白。
他诺诺的,“下次注意。”
皮皮满意的收回死亡目光,然后继续全身心投入观望分析。
熊铁锤在旁边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在身后拉紧嘴巴,看不懂但跟着看。
小灰找了一圈,到处都没看见好朋崽,左晃右晃,看见了树干挡不住的,左右各露了一截出来的熊铁锤。
蓬松的大尾巴扫了一下,他屁颠屁颠跑过去,“嘿~~!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哇?”
又又被吓了一大跳的皮皮,怒目而视。
再次遭殃的熊铁锤,闭着嘴瞪大了眼睛,“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又是他啊!这次他都、没有、说话!
皮皮无比冷漠,“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熊铁锤:“……”
小灰疑惑的看着打哑谜的小伙伴,“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
熊铁锤胖罐子胖摔,“我也不知道啊。”
皮皮的视线扫过两个呆瓜,悲哀的发现,这是他唯一的助力。
认清现实后,他达到了超脱的平静,淡定的吧手一指,“你们难道没有发现,现在有什么不同了吗?”
两个没脑子的努力瞪大眼睛,顺着脑袋的思路走,“兽变多了?变和谐了?”
以前这里就只有他们三只兽兽,冷冷清清,还会被其他兽兽欺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熊铁锤频频点头,表示自己赞同好朋崽的观点,但又觉得不说话显得自己不够真诚,于是绞尽脑汁来了一句,“今天的晚饭不同了,今天喝粥。”
皮皮:“……”
小灰:“……”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不一定会,但是他知道铁锤的答案一定错。
皮皮彻底放弃引导,按照他俩这猜的速度,等事情真发生了,这俩都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呢。
“今天来了两个人类。”
皮皮和熊铁锤都听出了皮皮冷冰冰的不耐烦,配合的狂点头,“嗯嗯。”
“他们都是和院长认识的人。”
小灰:“那个会变脸的人类,院长喊他哥哥,他们是家人。”
提起傅宴川,皮皮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就变得更差了,“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但我知道他对院长很重要。”
“如果,他要带院长走得话,我们拦不住。”
皮皮一向有危机意识,当傅宴川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警铃大作。尤其是刚刚看见院长和傅宴川吵架那一幕,他从未看见舒泽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个人,一句话就会影响到院长的选择。
而他无法确定,他们在那个人的选择范围内,也无法确定他们在舒泽心中的分量。
其他兽不知道,难道他还能不知道舒泽这个院长称谓是怎么来的吗?
熊铁锤:“!!!”
小灰:“!!!!”
现在大家有的一切改变,都是院长带来的。但如果院长离开了,他们岂不是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不、不要!”小灰尾巴都吓僵了,脸蛋煞白,慌得不行,“院长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
熊铁锤也怕,“那我们到时候又吃不上饱饭了吗?”
小灰目光沉沉,“现在我们还有机会。”
他看向独自坐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傅宴川,“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他们吵架了。”
小小的崽崽,大大的想法,“现在是我们乘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讨好院长,拉踩傅宴川
gogogo
——
舒泽蜷在床上,被子捂着脑袋,明明很想睡觉,但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天人交战,一个还在生哥哥的气,一个在为了生哥哥的气而生气。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是感情上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想了半天,发现想不通的舒泽,给自己气睡着了……
屋外,傅宴川在门口徘徊,想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难得罕见的犹豫不定。
他觉得舒泽被自己惹生气了,他应该去哄,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舒泽只是睡了一觉,但他却已经对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感到生疏良多。
曾经信手拈来的哄猫手法,用起来没那么自然而然了。而且,这此争吵,不是常规哄法就能哄好的……
外出务工的兽兽们渐渐回来了,每个兽都会疑惑且戒备的望向门口的陌生人类。但在看见淡定的皮总管,还有和另一个陌生人类靠在一起的苏尔后,又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今天又是满载而归的一天,忙着去和小伙伴们分享呢。
吵累了的李二牛和苏尔进入贤者时期,短暂休战,靠在一起恢复精力。
顺便欣赏傅宴川的门口走秀。
苏尔感慨,“万万没想到,是他。”
这种凶名在外的人,老板输给他也不冤。
他忍不住说道:“你们之间关系挺复杂的啊。”
李二牛不知道苏尔是怎么看出来的,诧异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种脑子。”
他们当然不简单了,说出来怕吓死你。
都算得上你的老祖宗了!
苏尔静默,含蓄委婉,“你们这,挺容易看出不简单的。”
都不带遮掩的。
“你不去?”
吵累了的李二牛摆摆手,非常不经意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去干嘛?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我才不掺和。”
苏尔大为震撼。
所以这就是老板的格局吗?这气派,是正宫才有的气派吧?
苏尔斟酌着开口,“那……那哪个傅处长的身份,是和你一样还是和他一样啊?”
李二牛思酌一番。
严格算起来,他天生天养,和傅宴川的关系不大。在舒泽心里,估计也是哥哥一样的角色。
他给出回答,“我和傅宴川一样吧。”
苏尔:“!!!!”
太太太有实力了,一个是整个星际都出名的商业大亨,一个是位高权重的高管。没想到他们竟然都喜欢舒泽,还都是下位!
这要命的八卦,足以让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一级通缉犯感到害怕。
三位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被卷进了一场诡异到离谱的“桃色新闻”中,鸡同鸭讲的鸡同鸭讲,当门神的当门神,睡觉的睡觉。
最人畜无害的小灰啪嗒啪嗒的跑过来,抓抓傅宴川的裤脚,脆生生的,“哥哥。”
傅宴川对小崽的耐心那是一等一的好,弯腰将崽抱起来,十二分的纵容,“怎么了?”
第一次离地那么远的小灰,害怕揪紧了傅宴川的前襟,非常有信念感的扬起笑容,“哥哥,我们一起去帮院长煮饭吧~”
赶走院长哥哥作战计划之小灰诱敌法
傅宴川呆在这里也是苦恼,确实还不如去干点实事,转移注意力。他略一思酌就答应了小灰的邀请,一同前往厨房。
熊铁锤挥舞着大勺子,热情欢迎,虽然热情过了头,力度大到像是要把傅宴川一铁勺抡出保育院。
“这一份是院长的~”熊铁锤指着大锅旁边的……大锅。
傅宴川皱起眉头,“这就是平时小泽吃饭的份量?”
熊铁锤骄傲点头,“是的,就是那么多。”
哼哼,颤抖吧,无知的人类。才这么一点饭,就已经舍不得了吗?跟着你走,我们院长还能过上吃饱饭的生活吗?
“这不够吧?”
熊铁锤:“0.o?”
“?”
不儿?
傅宴川喃喃自语,很是心疼,“上次送的物资还是太少了。”
小泽一个人养起整个保育院,为了这个家,为了其他兽兽,吃饭都只能吃八分饱。
傅宴川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还有菜吗?粥现在熬死来不及了,我再给他炒两个小菜将就。明天我把厨房重新修一遍,换两口大锅。”
熊铁锤:“……”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熊耳朵。
熊铁锤握住自己的铁勺,从中获取力量。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醒到,“对了,院长他吃菜喜欢吃咸的,你记得多放点盐哦~”
熊铁锤阴恻恻的想,等吃了你的菜,院长就知道我炒的菜比你炒的更好吃,就更不会和你走了。
熊崽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哪知傅宴川没有丁点迟疑,“不,小泽喜欢吃淡的。”
熊铁锤:“……?”
傅宴川解释道:“因为吃咸了会口干,口干就要喝水。喝水喝多了就要上厕所,小泽懒得起床的。”
熊铁锤:“。”
第一回合,KO
傅宴川环视一周,发现主厨确实只有熊铁锤一个崽,“平时都是你煮饭?”
熊大厨骄傲的挺起小身板,在板凳上站得直挺挺的,“是的!”
“全院的饭都是我一个人煮的!”
意料之中的赞叹和夸奖没有来,傅宴川摸了摸他的头,很是心疼,“你还是小崽崽,就要做那么多事情了吗?”
“以后就让我来煮饭吧,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熊铁锤:“????”
不是,这对吗?
*
小熊恍惚的离开了自己的战壕,迷迷瞪瞪的对上了两个小伙伴。
皮皮迫不及待,“怎么样?”
熊铁锤双目无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被彻底出局了。”
皮皮:“?”
