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栎在李希胤床边守了三天。
一直到第四天晌午时分,李希胤终于有了些要醒来的意思。
他眼睫微颤,偏过头时蹙起眉,呼吸声欲渐沉重。
见此情景,曹栎赶忙上前查看,轻唤道:“亭序?”
见李希胤额间冷汗涔涔,还拿来一块帕子替他拭去。
“!!”觉察到被人触碰,李希胤瞬时睁开眼,也不顾此刻是谁按着自己,抬手便从一旁案上抽出花间剑——
锋刃向上,抵于曹栎脖颈处!
“曹欲仁……”李希胤咬牙道,手中力道加重,看着实在不像卧病三日之人,眼中难掩恨意,似是要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这一切都被曹栎尽收眼底,他赶忙解释道:“亭序,我们从鬼城出来之后,你昏迷了三日……别怕,现在已经无事了。”
说着,脖颈上已由花间剑划开一小口子,沿着剑刃滑落一滴血,落在李希胤心口,砸出朵血花。
李希胤看着曹栎那处刺眼的血痕,方才如梦初醒般,松开花间剑,侧过身子将头埋进被褥中。
曹栎替李希胤收好佩剑,随便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苦笑道:“抱歉,那时也是我来迟了……”
李希胤蜷缩在被褥里,头痛欲裂,脑海不断闪过在鬼城发生的一幕幕,只望见一片无边混乱……
一切原先尽在掌握中。
这次置身大漠,却如同进入幻境,一次次将他与鬼族隔绝开。
但身上所受的每一锋刃,并非虚妄。
曹栎站在一旁,看着李希胤难受,于心不忍道:“我在大漠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而后到了这处小镇,还是家主替你寻来郎中看伤……亭序身上并无大碍,只是心神不宁加之陈年旧伤复发所害。”
李希胤静静听着,在听到几个字眼时忽而一愣,探出头来:“家主?”
“是……”曹栎垂眸看向他,略有隐忧地轻叹道,“亭序,你身上为何会有那么多…内伤?”
李希胤没有作答,只是吃痛地扶额,弓起身子想坐起来。
“慢点。”曹栎见状,忙伸手去扶他。
倏然,卧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希胤。”李希予见二弟终于醒了,语气中难掩喜色。
李希胤在听到这熟悉声音的一刹,全身一僵。
下一刻,他直接将头埋入曹栎怀中,死死抱着不撒手。
“?!”曹栎脖颈处的血这才止住,又忽而被李希胤抱着,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李希予却丝毫没有因此退缩之意,他快步上前,十分和蔼地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小两口”。
曹栎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不去看李家主,更不敢推开怀里的李希胤……
呃呃,有些尴尬。
三人对峙半晌后,还是李希予看曹栎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先开口道:“希胤,你先松开曹大公子吧,他有些喘不过气脸红了。”
“……”李希胤在松手的那一刹,又想栽回被褥中,却被李希予一个手疾眼快揪住,将一床被子扔到一边。
“希胤,是哥哥错了。”李希予低眉道,蹲下身去看李希胤低着的头,才发觉他眼角挂着两滴泪。
“……”李希胤依旧不言语,只是攥起的手又紧了一分。
“哥哥以后不强迫你了……”李希予牵过他的手,轻轻捂着,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旖玉阁唱戏,唱得很好,回头还能接着唱……”
“我不回去了。”李希胤冷脸打断道,同时抽开手。
“先前是我不好,你在寻春楼时,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护着你,任由他们胡言乱语,是哥哥的错。”
兄弟二人对话时,站在一旁的曹栎见李希胤忽然离了被褥,弓着身子微微打颤,便脱了氅衣再次为他披上。
这一动作可算是为他开脱。李希胤在氅衣披身的一瞬,又抓住曹栎手腕,示意他别走。
李希予说了许久,见二弟眼里只有那个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给曹栎让位。
“希胤,在外保重。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都可以随时回长洲,哥哥在家等你。”李希予平静道,这句话他烂熟于心,已然对眼前人说过千百遍。
只是他知道,李希胤不曾听进去过一次。
说罢,李希予转身离开,快要迈过门槛时,又轻声道:“曹大公子,方便的话,我在楼下等你。”
