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郴静静听罢,忽道:“那蘅娘呢?蘅娘可曾后悔来到都城,入了王府。”
秋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将头低垂了些,仍由雨后山风将湿漉之气打在她身上。
“莫要与我说谎。”萧郴将这话脱过不过片刻,又道:“骗我也无妨。”
他说罢这话便抽了手微侧了侧身,有那么一瞬,秋蘅觉得他便如幼时瞧见的那只狸奴那般委屈。
无人理会,只如腐朽槁木一般在这人世间熬着。
瞧着他这般模样,虽知他在以退为进,可秋蘅却也无法当真硬着心肠诓骗于他。
“后悔。”秋蘅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但是又有何用呢?这世间并无回溯辰光之法,悔过并不能解当下困局,也无法改易日后归处。”
“我其实,一直都只想有一个家,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家,一个让我觉得纵使天下大乱,只要我躲进那处便会觉得安全的家。”
只是,至今都不曾拥有。
“好,那我们一起造就一个属于彼此的家。”
东风吹皱一池春水,雀鸟掠过树头绿叶,雨后辉光和暖,叫她有些迷了眼,鬼使神差般便点了点头。
幸而,他看不到。
又过了两日,赐圣旨尚未下达,倒是萧琏来了一趟别院。
“我去查过了,是何家人先一步到别院附近来寻人,寻到后瞧得那等腐败尸身,自然去报了官,说是何家六郎叫人暗害了。”
萧郴:“尸首仵作可曾验过了?”
“验了,身上有个细小孔洞,说是尖锐利器所伤,死因是头部伤处所至。只是,不知是掉落山崖所致,还是先被人杀害再被抛尸。”
萧琏说罢这些,静静看向萧郴,见他未置可否,又道:“兄长可是此事有异?”
萧郴并未直接回答,只又问道:“那宫中,还有禁卫军处,可有异动?”
萧琏道:“金统领前些时日指了一批禁卫军出城,说是陛下旨意,调他们办差。”话至此处,萧琏亦是心生疑窦。“兄长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前几日母亲冥诞,帝后微服吊唁。当夜,便有禁卫军假传圣旨将蘅娘唤去,待我与皇后殿下赶至时,蘅娘为求自保已然伤了那人。”
“我将蘅娘带离,余事皆是皇后殿下来处置的。”
“殿下有言,说那人是何家六郎。何六郎其人,琏弟也是清楚的。想来何贵妃是瞧出了陛下的意图,又恐自己色衰爱驰,这才走这阴险之招。”
“何氏也太过大胆,连这假传圣旨之事都敢做。”萧琏听罢,也是胸中气闷。
一则,他是气何氏设计来暗害秋蘅。
二则,他亦是气明帝这为老不修的下作心肠。
“何氏一族本就是借了裙带之势才有今日的辉煌,如今六皇子尚未正位东宫,她焉能不急?”话至此处,萧郴略微抿了抿薄唇,道:“不过,我咬不准这最终执棋之人会是谁。”
萧琏:“兄长何意?”
“这执棋者若是何氏,她所图不过就是为了固宠,为了阻止蘅娘入宫罢了。可她此举也是柄双面刃。”
“她如何就能笃定那何六郎必定能成事?即便能成,她又如何能笃定我不会将她所为揭出来?”
萧琏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嫂嫂虽非身怀武艺之辈,但要呼救闹些动静还是可以的。再者,此处是兄长的别院,非是她何家宅邸。”
“便是如此。”萧郴忽然将摆在如意舆两侧的手收回去,交叠摆到自己膝上。“螳螂捕蝉的戏码,朝局之中难不成还少见了?”
萧琏:“兄长的意思是,这事与皇后有关?”
萧郴摇头:“不单是皇后,应当还有太后。”
“太后?”
