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她既怕妹妹觉得自己是看低了妹妹的神力,又怕身边的至亲,有着和她少时一样的逞强和孤勇,在该撤退认输的时候,不肯低头。
“我不怕!姐姐只身闯银光阵的时候没怕过,我如今又有什么好怕的?”
妹妹爽朗的笑声一下子搅散了孟望舒心里的愁云,也忍不住跟着身侧的少女一同笑了起来。
姐弟三人吃着点心聊着天,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了屋。见到夫君早早地候在了寝殿门口,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便急匆匆迎来上来,那种熟悉的踏实感又再次盈满了小狐狸的心间。
“几日后对战百妖阵,我怕你实在她想要去看。
便偷偷寻了个位子,就在一个不远的山头上,这两日我便叫人把软椅和亭子布置好,届时你这双狐狸眼便可派上用场,好好地看看你妹妹的飒爽英姿。”
在床上躺下任由夫君给自己捏脚揉腰的人,听见能前去看妹妹守山杀妖的好消息,心里不免有些激动,旋即却又立刻担心了起来。背对着爱人轻声叹了口气:
“她倒是同我说,她不害怕。
可我总是担心,传说蓬莱每任山主上任前,都要面对上百个凶兽集结的百妖阵,且山门那一日都是清空的,搭把手的人都没一个。
对面的妖族飞天的,遁地的一个不少,她孤身一人守山,总是叫我不放心。”
身后的人顿了一顿,把手上移温柔地按摩着她戴了一天头冠有些酸疼的颈项,低声问道:
“那舒儿,你可有怕过?
你十四岁登基,对着这偌大一个紫云山和后山之外无数的妖怪,还有那含真殿里满脸堆笑阳奉阴违的亲族们,只身上阵杀敌,与同族血脉周旋斗智时,你可曾怕过输?”
背对着夫君的人听见这句话,忽然就被一阵强烈的酸意浸湿了眼眶。她自然是怕过的,从少时起,她每日坐在那个又大又凉的王座上,看着那群眼含深意的涂山氏长老时,她怕过。
孤身对着竹林里盘踞爬行的毒蛇时,有剧烈的恐惧伴着一阵奇痒,迅速地从脚底爬到了头顶,那时的她只觉得牙齿都在打着冷颤,却依然不能逃跑时,她握着剑,也怕过。
再后来,她孤身入海底降服海妖,想证明自己与他相配,不善水的狐狸入了深海,她也怕。附近的肥遗入侵,为了保护子民,只能孤身一人咬着辫子进山对战那些双头怪物时,她也害怕极了。
可要说她最害怕的时候,这些时刻,却都不是最让人害怕的。比巨兽,比海妖,比亲族的异心,更可怕的,是身后的那位神君心意自己尚未明确的时候,那种患得患失的担忧。
是三界议论纷纷,连街边的茶馆儿,都有说书先生,把九尾狐和昆仑天神的情事当故事讲时,怕他因为忌惮流言蜚语放弃她,却又不敢去问的那些长夜。
是云端之上的神女,谄媚示好被他拒绝,恼羞成怒迁怒自己时,被身份悬殊的自卑和众仙讥笑的时候,望着为她出头的年轻神君,想埋进他怀里大哭,却又迟迟不敢迈出脚的那天。
身为一国之君,守山河丢了命,她认,身为身怀神力又活在凡界的神族,为了保护众生去死,她也认。
可如果最后为自己掀开盖头的人,不是少时就倾心的那个少年神君,她是怎么也不会认命的。
“我在那些时候,并不曾怕过……
但我的确是好几次,都以为我们不会成亲了,为了自己无法嫁给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另娶他人怕过。旁人笑我,并不可怕,我不怕那些笑我痴心妄想的酸话。
我也不怕,这一生孤独地守着紫云山老去,我只怕,有朝一日,你跟旁人的孩子,会脆生生地叫我一声姨姨。
就像小的时候,你每次来我家,叫我娘的时候,你爹总是远远地站在门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那时的我,就觉得他靠在那儿,脸上心底都难过极了……”
不等剩下的话说完,原本为她按摩的人,就也爬上了床,小心翼翼地亲着她的后颈耳侧,把说着说着就流下眼泪的人揽进了怀里,从背上蔓延到全身的暖意,伴随着爱人的道歉钻进了耳朵里:
“舒儿,你此生都不必再怕了,原是我的不好,平白无故的,倒惹得你伤心了。”
在熟悉的怀抱里闭上眼的小狐狸没有接话,她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陆伯都的手,又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抛下那些心酸的记忆,咧开嘴轻轻笑了起来。
时至今日,已经得偿所愿的她,拥有了豆蔻时想也不敢想的幸福,她很知足。
紫云山上的日子同以前一样悠闲自在,安心养胎的人每日跟弟弟妹妹在一起吃喝玩乐,觉得才一眨眼就到了妹妹离开自己去守山镇妖的日子。
想到两日后可以前去观战,孟望舒心里有了底后,倒冷静了许多。回到屋子里收拾完东西后,就老老实实等到入了夜,披上了斗篷钻进了马车,在车里握住长剑的夫君紧紧抱住了自己,又举了举手里的家伙,才安心了下来。
等到了那座神山周围,虽然天还未亮,守在山头的人却依然能看得远处的场景。远处的妹妹,独自守在进山的入口处,盘着腿闭眼正打着坐,在她背后的结界也随着口中念念有词的经文声越来越亮。
等小狐狸的眼神移向了对面,早有预判上前一步的陆伯都,清楚地听见了爱妻倒吸的那口冷气。神山要面对的妖阵,的确是凡界的各位国主不曾见过的场面,即使身边的这位新后身经百战,怕也是从未一次性面对那么多妖族过。
蓬莱的山脚下,已经聚集了上百只妖族,青面獠牙在今日的来宾里已经算长得客气的了,那些扇动着翅膀滴着口水的,趴在岩石上露出独眼的,每一只的面目都比画本子上更狰狞。
“这些妖怪,怕不只是百来只吧。看着要接近二百来只了?