三只小崽扒在门缝边上,看着傅宴川一个人从从容容的游走在三口大锅之间,颠锅抡勺,火星四射。
行云流水,堪比视觉享受。
而后青菜出锅,绿油漂亮,香气四溢。
可怜的熊铁锤,本来就碎成八瓣的心,彻底成了渣渣。
在两个小伙伴的沉默中,留着宽面条泪,伤心离去。
问:如何击退对手
答:重伤对方最引以为豪的技能
小灰开始哆嗦,“皮皮皮皮皮,对方看起来实力好强劲,我有点害怕。”
皮皮理理衣袖,面沉如水,“我亲自去会会他。”
小灰崇拜且依赖的看着大脑走进去。
傅宴川正巧又出锅了一道菜,看见皮皮进来,“正好,可以帮我端过去吗?”
皮皮淡定点头,“好的。”
再装作不经意的提醒道:“要吃饭了,哥哥你先去喊院长起来吧。不然等下院长起来,菜冷了,味道没有那么好。”
这是皮军师少有的,加快语速的,那么长的,一段话。
但傅宴川只是难掩诧异,“不用吧?”
“小泽根本就懒得吃饭,经常说的话就是,睡着了就不会饿。菜都还没完全出锅,就去喊他起床,他会有起床气的。”
傅宴川更心疼了。
弟弟为了照顾这个家,改掉了自己好多习惯啊。
皮皮:“…………”
第二回合,KO
第35章 我只是想被弟弟养而已……
厨房的窗口飘出带着香气儿的白雾,带着勾子似的,把舒泽从枕头上拉了起来。
他顶着一乱糟糟的头发,嘴角残存着刻意的水迹,困到睁不开眼睛。但鼻子耸动间,已经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说是迟那时快,一个利落下床,脚还没走出两步,脖子已经伸出了二里地。
掐准时间点的傅宴川推门而入,刚好搂住了灵魂还在床上躺着的舒泽。
他把脑袋往哥哥胸膛里一栽,呼吸均匀。
傅宴川顺了两把毛,轻笑,“刚好。”
他双手一收紧,舒泽就像个无尾熊似的缠了上去。就这这个姿势,傅宴川神情自若的走向餐桌。无比自然,和曾经做过千万遍的动作没有任何区别。
独留下三只没见过世面的幼崽在风中凌乱。
铁锤看看小灰,看看皮皮,最后无助的捏着自己的胖肚子,“好、好强的对手……”
秋风扫落叶,呼呼的,轻轻松松的就把他们掀飞啦。
皮皮拉着张小嫩脸,捏紧豆沙包大的拳头,“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个极具危险性的人,不能留。
小灰绷紧尾巴,“我也不会放弃的!”
熊铁锤左瞅瞅右瞅瞅,被情绪感染,振臂一呼豪情万丈,“我!”
“咕——”
绵长悠扬,空谷绝响。
熊师傅捂着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我饿了。”
皮皮、小灰:“……”
*
傅宴川托着咪咪走到餐桌旁,后者眼睛都没有睁一下,滑溜的就坐到了位置上。
睁开眼的时候,傅宴川恰好把饭递过来,舒泽捞起筷子,眼神清明,出手利落,不过眨眼之间,就以风卷残云之势将眼前的菜都搂了个遍,并顺了半碗饭下去。
直到肚子里有了垫底的,三魂六魄才归位,矜持的打了一个饱嗝。
苏尔举着筷子,目瞪口呆。
易威登头也不抬,伸长了手去夹舒泽面前的小炒肉,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偏心偏到爪哇国的傅宴川,从把舒泽捡回来开始就这个样子,真的是……
“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傅宴川自然而然的把盘子往前推了推,方便二牛夹,随口说到,“那下次我就不炒两份了。”
二牛恍神,伸长的筷子僵了好一会儿,才落下去,悻悻说道:“那么多年了,还不让人变点口味儿了。”
傅宴川正忙着给干饭咪添饭,没有听见二牛的絮絮叨叨。别扭戳着白饭的二牛见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白眼一翻,大口干饭。
苏尔缩在角落,低调干饭。
震惊的目光在傅宴川、舒泽、老板三人脸上来回打转,惊到肉从嘴里滑落。嚼吧后的肉,一如他被嚼吧后的三观。
不是,老板怎么、怎么一副发暗火被哄好的模样?他俩不是情敌吗?
这是,被情敌哄好了?
他们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啊啊啊。
叱咤风云,连取二十多条性命,人挡杀鸡,佛挡杀鸡的一级通缉兽,在三个男人牵扯出来的错综复杂关系中,脆弱又迷茫。
在他旁边坐着的熊师傅,埋头专心干饭。
三个小崽一上桌,分到了自己的“单独份例”,清淡素食加上甜甜的糖醋排骨,营养均衡味道又好。
抱着找茬心态上桌干饭的熊师傅,一口惊艳,从此与世外切断所有联系,一心和糖醋小排缠缠绵绵。
埋头苦干,抬头换气,肉脸闪烁,嘴角带饭,面容陶醉。往靠椅上一倒,浑身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还等着他发难的小灰和皮皮:“……”
皮皮默默夹了一块儿小排过去,靠是靠不住了,那就让孩子多吃点吧。
造型等比例放大的舒泽,靠在躺椅上捧着肚子,嘴唇油量发红,带着餍足后的超脱,看向李二牛,“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傅宴川捧起饭碗,姿态优雅,但速度相当之快,没一会儿碗里的饭就下去了小半。
李二牛噎住,大声说话掩盖自己的心虚,“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大家打工还是拿的我的章呢!”他找到了自己的作用,说话都更有底气。
傅宴川持续干饭,利落的添上第二碗。
“整个盾混集团,每年纯利润多少你知道吗?”富一代的底气就是足,“只要我把一天的利润抽出来,就能保证保育院两周的开销了。”
舒泽挪了挪屁股。
正在干饭的傅宴川放下了饭碗,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工装,有些犹豫。
小泽好像还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和二牛比起来,他好像显得有点掉价……但他这些年,虽然没有李二牛这么富可敌国,但也有点薄资,也勉强算得上“位高权重”,两项叠加也不会太差。
这边傅宴川还在思考如何不动神色的给自己“升咖”。
那边舒泽瞅着李二牛,也不说话,就静静瞅着,瞅得后者背脊发凉,感觉又要被皮孩子暗鲨时,才明着插了两刀。
“我们挣钱不容易。”舒泽慢吞吞的开口,“但是兽兽们都是靠自己挣的。”
暗示李二牛吃白食。
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的小灰和熊铁锤,听完院长的话,脑袋一甩,发射谴责光线。
“我没吃白饭!我可以交钱啊!”李二牛简直抓狂,要其他的他可能没有,但要说钱的话,包够的。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钱包!
“不。”
舒泽抿唇,气定神闲,精神超脱,“钱,不是万能的。”
“你不能因为有钱,就看不起大家的劳动。”
小灰、熊铁锤:咦~~~~
李二牛:“……”
“…………?”
不儿,他什么时候就看不起了?
他拍案而起,“你针对我!”
舒泽眼皮子一耷,晕饭后,嘴巴愈发的冰冷无情,“不是我刻意针对你,这是无法避免的根本矛盾,无法调和……”
李二牛出奇的委屈,“怎么就根本矛盾不可调和了……”
舒泽:“无产阶级和资本家之间的对立。”
简而言之,喵的,打工人讨厌老板。
李二牛:“…………”
“行了,没事你就走吧。”舒泽在短暂的休息中有效的腾出了肚容量,刚往前一支棱,吃饱的傅宴川就已经把新添好的饭放他面前了。
把所有话都吞回肚子的傅宴川,把汤盆推到舒泽手边,“别光吃饭,喝点汤顺顺。”
“嗷,谢谢哥哥。”舒泽在三崽震惊的目光中,开启二轮干饭。李二牛站在原地,无语凝噎,无所适从,无话可说,无能狂怒,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大大的“哼!”了声。
他愤怒但无助的扫射在场的人,“那傅宴川呢!”
他抓住了“同阶级”的人,“你怎么不说他?”
舒泽两颊鼓鼓塞着饭,听见哥哥的名字眼睛亮亮的,明显加快咀嚼速度,呼噜两口汤下去,振振有词,“我当然要说了,我哥是值得夸赞的,为人民服务,劳动光荣的工人阶级!”
傅宴川:“。”
李二牛:#@**@#*
“他——!”
