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抱着蕊蕊的身影从转弯消失,桑澜刚追上去,小和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绊住了她的脚步。
“施主,茅房在此处。”
桑澜转身,捂着肚子:“哎呀,我不识字,多谢你了。”她走进茅房,等上两盏茶的功夫,小和尚仍在原地。
她揉着肚子,装作一副蹲久了腿软的样子出来:“终于舒坦了。”
小和尚:“施主,请跟我走一趟。”
桑澜袖中匕首悄悄滑落至手腕。
小和尚领着她到一处禅房外,让她外在等着,他进去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给你,治便秘。”
桑澜摆手不要:“小师傅,我哪能要你的东西。”
小和尚塞进她手中:“你随主人来白马寺,那便是与我佛有缘。我听主持说过,做下人的伺候主子,少不得有便秘的毛病。”
桑澜心中惊讶,原是为了这个。
小和尚送她离开,桑澜道:“等明日,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你可有忌口?香酥麻饼,绿豆糕,马蹄糕…”她一溜串地报了一堆名。
小和尚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听桑澜说到吃食,他咽了下口水:“出家人,没有口腹之欲。”反倒说教桑澜,“口腹之欲,只是暂时的快乐,不能带给人真正的满足…施主,你明白了吗?”
桑澜点头,小和尚满意地笑了,他也算教化世人了。
哪曾想,桑澜朝他挥手道别,跳着走下寺前台阶:“小师傅,大豆粗康我吃过,山珍海味我也吃过,我凭借自己的双手挣工钱,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佛祖他老人家不会怪我贪心。”
小和尚被桑澜的回答说愣,立在原地,望着寺内的腊梅,思考其中的道理。
日落西山之前,血红霞光散满天边。
桑澜骑着骏风越过王府侧门,她急着回去梳洗,没注意到有人正看着她。
苏婉仪问慕容莲笙:“那是你姐姐?”
她今日回家,见莲笙不在镇远侯府住,找上门去,才知晓兄弟俩吵架了。
卫安晏信中写了,端亲王府表小姐救过他和莲笙的命,没说是怎么救的。
她听莲笙慢慢道来三年间发生的事,她又想拿起家法抽卫安晏那个王八犊子。
中午差人往王府递了帖子,她领着两个孩子来道谢。
慕容莲笙点头:“是姐姐。”
苏婉仪给出了大多数人对桑澜的评价:“好飒爽的女郎,不愧是赵家后人。”
卫安晏被长风扶着下马车,苏婉仪回头斜了他一眼,还能爬起来,是她下手太轻,换作他爹抽他,呵,半个月别想下地。
千山居中。
桑澜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柳对她的脸涂涂抹抹。
红杏依在小床上,看着两人拌嘴。
“太重了,不带。”
“小姐,你头上太素了。”
“小柳,这口脂红得吃人。”
“小姐,大小姐说了,今日必须画成妆。”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小柳给表小姐画了一个清新淡雅的妆。虽然表小姐近来喜穿素衣,手巧的小柳在上头绣了好些花瓣,添了几分生气。
“红杏,好看吗?”
表小姐起身转头问她,步摇上的坠子随她而动,犹如一朵白色山茶花,纯白天真,纯洁无瑕。
红杏想道:同京城其他府上的小姐一样,表小姐其实也是个爱美的小娘子。如果表小姐从小在府上长大,耳房里定然装满了绸缎首饰。
小柳唤她回神:“红杏姐姐,小姐好看吗?”
红杏:“好看。”
桑澜信任地点头:“红杏说好看,那一定好看。”
小柳点燃蜡烛,烛光驱散屋内的昏暗:“红杏姐姐,我跟厨房打过招呼了,他们会送饭来,你就好好躺着养伤吧。”
“是啊,我还有事得请你帮忙呢。”桑澜将她身上的薄毯往上提,“当然,是等你伤好以后。”
红杏:“任凭小姐差遣。”
一主一仆提着灯笼走出院门,两人说话声越来越小。
宴厅内已经有人落座。
桑澜加快脚步,提着裙摆先朝端亲王、萧北芸行礼:“姨夫,芸姐姐,我来晚了。”
端亲王道:“无妨,小澜坐你姐姐旁边吧。”
桑澜抬头对上一人的桃花眼,嘴角笑容一滞,他怎么来了。
端亲王道:“这是青州苏家家主,她是慕容莲笙的舅母,你唤一声苏姨吧。”
桑澜再行一礼:“苏姨。”靠着萧北芸落座。
苏婉仪望着桑澜,满意笑道:“好孩子,多谢你。过去三年,你辛苦了。”她今天是来代表镇远侯府道谢,谢桑澜对慕容莲笙的照拂,还有对卫安晏的救命之恩。
桑澜转头看慕容莲笙,见他面色红润,笑道:“苏姨,算起辛苦,还是莲笙更辛苦,他日日教我读书识字,但我是个不爱学的,他没少费心思。”
慕容莲笙摇头否认:“没有姐姐,我早就成了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
“莲笙,从前的日子,咱们不提了,往前看。”桑澜拍了拍他肩头,“还是那句话,我希望莲笙,顺遂无忧,长命百岁。”
苏婉仪动容不已,她见过太多算计,父母算计子女,子女互相算计,为了利益不惜将对方推置死地…眼前毫无血缘关系的两姐弟,叫她潸然泪下。
卫安晏眼底装满了桑澜的笑颜笑语,即使整个晚宴下来,她都不曾向他投来一道目光。
端亲王和萧北芸注意到这一点,他们看看小澜,又看看卫安晏。父女俩相视一笑,小澜极少不给人面子,卫将军得罪小澜,算是得罪狠了。
……
残月挂上枝头。
一道黑影从王府高墙一跃而下。
抱胸的白发少年倚在墙边。
桑澜:“你在这做什么?”
