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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作者:灿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也不是全无变化嘛。”


    岁檀张开双臂,一边任由贴身丫鬟帮她整理衣饰,一边对着铜镜自言自语道:


    “起码阿姐命保住了,且姐夫看起来还那么爱她。”


    “可不是。”


    青莲埋首打理着繁琐装饰,顺口接道:


    “听前院伺候的小板凳说,姑爷爱死大小姐了,大小姐去哪都非要寸步不离地黏着,说来您院里见您,都要跟着,大小姐无奈,这才邀您过去叙旧的。”


    岁檀倒是不在意究竟是姐姐过来还是她过去,毕竟比起其他,她更希望能尽快见到岁筝。


    此时是岁筝大婚后的第三天,既是她的回门日,也是岁檀为安抚风声鹤唳的沈凌云指天画地承诺绝不背着他独自行动的第二天。


    喜宴上的烈性药让沈凌云变得尤为草木皆兵。


    尤其次日,当他带着人全面搜查婚宴现场,却只在岁檀使用的银兔毫釉金边盏上检出药性残留时,一瞬间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黑暗中不知名敌人的针对变了方向,将染血的箭头指向了岁檀。


    这个认知令他既恐惧又无能为力,四下环顾皆茫然,只能一边胆战心惊地虚空索敌,一边将她愈发紧张看顾起来。


    岁檀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即便沈凌云恢复身份后分身乏术,只能在夜晚借着“大病初愈、亟需休息”的由头翻墙来找自己,她也没觉得有多需要躲起来。


    可她不能不在意沈凌云的害怕。


    搂住自己的手臂不住颤栗,似在日日恐惧失去最珍视的宝物一般,让她不由得跟着心里荡出层层涟漪。


    沈凌云不会主动提,她便回抱住他的腰,仰起头,笑眯着眼,重重许下绝不单独行动的诺言。


    无论这是不是光风霁月三殿下刻意出演的苦肉计,总之结果是确定的。


    信守承诺的岁檀只能百无聊赖的等在府里,可算等来了阿姐的三日回门。


    秦国公抱恙不肯露面,妾室姨娘也没有足够的地位招待大小姐和姑爷,因此接待宾客的主厅空空,半遮半掩地表达着拒绝。


    岁筝难掩失落,初次以女婿身份上门的祝衍倒乐得清闲。


    不用跟岳丈虚与委蛇,他整个人恨不能贴夫人身上,随她一同回到出嫁前闺房的路上都在肆意耳鬓厮磨,黏糊糊地表达着新婚夫妻间的小情趣。


    岁檀匆匆赶到阿姐院子,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幅没眼看的场景。


    难为祝大人都恬不知耻到这般地步了,还能板着一张世间皆欠他一条人命的讨债脸。


    她边看边阵阵恶寒,竭尽所能说服自己好歹姐姐所嫁乃良人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吐,干呕欲望到一半,在岁筝泛起的颊边红晕中再强行咽下去,很是艰难了一会。


    “哟,”祝大人软玉温香抱满怀,见此挑眉道,“原来你也知道别人看着会很恶心啊。”


    岁筝面红耳赤地轻轻给出一手肘,祝衍抓过,笑着包裹进温厚掌心中,又让岁檀好是面目狰狞了一番。


    “檀儿。”


    好不容易等妹妹调理好表情坐下,岁筝微红着脸,赶紧拿起一块糕点递了过去:


    “这是你最喜欢的杏仁糕,今早刚出炉,你姐夫特地遣人去买的,快尝尝。”


    岁檀目光扫过,下意识地撇撇嘴,就想否认:“我不喜欢——”


    祝衍凉飕飕的目光“嗖”一下砸过来,她立刻转了语调,夹着嗓音丝滑换变成受宠若惊:


    “——还能是谁喜欢呢。”


    岁筝不疑有他,笑着送出糕点。


    岁檀视死如归地接过,在阿姐的满眼期待中重重一口咬下,只觉味同嚼蜡:


    嗯,果然是她最讨厌的口味。


    “檀儿近几日可还安好?”


