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后不久,谭思文正式受了官职,为秘书省校书郎。品阶虽不高,却为“文人起家之良选”,是一个不缺升迁与前途的好位置。
黄翠娘进宫时提起来,面上亦是遮掩不住的喜气,连带着谭思文那份,又再三向元嘉表达了谢意。之后说起回乡接人的事情,道谭思文已雇好了人,约好与报信的一道回去,再月余便可一家团聚了。还道两人已看好了个一进的院落,虽窄仄了些,可里外方正,地方也不算偏,是她们目前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了。
元嘉自是为她们高兴,又怕两人一番花销下来吃用紧张,干脆打着喜好黄翠娘梳头技艺的由头,又再三下赐了不少银钱物件。
事实上,燕景祁前次已着意恩赏了许多,逢春在其中亦添补了不少,可谭思文一家就要来京了,她自己以后也是要在上京城里行走的人,天子脚下,寸土尺金,到哪里都是需要银钱的。
若只是补贴谭、黄二人生计,原也不必元嘉亲自出面,交给徐妈妈或是逢春来办也是一样,可宫内近来百花争奇斗艳,其中以娄、薛二人尤甚,背后更隐约可见娄太后与薛贵太妃的影子。元嘉不欲牵涉过深,索性三不五时地召黄翠娘进宫,或询问谭思文近况,或听其闲话宫外琐事,倒也算是自得其乐。
元嘉原以为薛玉女会是第一个被燕景祁召幸的新人,可没想到还是娄家娘子拔了头筹。看来燕景祁暂且还未因那一副肖似的面容而生出旁的心思,虽在宫室上逾了制,可到底念着娄太后,也一并看重娄家,没有再让薛玉女超拔于众人之上。
娄太后当也是领受了的,至少在明面上不曾表露过任何的不满。某次元嘉去兴庆宫请安,还撞见过其与薛贵太妃相谈甚欢的场面,两人的侄女就坐在下首陪着,彼此间言笑晏晏,一副和谐至极的景象。
不过细论起来,薛玉女仍是这一批新人中最拔尖的。燕景祁多年来起居极有规律,登基后亦然。每月一半时间宿在紫宸殿,一半时间歇在后宫。起初只有东宫的几个旧人时,除开惯例留宿清宁宫的那几日,燕景祁歇憩在其他后妃间的次数基本持平,等薛玉女进宫,这个平衡便被打破了。燕景祁虽也还在其他嫔妃处留宿,可远比不得在蓬莱殿停留的次数。
薛玉女一时间风头无两。
腊尽春回,燕景祁往蓬莱殿去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不知是倦烦了,还是单纯不想再和人继续玩这场追忆往昔的把戏,总之,薛玉女一度盛宠的情况有所缓和,燕景祁往来其他宫室的次数也开始重新趋于平衡,可这也已是又一轮开春了。
……
“……竟连半年的时间都不到。”
说这话时,倪娉柔正坐在御苑内的某处凉亭里,一面挑着素白瓷碟里的青果吃,一面朝着人唏嘘不已。
除了她,刘婵、卫妙音,还有元嘉都在,便连吴小童,也久违地出现在了几人身边,只仍是少言寡语。比起和元嘉几个说话,她似乎更爱领着两个女孩儿去别处玩耍,像是还保留着从前做宫女时的习惯,不愿,也不敢去听别人私下间的任何一句议论。
此刻听到倪娉柔提起薛玉女,吴小童下意识抖了抖身子,又求助似的看向刘婵,但很快便垂下眼帘。刘婵与吴小童起居一处多年,自然清楚前者是什么脾性,一时无法,只得朝着元嘉的方向轻轻摇头,替吴小童求个自在。
“两位公主似乎跑得有些远了……吴宝林,可否请你带着人替予去瞧瞧,守着她们别摔了碰了,也替予叮嘱她们一声,叫她们不要玩闹得过了头,仔细明日身上酸疼。”
元嘉想了想,温声询问道。
吴小童自是求之不得,连忙起身应下,也不看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只像是被谁追赶着一般迅速离开凉亭。
几人目送着吴小童的身影远去,这才收回视线,又继续方才未说尽的话。
“刚册封那会儿,我每每见她,就恍惚觉得温穆太子妃还在世一般……她们两姊妹实在是太像了,便连穿衣打扮都如出一辙,怪不得陛下初时见她也会发愣。”
倪娉柔亦是感慨,“我原以为,陛下会对她长情些的……至少也能有个一年半载。那之后,便是情没了,身边也再添新人了,可长久陪伴下来总该生出几分习惯,薛玉女的前程想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哪里知道……”
元嘉难得回忆了下燕景祁在她面前提起薛玉女时的情态……怀念有之,感慨亦有之,可就是没有丝毫留恋,元嘉亦许久不曾在男人的眼里瞧见半分深情了。事实上,薛玉女的名字总是伴着她的姊姊、那个早逝的温穆太子妃一起出现。燕景祁提起薛玉女,也多是要借她说起薛神妃,再借薛神妃或提点、或鉴戒元嘉自己。只有一次,燕景祁在同她说起什么事情时,不经意地提了一嘴他与薛神妃的少时年岁。