“害。”傅宴川一声叹息,轻松压过暴跳如雷的李二牛,“这些年……”
在往事之事不可追的沧桑感叹中,他扬起来日之路光明灿烂的笑容,“没关系,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了。”
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说了,但明显说得不太对。
李二牛一口气梗在脖子哪儿,被傅宴川心机深深震撼。这些年,他的成长真的是不容小觑啊!人都长成菠萝了啊!
“他——!”
“哥,没关系的。”舒泽眼睛以完全状态睁开,诚恳认真,“我有钱了,我可以养你。”
只要一想到,傅宴川一个人那么孤单,那么沉重的过了千年,舒泽就是忍不住的心痛。如果有他在的话,哥哥肯定不会过得那么累。
在有底气的说出这句话后,舒泽分心的骄傲了一下。自己真的是个好弟弟,厉害!
皮皮垂着头,心想,果然。
当初就是为了他,院长才同意他计划的。
这话不是舒泽第一遍说了,但是再听一次,心里依旧暖烘烘的。不用担心自己被赶出去了的傅宴川,自然的帮舒泽擦掉嘴角的饭粒,“好。”
“哥哥就靠你了。”
完全被这俩兄弟无视的李二牛:“…………”
他是什么空气吗?
我请问呢,还有没有人能听他说完一句话?
你以为他很稀罕啊!他才不在意!不就是有家的感觉吗?不就是几千年没吃到的饭菜吗?他要回自己冰冷的五百平大平层,独自生气!
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的李二牛,转身就走,走得时候还不忘把没吃完的饭碗一并端走。
苏尔看看老板,看看随时有可能把自己抓回去抵偿鸡命的傅宴川,碗一甩,宛若撒欢的二哈策马狂追,“老板,等等我!”
“您忘了您最忠诚的仆人了!”
在命面前,兽格是可以被侮辱的。
二人边走边聊天。
“老板,那个傅宴川,他怎么……瞒着人啊?”
李二牛冷着张脸阴阳怪气,“呵,不装人家怎么心疼哥哥~”
被诡异调调激出鸡皮疙瘩的苏尔:“……”
“那你为什么不当场拆穿他啊?”到时候看他还怎么编。
李二牛静默了会儿,兴意阑珊,“有什么好说的。”
舒泽气得根本就不是这个无厘头的理由。
他在气自己不相信傅宴川,没有早点告诉他真相,害得他那么多年一直活在自责和悔恨中。
而他,也是悔的。
身后灯火点点,烘着暖洋洋的饭香,千年前的风呼啸而过,还是熟悉的味道。
一如既往。
第36章 oi老登,我要出去鬼混……
“嗷~呼~”
熊脑袋从被子里面冒出来,揉着眼睛小声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穿上新买的红色小背带裤,翻身下床。
到点了,他要去准备早饭。
睁着水雾雾的眼睛打开房门,一双大手袭来,旱地拔胖萝卜直接把崽抱起来了。
突然腾空的铁锤:0v0
有点害怕。
他仰头去看,对上了傅宴川伪装后的脸,无意识扇动耳朵。
傅宴川单手托着熊崽,轻轻拽了下耳朵,“起那么早?”
熊铁锤“嗷”的一声捂住自己的脸,早上刚起些许羞涩,“咱们院儿活儿每天都很多的,我要去点两个小弟,带着把早饭做了。”
傅宴川沉默了会儿,总觉得这孩子的身上散发着弄弄的黑帮气质,和他想的“做”不太一样。
他张了张嘴,喷火龙甩着尾巴路过,“哟,起来了?”
“早饭已经做掉了,我出门上班了。”
傅宴川:“……”
早饭是什么很凶狠的东西吗?
熊铁锤:“oi?”
他迷迷糊糊的的挠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了不知道。他都没起床,大家怎么就吃了早饭出门了呢?
在这个家里,他对厨房有着绝对掌控权,那是其它兽兽无法染色(染指)的神圣之地……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灵光乍现他抬眼看向傅宴川,差点舌头打结说不清楚话,“你、似你?”
傅宴川笑了笑,“我早上起来找木材,顺手就做了。”
四目相对,沉默蔓延。
黑白团子言又欲止,欲言又止。
那么一大院子的早饭,是什么很顺手的事情吗!!这人是来抢饭碗的吧?
等等。
“你刚刚说,找什么?”
傅宴川目光澄澈且平静,“找木材啊。”
“顺手在那边搭个房子。”
小泽连带着三只崽现在住的地方,有点太简陋了。风稍稍一大,房子晃得作响,风从缝里呼呼的往里灌。
虽说舒泽不怕冷,对睡的地方要求少,但是三只小崽不行。这样的居住环境,不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
大多兽兽进入成熟期的标志就是出现拟人态,也是综合实力提升的体现。像铁锤他们三个这样的人形幼崽,潜力无限,但又没有其他兽兽的皮毛和体魄,在没长大前更加脆弱。
就像小时候的舒泽一样。
捡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团面包小猫,还没人家巴掌大,偏偏化形又最早,懵懵懂懂坐在桃树下发呆,粽子似的。
熊铁锤和他小时候有些相像……
傅宴川有些出神,嘴角带着两分不明显的浅笑,轻轻挠了一下小熊耳垂。直直把神游星际的熊铁锤挠回来了,“你会搭房子?!”
在大大的小崽眼中,建房子是比飞上天还要困难的事情。这里的兽兽,没有一只会。哪怕是最厉害的、最会赚钱的院长,也不会。
但是他会……
他还会煮饭……
我会的他会,我不会的他还会。
我还有什么?我还有什么?!
小熊在傅宴川的降维打击中,失去了熊生方向,脸可怜巴巴的皱成一团,瞧着就命苦。
“我准备多盖几间,再搭几个棚子。”傅宴川风轻云淡,显然在他这里都算不上什么事,“这下面可用的地挺多的,但是利用效率太低,我准备重新规划一下。”
傅宴川目及情绪低落的小熊福至心灵,蹲下身子。
熊师傅心情低落,耳朵耷拉内卷,头顶阴影投下,他郁闷抬眼,对上了傅宴川诚恳的眼神,“你……”
小熊疑惑.jpg
傅宴川低低祈求,“厨房的事情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熊大厨可以来帮帮我吗?”
熊铁锤:“!!!”
他就说嘛!这个家没了他怎么行?这个家没有他,根本就转!不!动!就算他厉害又怎么了,总部能厉害过他。
“那行吧。”熊师傅免为其难,“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了,那我就不计盐巴的帮帮你。”[注:熊言熊语记忆法之不计前嫌,嫌=咸=盐巴,炒菜的时候不计较放了多少盐,是一个大气的好厨子]
傅宴川不经意的看了眼快要旋成陀螺的小圆尾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谢谢,你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
保育院每天的工作划分是这样的——熊师傅作为技术工种,唯一掌勺的大厨,负责兽兽们的一日三餐。除了饭桌上的事情,什么都不用管。就是弄早饭要早起这个点有点痛苦。
而皮皮作为秘书处唯一实权人物,院里的大事小事都归他管。现在还要安排兽兽们外出务工,所以是仅次于熊师傅后第二起的崽。
但当他抱着册子出来点名时,敏锐的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安静,安静得有点过头了。
往常起来,兽兽们都聚集在一个不会吵到院长睡觉的距离外,乱做一团的等他来分配。但是今天,没有兽兽聚在一起追逐打闹,各自忙碌井然有序。
事出反常必有妖。
皮皮攥着册子没走两步就撞上了略带一丝焦急,好像遇到什么麻烦的傅宴川,“你在这里呀。”
他大松一口气,找到了主心骨,“那边菜地有几只兽吵起来了,在争领地。但是我又不知道谁对谁错,还好有你在。”
皮皮眼中的戒备被严肃覆盖,他清了情嗓子,甚至还抽空安慰了一下傅宴川,“你刚来,院里的事情不清楚也很正常。”
“别说你了,这也没几个人清楚。”他沉稳且淡定,“下次还有这种事情,来找我就行了。”
傅宴川忍笑,“好的,我知道了。”
他站在原地目送急匆匆赶过去处理事故的皮皮,还剩一个……
小灰平时没什么好忙的,平常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呆在舒泽旁边当小尾巴。
太阳晒屁股的时候,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噗噗的从被窝里冒出来,睡眼惺忪的小灰爬出被窝,竖着鸡毛掸子走到舒泽床边,隔着被子虔诚的在蛹状物身上蹭了蹭。
贴贴之后,接下来的一整天,身上都会有院长身上的味道了~
距离院长的起床时间还有那么久,小灰恋恋不舍的出门,立马就对上了守株待狼的傅宴川,“嗷?”