“……”曹栎看向李希胤,不知他愿不愿意放人。
“去吧。”李希胤收回手,任由他去。
那二人皆以为李希胤此刻只是块木头。
却不知他抬眸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时,心中又在想些什么。
……
正敬十五年。
长洲发生了惊骇四方的“血湖案”。
李希予滞留京城久不回乡,以一纸书信说明自己抽不开身,请当时还在游山玩水的李二公子回去。
李希胤回到长洲,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而后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在异象了结,真相尚不明朗之时。
曹栎猝然现身李府内,逼迫李希胤与之为伍。暗话便是要李氏扶其上位,做曹家主。
李希胤不允,为破局,他执剑朝曹栎劈去。
为此一战,他们从穹坞山巅打至山底,刀光剑影所过之处,气浪平推山林,叫李氏所有弟子只敢远观而不敢上前半步。
李希胤本想借此彻底出局,对峙许久,竟不见曹栎伤他分毫。李希胤索性举剑,欲将剑锋对准自己。
却在那时,那一剑落在了曹栎身上。
这一剑,被山上所有李氏子弟看在眼里,亦被山下长洲满城百姓看在眼里。
李希胤不得不站于高处,举着带血的花间剑,居高临下地看着败者曹栎,认下这一剑。
认下他为李氏、为长洲满城百姓,驱除“血湖案”真凶的这一剑。
但李氏收获了李希胤这么一“得力干将”,竟也不知将喜悦藏好。
当晚,李希予就“满心欢喜”地带着衷秦王回到李府。他们谁也没察觉到李希胤状态不对,只顾着与他一道展望李氏与皇族联手后将如何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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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予这个李家主,那时就是这样,为了能留下李希胤,甚至愿意让李希胤成为他们手里的棋子。
眼下,他说的这些自以为认错的话,又能听信几分呢?
李希胤就这么一个兄长,却说一套做一套。
日后再次到了可为李氏攫取利益的时候,李家主是不是还要把他卖了?
李希胤不想回头再看那一遭,索性蒙眼绕道。
-
曹栎跟随李希予到了无人处。
鬼城诸事,曹栎早已将能讲的都同李家主讲了,眼下无须再言说。因而曹栎也不是很明白,对方此时寻他来,又要说些什么。
还是李希予先开口道:“曹大公子,鬼城此刻腥风血雨,确实不是你们能救下的……你回头再多开解希胤,让他别中了魇。”
曹栎:“那个鬼族小女孩,就是我们在疏州城遇见的,大漠之内腥风血雨,那我们的城池呢?”
李希予微微蹙眉道:“我们与鬼族在民间有些来往很正常,只要不是大规模生出乱象与出现鬼术,为官者不会去管。以北岭为隔,将灾祸拦于山外即可。”
“李家主所言极是。”曹栎点头,眉目间却闪过一瞬微不可察的神情。
李希予继续道:“你说你们进入鬼城不过几日时间,但我真真切切见你们离开了近一个月。”
曹栎:“鬼域内日升月落皆异常,李二公子一刻都不曾从我眼里跑开,却还能突然消失,找遍满城都寻不见……幸好在那度过的仅是寥寥几日,若是时间久了,只怕不止是让我们眼见鬼族自相屠戮那么简单了。眼下,我更忧心我们的百姓。”
李希予:“一个月前你们离开,我随陈将军来这小镇也一旬有余。如今,确实不知疏州城怎么样了……想必希胤也不想待在这里,那还是劳烦曹大公子了,早些带他回疏州城,也正好将官府一些理不清的事务办稳妥。”
曹栎:“好。”
说完了公务,李希予整个人显然放松不少,终于流露出作为一个兄长的感情,道:“欲仁,这一路上,多谢你照料希胤。我这个做哥哥的,当年没把他留在身边,放任他离开李氏,虽说游山览水多年,但他也吃了许多苦,身上才有那么些旧伤……”
“没事,李家主。李二公子在我身边,我自然要护着他,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没法向曹氏和李氏交代。”
李希予无可奈何道:“我这个弟弟就是有点脾气,真是麻烦你……”
“不麻烦。”曹栎脱口而出应道,语气平缓没有丝毫不悦。
李希胤的脾气,他已经见识过了。
身上落下的两个血口子,更是见识过了。
“那便好……”李希予长舒一口气,“曹大公子,曹氏与李氏或许也该冰释前嫌了,四方灾祸频起,两家若是争端不休,终究是百姓受苦。”
“我明白李家主的意思。”曹栎坦然对上对方的视线。
却见李希予此刻看他的神情,和蔼到像在看一个已过门的女婿。
真是越看越喜欢。
满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