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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实话

作者:且行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于乔永远记得,那是12月20日,忌出行,诸事不宜。


    她刚刚见证了一场惨烈的杀人案。


    持刀者是紫头发,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中,像染回了黑色。他没再穿满是铆钉的皮衣,而是换回了从前的呢子外套。


    他朝于乔咧嘴笑了一下,眼神癫狂又诡异。于乔觉得他似乎是透过自己看的另一个人,她突然想起雯雯说的,他已经疯了,天天看凶杀视频。


    那声“胡先生”还没有叫出口,只见他快步冲过来,疯狂地往不远处的男人后背插去。


    当时她也就离了几步远,刀穿透男人的身体,像切西瓜一样,鲜红喷涌,飙在她的脚边。


    那个人只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闭上眼睛蜷缩在地上,不断地抽搐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胡先生跑了。


    地上一串血红脚印。


    她惊魂未散,眼神渐渐聚焦到地上躺的那个人身上。他的脸慢慢变形,像线条重组,最后变成池晏舟的脸。


    她跌倒在地,拼命眨眼,视线恍惚,像蒙了层雾,可雾中他的脸也是那样的清晰。


    胡先生要杀的是他。


    她的思维被雾屏蔽,只凭借着本能播下了一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等意识清醒时,已是到了警局。


    伦敦警局拥有百年历史,还是英国二级文物保护建筑。


    若是平常,于乔一定好好参观。但今夜她抱着双臂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湿漉漉的一双黑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外面,像走失的儿童,等着大人来接。


    池晏舟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走得着急,头发也没打理,随手套了件衣服,衣摆下面的褶皱千沟万壑,比伦敦的交通还要复杂。


    他应是跑上楼的,有些微喘。他大步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一把拥住了她。


    “于乔,回神。”他在她面前挥了下手,附耳小声喊她的名字。


    他胸膛宽广,轻而易举地将她完全环抱。脖颈相交,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渗进她的血管和神经。


    可是于乔还是忍不住颤抖,恐惧愈发浓烈。


    他一手搁在她的脖子后面,一下下地安抚她,“没事儿了,我来了,别怕。”


    他说话时是侧过去望着她的,周围的声音都渐次消失,她只看得到他的眼睛。目光像通了电一般,连接着她的心脏发麻,她觉得难以喘息。


    眼底有千言万语,但她说不出话来,只攥着他的衣服,痛苦地呜咽。


    他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倒还有心思开玩笑:“平时胆儿不是挺大吗?怎么关键时候都这样。就一个死人,有什么的。早知道你怕成这样,就该带你去实验室尸库,练练胆子。”


    于乔拼命摇头,更紧地贴近他。


    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她不是在怕死人。


    她紧紧地抱着他,像溺水之人抱着一段救命的浮木,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膛,拼命地嗅着熟悉的活着的气息。


    这个人她曾经爱过,也怨过,唯独没有恨过。


    她不想再去批判他的过往,也不去畅享他的未来,不管他是冷漠无情也好,自私自利也好,还是是伤害过谁也好,辜负了谁也好,奸.夫也好,烂人也罢,都不重要。


    只希望他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到七老八十,穷也好,富也好,儿孙满堂也好,孤独终老也罢。


    希望他活着。


    纵使没有联系的理由,没有微弱的羁绊,只要活着,就好。


    “我怕……”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


    “我怕死的是你……”


    其实在来的路上,池晏舟已经知道事情的缘由了,自然知道了今夜那人是做了他的替死鬼。


    心底不是不感慨,但他还是噙着笑,去逗她:“好了,我不是没死吗?你不知道祸害活千年吗?”


    于乔咬紧牙关,想打他,可是抬不起手来,只得默默地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池晏舟也没料到她这么不经逗,但心里竟然也被她哭得发酸。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按住她的头,把她更紧地抱住,不让她看到他脸上的动容,脉脉含情和荡人心魄。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


    于乔没有想到,今夜还会出事。


    池晏舟送她回家,进门时却发现李教授正和他男朋友在接吻。


    他二话没说,直接一拳朝李教授挥了过去。


    而李教授的男朋友长得像一头熊,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眼看着就要展开一场斗殴。


    于乔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双方调解,解释了半天,才制止住。


    此刻,她坐房间的床上,只觉得心力交瘁。一整晚都在惊心动魄。


    池晏舟坐她对面的椅子上,低头盯着她看。


    于乔垂眸看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安静许久,池晏舟鼻子嗤了一声,质问她:“就没什么想说的?”


    想说什么?


    故意让他误会她和李教授的关系?


