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身高肥膘的幽州良驹，天色还没亮时，马呼吸已喷着白气，蹄铁簇新，二人一人背着一个皮箱子，穿着崭新的骑装，一路朝北。
越朝北走，海拔越高，树叶越小，最后沿途只剩松柏，沿途溪水也逐渐由潺潺变成裹挟着白色碎冰流淌，土地变得黑硬。
远眺可以看见天绝山。
今日他们歇在溪边。她先把林中捡来的长短木柴分类，支好帐篷，把二人的箱子扔到帐篷内，他钻进去铺厚毛毡和皮毛。
这几日他们都是住得这种帐篷，胥州人烟稀少，几乎见不到人家。
赵元青生起火，拎着陶壶，又捡了两个顺手的树杈，打算去西边叉几条鱼，这边可能是人烟少，鱼长得又肥又笨，她叉了五六条后停了手，在溪边处理起内脏，燕椿和不爱看这个，但他十分喜欢吃溪里的鱼，觉得肉质香甜滑嫩。
又蹲下把陶壶洗涮干净，灌了些水，处理好的鱼被她用湿润的松木枝穿成一串，一并拿回去，回去时燕椿和脸被火烤的红润，弯眸起身要接，被她避过去。
“老实坐着吧你。”一开始她还挺相信他的，但他毫无烹饪技巧。
逼的她开始变着法的精进厨艺。
但他被她养得很好，走了几日都胖些了，她很满意。
燕椿和也想起来前几次一开始分工，她去捡柴搭帐篷，他去烧水烤食物，结果焦的焦，咸的咸。
但他含笑不语，是赵元青自己不愿意让他吃那些。
一离开火变，寒风袭来，他打个哆嗦，又坐近火边，朝她笑得开心。
她也没忍住，朝他一笑，坐在他旁边，烧水，用盐巴和香料抹鱼，放到一旁腌制，这是一种，用来烤的，还有一种，烩鱼片，这个他也喜欢吃。
她稍微坐得离他远些，开始用薄刃剔鱼肉，赵元青刀工很好，鱼骨中几乎不留肉。
燕椿和贴了过来：“元青，冷。”
她手一顿。
“……干完活我洗手再陪你玩。”
他把下巴放到她肩上，看她剃了两条鱼，然后退开，水烧开了，她示意他去帐篷中拿木杯，自己起身去远处用热水冲掉鱼骨黏连的血。
燕椿和已拿出铜制小锅，和两个木杯，她倒完水，把鱼骨和热水一起放入锅内，从袖子中拿出些松塔，放到火中，这是刚刚去溪边捡的，起身也去帐篷中取了两个干枣和冻得发硬的面饼，用剩下的热水涮涮，干枣塞到他口中一个，塞到他手中一个。
“奖励你的，你去取水。”
燕椿和含笑斜眼嗔她，拿起壶自己去了溪边。
她则用筷子快速搅拌，炖煮鱼骨，看燕椿和施施然从西边回来，打好水放到一旁，又重新挨着她，把另一个枣子塞到她口中。
“奖励元青的，元青好厉害。”赵元青实在被他夸得有些飘然，这对她来说其实是很小的事情，她很喜欢照顾燕椿和，喜欢通过自己把他养得很好，一开始燕椿和也动手的，但很快，他可能察觉了她有些悻悻的，有些失望似的，就突然装作不会了。
鱼骨逐渐熬上白，她挑出鱼骨后开始下面饼，盐巴，香料，最后放鱼片。鱼片逐渐由透明转白之际，取出碗筷盛了一碗给他。
燕椿和含笑接过，慢悠悠地喝。看她又把表皮黑焦松子拿出来，重新放上腌制好的鱼。
又起身去溪边洗手。
他现在觉得赵元青……怎么说呢，她很有占有欲，她的占有欲就是不假他人凡事亲力亲为地照顾他，连他自己动手都不愿意。赵元青就喜欢为他忙活，她喜欢他央求她，她喜欢他夸她，她都不知道，他每次夸她时她脸上的表情，表面谦虚，内心骄傲。
巧了，他也这样想，赵元青就该为他忙前忙后，为他今日吃得少些苦苦思索。他就该终日占据她的心神。
实在天生一对呢。
燕椿和扬着唇看她回来开始剥松子，等剥好后，刚好他鱼汤喝完，她又把鱼拿出来递给他，自己才开始盛鱼汤喝起来。
他故意咬着唇：“元青，这个松子没剥干净。”
见到赵元青一愣，眼中闪过困惑，但还是接过帮他看了看。
“？没有啊……”奇怪，她刚刚明明剥的很仔细。
燕椿和露出不好意思地表情。
“天色暗，我看错了嘛。”
满意地看到她又开始神志不清了。
“那别吃这个了？我再给你重新捡些烤？还是你想吃别的？”
“就吃这个就好，我看错了。”他乖巧接回，拾了一个含在口中，也不吞，就在口中玩，和尺玉十足十的像。
但也就是这样了，接下来的收拾是他来。这是他求了她许久才让做的。总不能让她全做了。他知道她不在乎，但不该这样的。
燕椿和看她吃完，自己捡起脏了的餐锅这些，赵元青重新烧水，检查帐篷周围，见没什么问题去溪边找他。
二人一起回来，把东西放好后，又拿新的热水洗漱，最后赵元青又给他灌了些热水才钻进帐篷，这帐篷中下面垫得是毛毡，上面垫了由随云补织成一体的银貂皮，垫的严严实实。
这帐篷不大，他们躺下刚刚好，中间能控出来大概一尺左右的距离。燕椿和取出夜明珠，放在二人头顶。
