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冬天,一下起雨来,滴滴嗒嗒,又湿又冷,尤其还吹了风,寒意钻进骨子里去。这次来开会很仓促,时差都还没倒过来,人本就疲惫,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冯老师的朋友,是当地的一名富商,热情地宴请他。
这里的中餐实在不怎么样,加之最近昼夜颠倒,眼看着就要犯胃炎了。富商得知后,便贴心地准备了场家宴。
他考虑得的确妥帖,饮食都很清淡。一碗养胃的热粥下去,整个胃都熨帖了。大概又是因着他是北京人的缘故,还特意准备了酸甜口的家常菜宫保鸡丁。
席间,富商乐呵呵地问他怎么样?
池晏舟淡笑一下,说味道不错。
的确是不错,尤其是手中的那碗热粥,他竟然喝出了几分从前吴姨做的味道,若说还欠缺一点的话,那便是少了一分绵密。
他称赞富商家的做饭阿姨厨艺了得,但富商却摆摆手,说自己是请了外援。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姑娘,在唐人街里开了家粤菜馆。
临走前,池晏舟要来了那家店的地址。
车沿泰晤士河开着,天气阴暗,竟落了点小雨。从雾气朦胧的玻璃里看大笨钟,像加了层电影滤镜——应是爱情片,浪漫邂逅,然后有人被困在这场淅淅沥沥的雨里。
思及此处,池晏舟忽而笑了,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念头。
难道见他心情不错,司机起了话茬,说:“四点都不到,这天就黑了。”
冬令时的伦敦,天黑得太早,一天似乎还没开始多久,很快就结束。让人很容易就陷入抑郁中去。
但池晏舟的心情却是不同的,大概是因为先前那碗热粥中那点微妙的熟悉感。
他这个人是不信命的,但此刻竟然生出了一丝缘分天注定的荒谬。
他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你不觉得,伦敦和山城很像吗?”
司机也说是,又随意聊几句,便试探着问他,想喝粥直接叫人来做就是了,怎么突然要往唐人街去?
池晏舟笑了,说:“去看一个朋友。”
他想若真的是她,就最好。叙叙旧,吃一顿饭,他来到伦敦,让她请吃一顿饭,总不过分。若不是她,那也无所谓,反正都是随便逛,又不是非见不可。
可惜老天也不是次次都偏爱他,到了那家粤菜店,发现里面并没有他想见的人。
失落浮上心头,心情似乎远没有自己料想的那么轻松。
要不然就再等个十分钟,反正来都来了。他想。
那一下午,他喝了一肚子茶,等了不知多少个十分钟。
最后终于耐心耗尽,再也等不下去。
在出门时还碰到个神经病,一个黄头发的男人,戴眼镜,穿铆钉皮夹克。整个人不伦不类,两眼跟鬼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
其实他在国外生活过八年,曾经埋头写论文时,为节省时间也是啃惯了汉堡炸鸡。
这次会议只有十五天,不知何缘故,他的中国胃就有点受不了。
所以在第二天中午会议结束时,便又差使司机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去趟唐人街。
这回倒是见着了。
隔着一扇玻璃门,他心中一漾,正准备进去,却看见一个男人双臂环抱住了于乔。
她也笑着回抱住他,那一捻细腰好像随时会被折断。
池晏舟顿住脚步,忽然觉得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后黑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机在中途去店里找了他一次,这才刚回到车旁,坐下还没一会儿,见他走了过来,便问:“这么快就吃完了?”
池晏舟一腔憋闷无处发泄,声音冷硬,说没有。
来的路上,他的心情实在太好,司机自然没有注意到他态度的变化。
“没吃饭回去干嘛?”
