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把谭思文带来见你,她今日急才不错,倒是挽回了些局面。”
燕景祁风风火火下朝,来不及和元嘉细说,便又吩咐起事来,“我马上要见端王,怕是无暇顾及其他。若母后她们问起今日朝上之事,你只管直说,但请她们无须担忧,昌平伯会付出代价的。”
这些话,有的直白清楚,有的又含糊不明。可燕景祁却似乎笃定元嘉能明白他的意思一般,只匆匆说罢,便又往侧殿而去。
元嘉目送燕景祁离开,又在心底一件件的把男人话里之意与朝上之事相互对应,好一阵才捋了个分明。
而后,才恍然燕景祁要去找端王商议什么事了……只是不曾想,端王这两年竟已洗心革面到这份上了,今日在朝上说的话亦是言之有故,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咱们也回去,让人把谭思文带到清宁宫见我,”元嘉吩咐道,“还是在上次的暖阁。”
逢春低声应了一句,先一步离了宣政殿,徐妈妈则扶着元嘉上了步辇,一行人径直回了清宁宫。
……
“……你在朝上说,那马忡与昌平伯行从过密,究竟有几分真?”
一见到人,元嘉便单刀直入地问了起来。
谭思文倒是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元嘉是从何处听说的。
“予今日也在宣政殿,只是坐在后头罢了。”
元嘉简单解释了一句。
“一半一半吧……”
谭思文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翠娘去胡玉楼做工时,确实看到过有人借酒装疯,也确实打扮富贵、谈吐倨傲,可闹事的人是谁,翠娘认不出来,我也辨不出来……”
“至于马忡,我确实不了解他,但也听过旁人议论,说他个性偏执,经年仕途无进之下,遂起了歪心思,自觉能在青史之中留下名姓也是本事,所以渐成今日之模样。硬说起来,他不是和昌平伯来往过密,而是和所有他认为足以被史官撰录成册的人都行从过密……我还听说,马忡也曾想登端王府的大门,只是被端王嫌弃不入流,数次试图结交均无功而返罢了。”
谭思文应当甚少做这种背后议论人的事情,说到后头,已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两颊更是泛着烫意。
还真是魔怔了,竟敢把心思打到万春长公主和昌平伯的事情上。元嘉不悦地冷哼一声,转头又想起燕景祁说过的话,“怪不得陛下夸你有急才,端王也是上道……只是马忡其人,留不得了。”
燕景祁要去和端王商议的,怕就是如何落定“过从甚密”一事了。先将马忡此人从这件事里除开,定下昌平伯的罪过,其他的,再徐徐图之。
元嘉思绪百转千回,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谭思文有些郁郁不乐。她颇感奇怪地瞥了人一眼,又道:“谭卿是还想到了什么?又或是觉得这其中还有不妥当的地方?”
谭思文摇头,勉强扯了抹笑,精神却委实称不上好,“我本以为,可以用律法为万春长公主讨回公道的,不想这件事到最后,靠的还是……”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谭卿既已在秘书省为官,自是熟谙各部律法的,便也该知道……男子施罪与女子施罪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元嘉眼中藏着不满,“马忡话说得难听,却也不是没有道理……若依儒家五服亲疏来算,万春长公主夫家尤在、夫婿尚存,自当先为史家人的。马忡说长公主倚仗皇室身份,暗指予等不按法度肆意论罪,倒也不错。”
“可他杀妻害子,若如此都不得重判,法亦劣法!”
谭思文气红了眼,语气更是生硬。
元嘉将食指竖在唇间,轻摇着头示意噤声,缓了缓又道:“所以才要将他钉死在谋逆的罪名上……万春长公主出身皇室,此点无从驳论,谋逆的帽子虽大了些,却也不是塞不进去,只是仍免不了以权压人的非议罢了。”
“那是他罪有应得!”
谭思文压低了声音,语气尤带着愤懑与不甘心。
“再闹几日,这事也就定下了。大周国富民强,陛下春秋正盛,原也不会被朝臣的几句话掣肘,不过是念着这事本该先由中书省草拟诏赦,又经门下省审议后方呈送至陛下面前,如今却因长公主的身份,全然掉转了首尾,这才耐着性子听他们争论了这样久。”
元嘉有些烦躁地搁下杯盏,虽在说着劝慰谭思文的话,可她自己心里也是恼怒的。
今日所见,便是身份贵重如万春长公主,要讨个公道也如此之难……分明是太平盛世,却反堵不住这些诋毁非议了。
不过是要处死个害人性命的恶徒。
谭思文不觉元嘉所想,只显出几分纳罕,“陛下自太子时起,便是出了名的贤德仁爱,又谦恭下士。从前在学舍念书时,我便听为官的学兄们说起过不止一次,他们道陛下天生一副好性子,待他们这些年轻官员亦是和善……可今日听女君的话,却又觉得陛下是位不容置喙的强硬人了。”
元嘉听到此话,只微微一笑,又说回万春长公主的事情,“谭卿放心吧,昌平伯的下场会如我们所愿的……至于史家,也得再付出些代价才行。”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元嘉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盛满郑重,“谭卿,努力站得更高些吧,或许来日便会有一改现状的可能。”
“……女君?”
