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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一执一念

作者:辣手摧桃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看到这里,幻境外的众人神色更为复杂了。他们看着血镜中那血腥的场景,看着林秋月的那张微笑着的面庞与他们面前的这张重合,心中除了一开始对云雾宗众人的鄙夷外,更多了几分对林秋月说不清道不明的悚然。


    不少人悄悄地朝着阵法中央的林秋月望去,而林秋月就站在原地,见他们朝她望过来,依旧是回之微微一笑。


    在没有看见这个场景之前,若是她对他们这么微笑,众人只会觉得如沐春风。可亲眼见证了她是如何一边笑着再一边将与自己作对的人全部杀戮殆尽后,再来看这个笑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不说,但是脸上的神情无一不写着,林秋月,是个疯子。


    四周一时陷入寂静,没有人说话,无数道目光在空中交汇着。这些变化作为当事人,当然是感觉得到的,林秋月知道他们心中会怎样想她,无非就是血腥残暴,心理扭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些她都已习惯了,他们怎样想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开心高兴了就好。


    所有人里,只有一个人,看向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凌川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些目光一一投射在了林秋月身上,他皱了皱眉头,回过身去,朝着法阵中央的姑娘看去。看向她的那一刻,他像是卸下了那层冷若冰霜的表面,他黑色的眼睛中,有心疼、有隐忍、有愤怒。而比起他来,林秋月站在那里,显得要平淡地很多。


    林秋月将目光落在了凌川身上,看着他眼中的复杂神情,怔了怔,轻轻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凌川一愣,所有的情绪在她这一笑中渐渐趋于平静,他握紧的拳头又无力地松开,他舒展着眉头,垂眸看着面前的姑娘。两人隔着人群相望,隔着那阵法相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结界相望。她站在黑暗里,将光明留给了他,可是她不知,他并不想站在这光明里,他想站在她身边,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他只想站在她身边。


    金色光华中,林秋月淡淡地笑着,在别人眼中那么危险那么疯狂的笑,在凌川眼中却是那么地美好,那么地耀眼。他看着林秋月的笑,恍惚间,记忆穿过悠长的岁月,他看见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凌川还没有拜林听晚为师,也没有进入飞羽门,他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孩子。父亲嗜赌如命,还酷爱喝酒,每次输了钱便喝酒买醉,在别人面前唯唯诺诺,在家人却面前颐指气使。日子一长,家里的银钱便被他败光了,还欠下一屁股的外债,母亲忍受不了这种日子,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了。


    母亲走了,家里的生计更加维持不下去了,父亲的赌瘾酒瘾却一天比一天大,年幼的凌川不得不出去做些细碎零工来维持生计。凌川心中虽然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但是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想反抗,想说不,想拒绝,可遭到的只会是父亲的一顿毒打,他也想过和母亲一样,直接一走了之,但是每每看着那男人像一滩烂泥一般倒在街头,若是没有人将他捡回去,他会死吧?


    那点血缘关系就像一把长剑,将他生出的每一个将父亲抛下的念头都生生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样的日子照常地过着,直到那一天,凌川照常按照父亲的要求去酒肆为他买酒。尽管心中有再多的不愿与怨怼,但他还是与平常一样,从米缸下面的泥土中挖出了他私藏的几文钱,去酒肆中为他打了一壶浊酒。


    可当凌川捧着那壶浊酒回到家中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一愣。他推开门,院中三三两两地站着一群粗布衣裳的男人,在他们中间,还站着一个身着金丝锦衣的男人,那男人生得油头肥耳,十只手指头上都戴着一个金光灿灿的戒指,端得是十分的雍容华贵做派。而他父亲,正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嘴中还不住地喊着,“饶命啊。”


    那男人听着他口中的叫唤,更是怒火中烧,他蹲下身来,揪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脸来看着他,喝道,“饶命?你的命值几个钱?我告诉你,你再不还钱,我让你生不如死!”


    “饶命,饶命,我还,我一定还,”他父亲继续露出了那副如痴如狂让人又恶心又可怜的讨好的神情,“我去算过气运了,我今日手气好,今晚我一定会赢的,等我赢了,我一定连本带利的全部还给你们,你们信我,信我!”