“何氏私自调动禁卫军,那些事若要保住自己性命,哪里是肯轻易吐露的?若然他们皆守口如瓶,那禁卫军中便当一切如常才是。可你方才却说,金统领调了一队人离宫了。”
“禁卫军负责护卫皇城,陛下虽有差事要交,难不成不能吩咐天禄司?想来,何氏所为已叫今上知晓。”
“虽是帝后不和,但只要皇后殿下开口说了,陛下必定是要嘱人去查的。金统领自一介无家无傍的小卒升至如今的位置,年不过三十又五,他的手段你也当是清楚。”
“想必是陛下嘱了金统领去查,这才借口调人外出办差,将那些听从何氏的禁卫军都抽离皇城了才是。”
“何氏或许想着是叫蘅娘染了恶疾不好再入宫伺候陛下,可在陛下心中或许会将这桩事移至储副之争上。毕竟,何贵妃膝下有个六皇子。”
话至此处,萧琏恍然大悟。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六皇子是何贵妃的倚仗,也会成为何氏一族的催命符。
“既然与东朝之位相关,那太后与皇后一道执棋,想要削弱何氏倒也说得过去。”萧琏不免敛眉沉思一二,“兄长,你与嫂嫂的婚仪还是应当早早定下来才是,免得夜长梦多。”
能有第一次,自然便会一而再,再而三。
萧郴自然也清楚,他与秋蘅的婚仪宜早不宜迟。“我再好生想想,寻个法子出来将这婚期定下来。”
萧琏:“我回府后也会去探一探父亲的口风,宫中的动向我也会留心着。”
“你留下一道用饭吧。”萧郴如是说着,未待萧琏起身,又道:“对了,过会子你在蘅娘面前无意地提上几嘴,就说那何六郎是落崖而亡,非是叫人砸死的。”
萧琏登时回过味来,戏道:“兄长对嫂嫂当真是体贴入微呐。”
“她都已经好几日不曾休息好了,你若将此事办砸,我可不饶你。”
“是,是,是,兄长有令,我万死不辞。”
萧琏说罢这话,便推着萧郴去寻了秋蘅。
分明不过几日未见,萧琏便觉秋蘅气色欠佳,想来当是于何家六郎一事相关。
几人一道坐台用膳,席间,萧琏自也编出一套说辞来,言那何家六郎是摔死而未叫人打死。
他瞧得秋蘅听闻之后面色舒缓,心下得意,自是朝着萧郴讨起了赏。
萧琏言说山中地气凉爽,此时外出尚有山花可赏,便要萧郴与秋蘅一道做了陪。
萧郴应了,秋蘅自也不会推拒。
待到饭毕,一行人便往山下小镇处略逛了逛。
镇子不大,也不过一条街市,几人由南北行罢一圈,又另买了些吃食,便各自分道而行。
萧琏回了都城,萧郴与秋蘅自往别院而去。
离子镇子,还要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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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半个时辰方能回到别院,路上经过一窄小石桥,秋蘅瞧得石桥之上那抹素衣人影,一时立在原处。
随行之人见她如此,也一并朝那处往去,几个仔细端详片刻,玲珑方小声道:“那是,路家姑娘?”
路泠月许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便也侧了身去看他们。
此时的路泠月早已为女冠,她面上未施脂粉,身着一身素衣,手中托着一个葫芦瓢。相较于先时,倒更添几分脱俗之感。
她瞧得是秋蘅,倒是不曾避开,兀自朝她那儿行去。
玲珑怕她来者不善,自朝前行了几步,挡在了秋蘅身前。
“谢三姑娘,还请移步一叙。”路泠月并未直视玲珑,只将目光移到她身的秋蘅身上,语调平缓,竟是不见昔日半分张扬。
秋蘅瞧向她,见她面色平静,眸中并无半分愠色,便如寻常冠中真人一般。
“世子,我去去就回。”她略俯了身与萧郴说罢,正欲前行,萧郴却是抬手扯住了她。
秋蘅自明其意,抬手轻轻拍了拍萧郴的手背,道:“世子宽心。”
“莫要行得太远。”
秋蘅点头应下,这便与路泠月一道行至石桥另一端。
虽有辉光洒身,但山风凉爽,此等时节立于金乌之下倒也尚未觉出不适来。
路泠月立在那处静静吹了一旬风,终道:“我还从未想过,有一日能与你一道平静地站着。”
“路姑娘……”
“不必喊我俗家名字了。”路泠月将她话语打断,“师父替我定了个道号,静心。”
秋蘅听罢,自是唤了她一声“静心女冠。”
静心瞧着秋蘅,道:“这些时日我细细想来,其实我与你本也是无冤无仇的,但我还是不喜你这容貌,不喜你这人。”
“世间众生万物,有人欢喜,有人厌恶,本就实属正常,并无对错。女冠厌恶我,也算不得什么的。”
静心:“你倒是比我更有道心。”
秋蘅:“不瞒女冠,若无宣王府那一场,我原本也是打出家的。”
静心侧了目,原本平静的眼眸里又带上了情愫,有诧异,有不解,片刻之后又是释然,随后仰天长笑出声。
“我这些年来就是希望你能过得不堪,要么嫁个不堪之辈,要么清灯古佛。不曾想,你原本就是心向往之,倒是我多做无用了。”
静心看向石桥那端的萧郴,瞧着他摆在膝上的手紧紧捏着衣料,又道:“看来,宣王世子虽目不能视,但也十分看重你。”
“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为什么就能这么讨人欢喜?”
秋蘅回眸瞧了瞧萧郴,又道:“因为旁人欢喜的不是我,是我能带给他们所想要的一切。”
她瞧着山风压着树影,层层叠叠,如波般起伏之景,清眸中也带了些许难以分明的神色。
“路夫人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她所炫耀的物件,是她站稳路宅的一柄利刃。”
“路老夫人喜欢我,是因为我容||色上乘,举止得体,是可以送入宫中保她路氏一族荣耀之人。”
“这世间,不是所有血脉相连之人,都是一心欢喜对方的。”
静心点头:“说得也是,那你知晓我为何现在能与你平心静气地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