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也走在宵禁的长街上，她在找燕椿和，当时实在太着急了，给茂茂推开后只是亲了亲就跑走，回来时听旁人说他出府去了，甚至连幕离也没带。
给他传信，用镯子同他说话也不回。
她心都碎了，有点绝望，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出了差错，人家既然能来说，就是已经结束了，再说燕泗也在那边，前几天都已经对过的，大祭之前他们不会动手，无非是一些来试探的人。
她可以等忙完再去看一眼徒弟，这样茂茂一定不会生气的。
因此，她找李玉郎要了出府的牌子，急切地运起轻功往畅春园跑，结果去了之后张同和说他没去那边，她当时慌得只能一条街一条街找。
牧野宵禁早，凄清长街上没什么人，两侧也不知是杨还是柳的枯枝干瘦，唯有明月即将圆满，可终究是不圆满，那月的大小，甚至没她心中的自责多。
这件事，就是她没做好，真是恨自己当时脑子转得不快。
她眉眼带着焦急，五脏六腑如烈火烧着般，挨个挨个街打转，真恨不得自己也长出些什么寻人的本事。
可不会，她并没有什么寻人的本事，只能沿街穿巷地找。她想燕椿和也许是心情不好，想四处转转，他这时也许会觉得很孤单。
这是一定要找的，她从前在大雪中能发现他，这次也一定能找到的。
突然，一个人横剑一劈，正面杀到她面前。
她跳开避过。
沉下脸拔剑，那人的剑像弦月，运起轻功再次刺来，两兵器短促相接，剑轻轻嗡鸣，赵元青望向手中黑色断剑，扔到一旁。
“我现在没时间。”她平静地盯着离她两丈远的男子。
“你剑已断。”男人在空气中继续挥了挥他的那把剑，那把剑像月影一样好看，但赵元青却无心欣赏。
他静静看她两息，轻叹道：“我见过你，大约几月前，你中毒晕在我院子中，那时我就该杀了你。”
她仔细想了一下，大概想起来是什么时候了，还行，没救命之恩什么的。
男子不在意地一笑，说道：“我名张之蘅，你感觉到了吗？”
赵元青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在找人，你让开，我们可以改日再打。”
男人缓缓举起左手，他手上什么都没有。
“用神魂看。”他看向她。
“……”赵元青看见了红线，一根红线，一头拴着他，一头拴着她。
她脸一白。
“从前，许久以前，我师父带我来公孙家卜过一次卦，那还是公孙氏上一任家主，他算我红鸾星动时，会那人舍命弃宗，他赠了我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功法，在我遇见那人时，可以见到红线，我躲了你许多年，一年只出来五次，实在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他缓缓提剑走来继续说道：“就那么巧，我竟然见过你，但上次还没有这根红线。你叫什么？我知你是女子。我很少杀女子，但我会给你立碑。也会给你刻名，张之蘅亡妻之墓。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赵元青叹了口气。
“我不大信这个，这实在可笑，我已经嫁人了。我现在就是要寻我那位夫君，他跑出来，我实在担心他，我们感情非常好。我真的没时间。你走吧，你这样很像那种死缠烂打的下三滥玩意。”
张之蘅一顿，抬眼问道：“你丈夫，有我厉害吗？若他没我厉害，哪日我爱上你，他护不住你。”
赵元青简直惊呆了，她有些结巴地说：“你、你这、我……”
她唤出和青剑一剑挥去，青碧光芒大作。她讲不明白，但她实在受不了这个玩意，本来就着急，还有这么玩意堵在前面。
张之蘅挥剑挡住，略退了两步。
有些满意地讲道：“原来是你厉害，我有些喜欢你了，但你不能活。”
赵元青眼中漫过杀意。
二人几乎同时而动，青碧与月影短暂相接后又互相抵上，赵元青的剑依旧没开刃，也不如张之蘅的剑轻薄灵巧，可她的力气大，沉着眉眼一压，张之蘅退后两步，右腿用腿法想要逼退她，赵元青不管不顾继续下压，张之蘅能感觉到月影剑在颤动，他只能被迫后撤，可身后赵元青继续逼上，她快到身前时放开青和剑用真气驱动，任它直直压迫月影剑，自己一掌拍上张之蘅右肩。
张之蘅连退几步，口唇缓缓流下一丝血。
“别再跟着我，把那个线自己处理掉。”赵元青收剑，继续沿街慢慢搜寻。
张之蘅捂着肩提剑看她焦急地继续找人，突然想，若是这些年他不躲，或者那时沧州，小院内，他救了她，他们有了缘分，他不见，她也会这样寻他吗？
她留手了，他没有，他踢中了她下腹。
是她……对自己有了些好感，才留手了吗？
他低下头瞥了眼月影剑，叹了口气。
尽力了，但他打不过她。所以，他只能舍命叛宗了。
那么要处理一下她那个丈夫的事情。
——
