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热气腾腾蒸笼,桑澜用筷子夹起蒸透的三七,右手拿刀切成均匀的薄片。
白医官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露出欣慰的表情:“你从前学过吗?”
桑澜铺开薄片:“从前有位老医师求着我学医。我嫌麻烦,不肯学。后来,他不在了,留给我一本医书。我看得懂书上的文字,分得清草药的区别,却没有人教我其中的道理,幸好白师傅愿意教我。”
白医官:“你是个很讨喜的孩子,勤奋肯学,没有老师不愿意教你。没遇到我,也会有旁的医师教你。”
桑澜端起竹匾,放到架子上:“别的医师不一定会像您,爱护我、照顾我。”
“好了,不要再说甜言蜜语的话,赵五被你家人叫走了吗?”
“没有,她不在营地养鸡吗?”
白医官见她神色茫然,解释道:“她的上官派人来问我,她是不是来找你了,她不在营地里。”
桑澜回监军营帐,白医官去寻赵总管,两边人都没有见过赵五。
“赵五虽然有个性,但平时与人不结仇啊。”
“赵五自己养百来只鸡,得了空闲还能帮我们搬草料、喂马。”
“我们活计多,也没空往外面跑。”
与赵五同帐的三人直夸她人好。
桑澜坐在赵五的床上,摸到她枕头反面藏的蜜枣:“你们有见到外人吗?”
“我们在大军中间,北朝人进不来的。”
红杏问:“军中的人呢?”
“吕将军倒是来过一趟,提了好些只鸡鸭走。”
赵总管拧眉,像是猜到了:“桑澜,走吧。”
到无人处,她低声道:“斥候发现北朝军的踪迹,吕总管领三千军去追了。”
桑澜仍是不解,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幽州五万大军,有两万本地军,两万青州借调,一万招募军。北朝军出了名的战斗力弱,边关难起大战,现在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每位总管都想着分口肉吃,互相之间,不一定对付。主将高奇年轻,压不住手底下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幽州军不比卫家军治军森严。如杜康之流,每支军中比比皆是。杜康见你有能耐,便想招募你。吕将军亦是如此,她应是看中赵五,将她带走。”
赵总管将幽州军情形掰开、揉碎讲,有一句话含在口中,犹豫着要不要讲出来。
桑澜帮她讲出来:“萧监军是块香饽饽,能讨好赵家后人,就能讨好萧监军。”
赵总管汗颜,默认了她的说辞。
桑澜忧心漠北会有异动:“二十年,足够北朝人休养生息。出营地,离北朝人的地界,还隔着一片沙漠。我记得吕总管麾下皆是招募而来,不熟悉地形,在漫漫黄沙中乘胜追击,未必是好事。”
……
“呸!”赵五吐出一口沙子,依靠在赤色岩石上,手挡着阳光,眯眼看着无边无际的远方。
壮实的小兵递给她水囊:“赵五,我们总管带你出来捡功劳,你不要不识好歹。”
赵五报复性地全喝光:“我是个孩子,没到上前线的年龄,你们绑了我,回去有你们好看。”
小兵不生气,她已经习惯赵五每天痛骂吕总管半日:“对啊,你是个孩子,所以吕总管派我们保护你。”
赵五:“你们是杀了几十个北朝军,但谁知那几十个家伙是不是诱饵,贪功冒进不是好事。”
另外一人逗她:“如果我们真中了埋伏,你会被吓得哭鼻子吗?”
赵五:“大可放心,我死也要拉北朝人垫背。”
话音刚落,营地远处扬起一阵沙尘,一群黑影快速逼近。
“敌袭!”
赵五拿起一旁的弓,翻身上岩石,半蹲着,两名士兵愕然,她竟然拉满了弦,臂力惊人。
“发什么愣,抄家伙干他们。”
两人本想说用不着她,但看清敌军数量,闭上了嘴,显然比她们三千人要多得多。
一时间,脸色煞白。
八面伏击,三千军被围困,犹如笼中困兽,哪一面墙都撞不开,鲜血染红了沙漠。
赵五的箭匣空了,她拿起了长刀。
与其憋屈地被捉走当奴隶,她宁愿站着死!
陪她半日的两人,其中一人重伤倒下,另外一人开始力竭。
赵五个不高,北朝军人高马大,她就专砍他们的腿、腰。
多活一刻,她越庆幸桑澜对她的严格,平日的功夫没白费,她还能杀!
一只长箭射中她身前的敌人。
敌人倒下后。
赵五看见一群银甲军举着大夏军的旗帜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面带琉璃猫脸面具,身着银甲,骑着千里驹骏风,手执破晓长弓,接二连三地射出箭矢。
被困的大夏军开始反扑,与银甲军内外夹起北朝军,紧紧咬住不放。
桑澜来了!
她就知道桑澜会来,赵五高兴地大喊:“援军来了!”
一匹马跨过人群,向她奔来,红杏俯身一把拉她上马:“知道你不见,小姐带着一千银甲军,片刻不停地赶来。”
马上视野广阔,赵五看清战死的大夏军人数,心底开始后怕,哭嚎着说:“红杏,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七尺陌刀,刃长三尺,持刀之人宛若游龙,几息之间,北朝人如练习的稻草人一般,被一刀斩断。
马背上用陌刀,闻所未闻。
饶是吕总管恍了神。
只见那猫脸银甲小将,飞身下马,横刀之间,砍断北朝军指挥官逃跑的马蹄。
一声马儿的痛苦长嘶。
北朝军指挥官颈间横着刀锋。
先是三珠连射,箭箭命中,再是马上陌刀。
猫脸小将,来者何人?