    姐姐的声音难掩忧心忡忡,岁檀重重咽下口中糕点,刚要回答,手中的杏仁糕却因这戛然而止的动作抖落了碎渣,有的甚至还落到了身上。


    岁筝当即便要伸手替她拂掉,祝大人快一步,抢先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帕塞了过去。


    岁檀顿时瞪圆了杏眸,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由姐夫交到姐姐手里的香帕,脑筋转个不停。


    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她回想着上次,她和还是临祈的沈凌云把孙城送回大理寺,祝衍试过孙城的脉搏后用来擦手的,便是这样一条一模一样的帕子。


    那时还能说祝大人尚未婚配,身边有什么倾慕许久的姑娘以贴身丝帕相赠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眼下,男婚女嫁,新婚第三日,祝大人依旧随身携带着别家女子的鸳鸯交颈,这可就怎么想都过不去了。


    岁檀表情阴晴不定,岁筝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不禁也跟着望向手中的帕子。


    “……怎么了?”


    “姐,”她挑拣着用不那么刺激新婚妇的字句暗示道,“这不是你绣的吧?”


    的确,秦大小姐没有这样的手艺,能绣出来如此栩栩如生的戏水图。


    但绣不出来是一回事,被妹妹一眼识破又是另一回事,岁筝顿时羞红了脸:


    “不是。”


    “那……”


    岁檀一边拉长尾音,一边戒备地瞪向祝衍,同时在心中深深腹诽:


    怎么又是一个朝秦暮楚的男人,娶了贤妻,还不肯放弃外面的莺莺燕燕。


    “不,不是。”


    妹妹这样,岁筝哪还能不明白,赶忙解释道:


    “这不是别的女子赠给夫君的,是——”


    “我绣的,怎么了。”老神在在的祝大人爽快承认道。


    “你?”


    岁檀满脸孤疑,祝大人耸耸肩,语气要多理所当然有多理所当然。


    “筝儿的手是用来弹琴作画的,做不惯这些,我打小就自己讨生活,缝缝补补的都更擅长,我来做,有什么问题吗。”


    “况且这鸳鸯帕就是我二人在用,筝儿绣和我绣,又有何分别。”


    说着阿姐红着脸自怀里掏出她那块,赫然是与祝衍成双成对的另一半。


    岁檀的目光在两块上来来回回了好一会,才不得不感叹:


    她早该想到,从那场“倒插门”婚宴开始,祝大人就一直是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但同时,她也不禁松了口气:


    保住了,保住了,没有什么蓄势待发的外室,阿姐的命,是真的保住了。


    “大小姐、二小姐。”


    心中石头落地的岁檀刚准备和姐姐好好叙叙旧,门房匆匆跑过来,站在院子口请示道:


    “崔少爷前来拜访,小姐们是否相见?”


    “崔少爷?”


    岁筝纳罕,岁檀却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崔峻表哥,请他进来吧。”


    转头见姐姐还是那副迷迷糊糊对不上人脸的模样,低声提醒道,“就是外公家的那个嫡孙表哥。”


    秦家主母体弱多病,在二女儿出生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爱妻如命的秦国公不堪生离死别之苦,忧思成疾,日日借酒消愁。主母的娘家、江南崔氏见姑婿愁闷至此,便主动肩负起教养幼孙之责。


    于是,在他们的建议下,秦国公含泪将尚在襁褓中的二女儿送至江南,由同样爱女心切却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外祖教养长大。


    ——这便是上京城内口耳相传的有关秦二小姐为何会在江南汴州长到十六岁的缘由,字里行间皆是一个痛失所爱的丈夫和一个沉默且深情的父亲的拳拳真心。


    岁檀也曾一度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如若不是她亲眼见到,她那位宣称此生矢志不渝的父亲是如何在嗷嗷待哺的幼女离京一年内便抬进了姨娘、生出了庶妹,而另一位老泪纵横说爱屋及乌的白发外祖又是如何将牙牙学语的她冷酷无情地扔到汴州别院,且若干年皆是不闻不问的话,她大抵也会更愿意相信他们的情深似海。


    将她所谓接去膝下教养的崔氏根本谈不上尽心尽力。


    除了时不时会遣下人看上一眼,这么多年,崔家有名有姓的长辈们竟一个都未出现过。


    只极其偶尔的时候,会派那位年龄相仿的大表哥过来,不甘不愿地确认她的近况。


    这便是她能接触到的唯一血脉亲人了。


    上一次见到崔峻还是在及笄前,算来也有一年之久了。


    虽然谈不上有多亲近,但毕竟占着个“唯一”,孺慕之情尚在,因此听到消息岁檀便马不停蹄地跑出去迎接。


    “表哥!”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崔峻,崔氏嫡长子不愧文人世家之风,一袭淡雅青衣,风度翩翩。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却是无波无澜地留下一个疏离眼神后,转而面向随之而出的岁筝,拱手道:


