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宁丹萍攒了那么久的钱,也只买得起一个。
赵如月记得羊城和鹏城那边的电子设备没那么贵。
不过她也担心自己又记错了,得先问一问在那边的人。
赵如月对宁丹萍说道:“你先别买,我出去打个电话,你自己去新华书店二楼看看书等我一下。”
“好的。”宁丹萍不担心三婶突然不让自己买。
因为她以前经常听小秋和小夏说的话就是,他们爸爸妈妈从来不会说话不算话。
赵如月给范小蓉打过几次电话,她的电话号码已经背下来了。
毕竟现在有电话的人少,经常打的电话号码就那么几个。
而且区号可以在打电话的地方查询,不用记,需要记下来的号码只有几个数字,很好记。
范小蓉去羊城投奔她小姨后,找到的工作就是在一个电子代工厂组装一些电子设备。
她在羊城安顿下来,工作稳定后,很快就把住院的钱寄回来,还给了赵如月。
后来也一直跟赵如月有联系。
只是范小蓉跟她爸一家断了联系,她爸一家也在镇上住着。
范小蓉担心自己打电话给赵如月,万一被人知道,传到她爸一家人的耳朵里,可能会让赵如月被她爸一家骚扰。
后来就只给赵如月寄信,寄件人也用她自己起的代号,没用她本名。
现在范小蓉几乎每个月都会给赵如月写一两封信,说一说她自己的近况,也问候一下赵如月和宁绍明最近如何。
有时候她也会提到自己遇到的烦恼。
赵如月对她的心理状况比较关注,看完信后,如果觉得有些事在信里说不清楚,才会去县城给她打电话跟她聊聊。
范小蓉给的电话是她厂里的电话,电话打过去后,跟那边说一下自己找谁,然后可以先挂掉,等那边接电话的人去车间找人。
可以等找来的人再拨回来,或者自己隔个五分钟再打过去一次。
赵如月是在公共电话亭打的电话,她跟对面说自己几分钟后再打过去。
然后等了五分钟再打,那边接电话的人就变成了范小蓉。
“如月姐,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我老家那边……”
赵如月忙解释道:“不是你老家那边的事,是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范小蓉被叫来的时候提着心,听到赵如月的话,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下来了:“那就好,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说。”
“我就是想问问在羊城那边MP3买多少钱一个?我有个侄女想买MP3,但老家县城竟然只有新华书店有得卖,价格还特别贵,最便宜的一个要三百八十八块钱,她说这还是打折过后的价格。”
“老家那边是这样的,毕竟不是生产地,而且我们老家还比较偏,很多东西在羊城、鹏城这边流行到烂大街了,老家那边才刚有得卖,旧款拿过去说是最新款,很多人也不看相关的新闻,商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范小蓉现在换到的车间刚好就是组装MP3的,她跟工友聊天的时候,经常聊到各自老家这些东西卖多少钱。
赵如月一问,她就立马回答上来了:
“MP3我们厂里生产的出厂价才大几十块钱,不过品牌的贵一点,听说出厂价一般都是一百以上,三百八十八能买个可以下载视频看的MP4了。”
赵如月疑惑道:“你们厂里不是主要做代工组装吗?也有自己的成品卖?”
“我们厂自己做来卖的那些,在外面算是杂牌,不如那些牌子货卖得上价,不过都是一个厂子的,用料差不了多少,姐,要是你侄女不着急要的话,我可以用员工价给她买一个寄回去。
如果买我们厂子里自己的牌子,邮寄费加上买MP3的钱,应该不会超过两百。”
“那我去问问她,等会儿给你回复?”
“行,也快轮到我去吃饭了,我在这里等着你。”
“好好好,我最晚五分钟后拨回去。”赵如月说完挂了电话,快步往新华书店走去。
幸好这个电话亭离新华书店不远,走过去就一分钟。
县城的新华书店也不大,上楼后一眼就能看完全场。
宁丹萍正在杂志区拿着一本《意林》在看,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动静,她抬起头,看到是赵如月来了,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身:“三婶,你打完电话了。”
“嗯,我刚刚给我在羊城打工的朋友打电话,她在做MP3的厂子上班,那边的MP3比较便宜,我想问问你,是想今天马上买,还是可以等等?”
听到这里宁丹萍不由自主地皱眉,她放假之前,跟班上好几个同学说过,这周会来县城买MP3。
要是没能买回去的话,她担心别人会笑话她。
不过赵如月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改变了想法。
“如果可以等,我那朋友能用出厂价帮你拿一个寄回来,邮寄费跟买MP3的钱加在一起,应该不超过两百。”
听到价格,宁丹萍心想,被笑话就被笑话吧,被人笑几句能怎么样?又不会掉一块肉。
她辛辛苦苦那么久,就攒下来四百多,一下子能省下一半的钱,等一等也非常值得。
“三婶,我可以等!”
“那我就打电话去跟人说了,决定了可不能再反悔。”
宁丹萍立刻跟她保证:“我肯定不反悔!”
赵如月立刻下楼给范小蓉打电话,免得让人家等太久,耽误人家吃饭。
打完电话,又带着宁丹萍去寄钱,担心寄过去的钱不够,她直接让宁丹萍寄了两百整。
赵如月对宁丹萍说道:“要是买完东西,还剩下一点钱,人家再退回来也麻烦,多的钱就当是拜托人家帮忙的酬谢,你应该没意见吧?”
宁丹萍赶紧摇头表态:“我没意见。”
人家帮她省下一百多,她已经很知足了。
寄完钱出来,也快四点了,赵如月原本想约赵如玉一起吃饭,顺便跟她打听县城商铺和房子的价格。
可买商铺和房子的事,跟去上夜校学技术不一样,赵如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家要买商铺和房子的事。
虽然宁丹萍不一定会出去乱说,但她也只是一个孩子,很容易在别人提起类似的事情时,显出异样。
也许大人都看出来了,她自己都不一定察觉自己被看出来了。
让她知道一个秘密再叫她保守,还不如不让她知道更保险。
一件事想保密,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赵如月这次就没约堂妹一起吃饭,只带着宁丹萍去县城新开的超市逛了一圈。
给她和家里两个孩子都买了点零食后,直接打道回府。
赵如月带着宁丹萍在县城买东西,宁绍明在家也没闲着。
他借着带孩子上集市玩的借口,在集市里到处看,哪个面包车司机比较靠谱。
虽然之前商量的时候,想过可以坐开面包车拉客的那个亲戚的车,但亲戚也不一定就靠谱了。
电视上都说过,不少案子是熟人作案呢,他不得不谨慎。
他们以前也不怎么坐面包车去县城,跟那个亲戚接触得也不多,宁绍明就决定亲自观察几天。
要是观察下来,亲戚不如别人靠谱,他可不会为了亲戚情面就选亲戚的车。
下午集上的人不多,镇上的车也很少,除了公交车,也就那几辆拉客的面包车。
集市的场地很大,平时也会有很多小孩子跑到这边来玩,扔沙包的、跳格子的、跳绳的、打羽毛球的都有,家长也不少见。
宁绍明混在这里,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滑板,有别的小孩凑过来也想玩。
他们就把滑板让出去给人家玩,然后自己去玩人家的羽毛球,还拉着宁绍明一起,说要比赛,五局三胜。
宁绍明看停在路边的面包车都快载满了客,载客到县城后不会那么快回镇上,就答应了。
快轮到他上场的时候。
他看到大嫂王海燕经过,跟她打了声招呼。
王海燕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两人离得不算远,宁绍明的声音也不小声,她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一样,完全没反应。
等王海燕走了,还有熟人跟宁绍明开玩笑:“你是不是得罪你大嫂了,你跟她打招呼,她竟然也不搭理你。”
这熟人刚刚跟宁绍明的距离更远,他的意思是,连他都听到了,王海燕不可能没听到。
宁绍明还真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大嫂。
可除了他大哥欠钱自己不愿意帮忙那件事,宁绍明想不出来最近还发生了什么事会得罪到王海燕。
他大哥那件事,因为他愿意让大侄子去自己店里帮忙,包三餐还开工资,大嫂怕惹着他和赵如月,让宁时春丢工作,即使她心里怨他们不直接给钱,也不敢表现出来。
肯定有别的事。
“没有啊,我成天忙着店里的事,怎么有空回老宅得罪人,”宁绍明想了一圈,确认自家和老宅最近都没什么事,只能说道,“可能是她娘家有事吧。”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宁绍明没把这事往下心里去。
晚上赵如月回来,赵如月留宁丹萍在家吃了晚饭,洗过澡,才让她回家去。
老宅那边没有淋浴头,夏天洗澡一般是蹲在洗澡间的水龙头下面,直接用冷水冲洗,想洗温水澡,就得自己烧水,再抬到洗澡间去往里兑冷水,再用杯子舀水玩身上泼。
这两种方式,很显然都不太适合生理期还没彻底结束的宁丹萍。
宁丹萍洗完澡回家后,赵如月从店里走到院子里,发现宁丹萍把他们家两个孩子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
“这孩子也太客气了。”赵如月正想着,明天见到宁丹萍跟她说不用帮忙洗衣服。
回到家没多久的宁丹萍,又哭着跑到他们家来了。
赵如月看她哭成那样,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存的私房钱被王海燕发现没收了。
解说一问,宁丹萍却说不是:“我妈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我一回家她就骂我放假也不着家,可是今天我去县城这事她也同意了的,等我回家又骂我。”
还有一些涉及三叔三婶的话,和别的更难听的话,宁丹萍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妈说让我别回家了,我还以为她开玩笑,没想到她来真的,把我的东西都装袋子里扔出来了。”
宁绍明问:“你哥呢?他没拦着点?”
“我哥还不知道这事,他半路遇到一个朋友,去朋友家玩了,没跟我一起回家。”
宁丹萍正说着的时候,刚回到家的宁时春也被骂了,宁达和黄秀华两次都出来拦王海燕也没拦住她,甚至连他们老两口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海燕以往还挺要面子,今天却像是彻底不在乎街坊邻居怎么看了,当着街坊的面也嗷嗷骂。
骂得连黄秀华这种跟人对骂极少落下风的人都招架不住。
没过多久,宁时春也苦着脸,带着行李去投奔了他三叔三婶。
宁达和黄秀华则是回屋把大门关上,对王海燕眼不见为净。
听完宁时春的诉苦,饶是认识将近二十年,赵如月和宁绍明这次也想不通王海燕这突如其来的做法。
宁绍贤晚上回家,没见到儿子和女儿也没多问一句,王海燕不跟他说话,他也不在意。
自从知道他欠债后,这女人就没给过他好脸色,骂天骂地是常态,宁绍贤可不想自己去找骂。
只要她在家还洗衣做饭干活,他就当听不见。
宁绍贤脚步虚浮地走到厨房,简单吃了点东西,碗一扔就往床上躺。
王海燕在窗口悄悄往里看了一眼,那床上像是躺了瘦螳螂。
宁绍明那天离开老宅后,就没再见过宁绍贤,要是这时候见到他,肯定要被他的样子吓一跳。
害怕被发现偷看,王海燕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离开了窗边,去了女儿屋里睡。
这个星期她都是在女儿屋里睡,宁绍贤也习惯了,晚上没见她回屋也不管。
天黑了,镇上人都睡得早,各家各户关了灯,街道上陷入一片安静,夏天夜晚的虫鸣和青蛙的叫声格外明显。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
黑漆漆的另一个房间里,王海燕听到声音赶紧起身,小心翼翼地蹲下,然后扒到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月亮很圆很亮,透过天井往里照,王海燕能通过木门下面的缝隙,隐约看到一点外面的情形。
她看到宁绍贤脚步匆匆地离开,连房间门和大门都忘了关。
一咬牙,也打算悄悄跟上去,看看他最近总是半夜出去,是不是在外面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海燕还知道家里木门开关会有声音,特地开着窗,从窗户翻出去的。
她跟在宁绍贤身后一路走,一直走到了平时不怎么有人来的土地庙。
只见宁绍贤钻进了土地庙里,抖抖嗖嗖地拿出一包火柴和一包她看不懂是什么的东西。
小心地打开那一包东西,倒出来一点点到另一张纸上,把纸卷成卷,再用火柴点燃了,在哪里满脸沉醉地吸。
镇上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放电影,放电影前,会放一些禁毒片,还会有人宣讲禁毒知识。
看到这里,王海燕哪还不知道宁绍贤这是在做什么!
她今天大发雷霆把儿女都赶走,就是因为发现了宁绍贤总是半夜偷摸出门,还以为他欠了一屁股债还敢勾三搭四,想在今晚守着捉奸,又担心被孩子发现,影响不好。
没想到这狗东西干的事,比偷情还严重!
王海燕甚至开始怀疑,宁绍贤所谓的欠债,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吓得浑身颤抖,捂着自己的嘴,感觉身上被叮了好几个蚊子,也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忍不住尖叫出声。
禁毒片都说了,吸。毒的人很可能会泯灭人性、六亲不认。
万一自己被发现,后果可能是她无法想象的惨。
王海燕一直蹲在那个角落,一直到宁绍贤离开很久,她才敢动一动自己僵硬的身体,连滚带爬地离开原地。
回到家重新躺在女儿的床上,那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根本没法平静。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想法,一晚上没合眼。
天有点微微亮,王海燕就起床了。
她简单地把自己收拾干净,看了自己和宁绍贤的房间一眼,毫不犹豫地抬脚出门。
宁绍贤这段时间懒得很,以前还会下地干点农活,最近连吃饭都磨磨蹭蹭,任凭王海燕怎么骂都没用。
王海燕一出家门,径直往镇政府的方向走。
镇政府那个大院不只有乡镇领导的办公室,警察局和消防这些也全在里面,这些单位在镇上都没有单独的地方。
走到半路,迎面遇到一个邻居跟她招呼,她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
那邻居跟宁绍明不一样,没得到回应,她还挺执着,拉住王海燕又打了声招呼,还非要跟她唠几句才行。
王海燕被人拉住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打起精神应付人。
等聊完,那邻居终于走了,王海燕站在原地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去镇政府不行。
万一被人知道是自己举报的自己丈夫,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她?
婆家人和孩子会不会怨她?
王海燕不敢赌,公婆怨她,她不是很在意,反正都分家了。
但她怕孩子怨她,以后真没人给自己养老。
眼看两个孩子都长到那么大了,很快能给家里挣钱,以后自己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她可不想鸡飞蛋打。
王海燕想了想,立刻转身回家,路上遇到熟人,她就主动打招呼。
有人看到她往集市的方向去,又回来,就问她:“怎么又回来了?”
王海燕这时候巴不得问的人多一点,她就大声回答:“刚睡醒人出门的时候还迷糊着,连钱都忘了带,这不,还得赶紧回家拿钱去,要不好肉都让人挑走了。”
“不年不节的,怎么要去买肉?”一般他们本地人都是等猪肉佬推着车,走街串巷叫卖的时候,顺便买一点自家吃,要买的肉比较多才会特地往集上走一趟。
“听说有人给我弟介绍对象,我得回娘家一趟问问情况,总不能空手回去。”
“哎呀,你弟二十好几了吧,还没结婚啊?”
王海燕:“这次媒婆介绍的姑娘好得很,应该快了。”
“那你快去吧,可别耽误了。”
一路上类似的对话重复了好几次,等王海燕到家,街上人都知道她要回娘家了。
王海燕回家拿了钱,真到集上大姑子的猪肉摊割了几斤好肉,往娘家去了一趟。
然后才从娘家出发,悄悄跑到高速服务区,等路过县城去市里的车。
到了县城下车后,王海燕顾不上心疼钱,找了个拉客的三轮车直奔最近的派出所。
一进去,就抓住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女警拉到一边,吓得人家还以为她要袭警。
好在听到了她带着颤抖声音,小声说:“同志!同志我要举报!我要举报我丈夫吸。毒!你们赶紧去把他抓起来,要不我家就要被那狗东西毁了!”
几天后。
赵如月再次在镇上听到了警笛声,她还纳闷地想,这不年不节的,是又有人开盘聚赌了?
过了一会儿,赵思莲一脑门汗地跑进店里,气喘吁吁地对她说:“如月堂姑,小秋和小夏的大伯被警察抓走了!”
“啊?”赵如月一时无法消化她说的话。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赵思莲还以为她不信,开始详细描述自己看到的情形:“警车来的时候悄悄的,没开声音,绕到我家后门停下。
然后好几个警察从车里出来,从我家后门进,前门出,把我爸吓够呛,还以为来抓他的。
可惜了,竟然没把他一起抓走。
那些警察出了我家前门,就分成两队,一队绕到小秋他大伯家后门守着,一队从前门冲进去,很快就把小秋他大伯抓出来带走了!
我来的时候,小秋他大伯娘正坐在门口哭呢,对了,他爷爷奶奶让我帮忙跑来跟你们说一声,让你们赶紧去老宅一趟。”
与此同时,在县城的宁绍德也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他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说:“你大哥出事了,你赶紧回来一趟,记得马上就回来!”
宁绍德一听到他妈提到大哥,就控制不住地想起,被她替大哥借走的三千块钱。
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直接挂掉电话,却没马上请假回家。
而是按部就班地把自己今天要上的体育课上完,才不紧不慢地去请第二天的假。
第92章
这么大的事,宁绍明心里就是再烦死他大哥,也不好真的不去看一眼。
得亏是中午客人吃饭高峰期过去了,店里没几个人。
宁绍明和赵如月跟店里没轮到的客人道了歉,又每人送了一个铜锣烧补偿。
客人也能谅解,让他们赶紧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其实他们也想去凑个热闹来着,只是听那小孩的意思,警察抓了人,已经走了,没什么热闹好看。
他们拿了铜锣烧,就换了个地方吃午饭,正好能跟人讨论讨论老宁家发生的这件事。
赵如月让两个孩子待在家里,自己跟宁绍明带上宁时春赶回老宅那边。
他们赶到的时候,王海燕已经被人劝着回屋了。
门口围着的人还没散去,看到宁绍明夫妻俩和宁时春回来,七嘴八舌地说起刚才的事。
其实他们说的跟赵思莲跑去报信时说的差不多,甚至还不如赵思莲仔细。
但宁绍明还是得耐着性子应付这些邻居,至少让他们觉得宁家除了宁绍贤,其他人都是好的。
也让他们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根据事实来说话,不往里添油加醋。
要不然,出了他大哥这事,他态度再不好,以后他们家在镇上名声就真臭完了,大侄子和侄女想找个好对象都难。
赵如月这边也是,不过围在她身边说话的大姐有几个跟王海燕一个村子出来的,处得也不错,还是比较真心关心她。
“小春他三婶,你等会儿进去可得好好劝劝小春妈,别让她气上头做错事。”
不等赵如月发出疑惑。
另一个大姐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明白了什么意思。
“是啊,孩子都大了,她再熬一熬,将来等丹萍也读书出来,能出去挣钱,有的是好日子过,男人不在家就不在家了,在家还得伺候他,不够累人的。”
“小春眼看就要娶媳妇儿了,老话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她熬了那么多年,再过几年就能抱上孙子,你可千万劝她,别想不开。”
“她弟弟还没结婚,眼看着也快要办喜酒了,她要是跑回去,万一这婚事吹了,过后她自己肯定也要后悔,更别说嫁人那么多年,就算回了娘家也没法多待的。”
赵如月恍然大悟,原来是担心王海燕因为这事,跟宁绍贤离婚。
听着几个大姐的话,赵如月心里有些难受,都说娘家是女人的倚仗、是女人的后盾。
可是依照现在的社会环境,哪个女人离婚的话,这个后盾很有可能会变成刺向女人的长矛,还是让她最痛的那个。
“谢谢几位大姐教我,我知道进去该怎么跟我大嫂说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不会干涉大嫂的选择。
现在社会环境是不够开放,对离婚女人的非议很多,但也不是旧社会了。
但凡自己能立起来,出路也不是没有。
只是以上辈子的经验来看,赵如月觉得王海燕不一定会离婚。
上辈子宁绍贤出去打工的时间还要比现在迟几年,刚开始的一两年,他每年春节和清明节都会回家过年和扫墓。
后来有几年,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那时候也分家了,因为他人在外地,他的事,王海燕不对外说,就连他们这些比较近的亲戚也不知道他的情况。
后来有一年宁绍贤终于回来了,但人瘦得跟个杆子一样。
有人说他消失的那几年,是在外地干坏事被抓了,但这些言论只要被王海燕听到,她必定会找到人家家门口去骂街。
因为骂得很厉害,后来也没人敢再明着说这些事了。
赵如月也是在宁时春结婚的时候,女方家过来了解这边的情况,二嫂叶菁不小心说漏了嘴才知道,那几年宁绍贤确实是被抓进去蹲了几年。
王海燕那时候也没跟宁绍贤离婚。
因为这事,王海燕还跟叶菁结了仇。
赵如月本以为,这次宁绍贤提前出去打工,去的又是跟上辈子不一样的地方,身边跟着的同乡也是靠谱的人,还有儿子跟着,不会走上老路。
谁知道他这回捅出的篓子,竟然比上辈子还严重。
赵如月想起宁绍贤刚回来时的表现,他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门,是真的因为没挣到大钱,觉得没脸见人,还是在躲着谁,不敢出门?
