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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 56 章

作者:詹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不是一个重要的人。”过了好几秒,闻负灯轻声说。


    好似一声喟叹。


    “你想起来什么了。”向芜抓着闻负灯的胳膊,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同他面对面坐着。


    回答她的还是一小段沉默。


    “你说过你永远不会骗我。”


    在闻负灯就要开口前,向芜捂住了他的嘴。


    有些恳切的女声,是掺杂着焦虑的恐慌。


    她不希望这最后一道保障破灭。


    然后向芜感觉到面前的男人轻微地点了下头。


    闻负灯摘下来了她的手,握住。


    “我……”他能够感觉到向芜的视线,于是他的眼睛看向了别处,喉核上下滚动了几下。“……这是一个,被遗弃的世界。”


    “世界?”


    “模型。”


    “被废弃的模型?不用说那么好听。”


    被遗弃的世界。


    听起来还挺美的。


    其实就是垃圾场吗?


    失去利用价值后,实验终止后,被抛出去的死地。


    “不……这对我来说就是完整的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每一个人都度过了完整的一生。那些喜怒哀乐的感受,是真实的。”


    闻负灯望着面前空无一物的黑暗,一字一句,讲得很缓。


    “没有人看见我,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是这样的,没有任何证人的存在难道算是真实吗?”向芜的手不自觉收紧了。


    闻负灯尝试着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手指:“我这不是看着你呢嘛。”


    向芜怔住了。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你的事。”


    “哪些?”


    “……所有。”


    向芜瞪大了眼睛:“所有?”


    “我不明白了。”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两双潮湿的手紧紧贴在一起。


    闻负灯把向芜的两只手并在一起握住:“……这个,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没事,你直接说吧。”向芜说。


    但是她感觉到闻负灯轻轻地摇了摇头。


    .


    沉默又在黑暗之中发酵,直到向芜的眼泪止住了,她才甩开闻负灯的手:“所以我们都是被扔掉的垃圾,都是失败品,是吗?”


    “我觉得可以不用这么想。”闻负灯说。


    向芜不明白。她重新抓住了闻负灯的手,抓着他的手往自己领子里塞,带着他的手指压上她锁骨下方的那一排烙印:“失败品。他们给我上标记了,我是失败品。”


    闻负灯的手指浅浅地搭在她薄薄的皮肤上,顿了一两秒:“不。他们把你,归还给了自由。”


    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随时会爆发的女孩僵硬在原地,抓着自己手的手指失去了力量。


    闻负灯将自己的手从少女的领口收了回来,然后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躺在了床上。


    向芜感觉到一只潮湿的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先睡觉吧。”闻负灯说。


    .


    飞机落地京城后,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洁白。


    闻负灯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人儿,确认她好好戴上围巾后,又继续朝前走了。


    结果衣角被轻轻拉住。


    “嗯?”


    “雪……这是雪吗?”向芜不确定地望着外面,气息很不稳,简直像是在发抖。


    跟在两人边上的霍宇和娜娜对视了一下,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来了疑问。


    这孩子没见过雪?


    但是转念一想,向芜是今年才来的京城,没准之前是在南方,的确没见过下雪呢。


    闻负灯放慢脚步,和向芜并排走:“对。这是雪。”


    “下雪了。”


    这是今年京城冬天的第一场雪,虽然来得比往年迟了些,却比往年大很多。


    只消一夜的功夫,小区里的路就看不到了。


    向芜把小猫抱出去玩,雪的厚度足够把小猫一整个吞没。


    冰雪的味道和她曾经在模型中见到的没有什么两样,洁白冰冷的。


    她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


    模型之外的世界,会下雪吗?


    那天晚上闻负灯说的,他正在看着她。


    她的一切,这个被遗弃的世界里的人,无法知晓与理解的一切,闻负灯说,他都知道。


    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中他们是彼此的真实。


    是这样吧。


    “节目组做了一个你的特辑当作宣传片,现在很多人说喜欢你。”


    闻负灯出现在她身后。


    向芜回过头,看到闻负灯冲她抬了抬手,手机屏幕亮着光。


    “我看看。”向芜伸手接过来闻负灯的手机。


    在节目组官博下面的评论区里,尽是对她的夸赞和喜爱。


    说她聪明,说她谦虚,说她好看。


    还有人上升到莫名其妙的价值观层面,聊了教育,聊了艺术。


    开心吗?被喜爱的感觉似乎是好的。


    影响别人的感觉……那让她感觉到自己存在。


    向芜的表情淡淡的,把手机还给了闻负灯。


    她蹲在小区的花园里,把小猫抱起来,放进自己的羽绒服里。


    夜晚的小区,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这里了。


    路边有孩子们白天堆的雪人,但是雪一直在下,被清理的道路没多久又变得洁白。


    向芜把羽绒服脱下来,递给闻负灯。


    “做什么。”闻负灯抱住猫,注视着她。


    下一秒,向芜张开双臂,整个人呈“大”字形向后倒下,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雪地里。


    雪溅了她一脸,甚至落在了她的嘴里。


    向芜把雪花含住,直到融化,然后笑了笑。


    “越洁白无瑕的地方越有可能藏着丑恶。”


    闻负灯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抱着猫,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躺在雪上的人歪着头看他:“如果我说,我要用死来对抗,你会阻拦我吗?”