    闻言,那男人的耐心似是到达了极限,他一把将人丢下,站起身来,目光移动。身旁站着的打手见状微微颔首,然后上前,朝着地上躺着的人走去,一拳一脚,拳脚到肉,打得他不住地哀叫起来。


    “别打了……我会还钱的……你们信我……信我……”


    那男人皱了皱眉,举起两指挥了挥,示意不要停,继续打。虽然他父亲再不堪,再怎么不像个父亲,但毕竟血浓于水,看着他这副模样,凌川到底还是不能忍,他将那壶浊酒放下,便朝着人群冲去。


    “你们放开我爹,不要打他,不要打了!!”凌川冲进人群里,拼命推搡着那些朝着他爹身上招呼的拳头,可毕竟年幼,又怎么挡得住成年人的攻击,于是挡着挡着,便成了一起被揍的那个。


    如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凌川的脸上,身上,很快,他的脸上便见了血,但他还是执拗地护在他那嗜赌成性的父亲面前,紧紧地趴在他身上,嘴中还不住地重复着,“不要打他……”


    一旁站着的男人挥了挥手,身旁的打手自动散去,围在了他身后。人群一散去,他爹便立即推开了他,朝着面前的男人不断磕头,直流眼泪,“黄老板,你行行好,再宽限我一日吧,我今日一定会赢的,我一定会赢的!!”


    凌川被他推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父亲,那个男人此时满眼猩红,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除了那赌,再无其他。他怔怔地,瞳孔瞬间猛缩,他猛扑上去,一把揪住他爹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怒喝道,“爹!你清醒点,不要再赌了,不能再赌了!!”


    “你滚开!你在说什么鬼话,影响老子气运,如果我今天的气运要是就这样被你影响了,我回来就弄死你!”他爹也怒吼着,将他一把推开,满脸戾气,六亲不认。


    父子俩争执了半晌,立在一旁被叫做黄老板的男人看着面前的这副场景,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抚掌笑道,“好一个孝子啊,此等孝心别说是我了,老天见了都要不忍了,”他顿了一顿,慢慢走到了父子俩面前,声音阴沉,既是慈悲又是残忍,“要不这样吧,你把你儿子给我,我们不仅之前的债务一笔勾销,另外,我会再给你黄金十两,你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凌川脑中嗡嗡地,他有些震惊,没反应过来他听见了什么。但他的父亲听见这话,却立刻眼冒精光,丝毫不犹豫地便抓住了他往那男人面前一送,欣喜若狂不住地叫道,“答应,我答应!”


    黄老板咧嘴一笑,似乎是一早便已料到的事情,他问道,“他可是你儿子?你不后悔?”


    凌川怔怔地望向他父亲,可是,他父亲却丝毫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仍是不停地朝着那男人磕头、谢恩,“不后悔,不后悔,我答应,我答应,只要能一笔勾销我的债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爹……”凌川闭上眼,喃喃着。血液在这一刻如霜般寒冷,一颗心在不停地坠落、坠落……


    “啧,真是个傻子,当爹的丧心病狂至此,还守在这里做什么,不走留着他把你卖了吗?”忽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声音懒洋洋地,含着笑意,也含着嘲讽。


    众人闻声抬头,凌川也在这时仰起脸去,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狡黠漂亮的眼睛——这便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秋月时的场景了。


    那时候的林秋月不过也就十来岁,但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使然,性子上自然也有些和普通孩子不同。她极端,扭曲,除了林听晚外,她不在意任何人。但是那天,她也不知为何,看着那个都快要被爹卖了却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呆子,她忽然就来了兴致。


    林秋月坐在树枝上,懒洋洋地靠着树干,见凌川望着她,她轻笑一声,似是好奇,“喂,问你话呢?小呆子,你爹都要卖了你了,你为什么不跑呀?”


    那一刻,凌川坐在地上,就如她说的那样,像个呆子般望着她。时隔多年,他依旧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一身蓝衣的少女坐在树上,微风吹起了她的发梢,她眉眼弯弯,嘴角扬起一缕淡淡的笑,带着懒散与漫不经心,却又那么狡黠,那么教人挪不开眼。


    凌川怔怔地瞧了她一会儿,才老实地回答道,“因为他是我爹,我不能丢下他。”


    闻言,林秋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总结道,“果真是个呆子。”话音一落,她轻轻巧巧一跳,便从高高的树干上落到了他的面前。


    一旁围着的打手一惊,立即起势,将那男人护在中间。黄老板扬了扬手,示意他们拉开,“一个小丫头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起开!”说罢,他又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小丫头,这个人欠了我们很多钱,你这种时候插手进来,你可想清楚后果了?”