想到这里,赵如月心不由地沉了沉。
万一宁绍贤真惹了不该惹的人,他们这些近亲很有可能也置身于危险之中,她家可还有两个孩子呢。
应付完门口聚集的邻居,赵如月和宁绍明终于能进屋。
有他们俩在外面挡着应对外人,宁时春早就进来了解到了情况。
看到宁绍明进来,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三叔,警察抓我爸的时候,说他吸。毒,我爸怎么会吸毒呢?他哪来的钱吸毒?”
宁时春还是不敢相信,自从他跟三叔学手艺后,镇上同龄的姑娘都高看他一眼。
他已经跟一个姑娘约着去看过一次电影,他们还约好,七夕的时候,再一起去县城逛逛。
还想着到时候买个礼物,跟人家表达心意、确定关系。
他爸一被抓,他跟那个姑娘的事,没准就要泡汤了。
摊上这么个爹,宁时春心里难受得,恨不得也嗷嗷哭一场。
“警察真这么说的?”宁绍明看向父母和大嫂。
宁达叹了口气,沉默着点点头,整个人看起来像老了十岁,背都佝偻了。
黄秀华在旁边没说话,只是默默流泪,王海燕也没再嚎啕大哭,两个人抹着眼泪,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经一样。
一个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讨债鬼!”
另一个说:“我怎么那么命苦,嫁了这么个东西!”
宁绍明听着话也叹气,对宁时春说道:“警察这么说,肯定是有证据了,不然他们不会乱抓人。
你爸出去打工之前,跟打工回来后,接触到的人都是本地人,镇上的人就那么些,大家知根知底的,要是谁不对劲,不会只抓他一个,我觉得问题应该出在你们去打工期间。”
宁时春被他这猜测吓到了,紧张地说:“三叔,别人不会怀疑我跟我爸一样吧?”
宁绍明安慰道:“你要是跟你爸一样,我怎么会让你去我那里干活?你有问题的话,我早看出来了,
别担心,警察既然没抓你,就说明你没问题,以后你出去,别人问起来,你也这么说,现在你好好想想,你们在鹏城打工的时候,你爸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如果你爸真是在那边沾染的毒。品,警察也会来叫你去问话的。”
说到这里,宁绍明顿了顿才继续说:“你等会儿收拾两套换洗的衣服,跟我去县城。”
对宁时春说完,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对外就说我跟小春去县城打听消息。”
这下不但宁时春紧张,在场除了赵如月之外的其他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王海燕反应最是强烈:“老三,你这是要带小春出去避风头?警察不会真的把小春也抓了吧?”
她可就这一个儿子,以后养老还得靠儿子。
王海燕心里不禁有点后悔自己想得太少,又舍不得家里的房子和地。
早知道会连累到儿子,她干脆带着儿女跑掉,不管宁绍贤算了!
“大嫂你别激动,我不是带着小春去避风头,我只是担心如果大哥真是在打工期间沾上毒,警察来叫小春去问话,会让街坊邻居误会小春,到时候不好解释。
我带小春去县城后,我们会主动去派出所了解情况,留下我们在县城的地址,这样警察不再次找到老家来,以后对小春和丹萍的影响也小些。”
王海燕一听就放心了,连哭都忘了哭:“好好好,你们赶紧去吧,别耽误时间,万一警车又掉头回来拉小春可就糟了,我这就去给小春收拾东西,老三媳妇儿你也回去给老三收拾吧。”
王海燕这变脸变得太快,让赵如月看出了一点端倪。
共同生活的夫妻,丈夫吸。毒后的改变肯定不小,大嫂是不是早就察觉了?
王海燕看她没动作,还催她:“你别愣着了,要是担心老三不在家,你们那边周围人少住着害怕,大不了搬来我家住,我绝对不赶你们。”
这话让黄秀华听到,她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但这时候没人有空管她的心思,王海燕抓紧时间去给宁时春收拾东西。
“不用了,”赵如月对王海燕说道,“镇上又没什么危险,我跟两个孩子关起大门,不会出什么事。”
她说着也起身,跟宁绍明一起回家。
等人都各忙各的去了,黄秀华才想起宁绍德,他忙拦住宁绍明:“老三,你带小春去县城也别花钱去找别的地方住了,就住你二哥家。
你大哥那事没准还要花钱打点,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我给你二哥打电话,让他去车站接你。”
宁达提醒她:“老三他们没到之前,你不是给老二打过电话,让他赶紧回来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坐上车赶回来了,万一老二现在正在车上,他不一定能接到电话。”
黄秀华点头道:“对对对,要是现在打电话过去,他接不到,就让老三和小春先在家等等。
等老二到了,你们三个再一起去县城,人多力量大,老二在县城有人脉,有他在你们去了县城也不会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门路。”
她快步走到王海燕和宁绍贤的房间,房间的窗户开着,其他人站在天井处,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形,也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只见黄秀华拨打了电话,那边接起来后又挂了,黄秀华看向窗外其他人解释道:“我打的是学校的电话,那边得先去通知老二来接,还要再几分钟才能回拨。”
王海燕担心儿子在镇上被带走问话,哪怕是几分钟也等得心焦。
口不择言地道:“我看你还是别指望宁老二了,他们两口子,那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还是一对吝啬鬼!能愿意为我们家那口子找门路奔走才怪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三兄弟,只有老三还算靠谱!
以后但凡老三媳妇儿做事不是太过分,她都决定忍让她,也不在背后跟人说她坏话了。
黄秀华可受不了别人这么说自家老二,即使之前去帮老大跟老二要钱还债的时候,老二夫妻俩没给她好脸色。
她依然觉得老二最有出息,老大这不还是得靠他:“你可收起你这尖酸刻薄的嘴脸吧!这个家里,除了老二,还有谁在县城有人脉?我看就是你这婆娘连男人都管不住,才让老大沾上那些东西!”
“我呸!他一个大男人,谁能管得了他?你是他老娘,他从你肠子你爬出来的,你能管得了他吗?老天爷,我怎么那么命苦,遇上个毒男人就算了,婆婆还这么恶毒!
老天爷你快把我收了去吧,我真是活不下去了呀!我以前也是清清白白一个好姑娘,嫁到他们家来,福没享受过一点,二十年来光吃苦了呀!我这就回我娘家,让我娘家妈来看看,她当年给我找的什么人家!”
“行了行了!”宁达担心大儿媳真抛下两个孩子跑回娘家,丹萍可还在读书,小春还没娶媳妇儿,她要是跑了,孩子谁照顾?
让他们老两口养大儿子,又去养孙子?
宁达打断王海燕的哭诉,转头又训斥了老婆子几句:“你别总数落老大媳妇儿,老三也说了,老大有可能是在打工的地方沾上那些东西,这关老大媳妇儿什么事?要怪就怪我们没把老大教好,老大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不服管的,家里都成这样了,你们都少说几句。”
王海燕见好就收,眼泪一抹,也不哭了,继续给儿子收拾东西去。
几分钟后,电话响了几声又被挂掉。
因为主动拨打电话要钱,接电话不要,所以宁绍德从来都是这样,让电话响几声,再等家里拨回来。
黄秀华熟练地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又响了几声被人接起。
宁绍德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我已经去请假了,但是领导还没批假。”
实际上他一个体育老师,请假不要太简单,其他主科老师都等着瓜分他的体育课,用来上自己的科目。
黄秀华解释道:“不是催你回来,你没请假正好,老三要带着小春去县城打听消息,他俩没地方住,你那边能不能让他们去挤挤?要不去县城住招待所还要花钱……”
不等她说完,宁绍德已经提高声音拒绝:“那怎么成,我那里你又不是没去过,那么小一个宿舍,我们住着都嫌挤得慌,怎么再挤进来两个大男人?”
“我早说要在县城买一套商品房,结果钱一直不趁手,总是一拖再拖。
要是我早点买上房子,你们来县城还能没地方住?你上次还从我这里拿走三千块给大哥,结果怎么着?那三千块钱打水漂了吧?”
给老大还债的钱加上那三千也没够,还得等宁时春的那一份。
但不管她怎么说,宁绍明也不愿意提前给宁时春预支一年的工资。
所以那三千块钱还在黄秀华手里,她急忙对宁绍德说:“那些钱没打水漂,还在我这里呢!”
宁绍德眼珠子一转:“我大哥都这样了,这债还不还不都一样吗?要不你让老三来的时候,顺便把那三千块钱拿来给我吧,我再叫我老丈人支援一点,就能买房了。”
黄秀华却也有她自己的顾忌:“那不成,万一债主找上门来怎么办,你哥只是被抓了又不是死了,够不上人死债消,我们家因为你大哥被抓的事,已经在镇上丢脸一回了,可不能再因为还不上钱,再丢一回脸。”
宁绍德心说这种的大哥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听到黄秀华的那些话,就知道这次又没办法劝她给钱了,也不耐烦再听下去:“那算了,我这边还忙着,不跟你说了。”
其他人在外面等了不到两分钟,电话又挂断了。
黄秀华脸色难看地出来,嘴上还给自己和宁绍德挽尊:“老二工作太忙,这段时间都没空回家,他家里只有老二媳妇儿和丹洁在家。
老三和小春虽然是兄弟和侄子,但也是两个大男人,现在去他那里多少有点不方便,你们去县城还是找个招待所住着吧,要不要我去村委找人给你们开介绍信?”
宁绍明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也懒得拆穿了:“不用,现在出门住店,早就不用去开介绍信了。”
“那就行,你们抓紧时间去吧。”黄秀华也不说什么她家老二有人脉的话了。
王海燕嘲讽地哼了一声,把收拾好的行李交给儿子,叮嘱他:“去了县城遇到事别自作主张,要多听你三叔的话。”
“我知道了。”宁时春提着行李袋,跟在宁绍明身后走了。
回到家,赵如月看到自家门口挂着一个牌子。
走近一看,牌子上写着:大人有事不在,小孩看店,只有铜锣烧和杯子蛋糕出售。
他们走进店里,还真有人在买东西。
两个孩子也在像模像样地做生意,一个给客人拿东西,一个收钱找钱,配合得相当默契。
原本赵如月还担心今天关店半天,家里准备的食材卖不完,第二天就不新鲜了。
回来却有惊喜。
宁时夏第一个看到他们:“爸爸妈妈小春哥,你们回来了!爷爷奶奶那里没事吧?”
她这么一问,店里的大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回来的三人。
“没事,今天晚上我跟你堂哥要去县城打听消息,你们在家要乖乖听妈妈的话,知道吗?”宁绍明立刻抓住机会,把他们要去县城给打听消息的事宣扬出去,尽量不让人误会宁时春。
有来买东西的客人问:“你们去县城找你二哥帮忙?也对,他在县城工作那么多年,大舅子又在机关单位上班,肯定有人脉,怪不得你大哥被抓走这么久,都没见你二哥赶回来。”
宁绍明可没那好心给宁绍德刷好名声,他正想说他二哥忙着上班,抽不出空回来。
宁时春就带着怨气说道:“我二伯大忙人一个,我们哪敢去打搅他。”
听到他这话,客人们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怎么的,都是一家子亲兄弟,你爸出事了,你二伯竟然不愿意帮忙啊?”
宁时春说完察觉到自己说长辈坏话似乎不太好,往回找补道:“我也不知道,还没去找他呢。”
说这话,赵如月也把宁绍明的行李收拾好了。
他们的衣服平时就放得很整齐,收拾起来很快,不知道他们要去几天,她还给他们带了备用的牙刷牙膏和毛巾。
又想到他们还没吃午饭,又给他们拿了点吃的,让他们带着车上填填肚子。
赵如月把行李递给宁绍明:“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早点办完事也早点回来。”
她这么说,也是变相在告诉别人,这叔侄俩过几天还会回来,真不是跑路了。
好在赵如月和宁绍明的话是有用处的,镇上只传了宁绍贤的事,没把这事联系到宁家其他人身上。
不过小孩子去上学,难免会被人问道几句。
这种情况赵如月猜到了,也教了孩子怎么回答,两个孩子没怎么被影响。
只是宁丹萍作为宁绍贤的亲生女儿,难免会被人说一些闲话。
她又正处于青春期,情绪波动有点大,回家后哭了几次,被王海燕发现还要被她臭骂一顿。
宁丹萍干脆不回家了,直接跑到赵如月这里,跟宁时夏一起睡。
宁时夏本来不太愿意,但是宁丹萍用还没到手的MP3诱惑她:“等我的MP3到了,我每个星期六和星期日,借给你听,你把你一半的床借给我睡,怎么样?”
“MP3是什么?”
“是听歌的东西,还能用来听英语,可有意思了!”
听说能听歌,宁时夏来了兴趣:“跟姑姑的那个收音机一样吗?”
“比姑姑那个小很多,可以踹在兜里,去到哪里听到哪里。”
“那好吧,我把一半的床借给你,从今天开始记,我们拉钩约定,不许说话不算话。”
宁丹萍伸出小指头:“好,我们拉钩!”
赵如月看她们姐妹俩商量好了,就没多说什么,只是帮宁丹萍去跟王海燕说了一声。
现在王海燕对她可客气,不像以前那样,有好处的时候说她好话,沾不到便宜就端起大嫂的架子还在背后蛐蛐她了。
赵如月找王海燕一说,她就同意了。
她巴不得老三夫妻俩能多关照关照自家两个孩子,还叮嘱宁丹萍去三叔三婶家有点眼力见,多帮忙干点活。
宁丹萍闷闷地应了一声。
到了赵如月这里,但凡宁丹萍在,总是会把打扫院子、给菜浇水、除草和洗衣服的活全揽在自己身上,也会在店里帮忙干活,
赵如月说了好几次不用她做也没用,只好随她去了。
第93章
宁绍明带着宁时春到县城后,在距离派出所最近的一家旅馆住下。
安顿好住的地方,他没按照黄秀华的叮嘱先去找宁绍德,让宁绍德帮忙找找关系,而是直接带着宁时春去了派出所询问情况。
宁绍明不认为这种事情有找关系疏通的必要,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本来也没什么过硬的关系可找。
请律师他大哥家也请不起,宁绍明自家的钱可能够请律师,可凭什么把这钱花在大哥身上呢?
他媳妇儿的娘家三叔那边可能在县城有点关系,可这种事,让赵如月回娘家找关系,那是让她回娘家丢脸,还要放低姿态求人,做出这种事情的宁绍贤也配?
宁绍明分得清谁对自己更重要,而且每每想起宁绍贤被抓的原因就心头冒火,恨不得没有这么个大哥。
镇上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去放电影,宣传黄赌毒的危害,宁绍贤从小到大,哪次去看电影不积极?
知道不对还做,被抓也是活该!
宁绍明觉得自己还能帮大哥考虑到他的一双儿女,往后照应一下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哥自己做的孽,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到了派出所,宁绍明一说他跟宁时春的身份,他们就被警察分别带到的不同屋子里询问。
宁绍明这边没什么可问的东西,他介绍出去的人只有宁绍贤一个涉。毒,介绍的酒店也是正规酒店,其他人现在还在那里安安稳稳地打工挣钱。
宁绍贤回家后,两个人也没怎么接触,基本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宁绍明进屋没多久就出来了。
宁时春在里面待的时间比较长,正如宁绍明预料的一样,宁绍贤是在鹏城打工期间碰到的那些东西。
当初那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乡,用来吓唬小年轻们的都市恐怖故事,确实把小年轻们糊住了,年轻人都没敢乱来。
反而是宁绍贤这样的老油条,有几个包括他在内,禁不住诱惑,在大城市被花花世界迷住了双眼,兜里刚有几个钱就悄摸结伴去夜间娱乐场所玩。
刚开始只是去唱歌、喝酒、跳舞。
慢慢在娱乐场所认识了一些所谓的‘红颜知己’,说白了就是在娱乐场所点女人陪酒,后来又发展成包夜。
结果人家讲几个故事,诉诉苦,说自己家庭多么不幸、自己做那一行都是被逼无奈,他们就当真了,觉得自己是‘救风尘’的英雄。
等到他们兜里的钱被榨干,人家拍拍屁股走人,又去钓下一个,遇到这种甚至能算他们好运。
怕就怕宁绍贤遇到的那种,嘴里说着不图钱财、不图名分,只是真心觉得他好,单纯喜欢他这个人。
还说只要他对自己好,自己就会不离不弃,也不会破坏他的家庭。
把这中年老男人夸得真以为自己魅力无边,被人迷得晕头转向。
接着这个无欲无求的‘红颜’还给他介绍资源人脉,扶他青云志,让他以为自己真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
这都是宁绍明被允许见宁绍贤一面后,宁绍贤跟他说的内容。
宁绍贤还承认了,他的那点工资和宁时春给他帮忙收着的工资,他全用来买毒。品了。
欠的那一万五,是因为买毒。品的钱不够,那些人看在他‘红颜’的面子上,允许他赊账欠下的所谓货款。
等东西卖出去后,他兜里有了钱,再继续拿货。
他之所以会吸,是为了表现自己真心做这一行的诚意,让那些人相信他做这一行的决心,以及被别人挣大钱的场面晃花了眼,迫不及待地想投诚加入。
货到手后,或许是胆小,又或许是突然良心发现,也有可能是上了瘾,不想把东西卖出去了,又怕还不上赊欠的货款,他就跑路回了老家。
宁绍明不知道宁绍贤有没有撒谎,他猜测他们说话的屋子应该也在警方的观察中,是不是真话,警方会自己判断。
他只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然后确认这里面确实没有宁时春什么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宁绍贤勉强还有点良心,没有把宁时春拉下水。
那一万五现在也不用家里帮他还了。
挂了电话,宁绍明和宁时春都签了保密条款,才被允许离开。
回旅馆的路上,宁时春按捺不住地对宁绍明说:“我见过我爸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年纪只比我大两三岁,我在的时候,他们俩的行为看起来不是很亲密,我还以为他是想给我介绍对……”
话没说完,宁绍明忙扯了扯他的胳膊:“这件事不要再提。”
他决定回去后就把宁时春关在自家院子里学手艺,暂时不让他跟外人接触了,只要让人知道他没被抓就行。
宁绍贤这事,很明显涉及到的人不少,这边的警方估计得跟鹏城那边合作办案。
年轻人嘴上没个把门,憋不住话,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没准会引来祸事,还耽误警方办案。
等宁绍贤的案子正式结案了,看看情况再让宁时春出来。
案子复杂,但该知道的事都知道了,宁绍明觉得他们继续在县城也做不了什么。
问过警方那边后确认不需要他们再去配合问话之后,他又带着宁时春和一些食材回了家。
回家后的第二天,他家店再次开门营业。
不少人来吃东西的时候都免不了会打听他大哥那事。
不管是外人还是宁达和黄秀华,甚至王海燕来问,宁绍明都一律回答:“没能见到我大哥,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回家等着,看看怎么判了。”
王海燕听到这话后真信了,真就不再问也不再管。
其实她心里对宁绍贤这个人也没了什么期待。
他是坐牢还是被枪毙,她都不在意了,只想守着两个孩子过日子,那才是她未来的依靠。
宁达和黄秀华却依然忧心忡忡,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总是说他不服管,不太喜欢他,可当父母的难免会为他模糊不明的未来忧心。
“老三,真不能找找关系,让你大哥早点出来?”