    “对抗什么?”闻负灯问。


    向芜没有讲话,而是从卫衣兜里摸出来一把裁纸刀。


    看到裁纸刀的时候,闻负灯的目光微顿。


    他看着向芜露出来手腕,眼睛眨也不眨地,把推出来的刀片划了上去。


    过了一秒、两秒。


    鲜红的血流淌出来,滴在了洁白的雪地上,让素净的天地染上了唯一一抹猩红。


    “对抗欺骗。”做完这一切,向芜才说。


    大概是闻到了血腥味,小猫不安地叫了起来。闻负灯起身,把它放进走廊。


    回来后,目光落在向芜还在流血的手腕上:“要我说,这只是逃避。”


    但是他没有上前去阻止。


    和最开始不一样了。向芜想。


    因为他拥有了别的记忆,他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闻负灯了。


    “可是活着就是参与,就是被欺骗。”向芜看着他。“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你是谁?”


    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垂眼看着她,沉默不语了良久。


    在向芜转着刀,思索要不要再来一下的时候,她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闻负灯弯下腰,把她横抱起来。“你这样,死不了。”


    向芜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闻负灯抱回了楼道。


    她的手腕还在流血,滴滴答答淌了一路。


    “猫、小猫……”


    被抱着快速移动,向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慌了。


    听到她的话,闻负灯停了下来。


    他在小猫旁边蹲了下来,仍旧抱着向芜:“你能把它抱上来吗?”


    “有血。”向芜说。


    “裹着你的衣服。”闻负灯说。


    .


    一直回到了家里,闻负灯将浴缸里接满了热水。


    “你现在进去,才能死。在外面,血很快会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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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芜红色的血弄了闻负灯一身,可因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又不太看得出来。


    浴缸里的水越来越红。


    向芜整个人泡在里面,低头看着血液从自己身体里流失。


    空气中弥漫开再名贵的香薰也无法遮盖住的血腥味。


    闻负灯看着浴缸里的血水越来越浓,突然问:“我订了披萨。”


    顿了一会儿,向芜抬眼:“……关我什么事,我要自杀。”


    “录的综艺今天播出。”闻负灯说。


    向芜:“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想看。”


    闻负灯笑了一下:“你前几天问我那个动画电影,我找到了简中版的,可以在家里电视上放。”


    向芜眨了眨眼睛,最后愣是没说出话:“……”


    闻负灯只扫一眼就知道,她又要改主意了,起身:“披萨到了。生死请便吧,小孩。”


    说完,他转身就走。


    向芜挣扎了足足一秒,然后就从浴缸里跑了出来,抓住闻负灯的衣服,在闻负灯身上留下来好几个血手印。


    闻负灯回过头来,忍着笑:“不死了?”


    向芜:“……我饿了。我骗你的。”


    然后她对上了闻负灯的目光,压得她有点抬不起头。


    “我要去拿匹萨。”


    说完,她颇为欢蹦乱跳地朝着门口走去。


    然后就被男人提着领子抓回来:“你这样出去,是要吓死谁?”


    “哦。”向芜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还在湿哒哒地流着水。


    的确看起来有些瘆人。


    但她还是瘪瘪嘴,任由闻负灯去拿匹萨了。


    “我想在沙发上吃。”向芜说。


    “你真不死了?”闻负灯拎着匹萨,睨了她一眼。


    向芜吸了吸鼻子,闻到匹萨的味道,只说:“我饿了。”


    “而且你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男人低头收拾餐桌,静了一会抬头,朝向芜做了一个手势:“先和我去医院。回来我就告诉你。”


    于是向芜想起来了第一次自己割手指,被闻负灯带去看医生的场景。


    这一晃,已经是晚冬。


    “你最开始,知道我是谁吗?”向芜的羽绒服脏了,她套上了闻负灯的羽绒服。


    闻负灯简单处理了一下她手腕上的刀口,就带着她下楼。


    “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些熟悉,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


    向芜眯眼,想推测一下闻负灯有可能是谁,结果因为头晕差点平地摔跤。


    好在闻负灯眼疾手快地捞起来了她。


    “你失血过多了。”闻负灯说。


    等把向芜塞进车里,他快速地把车开了出去。


    甚至没有看路灯。


    向芜感觉着巨大的加速度,靠在车上:“你是真的打算,放任我死掉吗?”


    男人认真看着道路前方:“那是你的自由。”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向芜皱起脸。“匹萨,动画片,节目。我是真的打算去死的。”


    “那是以免你后悔。”闻负灯说。


    沉默了一会儿,向芜说:“也许死了是对这一切最好的反击。”


    “不过我还不想死。”闻负灯说。“活着就还有未来。不管真假,美好的体验总会是真的。你创造出来的一切,也都是属于你的。”


    “这是你当演员的原因吗?”向芜问。


    “也许吧。”


    关于那些后知后觉的记忆,闻负灯总是需要缓慢地辨析。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天赋在此,后来才发现,着那似乎也是他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


    和向芜一样。


    “那好吧,我还有很多事想做,我先不死了。”向芜想了想,把手腕上的血抹在了车窗上。


    “……”


    闻负灯没忍住,看了车窗一眼。


    向芜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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