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珏最后还是同意放了章葵，长漓也答应他此后他们不会再上崇周山。
他回到崇周山寝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常有鱼在屋里吃晚饭，她盘着腿坐在桌子边，对面是龙蛋，看起来像是龙蛋在陪她吃似的。
苍珏觉得这场景怪好笑的，偷看了会才进去。
常有鱼看见他立马放了筷子，凑过来，关心的问：“你们聊的怎么样？”
“嗯，达成共识。”苍珏看到常有鱼脸上露出喜色，心眼很坏的说，“我准备把章葵处死。”
常有鱼立马变得很着急，拉住他的衣服，“他们域主也同意吗？”
“嗯。”
“这也太靠不住了！”常有鱼低头责怪起长漓来，“呸还域主呢，也不知道保护小松鼠。”
骂得苍珏很舒心，只是眼瞅着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不开玩笑了，正色道：“我同意把他放了。”
“真的？”常有鱼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苍珏抿了抿嘴，“我堂堂龙族不至于跟一个低劣小妖过不去。”
“是是是。”常有鱼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您这么高大威猛，肯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苍珏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想到了长漓的话，笑容渐渐消失，他确实该跟他哥好好谈谈了。
他陪着常有鱼吃完饭，独自一人去了苍凛的院子。
苍凛正在给盆栽浇花，月光洒下来给他镀上一层银边，看起来风光霁月，俊逸出尘。
他其实从小就崇拜他哥，觉得他哥什么都厉害，但后来他哥不怎么上进，天纵奇才的名号又落回他头上了。
“找我有什么事？”苍凛没有抬头。
苍珏上前一步，在二人中间开启了阵法，“哥，你是不是知道害了常有鱼的人是谁？”
“谁告诉你的？”苍凛问。
“长漓。”苍珏说道，“他有求于我，所以告诉了我一些消息。我已经知道你和他……”
苍凛终于抬起头，嘴角仍然挂着温和的笑，“所以呢，你打算向真神揭发我勾结妖族毁了药王谷的药田吗？”
“你告诉我常有鱼上辈子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助你圆谎。”
“小珏，你也学会威胁人了。”苍凛平淡的说。
苍珏抿了抿嘴，不肯做出让步。
苍凛道：“我知道她上仙界是为了给母亲复仇。现下仇人已经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她的复仇很成功。”
苍珏问出来最关键的问题，“那个人是谁？”
苍凛看向南方，目光深远，仿佛要望到高柱山，“是龙族。”
“是谁？我认识吗？”苍珏紧皱眉头。
“你认识。”苍凛回过头来，一双青色眼睛盯住了他，“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
更多的真相，苍珏的母亲不让他说，特别嘱咐过尤其不能告诉苍珏。
她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了，当真是爱子心切，纵使苍凛已经试图习惯了一百多年，有时候仍然不免羡慕。
只是……等知道真相的时候他可能会更痛苦。
所以他帮助小鱼离开他，也算是对弟弟的仁慈了。
苍珏半天没有说话，想必这个简化版的消息对他来说还是有点惊人。
苍凛耐心的等他回神，才问道：“那颗蛋是谁给你生下来的？”
苍珏的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但很快调整过来道：“哥这是我的事情。”
“你既然三心二意，何必招惹小鱼。”苍凛冷声问道。
既然长漓直接把他需要寻魂灯火种的事情告诉苍珏，彻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我没有三心二意。”苍珏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呵，没有三心二意。”苍凛对他的说法满怀讽刺，“难道那颗蛋是小鱼生的不成。”
苍珏没说话，他到底没法告诉别人，这蛋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孵出来的。
苍凛当他是心虚到无话反驳，“你既然心有所爱，就不要对常有鱼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情，这样对她对大家都好。”
“不劳你操心。”苍珏甩开袖子，临走前不忘说道，“还有这件事别告诉我爹。”
苍凛挑了挑眉毛。
——
长漓和墨斐接回了章葵，墨斐对着他左看右看，就差把衣服都掀开了，章葵有点害羞的退了半步。
墨斐没在他身上发现伤痕，倒是舒了口气，“还算那条龙识相。”
章葵的心还挂在常有鱼身上，“妖主背的那颗龙蛋是谁的啊，那条龙为什么让妖主照看？”
长漓拧起眉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应该不会是妖主的吧？”章葵问出最担心的问题，因为从妖主的回忆里看，两个人曾经确实认识，妖主又去了仙界，跟苍凛还有关系，那保不齐跟苍珏也发生过什么。
“不会。”长漓斩钉截铁道，“章鱼繁衍后代后会死亡。小鱼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那样的情况。”
“哦，也是。”章葵突然想到，“可是妖主的母亲好像活了很久。”
“妖主母亲本就是厉害的大妖，可能突破了自然规律，但饶是她妖气强大，在生产后仍然身体极度虚弱，后来才慢慢恢复，可惜身体刚养好就遭遇了意外。”墨斐不无遗憾地说。
“啊。”章葵叹了口气，“我还听妖主说她父母很恩爱呢，妖主父亲若真心爱护妖主母亲，就不该让她怀孕。”