宁绍明两手一摊:“找谁?”
黄秀华的眼睛瞟向正在收钱找钱的赵如月。
宁绍明见状说:“你不是说我二哥在县城有人脉有关系吗?找他去呗,不过家里出那么大的事,他回来看过一回了吗?不会要等到下个月他家的米面肉菜都吃完了才会回来看你和我爸吧?”
几句话让黄秀华恼羞成怒,顺便也把人气走了。
回到家命令宁达:“你以后不许去给老三带孩子!”
宁达听了一头雾水:“他又怎么招惹你了?”
黄秀华也不说怎么回事,只说:“我就知道这个老三天生脑后生反骨,以后我们老两口靠不上他一点!”
宁达嘴上敷衍着说:“知道了知道了。”
转头却没往心里去,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该带着孙女去下棋就带,去放牛的时候也带着老三家的两个孩子一起去玩。
老大进去了,老三不听她的话,黄秀华思来想去,只剩下老二了。
黄秀华打从心里认为,前两次给老二打电话,老二语气不耐烦,只是因为觉得她这个当妈的为了老大问他拿钱,是觉得她对老大太好,可能有点嫉妒了。
反正老三也说了,那一万五不用再还,黄秀华就想着把那三千块钱给老二送去。
她越想越觉得得赶紧跟老二解释一下,修复修复母子关系:“老头子,我去县城一趟。”
宁达正在补鸡笼的手一顿:“老三不是说了,老大那个事很严重,找关系没用,你还去县城干什么?”
“我不是为了老大的事,我去老二家看看丹洁,听说最近她要上什么补习班,老二夫妻俩都没空接送孩子,我去帮个忙。”
宁达无语了,不是说老二缺钱,上次找他要三千块钱跟要他命一样,明明老婆子私下补贴他的都不止三千。
现在竟然还有钱给孙女上补习班,看来老二说缺钱只是在装穷。
宁达担心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本被老二从老婆子这里全哄走,让她走之前把装钱那盒子的钥匙给自己。
黄秀华一脸警惕:“你不会是想补贴老三吧?”
宁达说:“我就想自己花,那钱也有我的一半,我还不能花了?”
黄秀华还是不想给:“你可拉倒吧,别拿了钱又被小夏那小丫头哄着买这买那的!也不知道老三媳妇儿怎么教的,那丫头这么小年纪就会哄人买东西!”
“行了,花那点钱给孩子买东西能花得了多少?有你贴给老二的多?你别总这么说孩子。”
“好啊,你这是嫌我花多了?老三是你儿子,老二就不是你儿子了?你这心偏得可够厉害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简直猪八戒爬墙头,你倒打一耙!自己才是偏心老二,还说最喜欢小秋呢,也没见你给小秋也报个什么补习班,你看看老二家的丹洁,小小年纪就上补习班,你忘了小秋比她年纪大,学的东西也比她多,难道不用上那个什么补习班?”
“镇上哪有补习班?”被宁达这么一说,黄秀华态度松动了些,但还是不松口。
宁达反驳:“有老师就能找人补习,你就说那钱我能不能花吧!”
他这话让黄秀华的火气又被激起来了:“好你个宁达,老了老了现在敢用这种态度这么跟我说话了!”
“我对事不对人,你以前补贴老二是真,我可没补贴过老三,你不能凭空污蔑我,不让我花钱。”
老两口就这么吵起来,以往总是宁达先推让,这次竟然谁也不服软。
最后钱被一分为二,两个人各自管各自的钱,宁达也算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黄秀华把自己那一半,还有之前从老二那里拿回来的三千块钱收起来恨恨地咬牙对宁达说:“你那点钱被骗光了,可别来找我哭!”
宁达拿到钱心情好多了,反而没再跟她呛声而是劝她:“这话你应该对你自己说,被稀里糊涂就把钱全给了老二,那三千块钱也是,别全一股脑还回去,要不你在老二家怕是连一个星期也待不了。”
那三千块钱本来也是他们夫妻俩共同的,但宁达没分,毕竟他们老两口又不是真离婚,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养老积蓄全打水漂,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黄秀华给了他一个白眼:“得了吧,别以为全世界你脑子最清醒。”
她说着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给老二打了个电话,说要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不会是为着宁绍贤的事,那事算是过去了,现在只等着怎么判。
这次老二在电话里的态度跟上次完全是两个样子,热情地邀请她去自己家,还说想住多久都行。
黄秀华被他哄得心里熨帖极了,觉得在老二心里自己这个当妈的果然是不一样的。
老三和小春在老二心里,哪能跟她这个当妈的比?所以之前他们被拒绝很正常。
黄秀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县城二儿子家。
王海燕从菜地里忙活完回家,正好碰到黄秀华出门。
她冷眼瞧着婆婆眉开眼笑地离开,一点也没有为宁绍贤忧心的样子。
她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这老婆子来自己家养老,其他两家给钱也不许!
等婆婆走远后,王海燕回到自家天井里,打水开始收拾她从菜地里带回来的香菜和葱花。
这些开店用得多,赵如月家菜地和院子里种的早就用完了,每天都得买。
但王海燕菜园子里还多得是,她也吃不完,现在两个孩子全倚仗赵如月和宁绍明夫妻俩。
王海燕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东西给人家,只能拿些自家菜园里的菜去给他们,好歹能让人家省点买菜钱。
别的不说,她干农活是一把好手,种出来的菜品质还是很不错的,连那些跟她公公婆婆同一辈的侍弄庄稼的老把式见了,都得竖起大拇指夸几句。
老两口吵架分钱的事,其他人都不清楚,只有宁时夏发现爷爷比以前大方好多。
她有时候只是跟爷爷逗乐,说自己想吃什么要什么,并不是真的想买。
以前爷爷也会跟她逗乐,说‘我老头子兜里没钱,咱爷俩只能看着流口水喽’之类的话。
然后爷俩站在人家店门口嘎嘎笑。
现在竟然她一说就直接给她买。
唬得宁时夏有些玩笑都不敢随便乱开那些玩笑了,之后也就特别想吃又不贵的东西,才让爷爷给自己买。
宁绍贤的事成为了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头条新闻。
这期间,赵如月报的夜校开始上课。
宁绍明给她看好了靠谱的面包车司机,不是赵如月娘家的那个亲戚,而是一个刚买车干这一行的女司机。
这个女司机学车、买车这事,在镇上也是一个新闻。
这事让人震惊的程度,甚至不比宁绍贤被警察抓走那事低。
以前他们这小镇子,从来没见过女人开汽车,女人开摩托车的都少,偶尔见到也都是镇政府的女职员或者学校的女老师开比较小巧的女式摩托。
但凡看到有个女人开平时男人开的那种摩托车,就会被人投以异样的眼神。
路上一个个跟看猴似的伸长了脖子看,然后议论一番,有说那女人真厉害的,也有说女人力气小,开这种车,万一摔跤了扶都扶不起来,真是不怕死的。
仿佛开车只是男人的专属。
刚开始很多人都不信任这个女司机,她也没多少生意,有些心灰意冷想着要不要把车租出去给别人开了。
这时候赵如月这个包月的稳定生意,简直像是及时雨。
因为赵如月是女的,那个女司机以为宁绍明不乐意她坐男司机的车才选择自己。
于是仿佛又有了一个坚持下去继续开车的理由,没再想着把车租出去给别人开了。
坐了几次车,赵如月发现这个女司机的嘴巴也比较严,不会把客人的事到处跟别人说。
起因范小蓉帮宁丹萍买的MP3,寄回来了,但不知道怎么,竟然只能送到县城,得自己去县城的邮局拿。
那天只有赵如月一个乘客,她就麻烦了这个司机一下,让她绕一点路,去县城的邮局拿东西。
司机看到包裹那么小,随口问了一句买的什么东西,也没想着赵如月会如实回答。
赵如月却直接跟她说了:“是听歌的MP3,在羊城买比在县城买便宜很多。”
本以为过不久,镇上就有其他人会知道,没想到这个消息一点也没传出去。
赵如月就觉得这个司机不错,开始多给了她一些钱,让在上课之前,带自己在县城转一转,看看铺面和房子。
她堂妹对县城也很了解,但医院上班休息时间少,总不能每次都麻烦别人牺牲下班时间,陪自己到处看房。
赵如月找过堂妹一次,请她吃饭的时候,问了大概的信息,就自己去看房了。
目前赵如月只找到一个价格和位置都比较合适的铺面。
但宁绍明又有了别的想法:“我想以后三家店最好离得近一点,能黏在一起更好。”
赵如月:“三家店?我们哪有三家?”
以后不是一件维修店,一间餐饮店吗?
“面包店、餐饮店和维修店,我想把面包、甜品这些跟米粉分开,不然不太像样。”
宁绍明本来还没打算那么快分出来,但是加入铜锣烧和杯子蛋糕这两个新品后,他们的收入直接翻翻,以前一个月纯收入有五千到六千,现在最少有一万了。
主要是杯子蛋糕的单价比较高,一个又比较小,很多人都是为了优惠价格,一次买两个起步。
甚至还有其他离得近的镇子的人特地跑来他们店里买。
很多家长连孩子生日也买杯子蛋糕回去糊弄孩子。
为此宁绍明还特地批发了一些生日蜡烛回来便宜卖,有时候客人买蛋糕买得多就直接送。
很多大人都说买他这个,比去县城买那种两块五一个的红色小花篮蛋糕划算,光是路费就能省一笔。
宁绍明之间心心念念的商用烤箱,现在也用不着再等,就直接能买了。
到时候他会添加更多面包类的新品,生日蛋糕也能正经接受预定了。
之后这些面包、蛋糕之类的东西,再继续放在餐饮店里卖就不太合适。
不过一次买三个铺面,哪怕面积可以不买很大,小小一个都能经营。
可他们再想买房子,预备孩子升学到县城读书的话。
哪怕县城房价再低,他们家里的存款加上赵如月那十万块交完学费后剩下的钱,也不太够了。
现在县城的小区楼盘很少,小区楼下的商铺自然很少,在他们这样的小县城,这种商铺很抢手,有些甚至要有关系才能买得到。
更多时候都是刚听到消息,跑去一问,就都说来晚了、卖完了、没有了。
赵如月看了很多商铺,合适的商铺都是私人的房子铺面,买这种铺面不好贷款,他们就想着房子要不要贷款买。
反正买步梯小区的话,总价不贵,以他们每个月的收入来看,贷款还起来很轻松。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94章
嘭的一声闷响,赵如月站在原地跟跟车里的司机挥手:“谢谢关姐,你开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车里的关秀也挥了挥手:“好,你快带小秋和小夏回屋吧。”
目送车子开走后。
宁时秋和宁时夏背着书包跑进屋里:“爸爸,我们回来啦!”
这段时间,赵如月不提早去县城看房子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跟着她一起去县城。
带着他们的作业跟赵如月一起去学校上课,美其名曰:送妈妈上学。
跟赵如月一样带孩子去上夜校的人也有,不过维修班女人比较少,加上她一共也就三个,带孩子去的就她一个,隔壁会计班和护理班的比较多。
带两个孩子去也不是没有好处,刚开始没带的时候,总有男人来找她说话,说什么大家都是同学,互相认识一下,以后也是人脉之类的。
赵如月把两个孩子带去一次后,就再也没人有事没事就来找她闲聊了。
隔三差五也会去他们县城的朋友家,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晚上赵如月下课后再去接他们。
把孩子放在别人家,哪怕比较听话懂事,看孩子也是个麻烦事。
赵如月和宁绍明心里过意不去,每次宁绍明总会换着花样做些好吃的,让两个孩子带去分给他们的朋友吃。
这样一来,两个孩子朋友的家长不但不介意他们去,反而还有点期待。
倒也不是图他们带的东西,而是因为每天带的东西都不同,会让人忍不住去猜他们下次再来的时候会带什么,就像个有意思的小游戏。
宁绍明堂屋的窗户探出头:“今天怎么那么晚?”
宁时夏冲进屋,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才晚了十五分钟。”
说完就埋头咕咚咕咚地喝水,顾不上再说话了。
“那也快到十点钟了,”宁绍明知道问两个孩子问不出什么,就换了个话题,“你们俩谁先去洗澡?”
宁时秋举手:“天气越来越热了,车太闷了,身上黏黏的真难受。”
“你们在车上不开窗?开窗后车子开起来,应该会有风,比较凉爽才对,”宁绍明说着转身进屋里给儿子拿香皂。
宁时秋手里端着一杯宁绍明递过来的冰镇薄荷水,解释道:“我们在车上不敢把窗户开太大,不然车上的光会吸引小飞虫飞进车里,只能开几条缝隙,透透风。”
宁绍明从房间里拿着一块香皂出来给他:“你那香皂只剩一点了,我给你拿个新的,你把快用完的粘在新的香皂上,不然洗澡的时候不好拿。”
“好。”宁时秋喝完薄荷水,把香皂拆开,洗澡去了。
宁时夏把他拆下来的香皂盒子,拆成一整片的纸壳子,然后又整整齐齐地叠起来。
赵如月进来看到后笑着问:“又帮你爷爷攒纸壳子呢?”
“对呀,爷爷说空牙膏壳也能卖钱,妈妈家里的牙膏用完了你可别扔,到时候我洗干净了收起来一起给爷爷拿去卖钱。”
赵如月笑着答应了,端起桌上明显是为她准备的薄荷水喝了一口。
对坐在旁边的宁绍说:“我最近让关姐带着我在县城到处转悠,看中了一个地方,是一排小平房,跟人家谈房子的事,今天才耽误了点时间,回来晚了点。”
“小平房?”宁绍明觉得很耳熟,“是不是你之前说过一次,一排房子全是同一户人家的那个?还说那排房子的位置不错,可惜人家不愿意分开出售,不然买三间平房也挺好,后面收拾收拾,住人也行,用来当仓库也行。”
“对,就是那个,我跟如玉路过的时候,她说那家以前说过房子不单卖,我就没把那排小平房放进备选里。
最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铺面,我今天又路过那边,看到那排房子门口挂的电话号码不是同一个了,想着那户人家没准分家了,把房子分给了孩子,之前我的想法也许能成,我就打电话问了一下。”
“结果怎么样?”宁绍明问。
赵如月:“有两个电话打通了,我当时就把人约出来见了一面,来的两个还真是兄弟俩。”
“看来是真是分家了,”宁绍明猜测,“之前那户人家想整排卖,可能是想着卖钱后,分家分钱更公平,结果一直卖不出去,有人着急了才直接分的房子。”
赵如月说:“内情是什么我也不好直接问人家,不过买房子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决定下来的事,改天我再去找如玉,看看她忙不忙,要是她不是特别忙的话,就托她帮忙打听一下,那排房子离她家也不远,应该能打听得到。”
赵如月想的是那户人家应该挺着急卖房拿钱的。
分家的时候,父母要是有足够的钱,给少分到房的人多一些现金补偿,也能做到尽量公平,而不是执着于把房子卖了再分。
估计是没有足够的钱分,或者子女都想要钱,不想要房子,才会想着一次性卖了那一排房子再分钱。
现在不再坚持先卖房再分钱,而是直接把房子分了,大概分得不够公平,可能互相商量好了,分到房子比较多的人,把房子卖了换钱,再补给分到房子少的人
不管那户人家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以赵如月的观察,他们看起来确实是比较着急把房子换成钱的。
“那兄弟俩手头上各有两间房子,面积都是一样大,房子大概五十几将近六十平,前面是铺面后面是厨房和一个小房间,没有天井,房子比较旧了,一间开价三万五。”
宁绍明觉得这个价格其实还可以,而且这只是刚出价,应该还有谈下去的余地。
“你跟他们谈的时候,他们的态度怎么样?还能再少吗?”
赵如月说:“要是能一次性拿下其中一个人的两间房,房主愿意再把价格再降一点,我觉得两间谈到六万五左右应该没问题。
但是我们只要三间就有点麻烦,另一个房主不一定会松口分开卖,四间全拿下来的话,就超出我们的预算太多了,我们的钱不够,这种房子不是商品房,好像也不好贷款买。”
“改天我跟你去看看,然后再约房主出来谈一谈。”
赵如月看了一眼日历。
“两个房主说他们都在县城的事业单位上班,周六、周日才有空,我跟他们约这个星期的星期六下午你看行吗?”
“行,今天才星期三,我们还有星期四、星期五两天,可以找人打听房子的信息,多了解一点,到时候也好谈价格。”
两人说着话,宁时秋已经洗完澡出来,宁时夏自己也收拾好睡衣,拉着赵如月让她带自己去洗澡。
一家人轮流洗完澡后各自睡下。
赵如月抽空给两个房主打电话,约好星期六带着丈夫一起去谈房子的事。
接下来每天除了要忙着店里的事和上课,还要去打听房子的消息。
她不只是托了堂妹赵如玉帮忙打听,也托了几个自己在夜校熟悉起来的、家在县城的女同学。
星期五镇初中放假,宁丹萍回来后洗了洗脸和手,给自己套上围裙就在店里帮忙。
这个时间段,来店里买东西的多是初中生,她一开始还觉得不太好意思,在院子里和后厨帮忙洗菜洗碗比较多。
后来发现她的同学知道那是她叔叔婶婶的店后,特别羡慕她有这样的亲戚。
还问她:“你去你叔叔婶婶的店里帮忙,是不是想吃什么都能随便吃?”
