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州的月看起来都比别处大了许多,星子更是奇怪,并非如宝石般闪烁缀入天幕,而是垂线如美人泪,天幕泛着深蓝绒光,而非纯黑。
燕椿和坐在左侧靠着她,看身边赵元青烹茶,身下,他们双手紧握。
她不知在哪里还要到了一些秋栗,个头不大,在单手用袖刀挨个开口,划好后放到炭网上。茶逐渐沸腾,壶嘴处冒出白烟,壶把被她单手取下,沸腾的褐红茶汤被倒入莹润白玉小杯中,又把栗子扫到稍微烫些的地方,有些小个子的,很快发出噼啪闷响。
他也不知是炭火映得脸红,还是心中想法映得脸红。
此刻又觉得宁静,又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恨不得从今往后的每日,都只过这样的日子。
人生如此,再无遗憾。
赵元青动动扯住的手。
“给你剥笋。这桌子小,冰要化了。”
他依言撤回手,眸中明澈,看她拿过笋,低头大概看了一下,应该是在研究怎么剥,然后轻巧地沿笋衣拉下,青绿的笋肉嫩尖尖,颤巍巍。
她也学他,把笋尖嫩肉掰下,正要递给他时,看见燕椿和眼带着一种奇妙的,轻佻而挑逗的笑意,矮下身子,轻启丰润红唇,眼眸带勾,衔住笋尖,齿尖韵动,笋被咬碎,青白,白,嫩红,红,四色在口齿中缓缓交错。
他此时明明身穿素袍,散着发,额前碎发被很轻微的风吹得轻晃,却艳得如勾魂夺魄的妖怪般。
赵元青被他吓了跳,勉强镇定,脑内纷乱,开始胡言乱语。
“胥州月亮好大。”
燕椿和满意勾唇,接话道:“胥州地势高嘛,再待几日,我带你去天绝山,好吗?”他声音清软。
“那是?”她本来是想带他去淮州青州玩的,天绝山是哪?
燕椿和伸手,她递过茶杯,他只捧着,却没喝。
“雪山,今日去找母亲时,母亲给了我片羊皮地图。张垂云每次入境前都去那。”燕椿和把今日的事情给她详细说了一下,又递过匣子和地图,还有母亲给的那件礼物。
“……要不,我自己去——”话戛然而止。因为燕椿和脸垂下,不高兴了。
赵元青看了那个地图,地图上标尺有些高,她担心他没去过这么差的环境,说了他不爱听的话。
“去,咱俩一起。”她改口。
燕椿和重新带笑:“我明日算下时间,做些准备,上午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元青有想做的事情吗?”
她摇摇头,她来这里就是来找他玩。
“对了,要寄信。”赵元青突然想起来。
他点点头:“明日给我就行。”说完忍不住含酸带怨:“给你徒弟的?”
赵元青轻捏了他的脸一下。
“胥州天干,明日我在你屋外编席,但得先给徒弟编个枕头,他的很快。”
燕椿和心中有些不高兴,想问她凭什么先编别人的,但他知道为何要先编枕头,先编枕头,下午刚好一起寄出。最后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她自然也看出来他不高兴,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给你也编一个?”
这回不勉强了,燕椿和立刻眉眼带笑,矜持点点头,但很快,他似想到了一些什么,神情转淡。
“元青,我得和你说些事情。”
他和她分开些距离,眼神紧紧地盯着她,观察她的反映。
赵元青颔首:“不必如此,我不会生气。”
他抿抿嘴,最终十分艰难地放弃了靠回去的念头,不行,他得看着她才放心些。
“先说好,要是你不高兴,我也要说的。但你可以同我讲。”
他见她目光困惑,站起身,把茶杯放回去,二人对着,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她也要起身时被他按住。
“这样说。”
燕椿和的袍子被夜风吹得轻扬,神容严肃。
“元青,你从前在大魏的环境中长大,在那里,如果说人按层级分的话,大概这么高,但你在这里。”他分别比了比廊檐和地面,然后看着她的反映。
赵元青没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紧张。
“好,我在这里。你说,没事的。”她也点点地面。
燕椿和眼睛圆睁,干脆又回去,自己拿好垫子,放到她腿上拍拍,躺下,疏懒地眯着眼才继续讲。
“好吧,我接着说,我觉得你没明白,也不是很在乎。所以我就讲清楚点。”
她拿起杯子,把冷茶泼掉,重新倒了一杯。
“喝了水再说,没事的,你随便讲。”
燕椿和起身饮尽,躺回去接着讲。
“在大魏,你徒弟的位置在三或者四层,在江州,因为你有淅川的户籍,我把你放在中间位置。云州就不说了,没有楼阁。岐黄门不算,它背后是碧落教、沧州。”
“但在青、禹、淮、胥、幽州,你在……”他手指犹豫一下,指向阁角。
“你在这里。”
“在沧州,你是最底层,也不想往上走,一直很平稳,跌无可跌。但这里很高,但也很容易跌下来。”
他比了比屋檐的檐角。
赵元青纳闷,师父不是说她很厉害吗?为什么她跑阁角去了?还有,为什么徒弟的位置这么高?