“那小鱼就没法出生了。”长漓说。
“那倒是。”章葵觉得这简直是无解的难题。
墨斐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了，她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谣言，说妖主可能不是那头蓝鲸的孩子。
不过后来看他尽心尽力的模样，谣言不攻自破了。
她暗自摇头，没再说话。
——
“孙叔，你见没见过这颗蛋的娘亲啊？”常有鱼在修炼的时候假装要小解，从练武场溜了出去，脚步飞快的找到了孙正德。
孙正德怔了怔，“你怎么突然好奇起这件事来了？”
常有鱼扭捏的说：“我看仙尊特别在意它，所以想知道它娘亲的事情了。”
孙正德摸了摸胡须，其实他也不知道仙尊过去和常有鱼发生了什么，不过龙蛋的亲娘就是常有鱼这件事恐怕不适合让他来说，仙尊都没打算说呢。
他得替小主人保密。
他沉思片刻道：“我也不太清楚，这事你问仙尊是最合适的。”
常有鱼撅起嘴，有些失望，“好吧。”
没想到龙蛋母亲这么神秘，不仅仙尊的哥哥不知道，连他身边的孙叔也不知晓。
难道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她有些顾虑的说：“我问了仙尊会不会不高兴啊？”
孙叔认真想了想，小主人找到常有鱼之前怒气冲冲，如今对她态度越来越好，不知道是忘了先前的芥蒂，还是彻底放下了，他也拿不准，因此道：“你可以试试。”
“也就是说仙尊有可能生气喽？”常有鱼喃喃自语。
因为心里装着事情，她吃饭的时候表情都不自觉凝重起来。
苍珏给她夹了一筷子她不喜欢的蔬菜，看着她没有灵魂似的夹起来就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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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送，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已经放人了，你还要怎样，还跟我闹脾气？”
常有鱼这才回过神来，说：“我没有闹脾气。”
“那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是怎么回事？”苍珏皱着眉头问。
常有鱼瞥了瞥龙蛋，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苍珏不耐烦道。
常有鱼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不说等着我用真话石，是不是？”
常有鱼被催的急了，心一横问道：“仙尊，我想问问龙蛋的娘亲是谁？”
苍珏愣了愣，表情不自然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您之前的伴侣……”常有鱼说。
“小脑瓜想什么呢？”苍珏用指节弹了弹她的脑门，“我没有过伴侣。”
“啊，那您跟龙蛋的娘亲是什么关系？”常有鱼捂住脑门，看见摆在对面的龙蛋泛起金光，微微摇晃着。
她背了它这么久，对它很了解了，这大概是它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变成的颜色。
“为什么好奇这些？你以前从来不问。”苍珏察觉到一点不寻常。
常有鱼老实交代，“因为苍凛仙君说您很在乎龙蛋的娘亲，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您在乎的人。”
苍珏眯了眯眼睛，他不知道苍凛和章明珠发生过什么，但可以确定他现在呆在崇周山对常有鱼绝对有不一样的想法。
那么他特意提及这种话，显然不怀好意。
苍珏想了想，明白了常有鱼的想法。
他说：“我对龙蛋的娘亲情根深种，差点就要和她结为伴侣了。”
常有鱼抬起眼睛，看向仙尊金色的瞳孔里满是认真，心下突然有些空落落的，“那、那你们感情那么好，她去世您一定、很伤心吧？”
“嗯。”苍珏很快承认。
常有鱼心里有点酸酸的，越来越难受，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仙尊的表情：“龙蛋的娘亲是怎么去世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她离开我之后发生了意外。”
“哦。”常有鱼闷闷地点了点头，一直垂着脑袋，“我吃完了，先去修炼了。”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苍珏拉住她的手腕。
常有鱼抽出手，忍住眼眶越来越浓重的酸意，“我最近有进步，所以想多练练。”
“多亏了我哥。”苍珏说。
常有鱼顺着他的话点头，“多亏了苍凛仙君。”
她觉得屋里的空气有点稀薄，想快点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却忽然被仙尊的身体挡住。
苍珏站在她身前，落下一层阴影，“常有鱼，你怎么不问问我，在我心里是龙蛋的娘亲重要，还是你重要？”
常有鱼眼眶有点湿的抬起头，愣愣看着他，“不用问了吧……”
她才不想听到答案。
“为什么不用问？”苍珏逼问她。
“我才不想……”常有鱼想了想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过了片刻才说，“自取其辱。”
“现在还会用成语了。”苍珏笑着说，“学习有成效嘛。”
“您别取笑我了。”常有鱼有些羞恼，推开他闷头就走。
苍珏再度拦在她身前。
常有鱼一时不防，一头撞进了紧实的胸膛里，她抬起脑袋，看见仙尊金色的瞳孔中好似闪烁着星星点点，特别漂亮。
她一时看愣了。
“常有鱼，你不必患得患失，也不必和任何人比较。”苍珏垂眸，表情认真地同她说，“龙蛋的母亲是你。”
常有鱼猛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