宁丹萍一想,还真是,她三叔三婶好像从来没说过什么东西卖得好,让他们别吃的话。
但凡店里有的东西,只要不浪费,不吃到撑得想吐那种程度,都是想吃就吃。
最近因为吃得好,她的个子都窜高了好几厘米。
以前穿着刚好的衣服裤子都有些短了紧了,只是没钱换。
鞋子因为每年都要买一双,买的时候总会买大一码,现在穿着就刚好。
现在她家里这样,她也不敢跟她妈说要钱买衣服裤子,只能先将就着穿了。
周五下午客人比较多,店里一般都要忙到将近七点才能关门吃饭。
赵如月还要去上课,晚饭只能用饭盒打包在车上吃。
她收拾好要带的书、笔记本、笔和饭盒,背上包出门。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范小蓉帮忙买的MP3还没给宁丹萍。
她是工作日去邮局拿的包裹,一直放在家里没动,打算等宁丹萍放假回来,再让她自己亲自拆开。
“关姐,我突然想起有点事,麻烦你等一下!”
关秀摆手:“你去吧,我不着急。”这个时间,乘客也就赵如月跟她家两个孩子。
赵如月小跑着回自己房间,打开组合柜最下面的抽屉,拿出包裹交给宁丹萍:“这是我朋友帮你买的MP3,前几天就道了,我差点忘记给你,你自己拆开检查一下,要是哪里有问题,等我晚上回来再跟我说。”
“谢谢三婶,你以后跟你朋友打电话,麻烦帮我跟她也说一声谢谢她!”宁丹萍拿到包裹,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好。”赵如月给了她包裹就往外跑。
宁丹萍拆开包裹后,忽然想起什么,又追着一起跑出去。
赵如月已经坐进了车里,看到她跑出来,还以为MP3有什么问题:“怎么了?是MP3哪里有故障还是……”
“不是不是,”宁丹萍忙摆手。
接着她又把刚拆出来看了一眼的MP3和一张写着两排字的纸张,还有十块钱一起叠好,重新放进包裹,递给赵如月。
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赵如月说:“三婶,你去县城能不能帮我去一趟新华书店,让那里的人帮我下载几首歌?
歌名我都写在那张纸上了,你到那边把MP3和那张纸给那里的人就行,可以下载好了再去拿MP3,不用在那边等。”
赵如月接过包裹的时候还有点懵,车子开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跟关秀闲聊:“现在下载歌曲原来是这么下载的吗?”
也许是她上辈子在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家孩子还小,就没怎么关注过现在这些十几岁孩子喜欢的东西。
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手机已经随处可见,不用下载歌曲,只需要下载音乐软件,也还没有会员,歌曲随便听的年代了。
不过宁丹萍写的那些歌什么《孤单北半球》、《丁香花》、《栀子花开》、《隐形的翅膀》、《快乐崇拜》、《两只蝴蝶》、《老鼠爱大米》……这些,她看着也挺眼熟。
原来这些歌现在就出现了啊,她还以为是零八年奥运会前后那几年流行的。
关秀目视前方笑着点头:“是啊,我弟弟家的孩子跟你们家丹萍一个班,之前也闹着他爸妈买了个MP3说是可以学英语,结果英语还是只会hello、yes、No,goodbye那几个词,那MP3平时全用来听那些流行歌了。”
赵如月听了也忍不住笑说:“年轻人是这样的。”
“那小子让我听过一次,他的那些歌,要么吵得要命、要么唱得含糊不清,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唱的什么意思。
不过我听我弟媳说,我侄子没去新华书店下载歌,说是去下载一次要五块钱,还只能下载十首歌,那小子说,有这钱他还不如买点好吃的。
所以他每个星期五下午放假,先雷打不动去你家吃一碗炒米粉,再买两个杯子蛋糕和一个铜锣烧,然后就坐车去县城我大妹家,你家买两个杯子蛋糕不是送一个铜锣烧么,他去了就跟我大妹家的儿子一人一个杯子蛋糕和一个铜锣烧。
表兄弟俩边吃边玩那个什么电脑,还会自己下载歌,说是想下载多少都行,一分钱不花。
不过我们这些大人也不懂怎么搞,他们小孩子才知道那些,他星期六就在我大妹家住一天,星期天上午才回家。”
赵如月惊讶道:“你大妹家竟然买电脑了?现在的电脑可不便宜。”
她们县城是真落后,她甚至还没在县城看到网吧,鹏城倒是有,但听说有点乱,她以前没去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啊,好像一台电脑比一台液晶电视都贵,不过我大妹嫁得好,夫家条件不错,孩子说要买电脑就给买了。”关秀说道这,想到自己婆家,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不过倒不是嫉妒,她买这车,她大妹也帮了忙呢,开车挣钱这主意也是她大妹给她出的。
刚开始开车,收入不太行,慢慢的也有了回头客,还有赵如月这个固定乘客,现在她的日子也是慢慢好起来了,她感激自己妹妹还来不及。
赵如月听着也忍不住感慨一句:“现在的贫富差距可真大。”
大城市里可能已经高楼林立、小灵通遍地响、时髦的年轻人们也已经熟练地在网上冲浪。
他们这小县城却还是灰扑扑的,仿佛还在九十年代的模样。
除开学校上微机课教室里的电脑,整个县家里装了电脑的人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百户?
当然也有可能她身边接触到的阶层太低,毕竟再穷的地方也不缺有钱人。
赵如月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紧迫感。
不过……她捏了捏自己背包里的专业教材,这一次她并不像还在鹏城时,被房东带去工厂那样有一种脚踩不到实地的漂浮感。
第95章
赵如月本想等上完第一节课,中间休息的时候,再带着宁丹萍的MP3去新华书店让人帮忙下载歌曲。
但是她乘坐的面包车不像镇上的公交车那样,中途不管到不到站,只要有人招手或者喊停就停下,让乘客上下车。
也不像摩托车那样是肉包铁,需要更加注意安全,时速不敢太快。
面包车开得快,半路花费的时间少,她们到县城时,赵如月看了看时间,距离她上课还有十分钟。
就让郑秀先送自己去新华书店。
到了新华书店门口,赵如月一走进去,就看到很多学生挤在柜台前面,有少部分在买MP3、MP4,大部分是挤在柜台的另一边,等着下载歌曲的。
赵如月不禁在心里庆幸,自己没等第一节课下课才来,看这架势,来得晚了,今天能不能把歌下载好还是个问题。
她的担忧很快得到了印证。
在她把宁丹萍的MP3和那张写着歌单的纸,交给负责下载的人之后。
那个人又收了几个人的MP3和歌单,就对后面排队的人说:“今天着急要的别排了,名额已经满了,再排今天也没法下载好,还得把MP3留在这里,明天才能拿。”
店员的话说完,后面排着的人里就有好几个发出哀嚎,但也离开了队伍。
剩下的人都是不着急要的,直接把自己的MP3和歌单交给店员,说好明天什么时候来拿就走了。
这些人一走,店员在柜台上放了个‘今日名额已满’的牌子,柜台这边瞬间空了好多。
排到名额的学生也不着急回家,正好在书店,直接上了二楼就能找本书打发等待下载歌曲的时间。
耽搁了一点时间,赵如月赶到学校,踏着上课的铃声走进教室,庆幸自己没迟到。
她今天还带着两个孩子,母子三个在校门口下车后,为了赶时间,一起一路狂奔。
郑秀看着觉得有意思,还从车里伸出头来,大声给她们喊加油,带着门口的保安大爷也跟着喊加油。
逗得两个孩子一边跑一边乐得咯咯笑。
上课的教室不小,他们这个专业的人又有点少,只有不到三十个,所以后排的位置很空。
两个孩子进了教室,自己自觉地跑到后排,拿出作业开始写,只偶尔发出一点轻微到几乎听不到的翻书的声音。
晚上下课后,同班的女同学问赵如月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最近江边码头附近的一条路晚上被封起来,开了一个夜市街,我前几天去看过一次,特别热闹,你们今天要不要一起去?”
赵如月不太想去,现在她只想回家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下。
但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可能孩子想去呢?
“你们想去吗?”赵如月问两个孩子。
宁时秋说不想。
宁时夏也摇头,却说道:“我有点想去,但是老师说放学不能在外面玩,得先回家,上学的人是妈妈也得先回家。”
她用往常大人哄她的语气,反过来哄自己妈妈:“妈妈,我们今天先回家,明天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再陪你去玩好吗?”
几个等着赵如月答复的女同学看着她都忍俊不禁:“小小一个人,怎么跟个小大人似的,还会哄人呢?真可爱!”
宁时夏纠正这个阿姨的话:“我不是小大人,别人都说我哥才是小大人,我是我妈的家长。”
她不太懂家长得长辈才能当,只觉得谁负责送人去上学谁就是家长,那自己和哥哥就是妈妈的家长了。
“好好好,你是家长,我听你的,”赵如月带着歉意对同学说,“我明天跟我家孩子爸说一声,我们明天再约?”
“也成,明天星期六,肯定更热闹。”
赵如月带着孩子离开教室,郑秀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他们了。
她最近晚上送他们到学校就在县城拉短途的客人,挣的不多,但能挣一点是一点。
回到家,赵如月跟宁绍明说起夜市的事。
宁绍明听完对那个夜市也很感兴趣:“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好,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下午又要去县城跟人约好谈房子的事,你下午就没法补觉了。”
他们每天早上要赶早餐那一波客流,几乎每天都要凌晨四五点起床提前做准备,只能下午两三点人少的时候轮流补补觉。
但明天跟人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宁绍明就只能在车上休息半个小时了。
宁绍明应了一声,躺下后头一沾枕头,秒睡。
一觉睡到生物钟固定醒来的点,不用闹钟他们就睁开了眼睛。
赵如月起身出去上厕所,看到宁丹萍已经洗漱好了。
周六这一天,白天赵如月都要上学,好在有宁丹萍帮忙。
现在宁丹萍对店里的活已经很熟悉了,几乎已经能当一个成熟的服务员用。
她做得好,赵如月也没吝啬,现在她每次放假回来在店里帮忙,都会算作是在店里做兼职,一天会给她算十块钱兼职工资。
但是这钱暂时没给,而是按照宁丹萍的要求,全都暂时存在赵如月这里。
这件事他们也没对外说。
除了宁丹萍本人之外,只有赵如月和宁绍明两个人知道,连宁时春都不知道。
星期六和星期日有宁丹萍的帮忙,再加上有时候赵如月娘家妈也会带着她外甥和外甥女们来帮忙,她不在的时候店里也没出过乱子。
赵如月对宁丹萍道:“你怎么起那么早,你们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应该多睡觉,我七点四十才出门,你等我出门的时候再接手店里的事都行。”
宁丹萍笑了笑说:“没关系的三婶,我也就是偶尔起这么早。”
她哥会手艺,一个月也才拿三百五十的工资,她一天拿十块钱,要是干一个月就是三百,只比她哥少五十,不多做一点总感觉对不起叔叔婶婶给自己开的工钱。
宁丹萍却忘了,他哥因为是跟自家亲叔叔学手艺,不用花钱学,还能拿到工资,已经算很好的条件,她在店里帮忙,也就能得到一点干服务员和收银员的经验,他们俩的工资是不好这么比的。
宁丹萍快十六岁了,但因为之前成绩太差,被留级了,所以还在上初二。
镇上有很多她这个年纪,甚至比她还小的孩子,已经借了不出去打工的成年亲戚的身份证,跑到大城市进厂打工挣钱去了。
原本她也是走的这条路。
她要是满十六岁出去,年龄也合法了,连身份证都不需要借别人的。
但宁丹萍已经不太想走这一条路。
如果说以前的她是唯唯诺诺、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只知道随大流,成绩不好就出去打工的话。
自从那次赵如月去镇初中找她,离开前让她有时间多去图书馆看书后,随着她读到的书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个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继续读书。
至少要拿到一个比初中高的文凭,会一个能安身立命的技能。
宁丹萍以前的成绩在学校里只能说不是倒数,现在经过努力,提升到了中游水平,但到这个阶段,她已经开始感觉到再把成绩往上升很吃力了。
宁丹萍有目标后,特地去问过老师最近几年高中和大学的分数选。
然后就放弃了这条路,她知道自己上高中不一定能考上大学,甚至不一定能考上大专。
于是在上次跟赵如月去过一次县城的中专校园后,她就把目标定在了那里。
可现在读中专已经不免学费了,她但家里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供不起,大概也不会供她继续读,想继续读书就得自己想办法,自己为自己打算。
所以宁丹萍即使觉得自己吃住在叔叔婶婶家,已经是占了很大的便宜,也还是强忍着心里的羞愧感,厚着脸皮接受了叔叔婶婶给自己的工资。
以前宁丹萍担心自己攒下的钱被家里发现没收,是有想买的东西。
现在她想买的东西已经买到了,又把工资放在赵如月那里攒着,是为了自己的以后。
但是宁丹萍不知道,站在赵如月的角度,只觉得家里的店有个知根知底、还勤快能干的人帮忙有多难得。
那真是给她们家省了好多事,所以给出去的那点工资,在赵如月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王海燕对宁丹萍的教育有问题,但是赵如月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教出了一个很会干活的女儿,只是太过利他却不利孩子自己。
赵如月知道王海燕这样的教育方式不对,但现在她的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知道也没用。
人家的教育问题赵如月也不敢插手,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衬一下,再多就没办法了,毕竟她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而且赵如月有自知之明,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懂得教育孩子的人,
现在她对自己家的也是放养式教育为主,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也是根本不敢过多插手的。
赵如月出门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宁时秋和宁时夏才起床。
宁时夏吃过早饭,开始整理她给爷爷攒下来的那堆破烂。
听到他哥推自行车出门的声音,宁时夏急忙跑出去:“哥,你先别出去玩,等会儿帮我载这些东西去爷爷那里。”
宁时秋看到她那一堆破烂就头疼:“我看妈妈班上的阿姨们确实说错了,你不是小大人,而是小老太太,小小年纪就开始收集这些了。”
“这不是爷爷想要嘛,又不费什么时间,你帮不帮?”
“帮帮帮,你抓紧时间收拾,我跟表哥他们约好了,今天去帮忙摘……”宁时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噤声。
然而已经晚了。
“嗯?你们去摘什么?”宁时夏盯着他,也不收拾自己那堆破烂了,“你快快给我如实招来!”
宁时秋无奈:“去外婆菜地那边帮忙摘葡萄。”
他们外婆家的菜地临近山地,以前在那山坡上开荒,这几年种了半坡的葡萄。
今年镇上别人家的葡萄还半紫半绿,他外婆家的葡萄就成熟能摘了。
所以外公外婆想着趁着自家葡萄熟得早,抓紧时间摘了拿去卖。
“为什么外婆叫你不叫我?”宁时夏不服,她也想去摘葡萄。
“你太小了,够得到架子上的葡萄吗?而且葡萄地里还有蚊子,你忘了去年你被叮了多少个大包?”
宁时夏没忘,而且一想起来就觉得身上痒,但她还是不服:“那也应该跟我说一声,怎么能只跟你说,不跟我说!”
她决定改天等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都闲下来,就找他们理论去。
“谁让你去年非要跟着去,不让去就嗷嗷哭,哄都哄不了。”
“我没哭!”她确实哭了,但她要面子,绝对不承认。
“好好好,你没哭,那你还跟着去吗?跟我去喂蚊子。”
“不去了。”宁时夏最讨厌蚊子。
她不由自主地挠了挠根本没有蚊子包的白嫩胖小腿:“我跟爷爷去卖破烂。”
宁时秋只好先跟她一起,把她收集到的东西整理好。
又帮她运到爷爷家,才调转自行车拐到外婆家的菜园。
宁时夏兴奋地冲进爷爷家,却看到爷爷一个人在吃早饭。
这几天她来了好几次,每次都只见爷爷一个人吃饭,以前都是跟奶奶一起。
前几次宁时夏还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今天终于看出来了。
“爷爷,我奶奶呢?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她?她在房间里吗?”
宁时夏有点担心,因为之前大伯就是躲在房间里,后来不躲了,还是不太出来见人,后来就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妈妈说大伯是做了坏事才被抓走了,她奶奶不会也做坏事了吧?
宁达看到孙女,放下碗笑眯眯地说:“她去你二伯家玩了,你吃过早饭没?”
“吃过了才来的,爷爷你吃完出来看,我攒了可多东西,我们今天拿去卖吧!”
宁达正好也吃饱了,他把没吃完的菜用菜罩盖起来,把碗洗干净出去一看,确实很多:“好,今天就拿去卖。”
他有个三轮推车,把东西放上去,还能再把孙女放上去,推着她走。
“坐稳了,出发喽!”
“好!出发!”
爷孙俩把这段时间攒的破烂卖了,得了十块钱,宁达分两块给小孙女当零花钱,然后剩下的又拿出七块钱收起来:“这七块钱爷爷给咱们小夏存着,等你长大考上大学就都给你,另外这一块钱,等会儿去买辣条,我们俩一起吃。”
旁边站着的回收站老板听到这话就笑了,跟宁时夏开玩笑说:“你爷爷忽悠你呢,等你长大那七块钱就花完了!”
大人嘛,都这样,每年过年的时候他见得多了。
而且镇上的小卖部和小学门口的摊子,一片辣条才一毛钱。
一块钱能买十片辣条,哪有大人给孩子买那么多的,老爷子肯定是要买别的,然后再花一毛钱买一片辣条,哄哄孩子。
他就没想过大人也会吃辣条。
宁时夏让哥哥帮自己存的钱七十都有了,根本不在意这些:“我爷爷花就花了,能花是福。”
回收站老板听了哈哈大笑。
爷孙俩把三轮推车推回家放好,宁达一把年纪了,爱吃辣条但不好意思去买,就把钱给孙女,让她去买。
宁时夏都买出经验来了,她直接拿一块钱去买十片,老板肯定会觉得她买太多了,以为她背着大人拿钱出来乱花。
然后去她家找她爸问清楚,不然也怕卖给孩子后,人家家长找上门来。
她出门后,先在家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四片,老板认识她,会以为是给她自己和她哥哥买的,买四片回去给要给他哥分两片。
然后再去学校门口的小摊子买四片,回来路过自己家附近的小卖部再买两片,小卖部的老板就会以为她跟她哥没吃够,又来买。
其实他哥根本不爱吃辣条,她哥更爱吃甜甜又软糯的东西。
平时他想吃了,顶多就着她的辣条咬一口尝尝味道,而且真的就咬一口,多了都不吃。
那十片辣条买回来后,爷孙俩一人分五片,排排坐,吃得斯哈斯哈的。
吃完后宁达给孙女擦嘴漱口:“回去可别让你爸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要不下次可就没得吃了。”
宁达也知道给孩子吃多了这玩意儿不好,但是他也不是经常给孩子一次吃那么多,也就偶尔破烂攒够了卖钱当天吃一回。
平时他自己想吃,大部分时候都是以给孩子买的名义买,然后瞒着孩子自己偷偷吃。
宁时夏一个劲点头,结果回到家还是露馅了。
辣条的味道太浓,他们爷孙俩吃得满鼻香,自己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重。
但是没吃辣条的人一闻就能闻出来。
宁绍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熬了一壶凉茶,带到老宅,让他们爷俩也把这凉茶平分,全部喝完。
爷俩只能再次排排坐喝凉茶,苦得他俩想飙泪。
宁达为了转移儿子注意力,让他别盯着自己喝,提起黄秀华去老二家的事:“你妈去你二哥家也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宁绍明想冷笑,但是忍住了,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二哥那么孝顺,能不把我妈伺候好?不虬是担心我妈在那边过得太舒坦,不想回来了吧?”
