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万里晴空冒起了细密雾气。
一声声剌耳琴曲不断从医馆内院飘出,令同样在内院煮药的医童心神愈发烦乱,手中蒲扇晃动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砰!”
琴弦突然从指尖脱落,迅速颤巍巍地抖动起来,发出清脆而细碎的“嗡嗡”响动。
霁薇见状,连忙将掌心覆盖在嗡鸣不已的琴弦上。而不等她再次抬起指尖,一旁的医童猝然站起身来,控诉道:“哎呀,霁姑娘!你就不能等着苏媱姑娘回来再练吗?”
霁薇倒是颇有深意地摇了摇头:“不能。正所谓勤修苦练,这大好的时光可不能有一丝浪费呀。”
观她如此较真的模样,医童顿时气馁地抿了抿唇,昂首望向天空,欲哭无泪地小声叹道:“苏媱姑娘,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见他这般,霁薇轻哂一笑,再次抬手扯起琴弦。
然而剌耳琴音响了不过片刻,两人便闻听医馆外间隐隐有些嘈杂。
“师父!”
“苏媱!”
几乎在听到动静的下一秒,两人急喝一声,旋即拔腿奔向声音来源。
“给我砸!”
霁薇匆匆赶到时,便见十数名家丁模样的壮汉将医馆围的水泄不通,药匣里的药材被他们粗鲁的扔在地上,碾成一地粉末。
而发号施令的,正是那夜小巷中被霁薇点穴的华服公子。
几名壮汉护在他的周身,其中一名正残虐的抓着苏媱的头发,脚踩在她跪伏在地的双腿上,禁锢着她动弹不得。
“住手!住手啊!这些都是救命的药材,不能这样糟蹋了啊!”
大夫声嘶力竭,形单影只地想要拦住一名壮汉,却不料反被推倒在地,后背狠狠撞在一侧的木桌上,顿时疼得站不起身来。
“师父!!”
医童见状,连忙跑到大夫身旁,扶住他向下滑落的身子。
“敢插手我目晶楼的事,我看你们是活的久了,成心找不痛快。那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们,都给我狠狠地砸!”
华服男子忽地合上折扇,所指之处,家丁们便蜂拥而上,肆意破坏起来。
眼看情势危急,霁薇一时顾不及天道定下的种种规矩,满腔怒意瞬间化作根根银针,如闪电般迅速射向狼藉一片的屋内。
“啊!!”
伴随着阵阵痛呼,家丁们乍然歪斜在地,有的捂脸惨叫,有的痛得浑身抓挠,甚至有些昏厥不醒,口吐起白沫,场面一度混乱。
医童立刻满目希冀的看向霁薇。
没想到,近日来师父教她的皮毛医术,竟会用在此时。
似是早就料到霁薇会这般不痛不痒地出手,华服男子眉眼轻佻,用折扇抬起苏媱的下巴,一副虚伪做派的阴柔笑道:“霁姑娘仁慈,自是不敢动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若是你再出手一次,她这张小脸……噢不,她这条命,就要折在你手上了。”
话音方落,拽住苏媱头发的壮汉猛一用力,头皮撕扯的痛楚猝然加重,令苏媱面色极其痛苦的哀嚎一声。
霁薇双拳紧握,正欲一脚踢飞面前那人模狗样、虚伪至极的男子,却不料被人轻轻拽住了衣角。
见她垂眸朝自己看来,医童强撑着师父伤躯,连连向她摇了摇头。
“目晶楼是湘云城最大的教坊,背后有许多大官撑腰,咱们……惹不起的。”
他声音微颤,眼中满含泪水,极力劝阻着霁薇。
“呵。”
扇骨大开,华服男子指节优雅地举扇遮面,像是对医童的话十分满意,语气顿时缓和不少:“听到了么霁姑娘。我知你不是楚国人,来此不过游玩罢了,何必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给自己惹上不快?”
“…………”
话落,霁薇垂下眼眸,久未出声。
华服男子随意打量了几眼狼藉不堪的医馆,倏地从袖中抛出几两碎银。
碎银落地,响起一阵清脆却十分突兀的动静,继而缓缓滚落在霁薇脚边。
“哎呀,今日的确是有些过分。这些银子你们也别嫌弃,拿去好好修缮一番,日后还是要救济百姓呢。”他笑眼微眯,执扇的腕间一翻,对身侧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得到主人示意,家丁立刻揪起苏媱的头发,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跟随华服男子转身离去。
“不、不要!”
头皮被紧扯的疼痛稍稍退散,而苏媱心中的恐慌却瞬间被放大数倍。
她强忍腹部被硌着的痛楚,急切地抬起头来,眸光满是不安和无助的游荡在狼藉一片的医馆内,落在那默不作声地三人身上。
她死死扒着家丁的肩膀,拼尽全力地向他们伸出手,苦涩泪水早已浸湿了面容,绝望颤抖的声音不断溢出她的喉咙。
“求求你们……救救我!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好不好……”
“哼。等着回去再好好收拾你。”华服男子冷眼旁观苏媱无望的挣扎,满是轻蔑地冷哼道。
几人扛着苏媱,大摇大摆地走出医馆,引得围在街道两侧看热闹的众人赶忙让出一条路来,纷纷低垂眼眸,生怕与他们中的谁人对视,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医馆里的三人身影在眼前逐渐缩小,苏媱竭力高举的手臂一点点落了下去,沙哑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直到喉管凝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人会再救她了。
苏媱心底的那股气登时消散,她就此认命地弯下身躯,青石板砖在眼前不停晃动,熟悉的微涩苦药从鼻尖缓缓撤去。
她又要回到那魔窟了,她又日日受着非人的虐待。她的眼睛,也要离自己而去。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逃。
可是……她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咔嚓!”