卫安晏反问桑澜:“你在这做什么?”
桑澜绕过他:“与你无关。”
卫安晏追上她:“救命恩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巡街金吾卫的脚步声传来,桑澜拽着卫安晏衣领躲进阴影中。
她压在卫安晏肩头,低声道:“别缠着我。”
潮湿的热风吹得卫安晏双颊泛起红晕,他对上面具之下明亮的琥珀双眸。
金吾卫没走远,他伸手揽住桑澜肩头,两人位置对调。
他垂眸看向她未擦去的口脂,红得妖艳,想咬上去的欲望从晚宴一直残存至今,靠近了,心底却升起胆怯。
桑澜察觉到他想靠近,掐住他的下颚往上抬:“你今晚等我,到底有什么事?”
卫安晏鼻腔里带着雾气:“晚宴上,你都不肯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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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说一句话。”
上次,上上次,他以这种委屈的口吻同她说话…桑澜一把推开他:“说什么,说你烧了账本。”
“我可以解释。”卫安晏没有往前一步,“卫家和苏家养着十万青州军,养兵需要银钱,所以青州入股铁矿求利。但镇远侯府当真不知道此事与逆党有关,更没料到他们会对百姓下手。”
桑澜:“卫安晏,你是苏相一手提拔到京城的人,你的话,信不得。”
卫安晏呼出一口气:“你看过账本,上面吴州苏家占利五成,苏党占据半个朝堂,即便将账本呈到圣上面前,圣上当真会处置牵扯的世家吗?为了朝堂稳固,圣上不会轻易处置世家。我烧账本,是为了让青州军摆脱苏党的牵掣,你为了玉溪镇百姓,我也为了十万卫家军。”
桑澜:“你当然可以大言不惭,卫家军毫发无损,而玉溪镇百姓惨死西山。顾师父医了一辈子的人,却落得个全家惨死,临到头,他以身试毒,检验一时散是否有用,他甚至没等到我这个半路徒弟送终。”
她压下心头悲怆:“徐娘子、许娘子、刘娘子…她们被掳山上,为了与山匪同归于尽,尸骨无存,我只能替她们做衣冠冢。”
“卫安晏,我真真切切地看着她们惨死在我眼前,我如何能放得下。”她的眼里流出热泪,“从西山回来,每夜入梦,她们面色惨白,一遍遍质问我账本在哪?”
“你是朝廷派去剿匪的将军,我不杀你,是因为山下还有百姓等着你去安抚,西山经不起折腾了。”
桑澜抹去脸上泪痕:“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路。我要查的事,与你无关,也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桑澜,我要管!”卫安晏拉住她左手,“错了我认。”小心地握住她饱经风霜的手,“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认错的机会。”
桑澜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我如何信你?”
“你不信我,总信莲笙。”卫安晏握紧,“莲笙是你弟弟。”
桑澜蹙眉,用右手去推他:“莲笙也是你弟弟,别将他牵扯进来,别让他,左右为难。”
“桑澜。”卫安晏用力抱住她,埋在她肩头,柔声说,“尝试相信我,哪怕一次。”
月色下,一黑一白的发丝相互缠绕,如同一团线,理不开,剪不断。
硕大的、滚烫的泪珠滑进桑澜的领口,她沉默半晌,开口道:“你别哭了。”
卫安晏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压下眼底得逞的笑意,松手往后退了一步:“今夜,带上我一起吗?”
“你身上有伤,回去歇着吧。”
“我想帮你。”
“几个月前的拐子案,帮我查一查那些孩子的去向。”桑澜转身潜入黑暗中。
……
白马寺内。
小和尚起夜路过大殿,撞见一个偷吃贡品的女童。
他提着灯笼走进去,小声道:“小施主。”
微弱烛光透过灯笼油纸,光团推着小和尚走到金佛的供台前。
他又唤了一声:“小施主?”
女童依旧没有转身,自顾自地吃着贡品。
小和尚提起灯笼,女童被光团吸引,转过头来。
一行血泪从空洞的双眼里缓缓流出。
小和尚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扔了手中灯笼,连滚带爬往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