悄摸回家的黄秀华站在门口听到宁绍明这话,进来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她这段时间在老二家过的日子,跟舒坦可一点边也搭不上。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她带着钱去,把之前在老二这里拿的钱又给他了。
虽然那些钱也是曾经她给宁绍德的补贴,但在宁绍德眼里,甭管是谁给的,钱给了他就是他的了,再逼他把钱吐出来跟要他的命似的。
现在换回来,他只有自己的钱失而复得的庆幸,完全没有一丝感恩。
黄秀华去住的前两天他还能装一装,住得久了,老人生活习惯又跟他们不一样,总是跟他媳妇儿闹矛盾。
他们买房子缺的那一部分钱,还等着他媳妇儿回娘家找老丈人和大舅子贴补。
别说一个星期,还不到五天,宁绍德就拐弯抹角地问黄秀华什么时候回家。
黄秀华那个心酸啊,来这么多天,就第一天晚上吃上了一顿肉。
后面接连好几天,吃饭的时候就一碟子炒青菜,还有一点咸菜或者酸菜。
一顿饭下来,都是在听他们夫妻俩变着花样哭穷,她还以为他们真不宽裕,正准备去给他们买肉吃,一出门就在街角看到老二媳妇儿带这女儿进饭店吃饭去了。
黄秀华背地里抹了半晚上的眼泪。
今天就收拾收拾东西回来了。
她本来想着选一个家里大概率不会有人,镇上走动的人也少的时间悄摸地回来,像现在这个吃午饭的点就很好。
外面太热太阳太晒,镇上的人要么不回家,直接带饭在地里吃午饭,要么回家了就躲在家里吹风扇,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到时候她说自己非要回来,老二还特地请假送自己回来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是撒谎还是真的,自己也能保住面子。
没想到老三竟然回了老宅,老三这反骨仔不是总说店里忙,不喜欢回来吗?
黄秀华正想着老大媳妇儿这会儿应该也在地里,要不去隔壁老大家躲一下,等老三和小夏走了再悄摸回家。
宁绍明下午跟人约好谈房子的事,要赶着去县城,疾步走出来,就跟黄秀华撞了个正着。
黄秀华脸都憋红了,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宁绍明扫一眼他妈带回来的行李,八成是怎么去的又怎么回来了,老二连一袋水果一瓶水也没舍得给她买。
总觉得再说什么嘲讽戳她心窝子的话也怪没意思的,宁绍明淡淡说了一句:“回来了,爸做了午饭,不过他自己应该吃不下了。”
宁达苦着脸,可不是么,他喝凉茶都喝饱了。
宁绍明没多说什么,让黄秀华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后她感觉整个人浑身都轻松了许多,精神也没那么紧绷了。
宁绍明回家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坐上郑秀的车前往县城赵如月订好的饭店。
今天赵如月堂妹也特地一起来了,宁绍明到的时候,赵如月和赵如玉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
看到赵如玉竟然特地抽空来帮他们夫妻俩,宁绍明忙不迭地说了一连串感激的话。
赵如玉在县城工作那么多年,又嫁给了县城的本地人,对县城比他们夫妻俩了解更多。
果不其然,等卖家兄弟俩到了之后,一看到赵如玉,就满面笑容地说:“没想到竟然是熟人,早知道我就直接给最低价了!”
兄弟俩还殷勤地问候了赵如玉的公公婆婆,让她回去后帮他们跟她公公婆婆带个好。
接下来的事情也顺利了很多,原本三万五一间房子的价格,谈到了四间一共十二万。
能谈到这个价格赵如月和宁绍明都很满意。
但是卖家兄弟俩要求,房款能在签完合同后一个月内,一次性付清。
本来赵如月和宁绍明听到这个条件,还有点犹豫,他们手头上的钱,满打满算也才十万。
还得给店里和家里留点现钱备用,十二万真的超出他们预算太多了。
但赵如玉却悄悄跟赵如月说,要是他们的钱不够,她可以借他们一部分,只要在三万之内就行。
赵如月跟宁绍明一商量,以他们店里的收益,两万块钱,很快就能还完。
两人立刻决定签合同,把那四间房子拿下。
不过在买了这四间平房后,原本预备贷款也要买的小区步梯房,连首付也拿不出来,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第96章
黄秀华回到家,刚歇了一口气,转头看到饭桌上的一碟小咸菜配粥,心里下意识感觉有点难受。
她神情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县城老二家,心口才没那么憋闷了。
“今晚上吃什么?”黄秀华问。
宁达稀奇地盯着她看,那眼神看得黄秀华怪别扭:“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问你话呢!”
“我就是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家里吃什么你竟然还会跟人商量,稀奇,真稀奇!”
往常只要她在家,吃什么都是她决定,顶多通知他一声,他哪有决定权了?
而且这午饭还没吃,就问晚饭,八成是在老二家没吃好。
宁达本来还想看老妻笑话,但好歹是陪伴了一辈子的人,听到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就知道她回来前,没能在老二家混上一顿饭。
宁达不禁也心里埋怨老二不是个东西,别人遇到乞丐上门讨碗饭大部分都愿意给,这可是最偏疼他的亲妈!
黄秀华被他说得怪不自在:“问你还有错了?”
宁达不回答,反而问她:“你兜里的那点钱,被老二薅光了?”
“说什么屁话呢,我又不是傻子!”黄秀华想起自己回来前一天,还发现老二媳妇儿偷偷翻看她的行李。
这会儿她一想起来就有点应激。
同时也在心里庆幸,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总是喜欢把钱贴身放,洗澡也要带进洗澡间去。
她确实想过老二买房的时候再给他补贴点钱,可没想过把自己全部老本都贴进去!
“你那点钱没被薅光就行,要不我的钱可不给你花,那都是留着给孙子孙女们上大学用的。”宁达对自己的钱早计划好了。
黄秀华问:“那万一家里没人考上大学,你那点钱就留着带进棺材了?”
“你这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的?你不希望小秋和小夏考上大学?”
“我看小秋和丹洁八成能考上,两个孩子都坐得住,小夏成天到处疯玩,还得小秋压着才愿意学习。”
宁达摇摇头,觉得老婆子真是眼瞎。
“那就看着呗,反正谁考上我给谁。”
在老二家被伤了心后,黄秀华听到自家老头这话,也觉得他这主意好,就是不够稳妥。
等孩子考上再给有什么用?要给就早点给,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古代有钱人都是在书生落魄的时候资助,雪中送炭人家才会感恩。
黄秀华思来想去,决定提前对小孙子好些,老二家的丹洁她本来也挺喜欢,但人家更亲老二媳妇儿的娘家人。
跟老二媳妇儿似的,总感觉有点看不上他们这边的泥腿子爷爷奶奶。
黄秀华填饱了肚子就去老三家看看小孙子,这个点太阳太猛烈,宁时秋外婆已经让他和他表哥表姐们回家休息了。
宁时秋家从帮赵思莲批发冰棍开始,家里冰棍雪糕就没断过。
黄秀华来的时候,宁时秋正给表哥表姐们拿雪糕吃。
她一进来,看到好几个孩子在这里吃雪糕,还是现在涨价到三毛一根的奶油雪糕,心里就不太得劲。
老赵家四个孩子,赵如月大姐家三个、小妹家两个,每人吃一个雪糕,一次就得吃掉她家老三将近三块钱!
家里有多少钱够人家吃的?
“奶奶你来了?”宁时秋抬起头,看到她打了声招呼,又问,“你吃雪糕吗?冰箱里还有。”
黄秀华顶着大太阳一路走过来,热得头顶要冒烟。
她心里是想吃的,但嘴上却推脱:“我上了年纪,吃不动这些冰的东西,你也少吃点,吃多了伤胃,隔几天吃一根就行了。”
她说着瞥了一眼宁家的那几个孩子,继续说:“一天那么多雪糕,不得好几块钱?你爸在厨房辛辛苦苦干一天,才挣多少钱?”
小孩子对人善意和恶意的感知都很敏锐,黄秀华那话没点名道姓地说他们,但他们也隐约感觉不太对。
宁时秋也察觉到了,他拿了个袋子,往里装几个大人比较爱吃的盐水老冰棍。
然后交给表姐:“思芸姐,这个麻烦你帮我带回去给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他们。”
赵思芸拿了袋子,招呼弟弟妹妹回家,几个孩子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一个个往外跑。
跑远了才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你们刚刚发现没?小秋他奶奶刚刚看我们的眼神……”
“可真吓人!”
“下次她在的话,我可不敢去小秋家了。”
赵思芸小时候是赵如月带着,跟这个姑姑关系最好。
她说:“没事,小秋他奶奶在的时候,如果姑姑也在就不怕,姑父在也行,姑姑和姑父在家,小秋奶奶不敢这么说我们。”
“可惜今天姑姑和姑父都去县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赵思莲的弟弟说,“爸妈让我们下午给小秋家送葡萄,到时候他们还没回来怎么办?我不想让小秋他奶奶吃我们家的葡萄。”
“等傍晚姑姑下课就回来了。”
他们走后,宁时夏在外面玩够了回来,看到店里只有哥哥在收客人吃完的碗,还觉得奇怪。
以往星期六和星期天她表哥表姐们都会来帮忙,因为外婆不许妈妈给表哥表姐们工钱,所以等下午不那么忙的时候,她爸就会给他们这些小孩做一些好吃的。
今天怎么都不在?
“哥,其他人呢?”
“我让表哥表姐他们给外公外婆送冰棍吃去了,店里没什么客人,丹萍姐就回你房间看书写作业了。”宁时秋放下擦好桌子的抹布,给妹妹使了个眼色。
宁时夏正要问出口的话立刻咽了回去,目光转向厨房门口。
就见她奶奶正靠在厨房门口那里,嘴巴在动,应该是在跟厨房里的人说些什么。
但她这个距离听不清她说话的声音。
宁时春在厨房里都快被烦死了,他奶奶以前都不来,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一来就在门口对他指指点点。
一会儿说别给人家放那么多肉,亏本!
一会儿又说米粉不用给得太实诚,少一点点人家也吃不出来,这碗省一点,那碗省一点,一天能省出来好几碗。
宁时春受不了这样,他就是个实诚人,宁愿少挣点,也不愿意这么做,要不晚上能反复回想自己做的亏心事,想到睡不着。
幸亏小秋瞎掰了一句:他爸严令禁止厨师之外的人进厨房,更不能碰里面的东西。
要不然看奶奶那架势,恨不得自己进来上手做。
“奶奶,你来啦!”宁时夏滑着滑板进来,热情地跟黄秀华打招呼。
黄秀华敷衍地冲她摆摆手:“你自己玩去吧,我正忙着,没空跟你玩。”
其实她就是在忙着对宁时春恨铁不成钢。
因为宁时春不听她的话去做,她就一直在门口盯着,念紧箍咒一样念叨他。
宁时夏一看她堂哥都被念到两眼无神了,回头再看看她哥,也是一脸无奈。
她眼珠子一转,拽着黄秀华的袖子说:“奶奶,别人现在都不爱跟我玩。”
这话立刻把黄秀华的注意力拽走一半:“你朋友不是很多吗?为什么他们不跟你玩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得罪人家?”
宁时夏说:“不是我得罪人家,是我没有《百变小樱》的卡片,人家都有,他们就不愿意跟我玩了,奶奶你给我点钱去买小卡片吧?”
黄秀华不想给,什么小卡片,听起来不当吃不当喝的,买了有什么用?浪费钱!
她板着脸说“他们不跟你玩,你也别跟他们玩,找没有卡片的一起玩不就行了?”
以前她一板着脸小孩子就害怕,偏偏宁时夏知道自己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家,她已经不害怕了奶奶沉下脸了:“不行,所有人都有,就剩我没有了,奶奶给我点钱嘛?”
黄秀华现在除了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确实不能也不敢揍她屁股了。
只能继续黑着脸说:“等你爸妈回来,找你爸妈要钱买去,奶奶没钱。”
宁时夏:“我爸妈没钱,他们挣的钱,建房子、装修、开店都花光光啦。”
“那找你爷爷要去,你爷爷有钱。”
“我爷爷也没钱,他还让我帮他捡破烂呢,奶奶你给我一点吧,只要五块钱就够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五块钱!卖那什么卡片的人,怎么不去抢!”
一时间身份倒转,‘念经’的人变成了宁时夏。
宁时春乐得在厨房里转身对着墙偷笑,黄秀华被宁时夏烦得不行,赶紧往店外走:“我去县城好几天,家里的田地和菜地还没去看过,我得看看去。”
“外面那么热,你等傍晚再去呀,我爷爷都是傍晚才去给菜地浇水,你放心,他把菜地照顾得可好了,奶奶你再待一会儿呗,我不要五块钱了,你给三块就行,我再让我哥给我两块,凑一凑也能买。”
宁时夏跟在她身后从店里一直念叨到老宅,她滑着滑板,还比走路的黄秀华轻松很多。
然而黄秀华只顾着摆脱这个比和尚还会念经的小孙女,根本没顾得上注意这些。
随着两人走远,宁时春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幸亏小夏回来了。”
宁时秋深表赞同,虽然奶奶挺疼他的,可她的疼爱让宁时秋有点承受不住。
比如在小夏还没回来之前,奶奶就悄悄给他塞钱,特地叮嘱他谁也别告诉,他拒绝都不行,非要给。
奶奶还以为自己做得特别隐蔽,没被他堂哥发现,其实堂哥都看见了,只是没往心里去而已。
但凡换个心思重的,这不是破坏他和堂哥的关系么。
他自己又不缺这几块钱,奶奶还不如把这钱给他们几个孩子平分,或者她自己全花光,谁也不给更好。
宁时秋把客人用过的碗筷端到院子里清洗。
洗好碗筷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妹妹乐颠颠地捣腾着一双小短腿跑进店里。
看到他出来,兴奋地喊:“哥,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宁时秋对她手里的东西兴趣缺缺:“又抓了西瓜虫还是屎壳郎?我可告诉你,不许抓蟑螂回来……”
“不是虫子!”宁时夏急得跺脚,冲过去张开小胖手让他看,“噔噔噔噔!”
宁时秋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钱?”
他以为妹妹一路跟着奶奶闹到老宅,爷爷看不下去给了哄她高兴的:“爷爷给你的吧,我帮你收着还是你自己收?”
“不是不是,我说出来吓你一大跳,是奶奶给的钱!”
“谁?你说谁给的?”宁时春忍不住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店里这会儿没客人,他也从厨房出来了,听到宁时夏的话后,果然跟宁时秋一起被吓了一大跳。
宁时夏得意地嘿嘿笑,重复道:“是奶奶给的钱!”
宁时春诧异道:“奶奶竟然会给除了小秋之外的人钱,也太稀奇了。”
他之前确实看到奶奶给堂弟塞钱了。
但他比堂弟大十岁,现在都是个大人了,不会在意这些,即使他小时候,奶奶也从来没给过他零花钱。
在宁时春印象中,奶奶就是这么一个人,好像心窄得只装得下一个孩子,一代人里就只疼爱一个。
他爸爸那一代人里,奶奶偏心二叔,在他们这一代的孩子里,她偏心小秋。
不只是他,家里所有人都习惯了她这个样子,所以小夏能在手里抠出钱来,真让他们惊讶不已。
更别说一抠就抠出了好几块钱。
“我数数,一、二、三,三块钱,咱们小夏出息了,竟然能从铁公鸡奶奶手里要到零花钱。”
宁时夏乐颠颠地把钱收起来:“哥哥,这钱我不存着了,一会儿我去买零食,我们一起分着吃,花完我改天再去找奶奶要。”
宁时春瞪大了眼睛:“你还敢找她要啊!不怕她骂你?”他觉得能要到一次已经是奇迹了。
“奶奶刚才也骂我了,但是她一边骂一边掏钱。”
那场面,宁时春和宁时秋都想象不出来。
宁时夏兴高采烈地说:“我过几天还得试试看,奶奶是不是总喜欢骂人一顿再给钱,反正试试又不费什么功夫,要是真的,以前被骂可真是白白挨骂了。”
她都有点后悔被骂的时候没跟奶奶要钱,就这么白白被骂了。
宁时夏本来还觉得奶奶骂人的样子太凶,她有点不高兴。
可是后来,看到她掏钱时一脸心痛,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掏钱给自己的样子,那点不高兴一下就全消失不见了。
宁时夏就觉得这事很有意思:“等我试过几次,要是每次都成,你们以后也去叫奶奶要零花钱,爷爷跟我说了,我们不要白不要,奶奶的钱给我们总好过便宜别人,最后打了水漂,等以后我们长大了,多挣点钱,也给奶奶、孝顺奶奶就行了。”
她年纪小,还不太懂大人之间的事,只知道奶奶最偏心自己哥哥,但爷爷话里的别人,很明显指的不是她哥。
她以为说的是他们不认识的人,可不就当真努力薅奶奶的钱了。
宁时夏可不觉得自己长大后挣不到钱,现在她跟爷爷一起捡破烂都能买不少钱,长大后力气更大,只会赚到更多!
“奶奶多多地给我钱,然后就能等着我这个好孙女以后孝顺她吧!”
