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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瞪大了眼睛,显然是不明白孙芳菲说这句话的意思。
她忍不住低喃:“永远都不回来?”
“娘,她为什么会永远都不回来啊?莫非她以后都要住在她那个舅父的家里了吗?”
在她过往的认知里,就算是关系再亲厚,舅父也只是外戚远亲。暂住做客可以,永远都住在舅父家却是从来都没见过的。
“嗯。”孙芳菲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江唯先是愣了一下,又想到什么,忙问:“娘,那她不在我们家住了,那大伯父的抚恤金我们还能用到吗?”
闻言,孙芳菲猛地抬头。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江唯一眼,明明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姑娘,却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她这个女儿,自上了学塾,读了些文章之后,就甚是喜爱读书人所谓的‘文人风骨’。
以往在澶州的时候,江唯虽然没有明确提起过,但她身为母亲,能够明确感受到,她的女儿最不喜她市侩、势利、喜欢占人小便宜。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迟迟没有同江唯说起过那笔抚恤金。
她原本以为,江唯在听了江朝朝离家的消息后,最先问的问题可能和江朝朝那位神秘的舅父有关。
譬如,他到底是何许人也?官居何位?
她没有想到,江唯在听了江朝朝离家的消息后,最关心的问题竟然是那笔抚恤金。
而且,明明前几日,她在城门口同江唯说起抚恤金时,她的神情中还满是不赞同,甚至是抗拒。
这才过了几日,唯儿怎么忽然就对这笔抚恤金的态度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而这几日,除了夜间,她几乎都和魏家的那小子待在一起,莫不是受了他的影响?
不对啊,魏云澜好歹也是出身世家的贵族公子,抚恤金那点银子他应该是看不上的。
况且,她的唯儿虽说不上绝顶聪明,却也不至于没脑子到把府里的阴私告知于他。
可若不是受了魏云澜的影响,唯儿的转变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正想着,耳畔又传来江唯满是愁绪的说话声。
“娘,这几天你一直闭门不出,许是不知汴京城的物价有多贵。外面食肆里随便一桌席面,都顶我们在澶州城全家的开销了。而那些时兴的衣衫和头面则更贵,纵女儿手里有娘给的私房钱,却也只买得起一两套。”
孙芳菲闻言,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她的唯儿是在见识过汴京城的繁华之后,知道了银钱的重要性,而非是被那个颇有几分心机的世家公子给蛊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魏公子就不足为惧了。
毕竟他家族底蕴丰厚,非澶州城的富裕员外可比拟。
最重要的,他还长了一张令她的唯儿喜爱的面庞。
看在这两个条件上,纵魏家父子心有谋算,纵魏云澜接触她的唯儿目的不纯,极有可能是想借着江朝朝的身份图谋更大的荣华,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前提条件是她的唯儿能够如愿嫁去魏家,成为尊贵无比的魏家妇,能够同魏家人一样,共享魏氏一族的荣耀。
思及此,孙芳菲的视线落在房间一角被收拾得差不多的箱笼上,面上浮起一抹坚定。
好在,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孙芳菲定了定神,打断江唯的碎碎念,说:“唯儿,娘有件事情,一直没告诉你。”
莫名的,江唯感到一丝郑重和不安。
不是她不安,而是她那个向来张扬跋扈的母亲不安。
她长这么大,鲜少从自家母亲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娘,什...什么事啊?”许是母子连心,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心也跟着高高悬起,连话也有点说不利索。
孙芳菲本想直接把江朝朝及其舅父的身份说出来的,正欲开口,却注意到江唯不同以往的紧绷情绪,喉腔一滞。
她差点忘记了,她这个女儿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不弱的。
一定是她不经意间把紧张的情绪传染给她了。不然,她说话不会磕巴。
她硬挤出一抹算不上自然的温和笑意,抬手抚上江唯的面颊,问:“我儿,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可仍觉得他千般好?日后可想与他成婚?”
江唯愣了一瞬,羞意跃上心头,脸颊染上一抹绯色。
但她还是直言道:“云澜哥哥长得好,家世好,对女儿也很好,女儿自是想要嫁给他的。”
江唯心里很清楚,既然她这么问了,就存了让她嫁进魏府的心思的。
不然,根本不会多此一问。
孙芳菲看着江唯谈起魏云澜时天真又痴迷的模样,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的这个傻女儿,若非是有她在背后为她暗暗谋划,怕是会被那些世家子骗的团团转。
若是唯儿真能如愿嫁到魏府,那可是要做执掌中馈的当家主母的,又岂能沉溺于男人三言两语的软话。
她活到这个年岁,见识了太多的负心薄幸郎。
初识时蜜语甜言无数,平日里也是百般体贴,可当他们遇到足够大的利益或者危险的时候,最先舍弃的,永远是自己的枕边人。
故而,人活一世,什么攀附男人的手段、什么男人的宠爱,统统都是狗屁。唯有把权势、金钱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她顿悟太晚,得罪了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无力回天。
好在,她的女儿还年少。
她已经在江宗文身上吃过这种亏了,那她的女儿就一定不能再掉进同样的坑里。
想到这儿,孙芳菲直截了当戳破了她心里的绮丽心思。
“那唯儿可知,你那云澜哥哥为何对你这般好?”