    “岁筝表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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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檀顿时气结,明明自己先开的口,怎能越过自己直接回应阿姐,况且阿姐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岁筝也是微微拧起秀眉,震惊崔表哥这毫不掩饰的区别对待。


    然而崔峻却像没注意到,垂下眼,低眉顺目地自顾自说起来。


    他向岁筝表达着外祖对她婚事的关心,阐述着他们得到消息便星夜启程奈何江南路远依旧错过典礼的遗憾,语气恭敬到一旁的祝衍都不禁变了脸色。


    “没关系的……”


    岁筝满脸无措。


    她本就和外祖家接触极少,和崔峻更是初次相见,远不到会为他们没能出席自己的婚宴而黯然神伤的程度。


    可崔峻似对此非常在意,一遍遍重复着,话到最后,不知所措的她只能望向祝衍求助。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家妻也累了。”


    得夫人明示的祝衍立即强硬地插入话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霸道地将她带入怀中。


    岁筝温顺任他动作,大概又觉得在外人面前如此不太符合国公府的待客之道,犹豫着解释道:


    “崔表哥,我和夫君先回去了,父亲在府,您可以和他一叙。”说罢福了福身。


    崔峻抬起头,仿佛刚刚才注意到祝衍的存在一般,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重重打量起他。


    后者挑眉,毫不客气地回望回去,愈发收紧搂抱住夫人的力道。


    “好的岁筝表妹。”


    出乎意料的,崔峻先偃旗息鼓了。


    他一躬身让开审视,恭声道:“我还有旁的事要找国公爷,有机会再与您相叙。”


    言毕,也不再看其他人,抬脚便要往国公府书房去。


    “崔!表!哥!”


    陌生的、不属于自己的酸涩情绪翻滚着上涌,被彻底无视掉的岁檀不禁大声强调起自己的存在来。


    而听到她的声音,那位堪称世家典范的表哥却只是略略驻足,淡淡瞥过一眼后,便再不停留地扬长而去。


    如迎头浇下一盆冷水,岁檀愣住了。


    伴随着他留下的那个毫不掩饰嫌恶的眼神一起,记忆里那个温良俭让、会给“自己”带红纸灯笼的表哥霍然变得扭曲。


    一个个被刻意模糊掉面容的画面自脑海中快速闪过,那个站在弱小哭泣的“自己”面前,用鄙夷目光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容貌逐渐变得清晰。


    褪去不知名的棱角,勾勒出少年崔峻的冷酷。


    时间是空荡的,唯有还未学会隐藏的狠绝历历在目,和脚下无情碾压成泥的纸灯笼一起,回响在少女被大片大片黑色填满的回忆中。


    “我最讨厌你们秦家人了。”


    ——我最讨厌你们秦家人了。


    岁檀趴在桌子上,一边拨弄着烛芯,一边回想着那一年崔峻终于按捺不住宣之于口、表露于行的恨意,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客居别院的十六年,娘死了,爹不亲,外公家还是一副随她生死的态度,她孤独地活着,感受不到丁点爱意。


    甚至就连那不值一提的寥寥温情,都是自己杜撰出来骗自己的。


    没有会为她带礼物的表哥。


    有的只是践踏真心的靴子,以及秦家的极尽无视和崔氏日复一日的冷漠。


    ……也不怪“她”最终油枯灯尽,挣扎着死在无人知晓的漫漫长夜中。


    “怎么了?”


    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接着熟悉的身影洒下,将她整个人罩于其中。


    “今日阿姐回门,见到她不开心吗?”


    “不是阿姐。”


    岁檀摇摇头,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坐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她”的情绪影响,她总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此时此刻见到沈凌云就再也克制不住,闷闷不乐地对着他张开双手。


    沈凌云表情微动,上前一步,她立刻抱住他的腰,把脑袋重重埋进他的腰间。


    “怎么了?”


    这次开口,他刻意放轻了语调,生怕惊扰到什么。然而岁檀仍是摇头。


    “无事。”


    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不堪什么,只是就那么抱着他,仿佛在为岌岌可危的自己寻找着天地间最后的安慰。


    沉闷的情绪在缓缓流淌,沈凌云蹙眉打量了她一会,突然伸出手,将她一把捞起。


    “今夜无什么事,我带你去逛夜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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