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新兵器
一年后……
这一年来，一直没有莫忘尘、柳依依的消息。孟仲呈联系军中旧部，沧零、旷无涯追随着偶尔发现的线索，加上楚家庄的鸽子，丐帮的乞丐，不能说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也几乎要将这世间翻遍，竟然连一点踪迹全无。
人当然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是各大驻军体系庞大而分散，难以判断莫忘尘所在的具体位置。孟仲呈的旧部也无法尽数打听。军中守卫森严，不要说乞丐，平民也无法进入。至于柳依依，她既然已经离开了莫忘尘，那么区区一个小女子，若是隐匿于市井，找她简直就如同大海捞针。
寻找柳依依的下落，当然不能凭空寻找。从忘川前杀手的口中得知，柳依依离开莫忘尘，是为了要制造新的兵器，那么，既然她上一个造出的兵器是霰弩，很难想象她下一个制造的兵器与火药无关。
痴迷兵器的人，若是沉迷在杀伤中无法自拔，便很难再回归一一对战的冷兵器了。
柳依依若是脱离了莫忘尘，根本无从得到火药。所以，这一年来，玉清竹寻找柳依依，主要是暗中追查各地的官船以及走私的船只，旨在查找异样的火药流向。可是追查至今，依旧是毫无线索。
难道说，柳依依制造的新兵器，不是火器？那么，她便是放弃了刚刚研制成功的火药驱动箭弩，转向了传统的刀剑？
可是想到这些年来，官府一直难以破获的奇怪兵器杀人案件，只能认为柳依依在制造兵器方面有变态的痴迷。这样的人会忽然转向一点也不变态的传统刀剑，简直难以想象。
又是天高云淡，叶落霜沉。
京师外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头上罩着青布头巾，身穿黑色粗布衣裙的女子沿街而行，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粗布包袱。
她混迹于周围劳碌的百姓之中，衣有尘灰，面色无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她来到街边的一家绣坊门前，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此地平时绣坊不少，他们京城把些活计外包给当地的绣娘，绣娘领了活计，完成之后交给绣坊，如此挣些银钱，以维持生计。
这个女子进了绣坊的门，一径来到柜台前，将包袱放在柜台上。
柜台之后站着一位老者，见了女子，蹙起眉头，怔了怔道：“这位姑娘……”
女子立即道：“这是一桩去年的活计，刚刚完成，不知主家有没有来领货？”
老者眼中光芒一闪，忙不迭道：“知道知道，姑娘随我来就是。”
他一面说，一面抱起包袱，向那女子做了个手势，便快步转出柜台，走到屋角的后门，掀帘子走了进去。那女子跟在他后面，脚步平稳，气定神闲。
老者引着女子走过后院，在一间屋子前停下，回头对女子点点头，便抱着包袱离开了。
女子走到屋门前，轻轻敲门，听到里面有人答应，便推门进去。
屏风之后，帘栊之下，那个黑衣长发的人，正手里端着茶盏，斜靠在临窗的榻上。
他见女子进来，眯起眼睛，目光冰冷。
“你还知道来啊？方才本座还在想，再等一日，你若还不来，本座便要走了。”
女子看了他一眼，并不在意，自己走到对面的座位前，款款坐下。
莫忘尘冷笑道：“柳依依，你拒绝再做霰弩，要打造更厉害的兵器，本座扛着令主的压力纵容你至今，你总要给本座一个交代吧？”
柳依依不动声色道：“自然，今日我本就是来给你交代的。”
莫忘尘道：“哦？那你的新兵器已带来了？”
柳依依摇摇头。
莫忘尘颜色一变，怒道：“什么？你难道又要如上次一般，又要弄什么比试，耍什么把戏？告诉你，本座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算你有世人都没有的手艺，朝廷要的也是听话的人。你休要恃才自傲，否则你便是自讨苦吃。”
柳依依道：“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为何我这次打造兵器，并未向你讨要火药？”
莫忘尘道：“当然。你若讨要火药，本座早已找到你了。”
柳依依道：“我若讨要火药，不仅你会找到我，其他人也会找到我。”
莫忘尘道：“所以，你这次打造的兵器，与火药无关？”
柳依依冷笑道：“怎么可能？打造兵器的人遇到充足的火药，就像是长期闷在一间屋子里的人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后的风景如此广阔，而且略加尝试，便可以发现很多种可能。走出了这扇门，又怎么舍得回去？”