那山上当真全清空了?一个支援都没有吗?
对了!你看,那妖群里,怎么长着个白面公子哥儿?那是谁?”
踮着脚张望的人,不住地观察着妖族的情况。嘴里唠唠叨叨地全是对妹妹的担忧,虽然望雪作为上一任山主的关门弟子,习得了秘法,又是姑姑转世,掌管着蓬莱的所有仙鹤。
但……对着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妖兽,一群成日里在山上戏水玩耍的神鸟,能派多大用场啊?今儿这场面,怕是当年被外祖手刃的雀族首领大明王见了,也要吓得立刻跪下吧。
更别提那幅幅凶残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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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卷里,居然还有一个翩翩公子立于其中了。
“那是妖王的独子,今年也就十七岁吧。
这该是他第一次带领百妖前来迎战,神界的规矩一向如此,若是今日继任的山主败给了他们。这座山就得归妖族所有,虽然蓬莱未曾输过,可是他们妖族现如今住着的赢母山,当初可就是这样抢过去的。”
夫君的回答不免让担心妹妹的人胸膛里打起了鼓,原来妖族竟还赢过神界的山主,得过一个山头,真叫人为那个山脚下的少女捏一把汗。她伸长了脖子看着方才还在打坐的妹妹已经起身射杀了几只想硬闯山门的凶兽,又端详了对面的妖族王子两眼,感叹道:
“到底是妖王独子,倒是镇定得很,长得…长得也甚是俊美。
他母亲是什么妖?竟将他生得这样好看?”
被大着肚子的妻子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的神君,冷哼了一声并未答话。抱着手转了几圈,见对方心思全在升仙考试的妹妹身上,心知没人来哄自己后,只能又走回了爱人身旁,没好气地说道:
“你瞧那眉眼和那对翅膀也该知道,他母亲是个羽人。
你如今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地说话不知道害臊的?动不动就夸一个男子俊美,我难道就不俊美了?
追在我身后那么些年,现在得了手,倒出了门,就开始夸起别的男人来了……”
知道夫君生了气,孟望舒回过头看了看那张她心里三界最好看的脸。正准备撒娇,却又被余光看见的画面夺走了心神,方才还站在后方的少年,已经走到了阵前,张开了那对巨大的羽翅。
而妹妹的手里,也聚齐了一团金色的焰火,站到了对面。
好不容易被妻子看了一眼的陆伯都,刚撅起嘴准备等着对方说些好听话,就看见那个毛绒绒的脑袋又转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甚至伸出了一只手开始在背后寻他,边寻边叫道:
“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你快看呐,我的妹妹,还真是个怪有本事的!”
没好气的昆仑山神往后退了一大步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又赶紧往前走去,握住了那只在空气里乱抓的手,叹了一口气上前搂住了爱人的肩,唯恐她大着肚子伸长了脖子失去重心从山头跌下去。
这场战役一直从天未亮,打到了第二日的黄昏,站得累了的小狐狸,只好歇一会看一会,却又不肯离开。直到妖族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一只□□精爆开了肚子流淌出一地的肚肠,才恶心得打了个干呕。
谁知那妖怪留在地上的内脏,不过须臾之间,竟化作一股浓浓的黑水,冒着白烟在空中卷成一个漩涡直直的朝着对面的妹妹而去了。
就在她捂住嘴压抑住自己尖叫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生生地掰开了那只捂住嘴的手,让她的惊叫跑了出来:
“陆伯都!陆伯都!你瞧见没有?方才那一幕,你瞧见没有!”
山门外的妹妹显然也被方才的情景吓了一跳,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愣在了原地,然而远处观战的孟望舒却不觉得害怕,她在担心之余里,居然有些兴奋,过了一会儿,脸上又挂上了标准的狡谲狐狸笑。
这守山一战,原本寻常得很,却就在刚刚,忽然变得有意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