“回去办公。”
“办公总不至于不吃饭吧。”
“……”
池晏舟真就办了一晚上的工,以至于熬到凌晨,胃疼如期而至。
好像无数的小虫子在胃里啃噬,细密的汗珠从额头的皮肤渗出,他用手抵住胃部。这才想起来,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胃病是他十八岁时落下的。
那时候安妮刚出事,他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当初安妮谈恋爱,是因为冯老师觉得他们两人走得太近,而两家的家世又极不配。背地里便去找了安妮,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安妮答应不纠缠他,转头就和王相文谈恋爱去了,后来去爬山才断了跟腱。
他年轻气盛,觉得是自己害了安妮,冯老师怕他一时冲动做傻事,便要把他送出国去。
他当然不同意,为了抗拒出国,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生生饿了六天。
他父亲调任外地,冯老师也算不得有耐心,索性让他饿着,让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许吃饭。
只有吴姨偷了钥匙,每天晚上悄悄地给他送一碗热粥去。
后来这事儿惊动了老太太,亲自从地下室里把他接出来,还许诺一定会让安妮的继父付出代价。
只是没多久,老太太走了。他便又低头求了冯老师,答应了她的要求,才把安妮的继父送进去。
从这之后,他便出了国,这胃病也就一辈子跟着他。
国外八年,其实都是吴姨照顾。吴姨细心,将他的衣食起居照顾得妥妥贴贴。回国后,又一遍又一遍地嘱咐身边其他人,他的饮食习惯。
所以吴姨生病住院时,其他人也能照顾好他。
后来和于乔在一起,她可是谨遵吴姨教诲,每日唠叨他准时吃饭。所以那次分手,他坐在早餐摊里等她,也是笃定了她会心疼他没吃早饭。
他们一起吃过很多顿饭,喝了很多粥,他以为自己都忘记了,甚至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就在异国他乡,再一次吃到熟悉的味道时,才猛然发现,原来并不是不在意。
只是有些东西、有些人,就像每天吃饭一样,早就习以为常。她在时,你觉得平平无奇,她不在了,才觉得原来会饿,会痛,会在睡不着的深夜回忆起关于她的一点一滴来。
这大半年来,他时常犯胃病。
……
那晚气温骤降,一大早便飘起了雪。
于乔要去李教授的工作室,索性便约他去店里吃早餐,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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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道过去。
细濛濛的雨丝夹了一星半点的雪花,还没落在地上就化了。但温度却实打实地降了下来。
她还没走近,便看见屋檐底下站一个人。他穿深色的大衣,靠在墙上,脸色有点白,嘴上叼着一支烟,手哆嗦着去滑打火机,几次都没点燃。
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很快地亮了一下,却又再下一秒黯淡下去。
他先一步开口,说是路过这里,恰巧遇见。
于乔说:“真巧。”
又问怎么突然来伦敦,来了有多久。
他回答说只是开会,拢共没几天,只是刚刚才路过。
于乔说:“哦。”
她的眼神越过他大衣的肩膀,布料被雨水晕染得很深,显得他肩上尤其重。
李教授属于饿死鬼投胎,暂且对这个陌生男人还没有太大的兴趣,便催着于乔快快开门,搞点东西来吃。
于乔无奈地笑着,像是哄孩子似的说:“好。”
池晏舟竟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分宠溺,他就不说话了。
好在于乔没有冷落他,转头问他吃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喝个粥。
池晏舟抖了抖手上的烟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就叨扰了。”
说着,看了李教授一眼。
李教授觉得莫名其妙,这个人自从坐他对面后,就阴沉着脸打量他,好像他欠了一大笔钱。他有些尴尬,想进去找于乔求助,却被这人时不时的发问困住了脚步。
其实也没问什么,无非是聊在哪里高就,怎么不回国之类的,但总有种压迫感。尤其是听到是他把于乔带到伦敦来的之后,气压就更低了。
李教授心虚,暗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压榨了于乔,以至于她朋友都替她打抱不平了。他默默地决定,再给于乔加一点工资吧。
好在这种尴尬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于乔熬好了粥,又做了几道小菜,便端上了桌。
仍是昨天喝到的那种热粥,热气腾腾的,看着就暖胃。
于乔说:“本来要文火慢慢熬的,时间来不及,将就喝吧。”
她舀了第一碗,递给池晏舟。
他从来没在雪里呆过这么久,手都没什么知觉了,这时候才感到暖和。
又听于乔念叨:“这边天气不好,吃得也生冷,你胃不好,多喝点热的。”
他的嘴角不由得挂起了笑,问她昨天是不是被人请去做了顿饭。
于乔惊讶:“呀,这么巧吗?那个胃不好的人是你呀?”
池晏舟点点头,拿起小勺子舀一点粥送入嘴里,温度恰到好处,既不会烫口,也不觉得凉,有种贴心的感觉,他还竟然喝出了比昨天更温润顺滑的滋味。
实在是久违了。
于乔微微侧着头,问:“怎么样?”
他笑笑,说:“很好喝,还是那个味道。”
于乔还没说话,一旁的李教授一边指使着于乔给他加点小咸菜,一边颇为得意地向池晏舟介绍道:“我们于乔不仅熬粥手艺一绝,做菜也好吃,有机会下次来家里吃饭。”
池晏舟变了脸色,放下了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