傅宴川露出成年人的标志微笑,“你知道院长更喜欢什么样的小朋友吗?”
小灰:“o……i……”
*
顺利解决掉最后一个敌对分子,傅宴川轻松拍灰。能养好舒泽这种混世魔王的人,怎么可能哄不好三只小崽。
傅宴川抄着正宫派头,悠然进屋。
看见熟悉的猫卷,眼中笑意藏都藏不住,但他本身也没有隐藏的念头,噗呲噗呲的往外冒喜气。
“小泽。”他熟练的剥出一个猫脑袋,“起床吃饭了。”
睡得脸蛋发红的舒泽微微皱眉,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哥……”
傅宴川见他眼睛没睁,人没醒,还一个劲叨叨他的名字,涌现出无与伦比的满足,“怎么了?”
舒泽胡乱说道:“醒不了,来个哥,说话。”
傅宴川:“……”
感情是嫌弃他话密,把他当人形闹钟使。
真是,哭笑不得。
傅宴川本来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哪曾想没五分钟舒泽就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了。
“不再赖会儿?”他惊讶的问到。
舒泽眼睛瞪得像铜铃,不自觉的把音量放大,声如洪钟,“不,我醒了。”
“……”
人心虚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放大音量。
傅宴川不再多问,“那行,你下午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我陪你?”
舒泽套衣服的动作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下,眼睛看向地面,“没什么事,就是要去看看上班的兽兽们。”
“哥你就在家吧。”舒泽抬起脸,“晚上我想吃烤鱼。”
四目相对间,傅宴川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咪咪离家后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圈子,不是什么事情都想和他说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但又在舒泽歪头疑惑时倏然笑开,“好,那我就在家里,等你早点回来吃烤鱼。”
既然舒泽不想让他知道,那就算了。
舒泽眨了眨眼,总觉得他哥好像着重强调了“早点回来”四个字,感觉他是要背着人出去鬼混了似的。
“好的。”
他乖巧应下。
午饭后,舒泽挎着小包(傅宴川亲手缝制,二牛混沌毛友情加持,储物空间巨大,可容纳一小车零食)和哥哥挥手,上了飞车。
傅宴川站在门口,思及独自离去的舒泽,心中闪过一丝阴霾。直至再也看不见飞船的身影才转身进去。现在确实很忙,时间紧任务重,院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得先把这里的兽兽们安置妥当,他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
苏尔扛着两个硕大的包裹来到保育院,扫视一圈,看见了在房前锯木板的傅宴川。因为上次留下的心理影响,他缩缩脖子,差点丢下包裹跑路。
但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傅宴川的身材,和自家老板做对比。
长腿微微弓步踩在工作台上,左手稳定模板,右手拉锯,肩胛骨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衣服绷紧,强劲腰身若隐若现。单看这个背影,就算是带着伪装,也极容易贴上那张冷玉似的脸。
苏尔没忍住拍了下大腿。
又是多帅一男的啊!
怎么和他那个死心眼老板一样,愣是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呢!
而且他还脚踏两只船……家里一个外面一个,去见外面那个还要把他打发过来见家里这个。
他还在暗自痛斥某男子,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头顶传来傅宴川疑惑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第37章 为冲线的爱情加一场马拉……
傅宴川抹了一把脸,神色莫名,“你来找小泽吗?”
苏尔没了前几天的惧怕,反而略带一丝同情,“不,我是来找你的。”
他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是院长让我带回来的。”
傅宴川打开看了下,都是建房子要用到的一些工具。很齐全,也都是些改良后的先进设备,比他手上的原始工具不知道省力多少。
他了然合上袋子,“你老板准备的?”
苏尔震惊,“你怎么知道?”
傅宴川没多做解释,“小泽去找二……易总了?”
“我C,你连这个都猜到了?”苏尔一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兽兽什么时候见过这等大场面,脱口而出,“所以你是知道的,你根本就不介意?”
因为惊讶,最后两个字在劈叉的边缘反复试探。
傅宴川正掂着手上的电力斧,“介意什么?”
以前在山海境,他没空的时候,都是二牛在带舒泽。而且比起舒泽去找其他人,找二牛这件事反而更容易接受些。
他也能猜到一些原因。
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几句,剧本的走向是越来越奇怪。
舒泽明着用老板的钱给家里这个买东西,老板不介意。
家里这个知道舒泽去找老板了,他也不介意。
家花野花遍地开花啊。
苏尔已经不能用震撼二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憋了半晌:“你、你你你们,就那么喜欢舒泽啊,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傅宴川抓住重点,微微挑眉,“……们?”
*
盾混集团总裁办公室
李二牛轻送一口咖啡入嘴,醇厚回甘直达鼻腔,“你单独来找我,是为了你身上神力的事情吧?”
他把咖啡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闲适的翘起二郎腿,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腿上,“老实讲,你会来找我问这个,我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很遗憾,”他耸耸肩,“虽然我知道的确实多,也拥有巨大的财力和举世瞩目的成就。虽然我现在的地位可以解决这个世上绝大部分的问题,但这件事,恰好,我不知道。”
舒泽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缓缓打了一个哈欠。
说是坐,不如说是瘫。
整个猫呈现出流体条状,软在沙发上。并随着李二牛的话越来越多,有逐步向下流动趋势。
李二牛:“……”
就这个散漫模样,够他把人开八十遍。
静默中,舒泽缓缓眨眨眼,像瞌睡被惊醒,“嗯?讲完了?”
为了问点事,在这里听他装那么久,也是蛮难的。
他艰难的撑起胳膊肘,想把自己拖上去,挣扎了两下果断放弃,呲溜一滑,背靠沙发,屈膝抱住自己,眼神空洞。
啊……躺平什么的,果然比向上容易。
李二牛:“…………”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很无语。
他忍无可忍,“行了,你回去吧,这事我真不知道。”
舒泽本就是该陷入沉睡的一员,有了傅宴川的神力,尚且睡了那么久。要真把那神力拿出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李二牛嘚吧嘚吧又说了一大通,舒泽终于张开金口,“不。”
被傅宴川找回来之后,猫猫额前过长的头发被修剪齐整,浓眉大眼,配上身上的亮色衣服,乖巧阳光。
但实际上,就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
“我问你这个干嘛。”舒泽觉得奇怪,“这种事情,问哥哥不是更快吗?”
李二牛一噎,“那你不害怕他担心吗?”
舒泽坦坦荡荡,“背着他乱来,不是让他更担心吗?”
李二牛:“……”
他竟无力反驳。
“那你来找我干嘛?”李二牛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促使舒泽在找到傅宴川后,把他一个人抛在家里来找他。
舒泽松开抱着膝盖的手,换成两腿盘坐的姿势,挺直了背,振振有词,“我是想问你。”
“我应该怎么追我哥。”
舒泽眼神坚定,目光炙热,仿若一个无比渴望得到老师给出答案的差生。
“啊……”李二牛不以为意,“原来你是问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是要问什——”
等、等一下!
他拍桌而起,优雅的镜链差点甩成头饰,“你刚刚说什么?!”
舒泽不明白他反应怎么那么大,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甚至更仔细,“我说,我想追我哥。但是我不太懂,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没。”
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琢磨出不对味儿的。不过具体转折点应该是流云仙子给他哥表白的时候。他恍然大悟,原来他哥不仅是他哥,不仅是帝君,还是会让人产生情愫的好男人。
然后就是北地的那位土地仙(备注:性别为男)拦住他哥痴迷求爱的时候,他又明白了。
男人,也是可以喜欢男人的。
那么。
已知,男女可以喜欢他哥。
那么,求证可得。
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他,心思不单纯。这已经不是兄弟情可以解释的问题了,这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啊!
妥妥变质!
舒泽当时,一下子有点没法接受,干了个罐罐就接受了。当即就决定策划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狠狠的惊艳所有人。
至于能不能拿下他哥。
一天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嘛。大家都活得挺久的,没必要在乎这一点半点的。
结果,计划没构思好,人也不常见了,后面睡了一觉,直接干到千年后了。
你说这事闹得,说明了什么?