宁时秋:“……”
宁时夏:“我可以教你们,比如想问奶奶要三块钱,就跟她说要五块,准成功的。”
宁时春忙摆手:“不敢不敢,你问问你堂姐去吧。”
宁时夏攥着钱就跑自己房间去找堂姐,结果她堂姐也跟堂哥一样摆手说:“不敢不敢,等下次丹洁来,你让丹洁跟你一起去吧。”
至于小秋,他不用挨骂也能从奶奶手里要到零花钱,就不说他了。
“好吧。”宁时夏遗憾地说完,决定先自己多尝试几次,等二堂姐回来再叫她跟自己一起。
宁时秋让她先别花这钱,可以等晚上去夜市玩的时候再花:“傍晚爸爸妈妈回家,你把这事跟他们一说,他们保准也被吓一大跳。”
他们几个在店里嘎嘎乐的时候,黄秀华在老宅哎哟哎哟地捂着胸口直喊胸闷胸痛。
宁达在旁边捂着嘴偷笑,心想可算有人治她了。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连他都不知道自家这老婆子还有这么一面。
不过也有可能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她年富力强又在家说一不二,没人敢这么对着她念经一样吵闹,自然发现不了她这一面。
赵如月和宁绍明跟两个房主签好合同后,宁绍明先送赵如月回学校上课,然后自己到那一排小平房去看即将属于他们的四间房。
因为今天和明天银行都休息,他们只交了定金,还没付全款。
房子的钥匙要等到付全款后卖家才会给他们。
现在宁绍明只能站在门口,通过窗户往里看,越看越觉得这几间房子方方正正的,户型确实很好。
不但可以当商铺用,要是不嫌临街住着太吵,修一修也可以当住宅用。
放在一年前,他都不敢想自己能在县城买房子。
他跟很多镇上的人一样,满心都是去打工挣了钱、还完债,再存点钱回老家建楼房。
现在他的心境跟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看完房子,宁绍明对于房子怎么翻修,心里有数了。
这房子外面看起来比较旧,里面实际保存得还可以。
如果家里实在资金有限的话,不翻修将就着用也不是不行。
时间距离赵如月下课还早着,宁绍明又去逛了逛县城的建材市场,看看翻修材料的价格,估摸一下翻修房子大概要多少钱。
赵如月的维修店短时间内暂时开不了,至少要等到她上完一学期的课,才会去做开店的准备。
要是把镇上的店照搬到县城这里,只装修一间房也可以。
不过宁绍明的打算,是把米粉类和面包类分开,资金允许的情况下最好翻修两间。
另外两间到时候再跟赵如月商量一下是不是要租出去。
傍晚赵如月下课,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跟家里说他们快要回家了。
让宁时春先把饭菜做好,今晚吃过饭,要一起去夜市玩,等宁绍明回去再做,吃完饭再出门就有点晚了。
宁时夏有点蠢蠢欲动,想拿自己在奶奶哪里薅的三块钱去给家里买肉,想想还是忍住了。
等赵如月和宁绍明回到家,宁时夏又把那三块钱拿出来,在爸妈面前炫了一回。
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宁时夏都有点不舍得花这三块钱了,总觉得这三块钱现在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应该把它们跟相片一样裱起来,摆在她摆放玩具的柜子上,充当她的战利品!
宁时夏说干就干。
吃过晚饭,她找出之前给六一儿童节的照片做相框剩下的材料,按照钱的尺寸,做了一个相框,然后把这三块钱整整齐齐地放进相框里固定好。
宁时夏做好之后,拿出来显摆给家里其他人看。
赵如月进去看了看,觉得还挺漂亮的,跟女儿玩笑道:“这回你奶奶的钱包可真是大出血了。”
以前这老太太可是连三毛钱都不舍得给孩子,这次竟然愿意给三块钱!
而且她给小夏的这三张一块钱纸币,还挺好看,是正面印着女拖拉机手的第三套一元纸币。
这套纸币2000年已经停止流通,但是在他们这样的小镇子上,老人手里依然还零星地持有一些,他们拿着这钱在街上买东西,店家也不会不认。
七点钟,郑秀开车到门口,宁时夏今天得了好处,还知道礼尚往来。
她特地往老宅跑了一趟,问她爷爷奶奶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县城也是玩。
“夜市可好玩了,我听我妈同班那几个住在县城的阿姨说,夜市里有特别特别多的好吃的东西。”
黄秀华现在一听到人提县城心里就难受,而且她也怕自己去了,又让这小丫头敲一笔。
直摆手说:“不去不去,我今天刚从县城回来,累得很,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家休息,要去你们自己去吧。”
宁达倒是兴致勃勃地跟着孙女走了。
他去过县城老二在学校分配到的宿舍,也去县城办过事,但是单纯去县城玩还是几十年来头一回。
宁达坐上车后心里也挺唏嘘,老二回县城工作那么多年了,第一次去县城纯玩,竟然还是老三家带他去的。
赵如月星期六晚上也不用上课,他们一家四口,加上宁时春和宁丹萍兄妹俩,再加上宁达,郑秀的面包车难得在这个时候被坐得满满当当。
到了县城,直接开到夜市街入口。
“这么多人!”
一下车,他么一行人就被夜市街那人挤人的架势唬住了。
本来赵如月还跟同班的几个女同学约好一起逛逛。
现在夜市街人那么多,几家人再凑一起,他们这一行人人数越发壮大,进去后,根本没法一起行动。
只能先分开,各自跟各自的家人逛,等下次有机会再约了。
宁绍明立刻抱起儿子,让赵如月抱女儿。
赵如月力气也不小,女儿乖乖待在她怀里不乱动,她抱着女儿并不费劲。
宁时秋都快九岁了,自觉自己已经长大,不再需要大人抱。
这会儿突然被抱起来,因为不好意思,脸和耳朵通红一片:“爸爸,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宁绍明:“不行,这里人太多了,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拐子混在里面,万一走散了找不到你,我跟你妈哭都没地哭去。”
其他人也赞同他这话,宁时秋只好老实让他爸抱着走,心口鼓鼓胀胀的,感觉更开心了。
宁丹萍也拽着她哥的衣服下摆,紧紧地跟在大人们身边。
跟她家住同一条街那个老光棍的傻子新娘的事,还没过去多久。
人家是脑子那么聪明的大学生,被拐之后都疯了,她还不如人家聪明,出门在外得更加小心才行。
夜市街有两个出入口。
本来这两个出入口都能进出,但是由于人太多,另一个路口也被堵住了。
现在只能从这边近,出去的时候也只能从另一边出。
一行人从路口的第一个看起。
入口的地方,两侧全是买衣服鞋子的摊位。
男人普遍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们连衣服都是女人给买的。
赵如月看中了一个摊位,带着跟宁丹萍进去逛,几个男人就在门口等着。
“我看你的衣服裤子有点短了,夜市街摊位上的衣服看着比批发市场三楼的衣服还便宜一些,你挑两套喜欢的试试看,你下周放暑假就要整天在店里干活了,那两身衣服,就当是店里的工作服。”
赵如月自己审美一般,就让宁丹萍自己选了。
“不用不用,我衣服够穿。”宁丹萍觉得自己已经拿工资了,哪还能拿衣服?
赵如月却觉得工资给少了,但是镇上都是这个工资水平,县城的服务员工资倒是涨了一些,最少也有五百一个月,但人家是全职。
而且她跟宁绍明买了房子手上的钱就没多少了,暂时也不能给宁丹萍涨工资。
要是给她涨的话,就得先给宁时春涨,所以只能先给她买两套衣服,涨工资的事,要等他们手头不那么紧了再说。
夜市街上现在卖的都是夏天的衣服,一件T恤十几块钱,夏天的短裤也才二十几一条,买两套是真不贵。
“你不选我可就帮你选了,我选的可不一定好看。”
赵如月看她还是拒绝,就挑了一套让她进摊主用帘子围起来的临时换衣间试试。
宁时夏也鼓动她去试试看。
宁丹萍拗不过她们,只好带着衣服进去了。
换好之后出来,果然很丑,原本宁丹萍的身材比例是四六分,穿上这套衣服,直接变成了五五分。
连赵如月自己都看出来,这衣服不适合她,最后还是让摊主帮忙选了两套。
赵如月看着宁丹萍身上店家帮选的衣服,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果然,能干服装这一行,没有一点审美是不行的。”
这话把摊主夸得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给她抹了零头不说,还送了一双袜子。
买完衣服继续逛,他们没了买衣服的需求,就快速地越过了入口处,服装摊子集中的那一截地方。
后面那一段就全都是买吃的了。
来到美食聚集地,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刚开始还挺兴奋的,走到后面就发现有点千篇一律了。
“这夜市街里卖的吃食,怎么一大半都是烧烤啊?”宁时夏说完啃了一口热狗肠,又继续说,“这烤肠上抹的料还不如我爸做的好吃。”
夜市街人声嘈杂,她个小孩子又童言无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大声,唬得赵如月赶紧抱着她离开人家的摊子。
其他人跟在她们身后都忍不住笑起来,不过心里都觉得宁时夏说的没错。
他们几乎每个摊子都买了一点东西试了试,味道好的不是没有,但大部分都一般,价格还比镇上贵。
只是在夜市街上卖东西的氛围到了,人又多,所以东西味道一般的摊子生意也不差。
出了夜市街,被赵如月叮嘱过,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别人东西不好的宁时夏,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爸来摆摊,肯定比那些摊子都卖得好!”
赵如月笑了笑说:“夜市摆摊要摆到凌晨一两点,你爸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再在夜市摆摊的话,他可要累死喽。”
宁时夏被这话吓得直说不摆了:“还是让我爸好好活着吧。”她可不想没有爸爸。
宁绍明走到她们身边只听到半句,就问:“什么好好活着?”
宁时夏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爸爸,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话让宁绍明和宁时秋听得一头雾水,赵如月忍着笑给他们解释了一通,他们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笑过就算了,宁绍明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家里又要欠债,他总觉得欠钱心里会很不安,每次都想尽快把欠别人的钱还上。
他媳妇儿每天晚上去上课,他待在家里也觉得无聊的很,要是能利用这段时间,去夜市摆摊也不错。
每天跟着媳妇儿去县城,媳妇儿去上课,他去摆摊。
一直摆摊到媳妇儿下课,再一起回来,总比在家当望妻石好得多。
而且今天在夜市街看别人做得一般般的东西也能赚钱,他也是有点眼热的,别人都能干成,没道理他有手艺还干不成这事。
晚上回去后,各自洗完澡。
赵如月坐在房间的书桌前算今天的账目。
宁绍明也搬了个椅子进来,拿出一张纸把自家卖的东西,还有平时给家人做过的一些好吃的,一个个列在另一张纸上。
然后回想着夜市街看到的摊位,把跟夜市街重合的吃食全部划掉。
再把他觉得不适合在夜市街卖的东西也划掉。
剩下的就是做起来比较简单,可以又提前做好再带去,不用现场开火就能卖的吃食了。
一个是钵仔糕,小小一个,可以放不同的食材,做成各种各样不同的样子,好看又好吃,小孩子和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
另一个就是各种各样的三明治,可以蹭一蹭外国食物的噱头,听着洋气。
虽然崇洋媚外不好,但是现在很多人就是觉得外国的东西更好,很多国产的东西都特地想方设法地让自家的东西跟外国沾点边。
而且镀上一层洋气后,东西确实更好卖了,这确实让人无奈又无力。
宁绍明也不打算做太多,暂时先定下这两种。
每天卖完就收摊,到了媳妇儿下课的时间,卖不完也收摊回家。
反正家里孩子多,多少东西都吃得完,而且除了自家孩子,还有亲戚家孩子呢,不怕带回来的东西没人吃。
他写好之后,凑到赵如月身边问她意见。
赵如月刚开始听到他真想去夜市街摆摊,忍不住皱眉,听到后面才松开了眉头,没有说反对的话。
只是说道:“那你得答应我,不能一看生意好,就不管不顾了,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她不想再当一次寡妇了。
宁绍明看她担心得都要哭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保持初心,按照商定好的计划去做。
“不知道在县城能不能买到做钵仔糕的小碗,我明天中午再去一趟县城看看,顺便跟郑师傅谈谈车费的事。”
赵如月说:“不用特地再跑一趟吧?我明天中午有空,可以去批发市场看看。
如果有那种小碗的话,我就直接帮你买了带回来,还有做三明治的食材,也要买,总不能去县城摆摊还像忽悠自家孩子一样,用馒头片充当吐司片。”
跟郑秀商量车费这事,早上她来的时候就能商量好。
赵如月也是心疼他休息时间太少,平时忙店里的事不说,午饭和晚饭也几乎都是他来做,赵如月就想让他明天中午好好休息一下。
她自己星期六、星期日白天去县城上课,中午是不回来的,可以直接在学校宿舍里午休,休息的时间比他多多了。
宁绍明想了想说:“那行,这事就交给你了,还记得做钵仔糕的碗长什么样吧?”
“当然记得,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以前他们在鹏城见到的钵仔糕,大部分是用不透明的陶瓷小碗来做。
这次赵如月打算找那种透明的玻璃小碗,再买几串小灯和一个蓄电池。
到时候做出来的钵仔糕打上光,看起来肯定更吸引人!
宁绍明笑着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说,你逛完市场还有空的话,顺便再拐到夜市街管理办公室那边问问,想去摆摊是个什么章程,如果顺利的话,我明天晚上就能去摆摊。”
“那万一买不到做钵仔糕的小碗呢?”赵如月问。
这个情况宁绍明也考虑到了:“买不到合适的小碗,我只做三明治带去试试水也行,不够的话,还有我们自家的杯子蛋糕、铜锣烧。”
热狗面包分量太大,一个吃下去就饱了,他觉得不太适合带去夜市街卖,就没提这个。
知道他心里有数,赵如玉就放心了。
第97章
钵仔糕是外地美食,赵如月在本地生活那么久,也没见有人卖过。
所以赵如月觉得专门做钵仔糕的碗,在本地八成买不到,估计还是得买别的东西代替。
她这天中午下课后,先去批发市场找,批发市场是最有可能找到的地方。
如果在批发市场找不到,其他地方找到的概率更低。
为了能找得更仔细,赵如月的午饭都很简单,随便在街边买了两个包子,就在批发市场边吃边找。
在批发市场找了三圈,人家商户都要觉得她有病了,果然还是没找到。
不过赵如月也不是没有收获。
在找的过程中,她把可以替代钵仔糕小碗的东西记了下来。
找这三遍,足够她判断哪种更便宜好用。
同时还买了几样摆摊需要用到的东西:一次性塑料袋,家里有,但没有比较小的,钵仔糕用不着那些中号和大号的塑料袋。
他们需要预备一些小号的塑料袋,遇上客人买了钵仔糕,不想拿在手上马上吃时,可以帮客人用塑料袋把钵仔糕套上,这样好提又能隔绝灰尘。
这种小号的塑料袋很便宜,赵如月直接买了十扎。
还有扎取钵仔糕的竹签子也买了几扎,剩下的就是做钵仔糕和三明治的主料和配料了。
摆摊的折叠桌子不用买,家里多得是,倒是桌布得买个好看的。
赵如月跑到批发市场三楼,三楼卖衣服、卖布料、卖床品的摊子都有。
她审美不行但是可以学别人,也不管店家的推荐,径直就让店家帮忙拿一张白色格子的桌布。
想了想白色容易脏,又买了一张浅粉色格子的桌布,当白色桌布换洗时的替换。
买完这些,她跟郑秀约好来运东西的时间也快到了。
赵如月把东西暂存在买东西最多的那家店铺,然后跑到批发市场门口等了一会儿,郑秀就到了。
两人一起把东西搬上郑秀的车。
郑秀开车把东西运到达镇上时,宁绍明午觉刚好睡醒,换宁时春去休息。
宁绍明把东西搬进屋,然后一样样看过去。
确认赵如月买的东西除了做钵仔糕的小碗之外,其他的都很齐全,甚至配料比他想象中还要多,连奶茶粉和珍珠、西米都有。
这些东西被家里的孩子发现后,宁绍明的钵仔糕还没做,就在孩子们的要求下,先把珍珠和西米煮熟,用奶茶粉给他们做了奶茶喝。
今天是学生返校的日子,这个点已经零星有一些家离学校比较远的初中生到镇上来了。
很多初中生已经习惯一到镇上,就先跑到宁丹萍三叔家的店里买东西吃。
宁绍明的奶茶做好,凉了一会儿感觉没那么烫了,他端出来正要放进冰箱,就让这些初中生闻到了奶茶的香味。
这些初中生经常来买东西,也跟宁绍明很熟悉。
他们顺着味道凑过来问:“老板,你家也卖奶茶吗?”
宁绍明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买,这个是做给家里孩子喝的。”
谁知那几个凑过来的学生立刻指着自己说:“老板,你还缺孩子吗?如果你缺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是你的孩子!”
这话让宁绍明哭笑不得:“不缺不缺,两个都难养了,再养几个家里要破产。”
那几个初中生一阵哀嚎,嚎完看到宁丹萍,又说:“我们不能当你家孩子,跟丹萍一样给你当侄子侄女也行。”
宁绍明笑得不行,连装奶茶的大锑锅都差点端不稳了,奶茶在锅里直荡动,看着像是快洒出来一样。
唬得几个初中生嗷嗷叫着,赶紧帮他把大锑锅放进冰箱里:“小心小心,可千万别弄洒了。”
宁绍明低头看了一眼锑锅里的奶茶,他煮东西的时候,总担心自家孩子不够喝,结果一煮就煮了一大锅。
现在看来不可能不够喝,而是喝不完了。
又看看那些学生,学生们对自家店帮衬不少,一点奶茶也花不了多少钱,干脆临时加了个限量福利。
“现在奶茶还是温热的,这么热的天气,温热的奶茶喝起来,口感肯定不如冷藏过的好,你们要是现在就想喝,我给你们在店里买过东西的人,一人送一杯”
学生们哇了一声问:“这是今天买东西的福利吗?”
“算是吧,不过最初确实是想着做给孩子喝着玩的,我做的不多,先到先得,送完即止。
还有我得先声明一下,我家里没有奶茶杯,只有一次性杯子,只能用一次性杯子给你们装了,量肯定不如奶茶杯装的多。”
学生们忙说道:“没事没事,这是意外之喜,能解解馋就不错啦!”
有学生担心自己排不上,当即说道:“那我可不等了,我现在就喝。”
“还有我!”
“我也是!”
宁绍明只好去小仓库,把以前没用完的一次性杯子拿出来,顺便把家里能装两升水的水壶也拿出来了。
他先把给家里人喝的奶茶分出来,放在冰箱里冷藏,剩下的大半锅就是要送的。
“你的这杯要珍珠、西米还是两种都要一点?”宁绍明问排在前面的学生。
珍珠和西米他没混进奶茶里,现在倒是方便了。
他装了几杯,又有客人进来吃东西,就把这活交给了宁丹萍。
去厨房,把客人点的炒米粉做好。
宁绍明往外看了一眼,宁丹萍还在有条不紊地给客人装奶茶,对于今天突如其来的限时、限量福利,也解释得很清楚,自己就待在厨房没再出来。
在完成客人点单的同时,见缝插针地处理做钵仔糕和三明治的食材。
等宁时春也休息好,正好是星期日初中生返校的客流量高峰期,奶茶也送完了。
有条不紊地忙完这段时间,等宁时春和宁丹萍终于能坐下歇口气时,突然发现,他们三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用家里的味碟和比较小的饭碗做好了一些钵仔糕!
“三叔,你什么时候做的?”最震惊的是宁时春,他明明一直在厨房里干活,怎么就没发现呢?