她有点不服气。
燕椿和自然看出来了,他安慰她。
“单论修者,你肯定很厉害,但不是这么论的。我如今身沉境,但我是衔燕阁的少阁主,可以指挥至少二十个自主境的强者,两个虚归境,因此,他们把我推到比你更安全的位置。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人活在世间,都是抱团的,单凭自己的强弱,是很难活下去的。大魏也好,门派也好,普通人也好,修者也好,大家都如此。这并非单纯以强弱区分。分工得好,也可以颠覆强者。”
“可能你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他见到你,他惦记你,就害你。对一些很稳定的结构,比如大魏来讲,世家,地主,佃户。很简单,你表面在最底层,实际是游离在这层结构之外的。你觉得他们无法伤害你。因此你不主动选择加入,甚至你困惑沧州的人为何如此蝇营狗苟不逃离,困惑陈小圆为何不自救。”
“但不是这样的,实际上,之所以你能在沧州游离,并非全然依靠与你的武力,沧州不讲这个,是……云州的那位好友给你选了个好地方,是你徒弟足够争气。他一入学,就有专门为世家选拔人才的人挑中了他,也是因为你留有善念,没选择屠了王家,早早搬走。”
“你说好不生气的。”他紧张强调,看她搔了搔头。
赵元青低头看他,眼神明白地表示自己没生气,甚至她还笑了一下。
“我没生气,我是知道的,宝儿姐帮我找了个太平地方,来这里时沿路的村庄和富水都不一样。不过我徒弟,我不知道他和谁接触,他比我聪明许多,可能早就知道吧。你的意思我明白。”她低头看他,安慰他。
“我是想你活的简单些,可我又怕你活的简单些。”燕椿和眼神疲倦而怅然,他伸出手,覆上她的脸,那手指纤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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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有些凉。
“没事,你接着说。我会好好听的。”赵元青伸手把他的手拿下捂手,另一只手轻轻蹭了下他眼尾。
燕椿和侧身抱住她,声音闷闷地。
“在这五个州不一样的,你变得有价值,有的人想同你交好,他们给你你想要的,功法,权力,男人或者女人。有的人则想利用你,有的人想毁掉你。”
他声音轻柔而迷茫。
“元青……我护不住你。”
她想了想:“为何胥州也算在内?”
燕椿和重新看她,二人对视,他的眼眸美丽而哀伤。
“……可能因为我也是修者,是这里面被裹挟的一部分。难免的,我会怕你因为见到修者们的世界,厌弃我,怀疑我,觉得燕椿和也不过如此,别有用心。”
赵元青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收回眼光,重新把茶壶放在碳炉上,开始把烤熟的栗子取下来。
“……?”燕椿和不可思议地抬眉看她一瞬,又赶紧转为失落。
她边剥栗子边说话。
“茂茂,那我该怎么做呢?我好怕。”她面无表情地棒读,把剥好的栗子用手揪城小块,喂到他嘴里。
燕椿和习惯性地张口,栗子掉到嘴里,他用舌接住,嚼了两下,觉得还挺香。
“喝水吗?”她已重新倒好,把茶水递到他嘴边。
“……”他起身要接过水,她挡住他手,燕椿和含着杯沿喝完。
“接着说吧,想我怎么做。”她把杯子放到小桌,把他的发移到身后,看着他的脸问他。
燕椿和忍不住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赵元青笑起来:“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他们有过这样的对话,她当时选的是真话。
“真话。”燕椿和瞪她。
“真话就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道,也走我自己的路。我的道是内求,我并不在乎我是在哪里,遭受什么。九州的事情,他人的事情,其实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就算倾轧到我身上,打不过我就跑。跑不了就死。死可以,道不能变。”
“我的道在内求,在因上努力,果中随缘。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她说的很轻松。
燕椿和眼眸逐渐黑沉,他看她。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为她的道愤怒,不安。
“何为因,何为果?如何知因果?”他声音在夜风中传来。
“内求,因果自定,内心无愧。”赵元青朝他洒脱一笑。
“我若为因呢,什么是果?”他起身,二人对峙,燕椿和此时已完全沉下脸,但还是俊美如域外邪神,只是眼中,贪嗔痴尽显。
她还是不急不缓:“茂茂,记得在淅川最后那次见面吗?就那次,你心底看起来要对我千刀万剐那次。”
燕椿和一怔,显然也回忆起来了,但他不肯说话。
又否认:“我没有!你别胡说。”
赵元青又倒了杯茶递给他,他微微一扭:“不喝!”脸别过去,但别过去看不见她的表情了,他又转回来,盯着她。
赵元青叹口气,她不太想说的,但她答应过,她不对他说谎,但这话说起来实在……
她垂下眼,避过他的目光,叹气。
因这话说了,他肯定生气。她的道,没有燕椿和。
“没有你。你并非因,我是我因。”
“那次……那次夜里。”她一口饮尽他未喝的茶,下定决心般。
“见你落泪,我伸出了手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