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抒珩没说什么，跟在霍弃罹后头回去了。
一路上静的很，霍弃罹总想说些什么。
他问：“全听见了？”
陆抒珩嗯了声。
虽是装模作样，但陆抒珩心里总归有点不舒服。
霍弃罹说：“权宜之计而已，不必放心上。”
陆抒珩问：“不放心上什么？我不放你心上？还是你不放我心上？”
霍弃罹笑，凑近：“你明知父皇有意为止的。别为难我，好阿敃。”
陆抒珩离远：“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从阮关水把他带出来同他讲话他就猜出来了。顺懿帝这是在点醒他，他应该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以此来告诫他，留他虽有用，但不能逾矩，就算是手无兵权的霍弃罹，也可以照样捏死他，他的命，在霍弃罹手里，在顺懿帝手里，在大聿手里。
霍弃罹见他在思虑，无心同他说话，他不想陆抒珩想多了。
但陆抒珩向来没生他的气。他只觉得自己无用，他的命在大聿，陆家的命在大凌。
无能为力，任人左右。明知是棋子却不得不做。
霍弃罹拉过他，说：“听钟三胜说，京里新开了家新茶楼，生意景气，十分有名，那家茶楼的种类多，你应是喜欢，过去看看？”
陆抒珩提了提劲儿，兴致所驱，想去看看。
进了茶楼，陆抒珩就闻到了股茶香味，知是上品，心情不由愉悦。
二人进去，店掌柜像是认识，忙过来把人请到二楼。
二楼是茶香源地，僻静了许多，掌柜的把二人送门口就离开了。
隔着一扇门，二人提高警惕，不由攥紧腰间的刀。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往外推，入目便是一个人，声音温和：“七弟，弟媳。”
霍弃罹一看，原来是霍敛。
便问：“你开的？”
霍敛道：“闲来无事，开着玩。好歹能有点收入，不至于饿死。”
霍敛没多说，把人请进去，交代缘由：“原在窗边远远望去像你身影，就把你二人请上来了。想必，这就是陆状元了？”
陆抒珩见霍敛看他，在脑海里过一遍，没见过，却还是恭敬回礼了。
霍弃罹道：“这是二王爷。”
陆抒珩躬身：“二哥。”
霍敛抬手：“不必行虚礼，啓骋婚礼我未过去，也实属遗憾今日才见上，说到底我还得谢你，听啓骋说，在大凌，你帮了他不少忙。”
霍弃罹提醒：“扈氏是他母妃。”
陆抒珩这想起，之前画像的事。原先他费尽心思查霍弃罹寻画像一事，今天终于得到结果了。
但确实有些惊讶，没想到百里家族扈氏竟与大聿皇室有牵连。
当时百里家族被满门抄斩，扈氏竟能逃出来顺利诞下霍敛，百里家族一个大族，能在一代之中顺利淡化甚至被人忘记，朝廷不会出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陆抒珩敛去神色，道：“能帮二哥，是浔敃的福气。”
霍敛哈哈笑两声：“听七弟谈起，你素爱品茶，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这茶楼里头，喜欢哪个你随便拿，不必客气。”
陆抒珩应下：“那便多谢二哥了。”
三人在茶楼用了晚膳，这里头有个茶酥，入口清爽，陆抒珩不由多吃几块，霍敛直接让人再多打包几份赠与他。
二人见天色已晚，便先告辞了。马车里，陆抒珩一言不发。
霍弃罹问怎么了。
陆抒珩突然扭过头看他，带点思索：“之前在大凌……”
“嗯？”霍弃罹以为他要说什么。
“你钱还没还我呢。”
“……”
“我花了不少功夫，请了不少人，想起来亏了。”
霍弃罹有些尴尬，当时只想利用他，五大三粗的记性，并未把事放在身上。
他说：“咱家的钱都是你的。”
陆抒珩琢磨：“咱家？”
霍弃罹道：“咱家。有你就有家。”
不可否认的是，听情话确实会让人高兴。
二人开始说起正事。
原想着火烧院子他们二人能过去看，但现在过去必定虚张声势。
陆抒珩说，不如先回府。
回去的时候，谢泉同关灼已经回来侯着了，火烧的大，几乎什么都没了，三兄弟见庄子着了，怕露马脚，便没再回来。
这算是个警告。
但奇怪的是，三人隐蔽很好，似乎有所接应，又像是有人背地里观察谢泉关灼动向通报信息，一来二回两人也没逮着，扑个空，二人不想打草惊蛇，只得以退为进了。
霍弃罹脸色有些不好看，这种背地的眼睛让他行动会拘谨，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他回来，要保全整个府，不能再肆意妄为。
一想到这就有些烦燥。
陆抒珩拍了拍他的肩，讲：“若如此，那就不可能是燕林攒，他刚回来，京里没那么多让他可用信任的眼线。”
霍弃罹道：“就怕不是他。”
他又道：“不是他，麻烦大了。京里权贵多了去了，这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专盯我们看。”
陆抒珩抬手拍下他：“枪打出头鸟，还不是你动静太大？”
霍弃罹不吭声了。
陆抒珩道：“背后不论是谁，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太子，将军，世子，诸侯，贵族，哪一个我们能轻易除掉？啓骋，别太心急了。”