莫忘尘疑道：“那你这次究竟造的是什么兵器？”
柳依依道：“还是弩。另一种弩。”
她说着，淡然的眼睛忽然闪烁起点点星光。
“孟伯恺的火弩，我的霰弩已然成功，名字叫弩，却与一般的弩有根本区别。其中机关巧妙，且有很多中变化，觅得其宗，便可一通百通，制造更多可能。我这一次打造的弩，可以命名为突弩。此弩的特点，便是可以连续发射。”
莫忘尘惊道：“连续发射……”
“不错。”柳依依好像陷入一种痴迷的梦境，手指都在兴奋地颤抖，“我已一通百通，这一次，我不再需要韦达的帮助，也不再需要孟伯恺的对照参考。他们离开，已经完全不会影响我。突弩的结构已经完成，只差……”
莫忘尘恍然道：“只差火药？”
柳依依点点头。
莫忘尘冷笑道：“你这个女人可真是狠心，你好像是只认识有利用价值的人。若你的突弩不需要火药，你早已不认识本座了，是么？”
柳依依抬眼看他。
莫忘尘道：“你不要忘了，本座答应你研制新兵器，是为了朝廷所用，不是为了让你过瘾的。”
柳依依冷冷道：“我只制造新兵器，为谁所用，与我何干？”
莫忘尘看着她，“你那把霰弩……”
柳依依蹙眉道：“我说过，我没有兴趣教你们造兵器。霰弩我已完成，便不再有兴趣。你们既拿走了，爱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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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你们就怎么样，与我无关。其他一切，免谈。”
莫忘尘眯起眼睛，喃喃道：“柳依依，你真的，是个疯子……”
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以往火弩与霰弩研制之时，你与孟伯恺都消耗了大量的火药。现在，你已一通百通，突弩结构已然完成，那么一点用于试验的火药，随处可得，你又何必来找本座？”
柳依依抬起眼睫，定定看着他道：“这一次，我需要大量火药。”
莫忘尘怔了一怔，忽然笑道：“你想通了？你也想让你的兵器以后可以持续被使用？”
他冷笑一声，“你这个人，只在乎打造兵器，却不在乎兵器打造成功之后如何应用，还不屑将打造的技法传授与人。你应该也会害怕那些箭弩消耗完之后，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兵器便成了一无用处的东西。”
柳依依面无表情道：“非也。突弩并不需要太多火药。我要火药，是因为，我还要打造新的兵器。”
莫忘尘猛地站起来。
“什么？新的兵器？你是说，在突弩之后，你还要再制造新兵器，而且，要用大量火药制造？”
柳依依漠然道：“我方才说过，火弩的思路，霰弩的思路，打开了我利用火药的门。火药不仅能制造各种箭弩，更可以制造威力更大的武器。”
她眼里突然显出明亮的神采，喃喃道：“这件武器如若成功，它的威力，可以顷刻毁掉一座城……”
“一件兵器，毁掉一座城？”莫忘尘紧锁双眉，忽然怒道：“柳依依！你究竟想要做甚？”
柳依依道：“我只想制造我设想的兵器，我要让我脑海中成型的武器真实出现在我眼前，我要看着这兵器的威力和杀伤力，这便是我的成功。”
莫忘尘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转身盯着她，冷笑道：“难怪你将本座约到京城来。你是看上了京城的火药库？”
柳依依不语。
“不可能！”莫忘尘一挥袖，愤然道，“京城的火药库，的确储存着大量火药，可那是兵部的重要库存，一分一寸都有专人负责，就算是令主，也不可能调用很多，更何况，令主也不可能允许！”
柳依依轻笑了一声，“一分一寸都有专人负责？你认为，火药库的库存，一分一寸都没有错误么？”
“当然。”
“那只是你认为的情况。实际上，本朝很多官吏中饱私囊，火药库的官员经常会自行做些火药的买卖，私自储藏优质火药，高价卖给私市的火药商人。所以，火药库的库存，不要说是一分一寸的错误，便是几十斤几百斤的错误，都不是没有可能！”
莫忘尘瞠目，沉默了许久，忽然道：“你怎会知道？”
柳依依道：“身居高位之人，怎么会知道市井之间的小事？”
达官贵人锦衣玉食，不屑去想象市井小民的生活。至于朝堂各部的运作，各有各的职能，但是在执行之时，又各有各的潜在规则，很多时候，不知底细，想象的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