    于乔不想说这个,她已经恢复了冷静,两个肩膀都垮下来,说:“你该走了,你明天就要走。胡先生还没有归案,你要小心。”


    池晏舟将椅子拖到床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这个人不爱直说,潜台词又多,无论问话还是回答都是只爱说一半,于乔索性也跟他打起了哑迷:“你明天就回去。”


    你明天就回去了,娇妻在侧,生活美满,何必跟我计较这一个拙劣的小小谎言。


    可他并不想放过她,脸靠得更近,眼神近乎逼视。他的鼻尖抵着她,引得她睫毛轻颤。


    “那你刚刚为什么哭?”他问。


    于乔停一会儿,推开他,转身背对着他,看向半开的一扇窗户。


    原来每个地方的月亮都一样,在农历月初的那一天,都只是弯弯窄窄的一道小钩。像天上的一处小小伤疤,白色的,已经愈合的。


    “不为什么。”于乔说着,跪在床上,膝盖蹭过去,伸直了手臂,去把窗户关上。


    恰巧刮起一阵风,纱帘往窗户外扑出去,覆盖住她趴在窗户上的整个后背。


    薄薄的白色纱帘,半透明,风令纱帘鼓起来,飘摇着,中间裹挟着她轻盈的身体,像野外的一颗蒲公英,就要消失在这有风的夜里。


    她的手抓着纱帘,要让自己绕出来。黑色长发随着她倾斜的幅度,垂在床上。


    池晏舟已经坐在她的身后,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扳过她的脑袋,隔着纱帘去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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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谎。”他笃定道。


    然后去咬她那不说实话的嘴,咬她不听话的耳朵和僵硬又不屈的脖子。


    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纱帘搅在一起,中间是滚烫的皮肤,泪眼,红唇,一颗坚硬又软得一塌糊涂的跳动的心。


    所有的都混作一团,两人都模糊,谁也不去追究到底是如何到了这一步。但这一切都是如此熟稔,又是如此顺理成章。


    于乔觉得风把她吹散,她是一朵被吹散的蒲公英,身体、心灵都被吹散,好不容易因羞耻心和道德感聚集起来的绒球,却这样不堪一击。


    她终于认命,鸵鸟一样闭上了眼睛,伸手回抱住了他。


    只感到空气湿热,耳畔是他一遍又一遍恨铁不成钢地质问:“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实话。”


    可是实话也是没用的。她悲哀地想。


    悲哀濡湿了她的眼睫毛,但下一秒,他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


    他的唇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体,所以连说话都是含糊,“于乔,我想听你说实话。”


    说你怕我死,说你不想我走,说你还想回到从前。


    说你也舍不得我。就像我舍不得你一样。


    他将她抵在窗台上吻她,一缕月光就足以照透她。


    那天晚上,后来什么也没做。他和她挤在那张单人床上,同盖一床被子,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捉襟见肘。


    池晏舟面对她侧着睡,一只手臂给她充当枕头,完完全全地将她环绕。


    他说,会议结束了,他明天就要回国。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去,或者过一阵他再来看她。


    于乔缩在他怀里,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耳朵。


    “问你呢?”池晏舟拿下她的手,握着亲了一下。


    “多摸耳朵好,可以长命百岁。”于乔答非所问,又从他的手中溜走,继续去磋磨他的耳垂。


    池晏舟箍紧她,问:“是不是没被亲够?”


    于乔抿住发麻的嘴唇,防贼似的瞪他。


    池晏舟笑了。


    他真心笑时,颇有几分志得意满,总让于乔想起小时候读唐诗里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可他不是少年了。


    所以纵使今夜月光美过微雨时的杏花,她也只当做梦,再也没有与他一生休的孤勇。


    于乔浅笑了一下,闭眼埋进他的臂弯中,说:“睡吧。”


    但他偏偏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一个不由她掌控的结果。


    “我在问你话呢,别睡。”他掰开她的眼皮,却发现她的眼球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


    蛛网一般缠人。


    他一时无言,霎时间心痛,继而又生出许多愧疚来,怎么把人家逼成了这个样子。


    “今晚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我很煎熬,也不想一错再错,”于乔睁大眼睛,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跟你回去或者你再来看我,这算什么呢?是被你养在外面,国内或者国外,像你养过的那只八哥一样,每天只有一件事,就是等你召见?”


    “不是这样……”池晏舟说。


    于乔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


    她继续说:“偶尔陪你吃吃饭、打打牌,去见一些声色犬马的所谓世面,然后躲着你妈妈,你家人,还有你的妻子吗?”


    “池晏舟,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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