舒泽坚毅无比,“说明这种事情它就不能拖,不能仗着自己活得长久就精雕细琢,应该说干就干,直接拿下!”
拿下……下……
四目相对间,过往种种,烟消云散,新的认知在此刻重塑。
李二牛震惊到忘了呼吸,双腿一软跌回椅子,呆滞的望着天花板,婉转叹息中带着空茫,“我的老天爷啊……”
“你可闭嘴吧。”
舒泽抱臂恢复蘑菇形态,大声蛐蛐,“那我不说了你倒是说啊。”
李二牛捏着把手,头晕目眩,“我有罪,孩子什么时候养歪的都不知道……”
歪蘑菇不想听叨叨,并想发起攻击吐泡泡,“这些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怎么追人。我现在,也算是有身份有钱的人,有资格追我哥了吧。”蘑菇扑棱伞盖,微微雀跃。
有身份……有钱……
李二牛面色复杂,“你……你觉得,要比傅宴川有钱有地位才能追他?”
唔,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哈。
舒·暴躁大喷菇·泽陷入沉思,“也没有吧,我也不敢和我哥差太多。毕竟讲求一个门当户对,我怕他有心理压力。”
舒泽郑重点头,对自己提出肯定和表扬,“嗯,对,就是这样。”
李二牛:“………………”
*
“所以,你们一直以为,我们三个。”傅宴川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是这种,恨海情天的特别关系?”
苏尔小心翼翼,“难道,不是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是抽了什么风,明明那么怕傅宴川,但对方一问,他就像倒豆子似的,全秃噜了个干净。
甚至还真心实意为他担忧起来,“你现在这样不行吧。”
傅宴川还在琢磨这玄妙的剧本,闻言礼貌倾听,“怎么说?”
虽然他还不至于吃李二牛和舒泽的干醋,但是他也很想听听,自己怎么就“不行”了。
“论长相,你俩都不差。”苏尔仔细分析,“但是你看哈,以你原来的身份和我老板比,也算是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吧。”
“算起来,你也能略胜一筹。”
“但现在呢。”苏尔两手一拍,“没了哇!”
“你曾经那些辉煌都成了过往,你现在只是一个在舒泽旁边混吃混喝的小白脸,但我老板依旧有钱啊!”
傅宴川面色逐渐凝重,他只考虑了赖在小泽身边的问题,好像,确实,没有考虑过,对自己男性魅力的损害。
“所以,我现在这样,很没有核心竞争力?”
苏尔狂点头,“我觉得你要是能恢复原来的身份,求偶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一点。”
同一时刻,兄弟二人都在外界的引导和自我的发展中,逻辑自洽,并朝着反方向策马狂奔。
成功的让,即将到达终点的爱情加赛一场马拉松。
是夜
牛马下班,倦鸟归巢,胖喵干饭。
舒泽嘴埋进碗里高速运转,两只眼睛掩在碗沿边打望。
见他哥正端着他的第二碗饭往里面添砖加瓦,慢吞吞的抬头,喊到:“皮皮。”
慢条斯理咽下青菜的皮:“?”
舒泽提高音量,“今天大家上班的情况怎么样?”
皮皮惊疑,但皮皮回答:“和往常一样。”
舒泽点点头,“嗯……稳中有升,欣欣向荣,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迈进。”
“但也没有太快,总体发展还是很平稳的。”
皮皮:“?”
他刚刚是只说了五个字吧?
是的吧?
傅宴川把建设完毕,垒成金字塔的碗递过去,和风细雨,“对了,小泽,我想和你说一声,我过两天要出去找点事干,就不能长时间呆在家里了。”
傅宴川谨慎的抛出剧本,并观察舒泽的反应。
他需要走成长流,一点一点揭露真相。不然小泽以为他故意骗人怎么办,要把他赶走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怎么办。
舒泽接过碗,绷着面皮,“哦。”
不太高兴的猛刨一大口,唏哩呼噜嚼吧咽下,小声但沉重的对皮皮说,“不能平稳迈进了,要走快点。”
万一被他哥追上来了怎么办?
皮皮:“?”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成年人的。
第38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舒泽抬手,手心冒出一团蓝雾。
氤氲流转,浅色朦雾,似星河流转,月中霞光,不是凡尘之色。
李二牛神情复杂:“不是,我说。”
“这就一团能量球,你描述得那么高级干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写作文呢。”
舒泽噎住,瞪了李二牛一眼,“你懂什么?”
傅宴川含笑顺毛,“我觉得形容得很到位。这么多年,我还没听过那么有文化的夸赞。”
舒泽好了,立马就好了。
龇起的牙缓缓收回,眼神清澈(空茫)。
随着傅宴川摸头的动作,手心里的蓝雾跟着左右摇晃。
李二牛白眼上天。可不是吗,原来会说话的兽都没几个呢,上哪儿去听那么花里胡哨的夸赞。他的目光在舒泽和傅宴川之间来回晃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有没有可能,这混蛋猫不是单相思呢?
嗯,不对不对。
李二牛甩甩头,把脑子里奇怪的东西甩出去。虽然舒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咱们这位宴川帝君可是清风朗月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产生那种想法。
这不是禽兽么!
“还是先说正事吧。”李二牛神情一肃,“小泽可以随意调动神力,说明他现在已经和神力建立起了深厚的联系。若强行剥离,无法确保他的安全。”
“帝君你先试探性的,看能不能先吸一部分回去。”
傅宴川点点头,伸出手掌,落于雾气上方。骨节分明,自然舒展,大小刚好可以把舒泽的手嵌进去。挤在中间的蓝雾,也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原主人的气息,晃动得更加起劲。
傅宴川直直望进舒泽的眼,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别怕。”
不要害怕,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到你。
“嗯。”舒泽眼神坦荡,那股信任掺不了一点水分,“不怕的。”
傅宴川嘴角勾起浅笑,指尖触碰掌心,交汇,贴近,二人随着缝隙的填补直至严丝合缝,缓缓闭上眼。
在一旁护法的李二牛:“……”
浑身刺挠,怎么感觉自己应该去树顶或者那边草堆下,总之就是不该在这里。
一颗树后,噗嗤噗嗤长出三对耳朵。熊师傅挤在最下面,小灰倔强的挤在中间,皮秘书以一种从容闲适的悠然姿态平视前方。
熊师傅甩甩耳朵:“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皮师傅言简意赅:“看院长在干什么。”
被熊耳朵挠得下巴发痒的小灰:“那为什么我们不一人站一颗树哇?”
皮皮向下一撇,“嗯?”
你是在质疑我?
小灰加紧尾巴,唯唯诺诺。
熊师傅被压在最下面,撅着屁股晃自己煤球似的尾巴,“院长好像很不舒服诶。”
皮皮和小灰齐齐望去,傅宴川舒泽抱在怀里,面对百位参议诘问,脸色都不变一下的傅宴川,慌得失了章法,“小泽?小泽?!”
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
天崩那日,舒泽也是这样,双目紧闭,了无生气。而后千年,他也是盘做一团,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现在才重见没几日,
舒泽双眼紧闭,软软的靠着。
李二牛大步向前,将手指探到鼻下,感受到平稳的呼吸后才大松一口气。抓起他的手腕探查,片刻后,无语凝噎。
“睡着了。”
傅宴川并没办法安心,“他一觉睡了千年。”
要是再睡上个几百上千年,怎么办?
李二牛皱眉,“应该不会,他原来睡是因为承接了你身上的法力,无法消化,才会陷入沉睡保护自己。”
“这次,也没吸多少回来,应该不会……”
李二牛还在认真分析,傅宴川左耳朵没进右耳朵也没进,担忧的抚去舒泽额前的头发,指尖溢出些许蓝雾。
李二牛:“!!!”
他抓了把头发,那个手伸了又伸,好比不能失去紫薇的尔康,“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他没事!要不你再稍微等一下,看看情况呢!”