清扫战场后,天色黯淡。
篝火冲天,照着夺目银甲。
若是记得不错,银甲军跟着萧世子而来,大军各路总管只道是萧世子的护卫军,装饰门面。
如今看来,银甲军战力强悍、战备精良,与青州卫家军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吕总管向猫脸小将拱手行礼:“多谢。”
桑澜摘下面具抛给红杏:“下次再绑我的人,可没今天的好运气。”
吕总管瞪大了眼睛,这是大名鼎鼎的赵澜!不对,应当称她为桑澜。今日先是斩杀数名北朝军,再是擒获逃跑的北朝军指挥使,难怪她能打得杜康毫无还手之力。
赵五替一直保护她的两人包扎,意有所指地哼唧一声:“早说了,贪功冒进不是好事。”
吕总管一噎,她没有反驳的权利。
桑澜大剌剌地躺在地上,喘着大气:“我没有经验,劳烦吕总管清点伤亡和敌军人头。”红杏用沾了水的帕子,仔细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面具也要擦,表哥看得血迹,又得唠叨我。”
红杏点头:“小姐,休息吧。”
吕总管吩咐人下去做事,留在篝火旁,看着桑澜歇了会,又爬起来给赵五包扎伤口。
赵五嗷一声,桑澜叫红杏喂赵五吃一粒蜜枣,直到赵五腮帮子鼓起来,嗷不出声才停止。
吕总管:“不知桑将军回去如何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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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时不是将军,叫我桑澜即可。我回去会说,我与你内外夹击,擒获北朝军。银甲军只听萧世子、赵王妃和我的号令,他们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桑澜略过吕总管被包围围困一事。
“北朝人有所图谋,倘若我们整日为争抢军功互相算计,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更是辜负圣人与昭和公主的信任。”桑澜望着她的眼睛,“我与你说实话,我不是进来蹭功劳的世家子弟,我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小老百姓。”
“吕总管,你是为数不多靠自己一路杀上来的女将领,你麾下的将士亦是忠君报国的好女郎。我能理解你们的不易,比起有出身的人家,你们想出头的机会更少、也更难。出来打仗,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既然很难,就不要让自己的处境难上加难了。”
吕总管泪眼汪汪,桑澜戳到她心窝子上了,她难啊,她想着带人出来杀敌,想带着赵五出来捡功劳,好在萧监军面前露脸……桑澜不计前嫌,今日不仅救了她们,还替她们隐瞒。
桑澜是个大好人,吕总管一把抱住桑澜,连生道:“多谢,多谢。”
北朝军指挥使被人拖过来。
“我可以杀了你,砍下你的头回去立功,也可以留你一命。你想选前者还是后者?”桑澜用北朝语问他。
吕总管又是一愣,桑澜会北朝语?
北朝军指挥使是个上年纪的老人,脸颊干瘦,颧骨突出,他盯着桑澜看了好一阵,道:“你是凉人。”
桑澜:“前者还是后者?”
“杀了我吧。”北朝军指挥使闭上眼睛。
桑澜:“你不开口,你能保证其他人也不开口吗?跟着你们的战马、骆驼,我们能找到你的部落去,杀光你们的青壮年,让老人和孩子成为大夏的奴隶,这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吗?”
北朝军指挥使睁开了眼睛,看向桑澜的眼色仿佛在质疑她的恶毒。
“我们曾俘获一位飞鹰部落的北朝兵,他告诉我,北朝太冷了,种不出粮食,牲畜也没有足够的草料,所以你们要南下,要跟大夏开战。”
桑澜招手,士兵牵来两匹马。
“按理说,你们北人的马匹更健壮,但与我的骏风相比太瘦弱。”她指着骏风身上的甲胄,“骏风有坚硬的铠甲,有合适的马蹄铁,它能在战场上纵横。”她又指向马镫,“我能踩在马镫上用陌刀、长枪,轻而易举地杀掉你们北朝军。”
“如此说来,你们没有优势,除去依仗神出鬼没地偷袭,你们简直毫无胜算。”
北朝军指挥使气得心口起伏不定,缓过神来,他又开始哀叹,这位年轻而神武的将领说的分毫不差。
“最为重要的一点。”桑澜抬头望向天空,伸手接住月光,“天神的余辉永远照耀着大夏。”
一句天神,让这位北朝指挥使问出心底疑问:“你是不是天神的后代?”
桑澜笑道:“天神会庇护每一位大夏子民,你甘愿成为俘虏,我会善待你的士兵。”
……
七日后。
“哥,探子来报,漠北军朝幽州去了。”
卫安泰拿着信纸匆匆走进帐篷中。
卫安晏嗤笑一声:“幽州军大败,退至幽州境内,还真把漠北军骗过去了。”
“你们两个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镇远侯卫池走进营帐,举起手中军报:“幽州出了一支厉害的银甲军,指挥使带着猫脸面具作战,相传是赵家后人桑澜。”
卫安晏想看军报,镇远侯往身后一藏:“你要找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