幽光下二人对视，赵元青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干脆平躺。
“元青……我冷。”可能是因为刚刚洗漱过，他的唇红得水润。
赵元青阖眼：“你不冷。”
燕椿和心中冷笑，今日他可是做好准备的，可不似前几日。他缓缓伸出手贴住她的脸。
“！”赵元青睁开眼。
“你怎么手这么凉？”她伸手拿下他手，把他指尖攥在手心。
燕椿和不高兴抽回，连忙说道：“本来我体温就低，你不觉得今日更冷了吗？”快点啊，再不让他进去，手就热了，他可是在河边洗东西时，偷偷藏了一个石头攥了半天呢。
赵元青有些犹豫，自出来之后，茂茂天天晚上喊冷，一想上了雪山会更冷。难免忧心忡忡地看他：“不行你回去吧。往后更冷的，你回去等我。”
燕椿和沉下脸，干脆翻身不理她，但很快又转回来，面无表情用玉白的手一指：“我要睡你那。”
失策了，不能和赵元青绕弯讲话，不过没关系，他会调整。
赵元青反倒挑眉：“只睡觉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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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椿和脸红成一片，指尖也颤颤地收回去。
他挨近她，小小声地颤颤地问她：“元青，你……你亲过别人吗？”这种事情查不到，不过她都三十岁了，应该有经验吧，他酸酸地想。
毕竟她刚刚问得那么熟练。
赵元青耳后一烫，也学他，小小声地回他：“没有……你呢？”
“……”两人无声对视，脸越来越红。
他先别开眼睛，挪挪身体，离她远些才回她：“我也没有。没……没事，咱们回头好好学一下。”这种事，自己亲身经历和看别人好像不一样。
她看见他的耳朵，小小的一个，在幽光下红的透明一样，青色血管都瞧得见。
赵元青不知道为何旖旎心思尽失，只觉得心头柔软得像绸缎一样。
她拉开些被子。
“你进来吧。”她伸出手，没忍住，点了点他耳朵。
燕椿和反倒矜持羞涩起来，他又挪远了些，裹紧被子，但没说话，只是耳朵还红着。
赵元青以为他打算自己睡了，她起身把珠子重新收放到皮箱子中，皮具隔光很好，帐篷内重新漆黑一片，她重新躺下整理被子之际，燕椿和连被子带人就滚入她怀里，他头埋在她脖颈，伸手捂住她的嘴。
她黑夜中瞪大了眼，只觉得肉香一片，是燕椿和身上的味道。很难形容，反正就是她觉得燕椿和身上的肉带着香味，温暖的玉和温暖的肉的味道。
她从前从没闻到过的味道，只能凭想象描述。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他的鼻尖贴着她的脖颈动脉处。
紧接着，他闷闷地声音传来。
“这样睡。”
赵元青没再说话，她用手帮他盖好被子，又把自己的被子拉低些，让他能露出脸，再理好他凌乱的发，把它们放到耳后，让他能呼吸通畅些。
燕椿和声音渐渐变得轻。
“元青，再给我讲些什么，你身上有小动物和太阳的味道，好好闻……”
她想了想，给他讲起沧州的冬天，去年的事情，她印象还很深。
置办年货，年前的那一场雪让院子中养得鸡冻死了一只，她炖了它，窗户封了两层，还是被北风吹得呼呼响，那种土炕，需要烧炭，但十分暖和，冬日农闲，她赚够银子了，可以在炕上盖着小被子躺一天，每日看闲书，有大侠的，也有小姐夜奔。
燕椿和呼吸渐渐平稳，她讲完，帐篷中漆黑，她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发，想着这几日，想着那个玉牌中。
张连山并没有骗她，那玉牌是师父留的东西，但那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师父用那个玉牌留给她了一段文字。
只有身负混元功的人才能看见的文字。
那段话说，她要去天绝山，去入青云洞，要先去青云洞。
青云洞是他开辟的，是安全的，那里，有他留给她的东西。
但燕椿和母亲给的地图终点，却是一个名为玄月洞的地方。
她……在思考怎么和燕椿和说。
她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燕椿和会不会觉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