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扑朔迷离
滴水观音尤翠翠血染衣襟，尸横后院。
厨房起火，浓烟正从紧闭的窗缝往外冒。
确定周围安全，厨房火势尚未蔓延，玉清竹与旷无涯、沧零三人首先灭了火，又将房屋前后都检查一遍，发现从正屋到后院砸得一片狼藉，霓羽与丰儿踪迹不见。
而尤翠翠，乃是被锋利的琴弦勒断了颈项的血脉，出血过多而死。
三人立即转身退出院子，分成三路，去寻找霓羽与丰儿的踪迹。直到日近黄昏，才又失望返回了院子。
君山上没有人见过有人劫持霓羽和丰儿。这一个白天的时间，洞庭湖上船来船往，已不知有多少条船离开了君山。
这个原本怡然世外的院子，如今，只剩下了滴水观音的尸体。
用琴弦杀人，自然便想到了莫忘尘。莫忘尘的绝技乃是魔音七弦，但他若以魔音七弦与人对战，免不了会有琴音激越，那种琴音不是一般琴音，穿透力极强，即使相隔很远的距离，也能被高手感受到。为了不惊动周围，莫忘尘自然会用其他杀技。
滴水观音尤翠翠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即使她的腿受了伤，不是绝顶高手，也无法如此安静如此轻易地杀死她。无敌双剑为莫忘尘来到君山，莫忘尘自然就在附近。杀尤翠翠之人，以莫忘尘的可能最大。
旷无涯查看着周围打斗的痕迹，捡起几只滴水观音的飞刀，诧异道：“奇怪，这个莫忘尘如此高手，今日出手竟然还带了帮手？可是，这些痕迹，分明是刀剑为之，力度方向，也不是出自高手。”
沧零道：“不仅不是出自高手，甚至可以说，不是出自习武之人。”
旷无涯点头，“对，随便一个有力气的男人，乱挥出去，也能制造如此痕迹。”
玉清竹坐在石凳上，低头看着尤翠翠的尸体，一手拿着一页纸。那页纸上有丰儿写的几个字，最后一个字只写了两笔，后面便染了一片墨迹。
这分明是字写到一半，被忽然打断而停下。看起来，当时必定是事发突然。莫忘尘在尤翠翠和霓羽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忽然出手。看那些刀剑痕迹和散落的飞刀，或许尤翠翠还与其帮手有过打斗，而那个“有力气的男人”必然不是滴水观音的对手。即便如此，尤翠翠还是没有逃过莫忘尘的琴弦，手无缚鸡之力的霓羽和丰儿最终被劫走。
从遗留在这座小院子里的痕迹看，便是如此。
旷无涯在尤翠翠身边蹲下，又将尸体检查了一遍。待查到她的腿时，忽然顿了一下，手指在那条腿上仔细捏按了一番，才摇头叹气道：“这个滴水观音，我们一直以为她的腿只是有些扭伤而已，却原来，她这条腿竟已断了。”
他抬头看看玉清竹，又叹气道：“早知她断了腿，我也就不与她一般计较，与她过不去了。只是，她无凭无据，一直怀疑霓羽姑娘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还恶语相向，实在是有些恃强凌弱的意思。”
沧零忽然沉声道：“一切都在未知，一切皆可怀疑。”
旷无涯一怔，“沧零，你的意思是说，你同意尤翠翠的怀疑？”
沧零道：“到目前为止，任何怀疑都没有证据。但是，滴水观音所怀疑并非信口开河。霓羽，的确有不少特征与柳依依相符。”
旷无涯愕然道：“可是，霓羽姑娘那般高洁之人，怎么可能……”
沧零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尤翠翠原本住的房间，将她床榻上的竹席拽出来，拎着来到后院。
“走，将她葬了。”
他说着，俯身将席子铺在地上，看着尤翠翠大睁的眼睛沉默了一刻，然后轻轻将尸身抱起，轻轻放在竹席上。
从没见过剑客沧零的动作如此温柔。不过，他的脸依旧冷冰冰的，毫无动容。
放好之后，他复又站起，冷冷道：“滴水观音虽然练得一身绝技，却无侠义之心，甚至为虎作伥，不分是非。最后，终于求而不得，死不瞑目。”
玉清竹将那页纸仔细叠好，藏到袖中，而后来到旷无涯旁边蹲下身，伸手轻轻拂平尤翠翠的衣摆，将她宽大的衣袖整理好，又将竹席拉平，轻轻地将人裹起来。
旷无涯看着他，直到他整理好，才道：“小竹子，你对这个滴水观音……”
“抬着吧。”他话音未落，玉清竹便打断了他的话。
三个人抬着滴水观音的尸体，慢慢走过君山的小径，又一次来到湘滩，将她也葬在了那片竹林里。
此时夕阳已然西下，暮色升腾，晚风中淡淡竹香氤氲。一日之内，一切都已剧变。