    “他欠你多少钱?”林秋月忽然问道,她没有看向那人,目光依旧在凌川身上。黄老板一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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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嗤笑道,“方才你也听见了,他已经将他儿子抵给我了,我现在,只要他。”他说着,伸手指向一旁的凌川。


    “这可不行,这小呆子我看上了,我就不能让给你。”林秋月说着,转头朝他淡淡一笑,“而我这个人吧,有个毛病,凡是我看上的,我就必须要得到手,不然我就全身难受,我脾气不大好,一难受吧,我就想揍人,”她看了看四周,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趁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最好就识趣些,拿着钱快些滚罢。”


    此话一出,四周站着的男人面面相觑,黄老板更是瞬间暴怒,他喝道,“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今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错,你们,给我上!”


    凌川看着扑上来的男人,心中大骇,连忙爬了起来,挡在了林秋月面前,焦急道,“姑娘,你快走,快走!!”林秋月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瘦弱身躯,怔了须臾,倏尔嗤道,“呆子。”


    话音方落,她一把攀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身后一带。凌川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面前的姑娘已如一道闪电般掠了出去,一瞬之间,那些来势汹汹的打手倒地不起,滚地呻吟。而林秋月正站在人群中央,一脚踏在那油头肥耳的黄老板背上,她踹了踹他,又在他面前蹲下,她眨眨眼,带着她那懒洋洋人畜无害的笑,轻快道:“怎么了?大叔,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那人此时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他哆嗦着,不住摇着头,“错了,我错了,小姑奶奶,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你不是要那小子吗?拿去拿去,我们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放过我们吧……”


    “这可不行,”林秋月摇摇头,认真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若是什么都不要,那不就成了是我欺负你?姐姐说过,不能随便欺负人,你这样,是在害我。”


    黄老板双目睁大,简直欲哭无泪,“那你到底想怎样?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


    “我一开始不就问过你了吗?他欠你多少钱?”林秋月指了指凌川身旁的那个男人,“可是你们不听呀?那我没办法了,而且是你们先动手的不是?”


    黄老板一怔,这次是真的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林秋月缓缓起身,将腰间系着的钱袋解下,随手扔在了他脸边,淡淡道,“好了,趁着我现在心情还好,快拿着钱滚吧。”


    凌川愣在原地,看着那群人相互搀扶着起身,然后相继离去。


    阳光倾泄,树荫绰绰。她在阳光里,他在阴影里,相对而望。


    两人对望了良久,凌川才回过神来,小声地道着谢,“谢谢,那些钱两,就当是我先借了姑娘的,日后定当偿还,若是姑娘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也当……结草衔环,誓死不忘。”


    闻言,林秋月却不语,良久,才笑了,转身离去。


    那时候的凌川,望着林秋月离去的身影,心中惴惴,她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也许对她来说,随手救下他,那只不过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了。


    可对于凌川来说,那天她的笑容,她的身影,却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忘却的。


    凌川本以为在那之后他不会再见到她,但后来,他又遇她。他第二次见到她,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同样的落魄场景,她犹如天神般降临,见证了他所有的不堪,然后拯救了他。


    那一年,他爹因为赌性成瘾,终于自食恶果。在某一天的晚上,从赌场出来后被人围堵着狠狠地揍了一顿,事后心情郁结,跑去酒肆里大喝了一通,在回家途中却不慎失足落水,等别人发现之时,早已化成了一具尸体,漂浮在河水之上。


    人死了,欠下的赌债却还在,那些人不甘心自己的钱便这样打了水漂,随着人死一笔勾销。正所谓父债子偿,就算凌川此时并无能力偿还他们的钱,可是心情烦闷的时候围起来打一顿出出气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反正他孑然一身,谁又会为他出头呢。


    于是这一天的午后,凌川刚下完工,从工头手上结了一些细碎零钱,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钱分为了三份。一份攒着用来还父亲欠下的债务,一份攒着用来还给那姑娘,至于另一个小小的铜板,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想了想,要不去买个包子吧,又想了想,不,算了,还是买馒头吧,一个包子可以买两个馒头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钱仔细地收入锦囊中,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包子铺走去。然而,他才刚走出去没多远,一行人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凌川僵了一瞬,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群人便同往常一般,将他拖拽着进了一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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