“云澜哥哥说,他对我——”
后知后觉,江唯注意到孙芳菲的情绪变化,‘一见倾心’这四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其实,不单单是因为她注意到了母亲言语中的轻蔑。最重要的,她想起近日魏云澜的杳无音讯。
不同于往日的殷勤体贴,让她很是不安。
按常理而言,魏云澜就算是遇到突发的紧急情况,也应差个小厮知会她一声。毕竟两人先前约好了的。
可他没有。
她虽然来了汴京城没几日,私下却是将这座城池的大致布局了解了一下,尤其是魏府的方位。
可她身为女子,纵然是知晓魏府在哪儿,也断没有不顾脸面平白寻到他府上去的道理。
这样一想,‘一见倾心’这四个字怕是有些水分。
“莫不是你那云澜哥哥说,他对你一见钟情、再见难忘,想与你携手共度此生?”
说这话时,孙芳菲的语气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江唯听着,神情也从羞赧逐渐转变为无措,甚至是慌张。
但仍嘴硬,道:“娘,云澜哥哥不会骗我的。”
孙芳菲用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心,无奈感叹道:“我的儿,那些都是戏文里负心汉常说的词啊,往日里你也没少看啊,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呢?”
闻言,江唯仍想反驳,可一想起现下杳无音讯的魏云澜,连语气都是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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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云澜哥哥和戏文里的人不一样。戏文里的那些男人,空有一张嘴,只会对着心仪的女子说些腻死人的情话,却没有半点实际行动。云澜哥哥可是每次都会送女儿好些礼物呢。”
这一瞬,江唯只能暂时把心中的不虞都忘却,努力挖掘魏云澜对她好的一面。
说完之后,她自己都信了——除了这次失约,其余时候,他的确挺好的,完全挑不出错。
于是,江唯眼里的坚定越来越多。
眼看着,她就又一次说服自己。
孙芳菲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及时开口,道:“倘若你那云澜哥哥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好,他今日怎么没来赴约?”
“就算他有火烧眉毛的急事,他身旁的小厮总有走得开的时间吧?”
“可他并没有差人前来,任由你枯等,这绝非是将你放在心上的表现。”
“儿啊,不是娘非要打击你,你也知晓,魏家数代权臣,他魏云澜纵然再不济,也算是世家子。汴京城的世家贵女何其多啊,他凭何会对你一见钟情?”
孙芳菲掷地有声,江唯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她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为他开脱。
孙芳菲又言:“你可知,魏家父子处心积虑地接近你和你爹的目的?”
江唯愣了一瞬,问:“爹爹不是说,他与魏大人兴趣相投,互为知己吗?”
“兴趣相投,互为知己?”孙芳菲低喃,随即嗤笑一声,又道:“全是狗臭屁。”
江唯被这句粗鲁的混话给惊讶到了,下意识瞪大了双眼,无措地喊了声娘。
孙芳菲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江唯后,语气收敛了些,变得温和起来,“娘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你魏家人接近你们的目的。”
“目的?”江唯瞬间变得迷茫起来,“我和我爹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
“他们看上的,并非是你和你爹,而是——”
说到这,孙芳菲停顿了一下。
她知道,江唯私下里总爱和江朝朝比较。长相上她稍逊一筹,那就在穿衣打扮上胜过她。之前,张员外家的那个小儿子对她和江朝朝的态度稍有差异,就能气得她好几日都不得开怀。
眼下,江朝朝从无父无母的孤女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她这个心比天高的女儿,应该又要难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母亲这句话的含义。
纵魏云澜接近她怀有目的,可她的父亲是这个家里最有权势的人,从澶州升迁至汴京,旁人定然是艳羡的,结交、巴结都再正常不过。
可听母亲说话的意思,她好像并不这么认为。而且,她能够隐约从母亲的言语、神情中发现她对父亲、对魏氏父子的不屑,仿佛他们做了天大的错事。
“而是什么?”江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语气也前所未有的忐忑。
“而是江朝朝的舅父。”
说完这话,孙芳菲长长呼出一口气,神情也越发放松。
“什么?”江唯感到错愕,随即又有些不甘,问:“她的舅父——官职很高吗?比我爹还高?”
“你爹就是人家提拔上来的,你说呢。”孙芳菲嗤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清雅的面庞,不由得暗想:难怪她的气质那么好,难怪江宗保会选择她——她竟是皇室后嗣。
如今,她的弟弟登基,她的女儿也成了皇亲国戚。
她这辈子败给了她,而她的女儿也将永远被江朝朝那个小贱人踩在脚下。
孙芳菲同样不甘,却毫无办法,在江唯的殷切注视下,说出那句:“江朝朝的舅父,乃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