趁着夜色尚未降临，三人雇船离开君山，直奔岳阳。待到弃舟登岸，来到城门下，已然宵禁，城门紧闭。旷无涯拿出当初岳州知府所赠的令牌，惊动守城官兵，专程开关落锁，放他们三人进城。
此令牌有调动小拨官兵之能。城门官非常配合，调了五个功夫不错的士兵，依旷无涯之言，连夜去往君山，抓紧调查，遍访君山之上的居民，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而玉清竹三人，一刻不停，立即前往归音坊。
宵禁之后，归音坊已关门落锁，陷入了寂静。旷无涯率先上前叩门，叩了一会儿，才有小厮披着衣服出来开门，一见他们，便惊讶道：“旷大侠，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旷无涯立即道：“霓羽姑娘可曾回来？”
小厮道：“霓羽姑娘？霓羽姑娘不是与三位大侠一起在君山别墅么？”
“不曾回来？”
“不曾回来。”
这时，只见东方闻泉也简单披着外衣，匆匆走了出来。见到玉清竹等三人在门口与小厮说话，也是一惊，慌忙迎上前道：“三位侠士深夜来到，不会是又有什么变故吧？”
这连番变故，两条人命丧在归音坊，东方坊主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旷无涯面对着东方闻泉，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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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羽姑娘，还有丰儿，估计是被他们掳走了。”
“掳走？”东方闻泉惊得呆住，“是什么人伤害霓羽姑娘？她一个女琴师，不妨碍任何人，也不参与任何事，谁要害她？”
现有的证据显示，杀害尤翠翠的人，带走霓羽和丰儿的人，最有可能的，便是莫忘尘。可是，那些兵器、决战、忘川的事情，霓羽都从未涉足其中，甚至是全无相关的。樊月芙和婧娘被杀，可能是被灭口，而霓羽，莫忘尘掳走她，当真是没有理由。
若要强行将霓羽与他们面前所探查的事情关联起来，那就只有丰儿。
丰儿自幼失去父亲，又被母亲遗弃，抚养他长大的姑姑又被人所害。任谁看见这个孩子，都会心生怜悯。丰儿来到归音坊之后，霓羽便一直照顾他。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更不懂江湖中事，根本无法帮助他们什么，也只有丰儿，她能帮忙照顾。另外，她还提供了自己在君山上的宅子，供三位侠士和丰儿修养之用。难道说，只是因为这个，莫忘尘便要加害于她？
玉清竹安抚东方闻泉道：“东方先生先不要过于着急。霓羽姑娘和丰儿失踪，我们也只是猜测她是被人掳走，但是毕竟，从他们失踪的现场看来，并无他们受伤受害的痕迹。”
东方闻泉点头道：“但愿霓羽姑娘没事。”
玉清竹道：“东方先生，我们这次来到岳州城之前，霓羽姑娘可曾离开岳州城？或者，可曾有什么特殊的人与她见过面？”
旷无涯闻言，疑惑看了玉清竹一眼。
东方闻泉双眉紧锁，“应该是没有。”
玉清竹道：“何谓应该？”
东方闻泉道：“玉公子有所不知。这归音坊，虽然是优伶献艺之所，可绝不是勾栏之地。但霓羽姑娘一介女流，经常抛头露面，毕竟不妥。所以平日，霓羽姑娘在归音坊的时间并不多。霓羽姑娘酷爱音律，最多的时间，是在君山她的宅子里研究琴谱，来归音坊，有时会献艺，有时，只是为了来找在下推敲曲谱。”
玉清竹道：“那么，我们来此之前，她在何处？”
东方闻泉道：“与平日无异。多数在君山，也来过归音坊几次。”
玉清竹与旷无涯、沧零对视无语。
沧零说得没有错。霓羽与柳依依，的确有很多特征相符。假设柳依依就是霓羽，那么他们在平江府期间，霓羽是不可能出现在归音坊的。除非……
除非，东方闻泉，是她的同谋。
直到现在，东方闻泉才意识到，深更半夜，他们还站在大门口。
东方闻泉忙客气相让，无论如何，大家都劳累了，先进屋里从长计议。
玉清竹与东方闻泉并排走在前面，忽然道：“东方先生，我也曾被霓羽姑娘以知音相称。她对我说过，她祖籍无锡，自幼遭遇惨祸，父母双亡。她的琴艺，乃是继承于她的母亲。东方先生是音律大家，可识得霓羽姑娘的琴艺，是何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