有时候元嘉甚至在猜测,燕景祁接连留宿蓬莱殿的那段时日,不是贪图新鲜,也不是所谓的怀念故人,而仅仅是在感慨自己的过去罢了……可这种种一切,她要如何同倪娉柔说呢,毕竟连她自己也只是在心中存疑,从来也不曾在燕景祁的嘴里讨来一句真话。
思来想去无果,元嘉索性学了倪娉柔的模样,以手撑住自己下颌,少见地在外面露出几分恣意,只道:“这也是早晚的事情罢了……薛家让一个女儿学着另一个女儿的神情姿态,又做足了戏份把人送进宫来,连咱们几个都能看明白的东西,陛下又怎会看不明白?”
“……如今虽冷淡了些,可也只是同她刚进宫时的盛宠作比。细论起来,薛家娘子还是比一批进宫的其他娘子们更得陛下喜欢的。”倪娉柔的神情有些复杂难明,“薛贵太妃和她背后的薛家,想来也算是满意的。”
满意么,那可未必……
元嘉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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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妹妹怕不是忘了,薛贵太妃为先帝德妃时,膝下二子一女,咱们陛下也是她的骨肉。至于温穆太子妃,生前虽无子嗣,可至死都占着太子妃的位子,是陛下为太子时名正言顺的正妻元妃……”
刘婵显然也想到了某处关窍,再开口时多出几分迟疑,“若以此作比,薛家也好,薛贵太妃也罢,只怕都还是不满意的。”
“……若要位份,初进宫便已是四品的美人了,便是什么也不做,只熬着资历等年节时晋封六宫,为妃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卫妙音咬了咬下唇,犹豫着开口,“若说子嗣,陛下如今去蓬莱殿的次数也不少,天长日久的,哪能得不了个一儿半女?”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倪娉柔柳眉一挑,立时便反驳起来,“要是一直没有孩子呢?要是论资排辈上去,主位已满了呢?要是在那之前,咱们那位陛下便对她失了兴致,再不往她那里去了呢?到时候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倪娉柔一连抛出数个疑问,个个都点在了关窍上,直把在场的人问得哑口无言。
元嘉却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点头。
薛玉女此人此貌,想来也是费了薛家人大心血的。若进宫一趟,只为得一个来日太妃的尊位,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且初见薛玉女那日,这位小薛娘子答起话来不卑不亢,更带着某种意义上的势在必得,分明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或许不必薛家替她打算,她自己便已成竹在胸了。
元嘉想起与薛贵太妃失之交臂的帝太后宝座,又想起亡故的薛神妃──她若无病无痛地活到现在,中宫之主的身份也早就是她的了……薛家两代人,不管有意无意,谋的都是那个最尊贵的位子。
一片春色之中,元嘉缓缓蹙起了那两弯月似的蛾眉。
……
“……女君?女君!”
几人正说着话,忽听凉亭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响起徐妈妈切切的呼唤,语调却有些发涩,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卫妙音是最先听见的,循声张望了两眼,又将来人的形貌辨得分明后,才力道轻柔地拍了下元嘉手背,又朝某个方向指了指。
“女君,快随奴婢回清宁宫一趟,出事了!”
徐妈妈疾步上前,素来沉稳的面容在此刻显出几分罕见的焦灼与愤怒,嘴角下压,眉头紧蹙,像是被什么事情激起了火气,却又因为避忌不得不强忍下怒意……这般的失态,在自来守礼的徐妈妈身上还真是头一遭。
“……出了何事?”
元嘉心中咯噔一下,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不自觉从圆凳上起身,又往徐妈妈的方向挪了两步,面上虽还挂着强撑的镇定,可五指却已紧紧攥在了一起。
而后,只听徐妈妈悲声道──
“万春长公主、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