赵元青继续搜了两条街，是直到又重新走回元府时才重新看到燕椿和，他没有发现她。
她看着他慢吞吞的背影，长舒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才过去保住他。
“茂茂，你跑去哪里啦，我正要去接你呢！巧不巧，咱们刚好就碰上啦！”
燕椿和立刻抱住她委屈地悄悄讲：“我出去散散心。”
她低头蹭了蹭他：“茂茂，你生气了吗？是我的不对。”
燕椿和垂下头亲亲她，低声说道：“我有些生气，但我出去……去公孙府了。”
她一呆，问他：“去……去哪？”
“公孙府，你徒弟最大的对手。我去和他们说慕容庭会出现在上元日祭祀时。你那时跑走了，我一生气，就去那说了这件事，给你徒弟找些麻烦。你会生气吗？”
他拉起她手，想稍微推开她一些，拉着她走。
但没推动。
“……这赖我，茂茂，我不该推你。好了，没关系的。我会处理的。”她先转身拉起他慢慢往回走。
燕椿和跟在她身后缓缓说道：“元青，你处理不了的。你徒弟走访沧，琼二州，以游学的身份，拜访曾经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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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的从属世家——”
赵元青捂住他的嘴。
“别说，茂茂，我会处理的。没事，不怪你。”
她有些累，但还是略微振奋地讲道：“茂茂，没关系的，我不会生气你，我也不会怪你的，只要我能处理，就没关系，这件事我也可以处理。”
燕椿和静静地盯着她片刻，垂着头轻声问：“赵元青，你为什么会不怪我，会有这么多爱给我呢？消耗不完吗？你明明很累了，张同和给我传信了，他说你去畅春园找我，元府说咱们几乎前后不差一刻钟出去的，你去看完，就来找我了，是不是？”
她一愣，感觉自己确实不能说谎，真的很容易漏。
“我做错了，肯定……肯定要去找你的，我也没有很累，我能在牧野找许久。茂茂，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觉得你不好，你天下第一好，要是我觉得你不对，那肯定是我的问题，我永远不会不理你。我也不骗你。”
他歪着头，有些哭意问：“那我要是骗你呢？我要是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呢？可能我是利用你，我想让你加入衔燕阁，你是虚归境，你很珍贵的。”
她很快笑了一下讲道：“我虽然不大聪明，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你是不是利用我的，要是你利用我，也是我愿意的，因从头到尾都是我自愿的，就像你说你是事在人为，我……在我看来其实是我愿意的，可能你用这种方式我会喜欢你，用那种我也会的。没事的茂茂，这是我们看法的不同，可能在你看来是利用我，在我看来，是我想被你利用呢？”
几乎找了近一夜，她有些渴，但还是继续说道：“茂茂，还是那样的，只要你不主动去惹很大的事，知道我的大概能力范围，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填。哪天……哪天若是真有那样一天，你也不必同我讲，我会自己走。但你，我希望你开心的心情不变。”
燕椿和紧紧抱住她倔强地说：“赵元青，这次我就放过你了，你给我解释解释，你身上鞋印的事情，谁也不能欺负你。我也觉得你天下第一好，我不会不理你，我也不会骗你，但你不许再说走的话，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赵元青笑着逗他：“那要是我觉得你不对呢？”
他抿抿嘴，不情不愿地讲道：“那就是我不对。但你不会觉得我不对，我也不会犯错。公孙氏不必担心，你徒弟这皇帝，他当定了，我要把碧落教给他，放心吧。”
“赶紧回去睡觉去，明天你醒了再说，你等我很久了吧？就死活忍着不和我说话，看我能找多久？”
燕椿和悄悄笑，任她拉着，回到寝室脱下外袍洗漱后，二人各灌了一杯水，然后他被放到被子里，她自己也钻进来，紧紧地搂着他。
他也在外面等了很久，等的时候他想过了，他真的，真的不能离开她，所以他重新修正了一下计划。
他也不回去，他就在那里等着她。等她回来时，他和她道歉。
可她先跟他道歉，他就忍不住试探。
结果她……燕椿和忍不住满足地喟叹。
赵元青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他们绝不会分开，一百年，一千年，都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