宁绍明轻描淡写地说:“客人也不是一起涌进来的,人少的时候,我顺便抽空就做了。”
宁时春:“……”这个时间段,他就没觉得人少的时候。
明明有时候他三叔看他好像累了,还把他手里的活接过去一部分来着……
宁绍明把钵仔糕端出来:“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用味碟做的钵仔糕看起来小小浅浅的一片,而家里的小饭碗再小也比做钵仔糕的小碗大好几倍。
宁绍明往小饭碗里放的时候,只放到小饭碗三分之一的位置,做出来也超超大了。
厚厚大大的一个,只有宁时春吃着觉得很过瘾。
宁时春吃完一个红糖味的钵仔糕,点头说:“好吃,就是不够甜。”
他跟宁时秋和宁时夏一样比较嗜甜,宁绍明看向宁丹萍:“丹萍吃着觉得怎么样?实话实说就行,我得用你们的口味作参考。”
宁丹萍吃完也说:“我也觉得不够甜。”
宁绍明自己吃着觉得甜度刚好,但他还是决定再给打算带去卖的钵仔糕增加一点甜味。
毕竟钵仔糕主要还是卖给孩子和年轻女孩,宁绍明自己的口味更偏向成年的大人,大人买回去大概率还是给自家孩子吃。
赵如月还没带着做钵仔糕的小碗回来,宁绍明就先做三明治。
于是他们今天的晚饭就变成了:鸡蛋火腿肠三明治、鸡蛋烤肠三明治、鸡蛋肉松三明治、芋泥肉松三明治。
在县城的赵如月也没闲着。
下午下课后,赵如月又让郑秀带她在县城逛了一圈,先去夜市街管理处,问了问摆摊的事。
在夜市街管理处得知,现在剩下的摊位位置不太好,所以才剩下的,但是每个月也要交五百块钱的摊位费。
赵如月没多想就交了摊位费,拿到一份合同和一个牌子。
到时候他们摆摊得把这个牌子挂上,以免工作人员去巡逻的时候,以为她家是私下跑进夜市街卖东西的摊子,重复收摊位费。
拿到东西后,工作人员还特地带她们去看位置在哪,然后指着地上的红线,告诉她们:“摆摊不能越过框定好的位置,要不然跟人家起了争执,我们管理处不但不会帮着说话,还会对越位的人进行罚款。”
赵如月觉得这样挺好,大家都不乱摆出界,夜市街才不会显得乱糟糟的。
离开夜市街后,郑秀开车带着赵如月,把她们两个能想到的地方全找了一遍。
结果在赵如月的意料之中,她还是没能找到专门做钵仔糕的小碗。
于是赵如月再次转向批发市场。
她本来想着买透明的钵状茶杯,但是茶杯价格太贵,而且几乎都是一套一套地买。
后来在去批发市场的路上,路过一家一元店,听到店门口那个大喇叭喊着:两元两元样样两元,两元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她想着小灯串还没买,这种店没准比批发市场还便宜,就让郑秀停车,走进去了。
在找小灯串的时候路过两元店的碗碟区,看到一种玻璃杯子,小小的圆圆的,看起来特别可爱,最重要的是,这个小玻璃杯的容量,看起来跟钵仔糕的小碗差不多大小。
虽然它有把手,但是谁规定做钵仔糕的容器不能有把手了?
而且她找到老板一问,这个小杯子的价格还比茶杯便宜很多,两个是一组,一组两块钱。
赵如月瞬间把什么小灯串全忘了,直接买了二十组,一共四十个,第一天宁绍明只是摆摊试试水,做四十个应该差不多了。
她看两元店里这种杯子存活不少,要是杯子不够的话,明天可以再来买。
付完钱要走的时候,赵如月终于想起自己是来找小灯串的。
两元店里确实有,但都是小彩灯,她觉得小孩子应该会喜欢,也买了两串小彩灯。
又买了两个正方形的网格,用来固定灯串。
再网格旁边看到带轮子的三层置物架,有点心动,家里的折叠没有固定网格的东西,买两个小推车,可以直接把它摆在桌子的两边。
到时候再把网格固定在小推车上,就不用再找杆子固定网格了。
而且小推车里放上钵仔糕,再挂上小彩灯也挺好看的,可以起到展示架的作用。
以后不摆摊了,还能放在家里装东西。
但赵如月一问价格,一个竟然要二十五块钱,她直接就放弃了。
转头就买了两个八块钱一个的两层浴室置物架,又花不到五块钱,买了几个小轮子和一捆扎带,打算回去自己做。
蓄电瓶和白色的小灯串最后还是在批发市场买的。
把所有要买的东西都买好,赵如月带着东西回到家。
先把杯子搬出来交给宁绍明,跟他解释道:“找不到别的,我就在两元店买了这些,一共四十个,应该暂时够了吧?”
宁绍明连味碟和家里的小饭碗都用来做过钵仔糕,自然对赵如月买回来的杯子没意见:“够了够了,我拿去洗洗,你先去吃晚饭。”
“今天晚饭我只准备了三明治和奶茶,你要是想吃点别的跟我说,我再做,对了,”宁绍明指了指她买的小灯串和置物架那些问道,“那些东西用来做什么的?”
赵如月说:“晚点等我做好,你就知道了,我还得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不然灯串没法直接用电瓶供电。”
她要卖个小关子,宁绍明也乐得配合,就没再多问,钻厨房抓紧时间做钵仔糕去了。
宁绍明洗好小玻璃杯,赵如月也吃完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奶茶。
填饱肚子后,她拿起工具,突然想起什么,放下工具就往厨房小跑。
宁绍明正准备烧一锅热水煮一煮那些杯子,给它们消消毒,赵如月问过了,这些都是耐高温的玻璃杯,不怕上锅蒸,自然不会被煮坏。
他一抬头,看到媳妇儿跑过来,还以为她要做的事需要自己帮忙,问道:“怎么了?”
“你等会儿做钵仔糕,能不能给我做几个流汁夹心的口味?”
“流汁夹心?”宁绍明思考了一下说,“像奶黄包那种?”
“应该差不多吧,我想要红糖流汁夹心钵仔糕,还有巧克力流汁夹心钵仔糕,我记得家里还有一点巧克力。”
那也是以前买给孩子吃的零食,卖完了才知道是代可可脂,赵如月就收起来了。
既不想给孩子吃,也不舍得扔,他们俩又不太喜欢吃,今天她想吃流汁夹心的钵仔糕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个。
她一个大人,偶尔吃一次应该没事。
宁绍明点点头:“我试试看。”
反正他也要做好几种口味的钵仔糕,多做两种也不妨事。
原本宁绍明打算做五种口味,分别是:红豆、绿豆、牛奶椰丝、奶茶珍珠、椰奶西米,每种八个,正好把四十个小杯子都用上。
现在再加上这两种口味,他干脆再加上一种火龙果味的,改成做八种口味,每种做五个。
宁绍明准备的料不止能做四十份,做出来的第一批就先让家里人选择喜欢的吃,把杯子腾出来后再继续做。
赵如月跟宁绍明说完话,又跑回了书房。
她买的蓄电瓶是老式分体电筒的蓄电瓶,而几串小灯串带的插头需要插到插座用。
得先把插头拆下来,然后分别将它的两根电线分开到合适的长度,再剪掉一部分灯串电线上的塑料外壳。
将去掉外壳的部分做成鱼钩的形状,正确地钩在蓄电池的两极,形成闭路,小灯串就能亮起来了。
不用的时候,只需要解开小灯串的其中一个钩子,不用全部拆下来,也挺方便的。
蓄电瓶在强光状态下最多能用十四个小时,在弱光状态能用二十五个小时。
宁绍明出去摆摊,摆到她下课,最多也就四个小时,即使把所有灯串都接上也足够用了。
赵如月本来想图个方便,买两个蓄电瓶,让宁绍明换着用。
结果一问价格,这蓄电瓶还不便宜,一个要一百二十块钱,所以在觉得一个蓄电瓶也够用的情况下,她就该省省,只买了一个。
把小灯串都改造好后,赵如月又去折腾,两个浴室置物架,它们底下是网格状的,安装轮子比她改装小灯串还简单。
直接扎带一绑,就成了。
不过赵如月做好之后又把轮子拆了,这两个置物架暂时是放在这贴桌上固定网格,还有装钵仔糕或者三明治用的,装上轮子它反而不够稳当。
可轮子买都买了,她干脆弄了块木板,又在木板上钉几根木条,做成四四方方可以推拉的样子做把手。
把轮子装在木板底下,当做平板推车用,固定在木板上就不能用扎带了,得用钉子。
不过扎带也不是就没了用处,还能用来固定网格片和小灯串。
她弄好轮子后,拉着自己做的丐版平板推车到门口。
收了两套放在门口棚子下的折叠桌,再放到平板推车上,拖行一段距离。
门口的柏油公路,有时候会有卡车和拐到下高速拉客的大客车经过,路面已经被大车压得坑坑洼洼,前些年县里说要修,过去好几年了也没见有动静。
赵如月在这条路上,推着自己的丐版平板推车走了一段,又拉着回来,感觉手感还可以,还是挺顺滑的。
县城的夜市街路况比这里好得多,推拉起来应该会更顺滑。
她回来后又网上加了几个椅子,加到第六个椅子,就觉得推拉起来有点难了。
最后考虑到要把做好的钵仔糕和三明治放上去,还有平板推车的使用寿命,她就打算只带一张折叠桌和三张椅子。
宁绍明准备的东西不多,目前一张折叠桌很够用了。
以后她晚上要去上课,两个孩子可能会跟着宁绍明去摆摊,椅子准备三张也是正好。
其实三张可能都有点多了,摆摊不可能一直坐着,得站起来揽客,给客人装东西的时候最好也别坐着。
宁绍明估计只能在没客人的时候,稍微坐着休息一下。
她出去试车的时候宁绍明也看到了,他以为赵如月说要晚点再给自己看的就是这个平板推车。
赵如月却说:“不是,我接下来要弄的才是。”
她把折叠桌拉到院子里,又拿下来摆好,擦干净桌面后,拿出今天新买的桌布铺上去。
两个双层置物架放桌子两边,两个正方形的网格片拼在一起,用扎带固定成长方形,同样用扎带固定到桌子两边的置物架上。
赵如月把白色和彩色的小灯串都拿出来了,将它们错落地缠绕上网格片。
连接蓄电瓶后,小灯串一亮。
“哇——”两个孩子发出惊呼,“好漂亮!”
赵如月笑着指了指网格片中间空出来,没装绕灯串的那块地方:“这里可以放夜市街管理处发的小牌子,还有我们自己的招牌。”
宁绍明懊恼道:“我没想到还要准备招牌,没提前准备怎么办?”
赵如月说:“这多好办,你儿子闺女做手工的东西多着呢,让他们俩用硬卡纸给你做一个不就好了。”
宁绍明看向两个孩子。
宁时夏和宁时秋立刻表示,这跟做相框一个道理,简单得很,自己一定能在出发去摆摊之前做好。
然后跑回各自的房间拿材料,又一起到书房里做招牌去。
结果没过几分钟,外面站着的几个大人就听到,他俩因为要用什么颜色的卡纸吵架了。
哥哥说要用白色的:“彩灯映在,白色的卡纸上,可以映出各种不同的颜色,肯定特别好看!”
妹妹说要用单一的颜色:“招牌得让人看清上面的字,映出不同的颜色,人家光看颜色了,哪能看到字,我觉得用绿色就很好。”
哥哥:“少来了,明明是你自己喜欢绿色,就想做成绿色的!”
妹妹:“妈妈说了,摆摊只用白色的灯串!”
哥哥:“妈妈没说一定只能用白色的灯串,我可以跟她商量一下,只用彩灯!”
“用彩灯客人会眼花,看不清桌上卖的东西!”
赵如月和宁绍明无奈地对视一眼,正想着要不要进去调解一下。
他们已经自己想到了办法。
宁时夏:“那要不我们各做各的?”
宁时秋:“先出去问问爸爸妈妈,能不能做两个招牌,爸爸出去摆摊卖的不是米粉,可以用店里的招牌让人家知道是我们家的东西,也应该再做一个属于小摊子在招牌,让人家知道我们小摊卖的是什么。”
他们镇上店面的招牌很简单,甚至没特地去找人起名。
直接用两个孩子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就叫秋夏美食店。
赵如月和宁绍明听到两个孩子的话,就站在院子里等他们出来找自己商量。
结果门动了一下,又关上。
就听到儿子说:“我觉得其实不问也可以,我们可以一个人做招牌,一个人做菜单,组合起来,跟妈妈留出来的那块地方一样大应该也行吧?秋夏美食店挺好听的。”
闺女表示赞同:“那我做菜单,你做招牌?”
儿子:“行,你写字认真点,别写得太难看。”
闺女:“知道了,你招牌做得好看点,别只写几个字,也在上面画点花什么的。”
站在院子里,没等到孩子出来的赵如月和宁绍明再次对视一眼,不由露出笑容来。
接着一个回厨房继续忙,一个收拾了折叠桌和桌上的东西,提水浇菜去了。
晚上,他们比昨天提前了一点来到夜市街,但仍然是夜市街来得最晚的摊位。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几乎所有摊位都摆好了自己的东西,出来逛街的人,已经在夜市街里到处转悠了。
赵如月牵着两个孩子,宁绍明推着平板拖车跟在她身后,前往他们的摊位。
走近后,看到他们的摊位上有人放着东西,赵如月还有些紧张,担心来的第一天就跟隔壁的人起矛盾。
好在她过去跟隔壁摊位的人说,这个摊位自己家已经被自家租下后,人家就把懂事收拾起来放回他们自己的摊位了,还跟她说说了声抱歉。
这让赵如月松了一口气,做生意能和和气气的真是太好了。
因为这一段路都被划为美食区,大家卖的都是吃的,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同行敌视同行的行为。
宁绍明已经学会了怎么连接灯串,到了地方,他先把椅子搬下来,放在靠后的位置,对赵如月说:“你们坐着就行,这么小个摊位,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他们这位置比较偏,非常不显眼。
但是等到宁绍明按照赵如月在家时的做法,把折叠桌搬出来,铺上好看的桌布,再把三明治和钵仔糕整整齐齐地摆到桌布和桌子两边的置物架上。
最后给连接蓄电瓶,给小吊灯通电。
彩色小吊灯,缠绕在两边的置物架上,它们一闪一闪地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在被打开的一瞬间,就把路过的几个小孩子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妈妈你看,好漂亮!”
“真好看,我要去那边!”
“我也要去那边看看!”
有大人担心这么花里胡哨的摊子,卖的东西价格会很贵。
不太想带着孩子过去,过去可不是看看就算完,不给买孩子肯定会闹。
一时间摊位附近多了好几个跟家长展开拉锯战的小孩。
也有家长带孩子出来就是想让孩子开心,孩子一说就带着孩子走了过来。
走过来后一看,中间挂着白色小吊灯的网格上,不但有这个摊子的招牌,还有菜单。
菜单上什么东西价格多少,人家摊主明码标价,写得清清楚楚。
钵仔糕一块钱一个,三明治一块五一个。
摊子上的东西也是一览无余,清晰明了。
就是一些玻璃杯子装的漂亮小糕点,那个应该就是钵仔糕,还有一些三角形的三明治。
因为小彩灯,他们这个位置偏僻的小摊,很快被小孩子围住了。
叽叽喳喳地叫着我要这个!我要那个!
摊位受欢迎的程度,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带来的东西在摊子搬出来后不久,就卖出去一大半,不到一个小时,所有东西都卖完了。
距离郑秀来接他们的时间还早得很,宁绍明本来想着让赵如月带两个孩子再逛一次夜市,或者在带他们去县城其他地方逛也行,他留在摊位上看东西。
约定好一个地方,等郑秀来接人的时候,他再坐车去找她们汇合。
赵如月却觉得不继续卖东西可惜了,正好隔壁摊位的生意也不错,客人太多,位置不够坐。
那个摊位的老板看他们卖完没有补货继续卖的意思,过来试探着问:“你们不继续摆摊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个摊位剩下的时间租给我?”
赵如月诧异道:“还能私下转租吗?”
“管理处没规定不行。”
赵如月想,也就是说管理处也没明确表明允许这么做。
算是管理漏洞。
赵如月思索过后说道:“我得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这么做,要是有的话,我就把剩下的时间租给你。”
“好好好,你可以往那边去看看,我记得那边有个摊位也租的别人一半的位置。”
赵如月顺着隔壁摊位老板指的方向走,还真看到了他说的那个摊位,除此之外,还有个跟他们一样东西卖得快的摊位,也正在收摊。
那个摊位的摊主一边收,旁边摊位的摊主就一边把桌子往那个收摊的摊位上摆。
她往夜市街其他地方也走了一圈,又发现了一个。
提前收摊的不多,但确实有,赵如月放心了,回来后就答应了隔壁摊摊主的租借请求。
她这摊位一个月的摊位费是五百块钱,分摊到每一天就是十六快多,不到十七块。
每天摆摊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两三点,这样一算他们只摆三四个小时确实有些可惜。
赵如月按照一天十六块钱来算,收了隔壁摊位摊主的八块钱租借费。
然后把夜市街管理处的牌子交给那个摊主,她也不怕人家不还。
这个牌子在夜市街管理处登记的是她的身份证信息。
别人捡到或者私吞也没用,她带身份证去就能挂失补办,别人手里的这张到时候就作废了。
她把摊子租借给隔壁,人家还说可以把东西放在后面的角落,他们可以帮忙看着不让人拿走。
东西放下后,他们一家四口就可以去玩了。
赵如月和宁绍明带着两个孩子在县城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路过两元店,发现两元店还开门。
毫不犹豫地走进去,把赵如月今天买的那种小玻璃杯子抢购一空,有三大箱,总共两百四十个杯子。
本来一箱是五十组,一共一百个杯子,其中一箱老板零散卖出去二十个,另外四十个,刚好今天被赵如月买走了。
由于这次买得比较多,还跟老板谈了谈价格,拿到了一个九五折的折扣价。
箱子太大,他们不好办,只能结束闲逛,打了个三轮车回夜市街。
之所以一次性买那么多杯子,也是因为摆摊一晚上下来,宁绍明被人问最多的问题就是:这个杯子不能带走?