傅宴川指尖微顿,幽蓝的光亲昵的围在四周,好似在诉说千年别离。轻然卷曲,
安静,蔓延。
舒泽神色平和,睫毛如鸦羽敛垂,好似下一秒就会睁开眼,也可能就这样,永久沉睡,不知归期。
李二牛被傅宴川眼中流出的孤寂狠狠刺中,守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醒来的人,呃,兽,等待成了无法逃脱的囚笼。
他一时哑了声,“情况还没有太糟糕……”
傅宴川头也不抬,“有一会儿了。”
李二牛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刚散去的蓝色水雾又重新凝实,傅宴川再次解释,“等一会儿,我已经等了。”
总会有其它办法,从长计议。就算到了最后,真的只有这条路可以走,那他也不会逼迫舒泽,也要给自己一个告白的机会。不然到时候舒泽过了奈何桥不等他怎么办。
李二牛:“…………”
你这也太一会儿了吧!
傅宴川闭眼凝神,舒泽突然轻轻蹭了下,细软的发丝擦过脖颈,傅宴川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舒泽反捏了一下他的手,他才惊喜的喊道:“小泽?”
舒泽艰难的蠕动嘴唇,傅宴川屏气凝神。
舒泽:“晚上……红烧肉……”
说罢,手劲一松,呼吸匀称,彻底陷入昏睡。
寥寥数字,安抚了孤独脆弱,当了千年孤家寡人的傅宴川。他强行让自己平复下来,“好,哥晚上做红烧肉。”
说罢,小心翼翼的抱起舒泽,送入房间后急匆匆的要出门,拉住李二牛,“他现在意识不清,不安全,你帮我守一会儿。”
李二牛担心他想不开,“那你去干嘛?”
傅宴川一挑眉,好似在惊讶他为什么会问出那么简单的问题,“我去菜市场买猪肉啊。”
李二牛:“厨房不是还有三条——”
傅宴川:“买半扇。”
李二牛:“…………五花么。”
行……
猪见了他都得连夜坐飞船走。
傅宴川匆匆离去,李二牛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晒太阳。恍惚间还以为在自家大楼的露台,本想摇晃红酒杯,手伸出去却扑了个空。
别说红酒了,连杯水都没有。
他无语的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从草团,绿油油的,在水泥地上,突兀得把“我有问题”四个大字舞到他脸上。
他撑着下巴,饶有趣味的打量。
撅着屁股双手爬行的熊铁锤,撑着脖子骂骂咧咧。他肩负着伪装前进去看院长,将消息送回给后方军师的重任。
他的伪装出神入化,和周围的景色完美融为一体。明明一点破绽都没有,这个可恶的人类到底在干什么?
熊铁锤紧张的吞咽口水,紧张到不敢呼吸。
天很蓝,云很团,风有点冷。
李二牛盯着那团草悠然自得的——换了一个手撑。
透过草叶缝隙偷瞄的熊铁锤:“……”
无聊的人类,那么好的太阳不睡觉,简直是不懂享受生活!
熊崽骂骂咧咧,骂骂咧咧,中午吃的红薯在肚子里叽里咕噜的翻涌,直冲后去。
熊熊夹紧屁股,小小的圆球尾巴炸成大呲花。
糟、糟了……
李二牛无视身后悉悉索索的小动静,总归就是两只喜欢舒泽的小崽,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现在比较好奇眼前这团迷惑的草,到底还能整出什么花活儿。
突然,草团如秋风吹落叶,被人挠了痒痒肉似的簌簌颤抖。
里二牛起了几分好奇,走到草团旁边蹲下,准备把里面的崽提出来。刚一出手,一股微妙的味道以势不可挡之姿直击鼻腔。
如旷野中潜藏的牛粪,经过三天三夜的暴晒发酵,燃起了烈火,扔进了百万平方的沼气池。
那是和等的波澜壮阔,掀起的风浪直达心灵。在那一瞬间,千年经历走马观花,重回天地初开,万物混沌时——
李二牛眼前一黑,绿着脸撒腿狂奔,超音速撤离,将呕吐声留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还绿油油的草团忽然变得蔫头巴脑的,叶子打着旋飘落在地。草团中心,长出两只黑色小耳朵,熊铁锤甩着脑袋冒出来,头上正中间还插着一根嫩枝丫。
和摸到门口,目瞪口呆的两兄弟对视的一瞬间,熊师傅腼腆一笑,“我想了想,以我的实力,声东击西,不如诱敌深入,一击毙命。”
人在尴尬的时候,不仅话会变得很多,智商还会成几何倍增长。
小灰和皮皮双双沉默,摒气后撤。
对他动手了就不许对我们动手了哦。
*
没了李二牛的留守,三崽极其顺畅的溜到了舒泽的床前。小灰踮起脚尖摸了摸舒泽的额头,有点担心,“院长为什么突然会晕倒啊?是不是他们对院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哇?”
皮皮沉吟,笃定道:“他不会。”
“我只是担心。”皮皮看向沉睡中的舒泽,“我只是担心,院长会走。”
如果他只是一颗在阴暗角落成长的蘑菇,那他可以继续在阴暗中腐败。但是他现在见过阳光了,也会奢望开出绚烂的花。
“他们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这段时间,那个人一直在忙着把保育院建得更好。我担心,建好以后,他会把院长带走。”
小灰捏紧拳头,眼睛水汪汪的,“院长才不会抛下我们!”
但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沉默了。
比起傅宴川,他们和舒泽之间的羁绊浅太多了。留在这里,更多是要要担院长的责任。而和傅宴川走……显然会自由自在更多。
房间内一时失了声音,压抑蔓延。
“所以。”
小灰和皮皮看过去。
熊铁锤缓缓开口,“你们不是说,由我暗中潜入吗?”
“但是刚刚,你们怎么都已经摸到门口了?”
小灰、皮皮:“……”
皮皮:“不用在意这点细节。”
第39章 第39章 oi,帅哥
舒泽从睡梦中清醒,拉高被子,把脑袋往深处一栽。片刻后,缓缓露出一双眼睛,歪头——
对上了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小灰:“院长,你不要我们了吗?”
皮皮:“你打算把这里建好之后就离开吗?”
熊铁锤抓耳挠腮:“你会和那个男人私奔吗?”
舒泽:“。”
小伙伴:“……”
皮皮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可以不说话。”
熊师傅委屈,“我那不是想合群吗?”
三小只用不太大的脑子经过缜密的思考后,选择直接问。万一院长真的想把他们丢下,他们也能及时展示出自己的作用,方便跟上去当个拖油——啊呸!当助手。
熊师傅正因为被嫌弃,耷拉个熊样,头上忽的一重,诧异抬头,看到了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臂。
舒泽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手法不是那么温柔的盘了两下熊头,“不会丢下你们。”
舒泽懒起来的时候,连饭都懒得吃。更别提刚睡醒的时候,除了倒头睡回笼觉,连眼神都欠奉。但这次,他撑着沉重的眼皮,学这他哥的样子(徒有其表,一模两样)安慰没有安全感的幼崽。
他嘴角带着浅笑,“放心。”
小熊眼睛撑得溜圆,随着胖肚子的起伏,手掌捏成拳。在院长的温暖照耀下,缓缓张开嘴。
舒泽嘴角的笑如昙花一现,极快敛下,连带着嘴里吐出来的话都变得冰冷无情,“放心,我不会悄悄走。走之前一定把你卖动物园,捞一比钱。”
熊铁锤:“o.0?”
舒泽收回手,转头自闭。
傅宴川进来,无奈又好笑,“你逗他们干什么?”
把熊铁锤抱起来,拍了拍q弹的圆屁股以示安慰,“你们吵到院长睡回笼觉了,他心情不好,吓唬你们呢。”
熊铁锤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背后蛐蛐人被抓包了,饶是熊脸都有点顶不住。
傅宴川倒是自然得很,一点都不在意。目光看向皮皮,温柔平和,“兽兽们快下班回来了。”
皮皮绷着脸掏出手册,“知道了。”
小灰左看看右看看,毛茸茸的大尾巴纠成球,攥着手指,怂到皮皮身后藏着。
傅宴川把熊铁锤放下,让他跟着皮皮出去。
“最近在考察新的选址,合适的话,会带着整个保育院搬过去。”
三小只已经摸到门口了,闻言面面相觑,有点发懵。暗中在意了那么久的事情,傅宴川就那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而且担心了那么久的事情,就只是白担心?
傅宴川饶有趣味的观察装高冷,实则耳朵都抖出残影的皮皮,贴心的补了句,“下次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问我。”
皮皮嫩脸一红,急匆匆的往外跑。两个小短腿啪嗒啪嗒的跟上。
傅宴川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弯腰附身,将被子微微向下扒拉一点,露出一双明亮的眼。
“好了,唬也唬过了,起来吃晚饭,我弄了红烧肉。”
舒蚕蛹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直直落在傅宴川的睫羽上,怏怏的扒拉被子,“不是。”
傅宴川没有跟上他的节奏,“嗯?”