弥漫在镇上的薄雾终于凝结成云,一记闪电划过,潮湿雨水轰然落幕。
眼看下起暴雨,立在街道看戏的众人连忙跑回家中,寻求避雨之地,但仍不忘避开凶神恶煞的壮汉们。
“轰——”
“霁姑娘!!”
电闪雷鸣迅疾而下,整座小镇轰鸣不已,自然也盖住了医童诧异又焦急的呼喊声。
正低声啐骂苍天的华服男子骂了不过两句,一记天雷陡然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落在小镇里的一棵银杏树上。
漫天枝叶自雨幕翻飞中化为灰烬,宽大树干登时被截断,朝着华服男子的方向猛地砸去。
“啊!!!”
被截断的树干来势汹汹,周遭的房屋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摇摇欲坠,屋顶的瓦片哗哗掉落,墙壁也开始出现裂缝,碎石和木屑顿时四溅,尘土飞扬。
在场之人吓得四散逃离,原本扛着苏媱的壮汉心中一急,立马将她如累赘的包裹般给丢了出去。
而失去了保护的华服男子却被身上昂贵的锦服拖累双脚,错失了逃命的最佳时机。
一声惊恐的尖叫过后,他便再也没了动静。
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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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媱以为自己也将殒命之时,却有一双手稳稳接住了自己。
霁薇神情凝重,匆匆将她安顿在一妇人怀中,便再次施展轻功,将被困在断木碎瓦下的百姓救出来。
闪电倏然撤去,而倾盆大雨下得更加紧密,将漫天尘埃冲刷干净,霁薇无法施法,只能拼尽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劈开压在百姓的重物。
“快快快!不打雷了,咱们也赶紧去救人!”
人群中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声,躲在檐下避雨的人们一拥而上,冒着大雨冲向霁薇所在的那片废墟。
所幸,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犹如昙花一现,并未持续太久。
然而殒命的,也仅是目晶楼的那些人。其余众人,虽是惊魂未定,却也平安无事。
医童匆匆将医馆收拾妥帖,去后院取药,大夫强忍腰伤,转而在医馆为伤者敷药诊治。
“孩子,你先坐着。”一直紧护着苏媱的妇人柔声关切道。
“谢谢。”苏媱朝她扯出一抹浅笑,神思却牵挂着门外雨幕中的少女。
雨水紧密,模糊了她的视线。苏媱只能依稀看见那道鹅黄身影孤站在雨中,望着那截被雷电劈断的树木出神。
“姑娘,雨越下越大就别站在这了,当心着了凉。”
忽而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令霁薇沉思的心绪蓦然收回。
她不动声色地一转眼珠,向那位好心为自己打伞的妇人莞尔道:“多谢。您也去医馆开些驱寒的药吧。”
今日因那目晶楼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的百姓诸多,谁知又突逢变故,此刻所有人都围聚在医馆外间,等候大夫诊治抓药,生怕留下什么隐疾。
一踏进医馆,霁薇便手脚麻利地帮衬大夫忙上忙下,全然顾不得浑身湿透的衣衫。
坐在一旁的苏媱双手捧着妇人递来的热茶,默然看了眼被人抬到里间,昏厥不醒的几名壮汉。
医童正喂他们吃下药丸。
她观了片刻,倏而起身走向忙碌不已的霁薇身旁,指尖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跟我去将衣服换下来吧。”苏媱温声道。
霁薇接过大夫递来的药单,忙得连头都来不及抬:“我没事,你身子弱就先去吧。”
苏媱闻言,却并未转身离去,反倒是一双瞳仁映水,带着几分无助的看向霁薇。
霁薇忙得焦头烂额,察觉出她迟迟没有动静,正欲催促,但谁知一抬首便对上这么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
她心底生出的那抹焦灼急色霍然消散。
还不等她出声,苏媱便脚底一软,目光涣散地歪斜在她身上。
“哎呀,苏姑娘得赶紧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才行。”
一旁的妇人目露关切,急忙将她从霁薇身上扶起,想要带苏媱回到她在这里的住所。
然而整座医馆此刻闹哄哄一片,眼看她二人被困在人群之中,霁薇旋即从药匣里取出三枚药丸,强行拨开人流将她们引到苏媱所住内院的屋子里。
“这丹丸是我当初外出采药熬制而成的,药效极佳,但也过于猛烈,还望夫人定要每两个时辰喂她一颗方才妥当。”
妇人连忙接过那被纸抱住的药丸,应道:“我与这孩子颇合眼缘,姑娘安心便可。”
霁薇望了眼榻上面容苍黄的苏媱,而后轻声一笑:“虽与夫人数面之缘,却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妇人莞尔道:“我是湘云城门唐坊旧青檐茶馆东家的养女,因此只随母姓,你唤我景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