谭思文又怎会听不出元嘉的弦外之音,她只是不敢去信,唯恐自己错解了元嘉的意思,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谭卿不是说,想为女子挣一番天地吗?”元嘉敛眉含笑,“予长居宫闱,或有力不能及之处,可到底还是皇后,有些事情也是能说上话的。这条路难走,可若谭卿想试,便只管大着胆子去做。陛下惜才,保你身份无虞,予独爱你这个人,所以也甘心做你背后的助力。”
“女君……”
谭思文唇瓣开合,努力想维持住声线的平稳,可刚说了两个字便已抖得不成样子,只能上下晃动着脑袋,用力点头。
元嘉扬起一抹欣然的笑,她微微颔首,道:“好,那谭卿便先回去吧。万春长公主的事情,不会再生异变的。”
谭思文拱手称是,亦不再多言,只后退两步离去。
那之后三日,前朝仍在处置昌平伯一事上争吵不休,直到燕景祁又将史家一干人等下了大理寺狱,各臣官才陡然收声。而后,燕景祁正式下诏──昌平伯史聪犯谋逆,罪死。其父母亦有管教不善之过,并处流刑,但念二人年事已高,酌减为徒刑。史家削爵位,此代子弟不得入朝为官。
马忡不欲罢休,本还要继续上奏陈情,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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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被御史台参了一本,指其国丧期作乐,是对先帝的大不敬,当重责。马忡自顾不暇,又忙于奔走脱困,遂于昌平伯一事中偃旗息鼓。
又一月,万春长公主下葬,而那名被昌平伯折辱的宫女,也被元嘉下旨追封为了乡君,一并随葬万春长公主墓冢,此事终告一段落。
……
“荆国太妃还是病着吗?”
元嘉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
徐妈妈站在一旁研墨,“听服侍的宫人说,自长公主下葬那日起,荆国太妃就像是丢了魂似的再没好起来过。太医来来往往地诊了许多次,却也都瞧不出问题来……怕是心病。”
元嘉顿住笔尖,敛目思索了下,“妈妈等会儿替我跑一趟吧,去瞧瞧荆国太妃,也替我传两句话……就说,行刑之期定于秋后,请她务必养好身子,才好亲眼看着仇人殒命。”
徐妈妈自是答应,少顷又显出几分迟疑,“荆国太妃是因为长公主亡故,失了活下去的盼头,便是靠仇人吊着,怕也是不得长久啊……”
“也只能先吊着了,好歹还能撑几个月呢。”元嘉叹了口气,“往后、再设法为荆国太妃寻些寄托,天长日久的,总也能想通。若长公主在世,她定也不愿见到自己的母亲是这般模样。”
提到万春长公主,元嘉也没了继续写字的心思,索性搁下笔,又道:“长公主七七已过,再往后就是周年的道场了,到时候也是要请荆国太妃一起的。太妃惦念女儿,想来不会任由自己的身体一日日地坏下去。”
“是,若为长公主,荆国太妃定会保重好身子的。”
“道场还是请玄都观的来做……成玄英、成玄览两位道长如今可云游回来了?”
元嘉将册子铺的更开,看着上面的墨迹一点点干透。
“奴婢会使人再去问问的。”徐妈妈只一摇头,“倒是听观里的小道士说起过,两位道长要到冬日里才回,如今怕还在外头呢。”
“妈妈替我留心着些,等两位道长回来,还请他们入宫一叙。”元嘉又叮嘱起来,“请他们担待荆国太妃丧女的痛,说些……纾解的话,便算是给太妃一个寄托吧。”
人力无用的话,便也只能假托神灵了……徐妈妈听懂了元嘉的意思,虽对这样冒犯神灵的行为有些不赞同,可想到荆国太妃病倒在床榻上的模样,还是叹了口气,沉声应下。
元嘉颔首,又见纸上墨迹已干,遂将册子合上,小心收在屉子里──这是谭思文托黄翠娘带给元嘉的,上面誊录了不少判罚女子的罪名及刑量。元嘉细看之后,又着意在上面批注了许多。等黄翠娘下次进宫,这东西还要托她再带还回去。
谭思文想事通透,知道若要修法,仅凭万春长公主的事情是全然不够的,过去如何定罪,如今又如何定罪,都需要再三考量。她如今虽然力微,可情愿积少成多。这些东西,谭思文一日日地记着,元嘉也一次次地收着,总能有用上的那日……
元嘉挥手让徐妈妈退下,自己则起身坐到了临窗的软榻上。树上已开了新花,有几支开得正好的,将坠未坠地垂在窗门上,元嘉只消稍稍一抬手,便能触到。她忍不住柔了神色,久违地感受到几分优游自得。
也该出件喜事了……
她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