舒泽摇摇头,跳过回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宴川看舒泽没什么精气神,话到嘴边又换了句,“挺好的,只要接下来你没出什么问题,就可以慢慢引回来了。”
“很快就能回家了。”
说起回家,房间里骤然沉默下来。像冬日厚重的冰面,往下是隐秘的盼望,潺潺流水,温意尚存。
舒泽弯了眼,“回家好。”
他正愁时间紧任务重,人手不够,回家了还怕壮劳力不够吗?
傅宴川虽没有问出口,但眼神始终落在舒泽的脸上,见他露出一点笑意才放下心来。
“回家的事情不急,但是今晚上的红烧肉快凉了。”
毕竟是自己点的餐,舒泽的兴趣值还是很高的。一个鲤鱼打挺就翻了起来,拉住他哥的衣袖大声蛐蛐。
“刚刚大勺居然说我们是私奔。”舒泽小发雷霆,“扣他一块儿肉。”
什么私奔?
他和傅宴川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明明就是一家人,怎么能用私奔这样的词儿!
那叫久别重逢!
舒泽暗自腹诽,傅宴川的心却止不住的往下沉。
在小泽心里,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是那么的纯粹。连这种扯上了另一种感情的描述都会让他不高兴。
那如果有一天,小泽发现了自己龌龊的想法,会不会……
傅宴川不敢往下想。
*
“阿嚏!”
熊铁锤揉揉鼻子,瓮声瓮气,“我不会是感冒了吧?”
小灰摸了一把额头,笃定的安慰,“不会的,你看起来壮得像熊一样,没什么问题的。”
“啊……”熊铁锤挠挠耳朵,抠抠肚子,憋半晌终于缓冲过来,“不对啊!我不本来就是熊吗!”
小灰:“哦啊~”
被发现了捏~
小灰愉悦的摇尾巴,忽然,“咦?”
“他看起来,蔫蔫的哦。”
皮皮正在写今日总结,抬头看去,傅宴川正笑着听院长说话,但在院子低头的瞬间,嘴角的笑会微微向下耷拉。像是寻到机会,就放松一会儿。
这种笑,不太真实。
熊铁锤熊掌拍熊掌,“他看起来像菜要糊锅了。”
很苦的样子。
傅宴川苦不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但是红烧肉的香大家是都知道的。
李二牛选了一个距离熊铁锤最远的距离,深渊巨口,疯狂摄入,筷子挥出残影,酱汁和饭粒齐飞。
一碗饭下来,他捧着碗留下面条泪,“多少年没有吃过了啊。”
说到最后,余尾都带上了颤音。
他想的是这口肉,更是回不去的过往。距和傅宴川坐在一起吃饭,已经过去了千年。他甚至快记不清山海境里的小兽兽们都长什么样子了……想必此刻,傅宴川应该也很有感——
慨?
李二牛茫然的看着干净的菜盘子,还有掏出一盆肉的傅宴川。
堆成金字塔的肉盆,颤巍巍的停在了舒泽面前。傅宴川笑盈盈的,“别急,慢慢吃,要吃饱,还有一锅。”
别人是锅里还有,他是还有一锅,哥哥的爱和半扇猪肉一样不容小觑。
“不要光吃菜,吃饭才顶饿。”
傅宴川两手抱出一碗饭,duang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放在了舒泽面前,体积之大,可以埋进两颗猫头。
李二牛缓缓放下筷子,眼神迷离,“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猪。”
月上柳梢,吃饱喝足的兽兽们归巢歇息。陷入沉睡的小海獭静静漂浮在水面上,被梦游吐墨的巨章鱼喷得撞壁,乌漆嘛黑的抬起头,只看得见一对呆萌的圆眼睛。
小灰举着抄网把小海獭捞起来,放进小水池里,唰毛肚似的飘了几下,“说了多少遍了,睡觉之前看准窝,不要串寝。”
一键卸妆后的小水獭被小灰温柔的送进旁边的小池子,搓搓脸,又睡着飘走了。
岸边,露天而席的喷火龙,尾巴边围了一圈畏寒的小兽。保安队长的蓝光划破静谧的夜空,远处新起的房子亮着点点暖光。
在傅宴川的规划下,整个保育院更有家的感觉。
“也不知道还会在这里住多久。”傅宴川望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
皮皮甩着机敏的耳朵,沉稳的Q弹小脸写满不解,还带着一点紧张,“什么意思?”
不在这里住,还要去哪里住?
他从出生起就呆在这里,就算现在要外出打工,但那也限于在特定地方,两点一线。
那是他的安全区,是舒泽画出来的保护圈。在皮皮的心里,其它地方是人类的地盘,那是异兽族不被允许踏入的禁区,潜藏着无数危险。
傅宴川没有直接回答皮皮的疑问,仰望苍穹,千年前的月亮至今依旧明亮。
他说,“去适合大家生活的地方。”
*
上午起,干饭;午起,干饭;下午;干饭;晚上,干饭;凌晨,干干干饭。
自打舒泽开始漫长的还法力之路后,饥饿和嗜睡的情况就愈发严重。傅宴川和李二牛推断,舒泽应该是在用这种方式弥补身体的流失。
二人没想到办法,目前看来,除了能吃能睡一点也并无大碍,也就随他去了。
食材消耗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值,厨房的烟囱从早到晚都冒着气。
小灰看舒泽大口大口干饭的样子,紧张的抱住了自己的毛茸尾巴,声音有点发虚,“院长吃完锅里的饭,就不会吃我了吧。”
舒泽面颊红润,唇覆油光,三口解决掉一个大鸡腿,中场休息顺嘴吓唬一下小朋友,“你太柴了,我喜欢有肉的。”
小灰感动,身材管理室有用的。
熊铁锤面皮子绷紧,但兜不住乱晃的肉,捂着五花三层的肚子,无眼睛汪成荷包蛋,“院长你不会说的是我吧?”
“不要哇!不要哇!熊不好吃的哇!”
一口气说了十个字的舒泽,专心干饭,完全不顾及小胖子的死活。
傅宴川围着碎花小围裙,系带围在腰间,腰窄而肩宽。他单手举着托盘,空着的手安抚的摸了摸小熊,“别怕,院长骗你的。”
笑眯眯的,“你不够一盘菜,起码得三个一起。”
完了,连他都这么说了。
熊铁锤:QAQ
小灰:0.0
皮皮:o-o
或许是傅宴川难得配合他一起胡来,舒泽嘴上不停,眼睛却往他哥身上瞟了又瞟。
等傅宴川过来的时候,舒泽伸手扯了扯他的围裙下摆。
傅宴川:“?”
他弯下腰,“怎么了?”
舒泽眼睛里藏着稀碎的小星星,“哥,你这样,有点帅。”
噗通、噗通。
树梢哗哗,心跳如雷。
傅宴川觉得自己心跳好吵,吵得他都没有办法思考了。
第40章 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工位……
舒泽静静的和他哥对视,心中隐隐带着期待。
李二牛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如果对方对你也有意思,那当你夸他的时候,一定会有反应的。
然后发现,他哥没反应。
啊……好失望。
傅宴川心跳如雷,好半晌才把自己解救出来。大脑后知后觉开始处理信息,突然意识到,舒泽正看着他,自己再这样呆下去很奇怪。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刚巧看见舒泽头顶的呆毛缓缓翘起,人已经重新埋进饭盆了。
傅宴川剧烈跳动的心快速沉寂,微微张开的唇瓣略显茫然。
而化悲愤为食欲的舒泽,含泪(并不存在)又干了三盆饭。
一个站着不动,一个埋头不起。
李二牛咬着筷子啧了声,“我看这俩怎么那么别扭呢。”
小灰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是这样的,三个人的世界就是很拥挤,我也经常被皮皮和铁锤遗忘。”
李二牛从筷子上嘬出苦意,“我堂堂上古神兽,居然沦落到被一只老鼠安慰的份。”
友善的小灰送他一尾巴,你才老鼠,我是狼!”
李二牛嘬着筷子,惊讶的将小灰从头看到脚,“啧。”
两手摊开,微微耸肩,”没看出来。”
“……”小灰捏紧了拳头,鼠鼠可以忍,狼不可以忍,“关门,放铁锤!”