霍弃罹叹口气：“听你的，先盯捎。谢泉关灼混淆视听，再派个盯着。”
二人领命退下。
霍弃罹把人拉回来，在他嘴上亲了亲：“我竟得此军师。”
相比于他，陆抒珩办事喜欢瞻前顾后，全局性强的多，理智的可怕。
陆抒珩主动回吻过去，想解解他心中烦躁：“你的。”
霍弃罹一下就胀了。
陆抒珩抬手压盖下去：“将军，这么经不住？”
霍弃罹看他，眼神中已经算不得清白了，他带有些伏击的味道，想吃进肚子里，独立吞咽。
霍弃罹问：“军师，可否解下？”
陆抒珩离开他怀，低头俯视他，霍弃罹仰头，陆抒珩摸他下巴，轻挑起来：“军师无能，解不了。”
说着转身走了，霍弃罹哪能让他走，三步并作两步，搂过他，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压过他的头发，去寻他的耳朵。
陆抒珩被亲的难受，霍弃罹呼吸净喷洒在他脸上，热热的，闷闷的。
他偏头，霍弃罹勾住他衣袍，抚摸他的发丝，黏腻的说：“阿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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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抒珩动了下，就被抓着了。
“想去哪。”霍弃罹说，“你跑不了。”
陆抒珩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衣袍拢住：“怎么，这么耐不住？”
“忍不了。”霍弃罹伸手又给扒开，“给我吧。”
陆抒珩转身，用巧劲儿挣开他，重新把衣袍拢好。
“不给。忍不了也要忍。”
霍弃罹摆了个哭脸：“你何苦为难我。”
陆抒珩伸手把他的嘴唇弧度给摆回来，成个笑脸。
“我哪为难的了你。干什么事都急冲冲的，这可如何是好。”
“我慢些。”
“你总是言而无信。”
霍弃罹跟泄了的气球，浑身没劲，手还不死心的抓着陆抒珩。
“松手。”
今晚陆抒珩铁定不给他碰。霍弃罹干什么都先斩后奏，他总是被动的很。
陆抒珩态度很强硬，霍弃罹只好松开，陆抒珩抚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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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安王世子府。
燕林攒无事，正欣赏着墙上挂的字画。写的歪七扭八，毫无艺术含量。
但燕林攒看的入神，时不时还能背手点评两句。
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明哲保身。
裕安王一进门就听燕大将军在那一个劲儿的夸这字写的妙。
妙什么，不知道。
裕安王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燕林攒没听他说的话，拉过他，指了指上头的字：“阿韵，你看，多好看。”
裕安王也跟着看，真看不出七八，便坐到主位，说起正事，道：“太子来信了。”
燕林攒嗯了声，毫无波澜，继续看。
裕安王有些称赞，接着说：“不错，波澜不惊，看来燕大将军在外历练也不是毫无成果。”
燕林攒背手，端坐在裕安王身旁。
“说的什么？”
“太子言明，可以试着拉拢陆抒珩共谋事。”
“陆？”
“霍弃罹那个和亲王妃。”
燕林攒才想起来：“哦，我记得。太子持剑于他项，递金樽不卑不亢。有骨气。”
裕安王研磨，准备回信。
“太子意欲何为？竟要拉此人，不怕他反将一军？”燕林攒问。
裕安王嗤笑：“不必理会。太子虽登位，但脑子不好使，空有嘴腹却无谋略，不敢苟同。我们既不效忠于他，即使被反将一军，我们也乐见其成。”
燕林攒替他研磨：“说的也是。听闻皇上醒了，又昏睡过去，太子如今执政，却无政绩。我回来见昀睿州民不聊生，刚闹了场洪灾，却迟迟不拨款下去。”
裕安王正回信正道：“太子欲养他的兵马，钱又生不了钱，只能从百姓里头扣。”
燕林攒在边关打仗，最见不得的就是民生疾苦，民不聊生的场面，只是抚眉道：“京中边疆两世界。太子只顾养精蓄锐，怕七王爷卷土重来。但却忘了身后百姓，殊不知，得民心者得天下。①”
裕安王道：“待京中百姓体会到边疆百姓疾苦之处，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不知道要发多少战争，到时必是太子落马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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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选自《孟子·离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