熊师傅配合的撅起圆润挺翘的屁股蛋子,李二牛叼着的筷子啪嗒落地,“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啊?”那日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你二牛惊得声音都在发抖,“你警告你啊,不要乱来啊!这可是饭桌,神圣而不容侵犯的饭桌!”
有舒泽在,他不信这几个崽敢在饭桌旁投放毒气弹。
但话是那么说,李二牛已经屁股离凳,随时准备跑路。恰是时机,舒泽把饭盆往前一推,秀气的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不吃了。”
李二牛:“!!!”
故意的吧!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呵,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吗!”李二牛拍案而起,放完狠话弹射起步,撒腿就跑。
小灰拉上人形毒气弹穷追不舍。
皮皮淡定起身,骚扰草丛里正在睡觉的小鸟兽。树杈微动,叶片挠过鼻子,小白团子不耐烦的睁开绿豆大的眼睛。被李二牛穿云的尖叫声吵得羽毛塞耳朵。
嫌弃喷火龙身边太多兽太吵的小尾雀骂骂咧咧飞过去,追着他的头发啄,“什么毛病,还让不让鸟睡觉了!”
一片欢腾快乐中,傅宴川垂着脸静静愣神,直到视线里多出了一双手,细长的模样完全没有办法和那个毛茸茸的山竹联系在一起。
但傅宴川不需要联想记忆,只要是舒泽,无须刻意,只一眼就足以唤醒所有本能。手上的温热传入心尖,整颗心都变得轻盈起来。
傅宴川所有不快,都在这一拉中消散。
他抬眼,还是那个欲所欲求的好哥哥,还是那个眉眼如画的宴川帝君,“怎么了?”
舒泽拉着他哥的手,轻轻“嘘”了声,在不解的目光中拉着他往人堆的反方向走。后脑勺翘着一撮头发,像是个小勾子,钓人跟着走。
傅宴川感受着掌心的热意,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又仓皇的松开。害怕抓不住流逝,又害怕抓太紧从指缝之间溢出。
他哥心思百转千回,舒泽是一概没想。他是被宠坏了的,觉得他哥就算真不喜欢他,那也不是大问题。毕竟今天不喜欢,明天说不定就喜欢了,反正他哥又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只要提升一下核心竞争力就行了。
握着现役哥哥,未来情哥哥的手,舒泽毫不客气的蹭了蹭,理直气壮的松开,又琢磨起其它。
傅宴川掌心痒了一下,但见舒泽表情无异样,还以为自己是想多了。
他敛下心中想法,“怎么了?”
专门拉他来无人的地方,“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舒泽还在蒙头感受,手划拉划拉距离,像头小牛犊似的撞进他哥怀里,双手狠狠勒住,勒得傅宴川一声闷哼。所有旖旎心思都在这“兄弟抱一下”中随风消散。
“咳、咳咳咳!”
傅宴川仰着头,神色迷离。猫这种生物,你永远都别想搞清楚他们的习性。上一秒可能还对着你和颜悦色,下一秒就可能给你两拳。
他无奈的拍了拍舒泽的背,“松一点,喘不上气了。”
舒泽抬起头,责备,“你这人,就是性子急。”
傅宴川:“…………”
他无力的张了张嘴,又沉默的闭上。
舒泽又把自己猛栽进怀里,脸贴着某个部位狠狠蹭了下,发出谓叹,“软软的。”
傅宴川没有接上他的脑回路,“什么?”
舒泽松开手,哥俩好的拍拍傅宴川的肩膀,“没啥,你感受感受。”
“感受什——”熟悉的力量充盈身体,傅宴川抬起手,一抹蓝色幽火轰然腾起,乌发及腰,无风自扬。燃去了傅宴川的伪装。淬出了眉宇之间的悲悯无情。
物归原位,千年前的神明重回于世。
正在打闹的皮皮心里一跳,朝着那边望去。他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却感觉浑身的血液在躁动,在兴奋。在提醒他靠近,又催促着他臣服。
“终于……”
皮皮转过头去。
看见被熊铁锤制裁,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李二牛,眼泪糊了满脸。
“千年了啊,终于……”
皮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他什么都没说。但是那话里裹挟着的风霜压得小小的他,心头一震。
那应该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吧。
*
傅宴川睁开眼,本该无情的神明又盛满了浓烈到无法化开的情。他反应过来,舒泽抱他是为了把法力传过来。
傅宴川捏住舒泽的肩,语调微变,“你怎么都渡过来了?”
这般激烈,身体承受得住吗?
傅宴川没有说出后半句,但舒泽完全懂他哥的意思。挺直腰杆,理直气壮,“那当然是!”
舒泽软成猫条,一下子就滑进傅宴川的怀里,最后四个字如鱼吐泡泡,瓮声瓮气的从嘴里飘出来,“顶不住了……”
“!!!!”
舒泽撑着沉重的眼皮,将身上残存的力气都移到了握着傅宴川手臂的手上,“带它们回来。”
已经,已经太久了……
舒泽缓缓闭上眼,呼吸清浅。
乌发滑落,轻轻搭在腕上。
“等我。”
呢喃在风中消散。
……
“其实上古四大凶兽的名号,都是人类杜撰的,你看你们院长,大名鼎鼎的穷奇诶,吃人不?”
李二牛翘着二郎腿,一边抖腿,一边唾沫横飞,“但这事也不能全怪人类。”
下头坐者的三只崽瞪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还跟着后三层天一层的兽。但凡是没外出务工的兽,全都聚在了这里,听李二牛科普山海境。
“你们院长啊,那时候调皮得很。每天掏窝摸鱼,烦得整座山的兽都不想和他玩儿。傅宴川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呆在境内,他就偷跑出去,到人类的地盘上撒野。”
“经常把自己变大吓人,去嗦人家脑袋,把人吓得落荒而逃,再去捡被人丢下的物件。”
“吃的就下肚,好玩儿的就叼回家。”
“久而久之,穷奇凶兽爱吃人的名声就打响了。傅宴川为了给那些被舒泽祸害的人类补偿,没少下功夫。”
傅宴川已经启程去修复山海境,也确认了,当年山海境坍塌,溢出来的能量经过千年的漂泊,落在了这里,创造出了现世的异兽。说来说去,那也是同宗同源的一家人。
李二牛积压了千年的情绪一经释放,嘚吧嘚吧说个不停,说得小灰瞪大了嘴巴。也不知是被对方口中那个从未听说过的,只属于兽兽的世界震撼到了,还是被院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震撼到了。
李二牛如觅知音,“是吧,你也觉得他很荒谬!”
小灰甩头甩得耳朵飞起,“不是。”
“你居然见过那么活泼的院长。”小灰有点酸,“院长已经三天没和我说话了。”
后头不少兽兽,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李二牛:“…………”
他就知道。
猫这种生物,惯会蛊惑人心,随便勾勾手就可以拿下很多人。
“所以等山海境重建好了,我们都可以过去吗?”皮皮作为唯一脑力选手,还是很会抓重点的。
李二牛微一挑眉,“当然可以。”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人类对异兽族的打压有多厉害,有多无法无天。苏尔就是偷了几只鸡吃,就被按上了那样的罪名。而且,还是人类去抢占他的地盘。
他放下二郎腿,郑重其辞,“那也是你们的家。”
保育院里的兽兽们大多开智有限,而且也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稍大一点的,和有脑子的,纷纷被李二牛这句话激起情绪。
一眼扫去,毛茸茸的脸上也瞧见了兽世百态,或懵懂或怅惘,那么多有表情的兽兽,感动中又透着一丝诙谐。
“好了,好了,都散了。”李二牛轻戳熊汤圆,让他在地上小滚了半个圈,开始吆兽,“以后大家都要去的,还会认识很多新伙伴,不必急于一时,先把眼前的活儿都干了。”
“不然等你们院长睡醒,我这个监工也要完蛋了。”
活儿不干不是重点,重点是不干活,没钱,没钱无法扩大产业提高身价,舒泽就没底气追傅宴川。
没底气就会生气,生气就会折磨他。
想他堂堂顿混集团的总裁,星际顶尖首富之一,居然要在这里操心块八毛的事儿,猫这种生物果然很可怕。
正被兽蛐蛐的舒泽动了动手指,发出呓语,“哥……带回来……把它们都带回来……”
“活儿……缺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