他一开始还说耐心解释:“这个是做钵仔糕的容器,以后我做钵仔糕还要用的。”
后来再有人问,他就直接跟人说:“连杯子一起带走的话,钵仔糕要两块五一个。”
本意是想提高价格,让人家一听价格,觉得太贵不划算,就知难而退。
没想到一晚上竟然连杯子都卖出去十几个。
收摊点数的时候,看到剩下的二十几个杯子,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最后只能感叹一句:“县城有钱人可真多。”
他们这也算是变相批发杯子卖了。
一个晚上下来,收获满满。
宁绍明决定明天多准备一点钵仔糕,减少三明治的量,另外再带一点杯子蛋糕和铜锣烧去卖。
他觉得自己昨天还是有点考虑得不够周到了。
三明治其实跟热狗面包有点像,虽然沾了一点外国食物的边,但是其实更适合早上当早餐卖。
今天三明治卖出去的速度,很明显不如钵仔糕。
而且今天有逛夜市的人认出来,他就是榕溪镇上秋夏美食店的老板,还问他怎么不带杯子蛋糕和铜锣烧来卖。
问的客人在县城工作比较忙,休息天又是也要上班,就算能休息也不想到折腾了。
所以每次都是要等榕溪镇的亲戚去县城玩的时候帮他们带才能吃上他家的东西。
宁绍明本来以为人家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那几个客人为了第二天能吃上他家的杯子蛋糕,竟然提前拿出钱塞给他。
叮嘱他明天晚上来摆摊的时候,千万别忘记给他们带。
宁绍明好说歹说保证自己明天一定带,才让他们把钱又拿回去。
还有客人建议他,也在夜市街摆摊卖炒米粉。
宁绍明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店在县城也有那么多人知道。
对于建议他去夜市摊卖炒米粉的话,宁绍明倒是有点心动。
一方面是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另一反面,也是看到夜市摊上也一两个摊子在卖。
宁绍明在看到有人卖之后,买回来吃过。
他自己觉得味道一般,他家里两个吃多了好东西,嘴巴被养叼的孩子甚至说不好吃。
要是他在夜市街卖炒米粉,可以预见生意不会差。
只是他答应了赵如月,晚上摆摊不能为了挣钱就不顾自己的身体。
而炒米粉需要颠勺,还要一直站着,他白天已经干了一天活,晚上再干,明显就是在用健康去换钱了。
得不偿失,媳妇儿还会生气难受,宁绍明想想就算了,钱是挣不完的,不能本末倒置。
而且他已经打算在县城开店,周一把剩下的房款交给卖家,拿到房子的钥匙,县城的店就能开始着手准备了。
第98章
签合同的时候,卖家说他们想尽快完成交易,比较迫切地想拿到钱,但他们星期一又要上班。
于是约定好,星期一下午一点半,双方还是在之前那家饭店碰面,一次性付清剩余房款。
然后把所有东西交接、办理好。
星期一的上午十点半,赵如月提前去县城排队取钱。
虽然星期一去银行取钱的人不多,但她去得算比较晚,一直排队到中午,人家银行工作人员临近下班前,才轮到她取钱。
赵如月取好钱没多久,宁绍明也忙完店里的事赶来了。
带着这么多钱,他们两个也不敢乱跑,直接就去了那家饭店,打算边吃午饭边等卖家来。
昨天她堂妹上的大夜班,今天要好好休息,赵如月就没去打扰她。
不过堂妹答应借给他们的两万块钱,在交定金的那天,已经直接取出来交给了卖家。
所以今天就不用麻烦她再跑一趟了。
赵如月和宁绍明到了地方,在这家饭店先在大厅把午饭解决了。
吃完午饭,让服务员把桌上的碗盘杯子撤走后,他们才换到包间里坐着继续等。
约好的一点半碰面付钱,可卖家却没准时到。
两人一直等到下午两点钟,也没见到卖家兄弟俩的人影。
他们自己没准时来,也没找个人来通知一声,他们到底是有事耽搁了,还是怎么回事。
过了约定的时间,赵如月开始频繁地看向挂在包间墙上的钟表,内心有些不安:“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宁绍明安慰她:“别担心,也许他们临时有事耽搁了,在单位上班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在时间上,不如我们这样做买卖自负盈亏的人可以自由安排,单位临时有事叫去干活,也没法推脱,上班时间请假出来也得领导批准,他们那么着急把钱拿到手,不会不来的。”
赵如月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又继续等到三点半,卖家兄弟俩终于来了。
可他们来了之后,却应验了赵如月内心的不安。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单位临时有事走不开,”那兄弟俩走进包间,也不坐下,直接站在那里就说,“是这样的,那几间房以前是我们家祖宅,家里老人还是不舍得卖出去。
老人家说到要卖掉那几间房子就捂着心口说难受,我们当子女的也没办法,总不能违背老人家的意思,不然我们罔顾老人家的意愿吗,卖掉祖宅就真成不孝子孙了,二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如月等到现在等到这么一个结果,她耐心已经全部被消耗光。
而且这兄弟俩话里话外就是不想卖的意思,走进来后屁股都没沾一下椅子,就开始说那些话,显然连谈都没得谈。
她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你们不用跟我说这些,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就直说,是不是要违约?”
“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都说不喜欢拐弯抹角了,这人还想绕。
赵如月直接抬手打断他的话:“你们的难处可不是我们造成的,给钱还成为难人了不成?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卖家和买家的关系,你们就说是不是要违约吧!”
那兄弟俩中的弟弟脾气稍微急一些,直接抢在他哥面前,疾言厉色地说:“是,那几间房子,我们确实不想卖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不想卖了?那也不是不行,” 赵如月柳眉倒竖,掏出合同拍在桌子上,“我们夫妻俩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既然你们不想卖了,那就按照合同来办,退回我们之前预付的定金两万元,还要赔偿总房款百分之二十的违约费用,请掏钱!”
“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你们要是现在就想要钱的话,我们可以先把定金退回去给你们,至于这个赔偿款,得等到我们手头宽松一些,才能给。”
赵如月冷哼:“等?我最讨厌的就是等!我们今天在这里等来等去,等到一个好结果了吗?”
那兄弟俩见她这么不好说话,干脆越过她。
看向宁绍明:“兄弟,你劝劝你媳妇儿冷静点,我觉得家里这种买卖房子的大事,还是我们男人出面谈谈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宁绍明两手一摊:“我觉得你们最好不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同时我并不觉得,我媳妇儿出面有什么不好,夫妻一体,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按照合同来,很简单就能解决,早点解决干净,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
卖家兄弟俩听到他这话,脸色不太好地又说道:“你可要想好了,我们兄弟俩在县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跟我们闹起来,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我记得你们买这房子,是想开店做生意对吧?
你们以后在县城做生意,多几个朋友总比多几个仇人好,你说是不是?而且不买这几间房你们还能去买别的,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赵如月在他们跟宁绍明说话的时候,脑子里在不断地思索卖家突然反悔的原因。
明明签合同那天他们对于卖房子的态度比较急切,很想尽快把房子卖出去,要不然也不会把付清尾款的时间定得那么急。
那天他们对如玉的态度非常和善热情,还特地问候如玉的公公婆婆。
而现在才过几天就反悔了,也丝毫不顾忌她跟如玉之间的关系,肯定是有比卖出房子更大的利益,让他们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违约。
甚至还明里暗里地威胁。
比卖房更大的利益,赵如月能想到的就是拆迁了。
可是早赵如月的记忆中,这一片没那么快拆迁,最少也要等到一几年。
她当初选择这里,也是想着这里位置不错,又能安安稳稳地做十几年生意,等到一几年拆迁的时候。
能拿到的拆迁款肯定比现在多得多。
不过想象现在自己以及身边的很多人和事,已经跟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也许县城的拆迁计划也会有改变?
赵如月联想到这兄弟俩是在县城的事业单位工作,没准人家有小道消息。
考虑太多没有用,她跟需要解决眼前遇到的事情。
想明白之后,赵如月‘提醒’他们:“我们家在县城也不是没有人脉的!”
然后直截了当地说:“要么今天连定金带赔偿一起给齐,要么我们去你们单位找你们领导问问,他的下属怎么会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她赌的就是这两个人得到小道消息,为了拆迁款才违约,小道消息既然是小道消息,那肯定是还没公之于众,甚至需要暂时保密的事情。
赵如月不信他们敢让人知道他们提前得知消息,还利用这个消息违约牟利的事。
如果他们的本事真有他们威胁人时说的那么厉害,肯定早就知道那个消息,稳稳当当等着拆迁拿钱了,何必再闹出这么个事来?
赵如月再次赌对了,这兄弟俩确实不敢让人闹到自家单位去。
被闹到单位,丢脸影响他们的名声不说,这事确实是他们理亏,领导想站他们这边都找不到站他们理由。
更何况这一片区要拆迁的消息和拆迁范围,上头严令禁止了暂时不能往外透露。
万一泄露消息的事被人发现,不只是他们,连把消息透露给他们的人都得有麻烦。
“哎呀,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是缘分,何必闹成这样?”卖家兄弟俩对视一眼,那两个尊贵的屁股终于碰到了包间的椅子,还特地拿起茶壶给赵如月和宁绍明倒茶。
接着又急忙说了几句软话:“你们是生意人,做生意嘛,还是要以和为贵,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真不是不想给你们赔偿,只是手头实在不宽裕,不过这钱你们一定今天要的话,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给我们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两个小时,我让我弟弟在这里陪着你们吃吃饭聊聊天,我去找亲戚朋友筹钱怎么样?”
赵如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在心里冷笑,一个小时,怕不是去筹钱而是去银行取钱。
明明有钱却还想赖,真是令人无语至极。
“行,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要是不及时回来,她今晚也不回镇上了。
直接在县城找人做两个横幅,再买两个大喇叭。
明天早上他们夫妻俩一人一个,分头去这两人单位拉横幅,替他们好好宣传一下。
正好今天还取了不少钱出来,拿出一小部分,就能找个记者登报。
标题就用:好消息,城北即将拆迁!快来看看你是不是下一个百万富翁!
不过赵如月觉得出去筹钱的那个,应该不会跑,因为留在包间里的那个,不但给他们倒茶,还点了不少吃的,招呼他们吃东西,说今天这一顿轮到他们请客。
为了不冷场,甚至还硬着头皮找话题尬聊。
果然不到甚至没到一个小时,出去取钱的那个就回来了,他掏出钱时,赵如月发现,装钱的信封就是距离饭店不远的那家银行的专用信封。
“钱都在这里了,你们点点数。”
赵如月接过信封,把钱拿出来数了一遍,又交给宁绍明数了一遍,确认是四万四无误,给对方开了个收据,这桩买卖就这么黄了。
虽然对方退了订金、给了赔偿,但是一直期待的事情没能办成,赵如月心里依然有些郁闷。
离开前,她憋着气,把包间里几乎没被碰过的饭菜,全让服务员打包起来,带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看到这些饭菜又觉得糟心,碰都不想碰,干脆分了分,让两个孩子给婆家和娘家的老人,还有亲戚送去。
回家前他么还去了一趟银行,重新把钱存起来了,回家的时间就有点晚。
出门前,宁绍明跟宁时春说过,要是他来不及在晚饭前回来,宁时春就自己做他自己和小秋小夏的饭。
所以赵如月和宁绍明回到家时,家里其他人已经吃过晚饭。
她跟宁绍明没胃口,到家随便煮了点方便面,就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宁绍明吃完,又抓紧时间做今天晚上要卖的钵仔糕和三明治。
钵仔糕今天做六十个,三明治只做十个,而且宁绍明打算用完三明治的食材后,就不再做了。
杯子蛋糕和铜锣烧是宁时春在家利用下午的时间提前准备的,全都放在冰箱里冷藏着,去县城之前记得拿出来带上就行。
今天晚上赵如月就不能跟他们一起去摆摊了,她吃完就得赶去县城上课。
两个孩子却还对摆摊这事很有热情,今天决定继续跟他们爸爸一起去夜市街摆摊。
夫妻俩各自投入了自己的事情里,暂时把今天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却不知道,有人正在暗地里查他们这几天经历的事,很快就把前因后果调查得一清二楚。
那一天买房失败,离开饭店时,心情不佳的赵如月和宁绍明没注意到周围。
有一个听出她声音的人,本来想上前跟他们搭话,可惜看到他们脸色不太好,似乎是遇到了不高兴的事。
那人觉得,他们现在可能没心情应付别人的寒暄,于是有些犹豫地停住了脚步。
直到隐约听到赵如月和宁绍明说什么房子、什么出尔反尔、郁闷死了这些话。
他心念一动,想到自己即将要在这个县城投资的项目,再次升起想要过去打个招呼的想法。
那人想着,也许自己能帮他们解决的他们遇到的问题。
谁知追出去的时候,赵如月和宁绍明已经坐着三轮车离开了。
那个人只能无奈地转身再次回到饭店。
没想到又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刚刚那对夫妻出来的包间走出来。
那个男人呼喊着叫服务员过来:“我们要重新点一桌菜,刚刚那两个穷酸,连吃带拿的真是不要脸!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玩意儿!”
包间里传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行了,在外面别说这种不着调的话,抓紧时间点几样菜,够我们两个吃就好,我还得回单位加班处理手头上没干完的活。”
“我们又不是以前没钱的时候了,再过一段时间,房子……”
“咳咳!”包间里的男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他的话。
喊服务员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点了几个菜,就转身回到包间里去了。
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的人,记住了这个人的长相和包间号码。
回去后派人仔细一查,很容易就查出那兄弟俩是谁,在什么单位工作。
还有他们上周到处在县城贴告示、登报卖房,找到合适的买家,后来又很快反悔不卖的事。
再把这些事,跟那对夫妻离开时说的话一联系起来,不难猜到实情。
不过他还是让手底下的人去把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查过一遍,连细节都查清楚了。
才拿着消息被泄露这事,去跟本地的负责人和领导谈。
过了一段时间,孩子们放暑假,赵如月带着他们去市里玩了一趟。
调整好心情之后,准备重新物色其他房子。
谁知接到了赵如月的电话。
赵如玉在电话里告诉赵如月,之前卖房子又反悔的那兄弟俩,不知道怎么,竟然找到她来说和。
让她帮忙问问赵如月和宁绍明,还愿不愿意买之前那四间房子。
赵如月惊呆了:“他们怎么想的?还找我们买,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我们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诚信可言了吗?”
之前那事赵如玉也听赵如月说过,觉得那两兄弟不是个东西。
可是他们给出的价格比上次低很多,又是通过她丈夫的大哥来找她帮忙说和,她不能不给大伯哥这个面子。
只是赵如玉也跟他们说了,她就帮忙问一声,不保证她堂姐还愿意买。
“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次他们四间房子,只卖十万,我也是觉得这个价格真的很低,才来跟你说一声,要不因为一时意气,错过了好价格多可惜?”
听到这个价格,赵如月确实有点心动了,只是她怕事情又有变故:“你让我再想想,还得跟我家那个商量一下才行。”
赵如玉道:“好,你想买随时给我打电话,要是实在觉得膈应,不想买也没什么,县城这样的房子多得是,我抽空再陪你去找找别的合适的房子。”
赵如月听到她打哈欠,就说道:“真是太麻烦你了,你在医院上班那么辛苦,还帮我忙这些,赶紧休息去吧,不管我买不买,明天考虑好之后,都给你打个电话回复。”
“行,那我先挂了,困死我了……”赵如玉又打了个哈欠,赶紧挂了电话,跑回房间补觉去。
赵如月这边挂了电话,就见坐在小卖部里看电视的大娘大婶们伸着头看她。
看到她挂了电话,一个个眼冒八卦精光地盯着她问:“你娘家堂妹给你打电话?”
“是哪个堂妹?”
“听着像在县城,是不是那个在县城有正式工作,还嫁到了县城好人家的那个?”
“嫁到县城的好像有好几个,我记得以前跟你玩得最好的,叫如什么来着?如媛?哎呀,你们赵家这一辈姐妹太多,名字还难记,我都记不住是哪个了。”
“是如玉,如媛是她亲妹妹,如玉才是堂妹,也是嫁到县城那个。”
“对对对,如玉,是如玉没错,你托她在县城帮你买什么?那东西听起来好像还不太好找。”
“你们两口子挣了不少钱吧?是不是要买车啊?”
赵如月被她们一连串的问句,问得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了。
也有些后悔,自家建房的时候,她嫌现在装固定电话太贵,没在自家装电话。
到小卖部打电话便宜是便宜,可隐私却得不到保证。
这里为了吸引人来买东西,装了个电视机,几乎一天到晚都有人来看电视,简直是镇上八卦聚集地。
谁进来都免不了被蛐蛐几句。
赵如月飞快回想自己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庆幸没提到买的什么东西。
“还能买什么,绍明觉得用电饭锅做蛋糕太麻烦,早就惦记着弄个商用烤箱回来,商用烤箱价格不便宜,也不好买。
这不,我堂妹在县城人面广,我就找她帮忙多打听打听,上回说是有一家店不干了,有二手的商用烤箱出手,价格合适,我们都准备付钱了,又说不卖了,你说这事弄的……
这次打电话来,是告诉我又有商用烤箱的消息了,就是价格不太合适,问我要不要买。”
这些大娘大婶们县城都没去过几回,有些去县城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去那些看起来比较高大上的商场逛,她们哪知道什么商用烤箱卖多少钱?
县城有没有店倒闭转让她们就更不知道了,所以赵如月随口就是瞎掰。
她说得还挺有理有据,这些大娘大婶还真信了。
“买别人用过的确实要更便宜点,可惜了。”
“是啊,之前我亲戚家买了一台二手电视机,价格比买新的便宜一半,带回来洗洗干净,跟新的没多大区别,照样看!”
“你亲戚在哪儿买的?还有的卖吗?”
“我也想问呢,要是还有的话,我家也想买一台。”
她们的注意力,很快转到某个大娘亲戚家,那个只花一半的钱买回来的二手电视上去了。
跟那个见到没见过什么样,自家又用不上的商用烤箱,还是电视对她们更有吸引力。
赵如月回到家,店里有客人在吃东西,她就叫宁绍明跟自己回房才把这事跟他说了。
“你觉得还要不要买那家的房子?”
赵如月是没办法决定了,最开始她是很生气,甚至后面连续好几天都郁闷得很。
后来翻看存折,看到存折上的数字,还了堂妹两万块钱之后,她存折里的钱足有十三万!
这十三万是他们预留的流动资金,加上买房尾款,再加上那兄弟俩赔偿的违约金的总和。
相当于折腾一通之后,她上的夜校、平时的花销、摆摊的前期投入全都没花钱,反而还莫名其妙挣钱了。
存款比以前都多!
然后赵如月就不郁闷了。
只是她对那兄弟俩依旧有偏见,无法判断这个房子还值不值得买。
宁绍明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倒是比她理性一些,所以赵如月让他来决定。
反正买了房子后,第一个去县城开店的人是他,自己的维修店还早着呢。
其实宁绍明自己也没办法决定,他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得先去县城打探一下消息,可别又被人涮了,打探到消息后,我们再做决定。”
卖家兄弟俩在卖和不卖之间反复横跳,跳得他一头雾水,非得先弄清楚怎么回事不可。
赵如月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不好直接跟宁绍明说。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是拆迁的事没着落了,也不知道宁绍明去县城能不能打听得出来。
两人说完事后,出来继续在店里忙。
下午临近晚饭的时间,宁绍明正要挂上打烊的牌子,一辆车却缓缓在店门口停下。
司机下车后走到后面,打开后车门。
后座走下来一个人,宁绍明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外地人,因为他这么热的天,还打了领带,还提着公文包。
果然口音也不是本地口音:“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们这里还营业吗?我老板有胃病,今天没来得及吃午饭,现在胃有点不舒服,想进店吃点东西缓一缓,不知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吃的卖?”
宁绍明看司机扶着的人,唇色苍白脸色有点难看。
看起来确实很难受的样子,点了点头,把打烊的牌子收起来,侧身让他们进店。
“店里没多少东西了,只剩一点米粉,可能不够两碗,不过今天家里煮了大米粥自家人吃,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煮点蔬菜肉粥?”
脸色苍白的老板点点头说:“谢谢,那就给我的司机做一碗米粉,我要一碗蔬菜肉粥。”
宁绍明笑笑说:“不用客气,就算我家打烊了,你随便去镇上哪户人家,大家都会热心帮忙的。”
然后转头看向司机:“请问你要炒米粉还是煮米粉?”
司机想了想说:“炒米粉吧,在县城的饭店吃过一回,味道不错,没想到这里也有。”
“稍等,很快就好了。”
粥不用生米煮,只需要加热再剁点猪肉末,再切点青菜碎放进去一起煮。
他家恰好有提前腌好,预备今晚自家吃的猪瘦肉,分一点出来煮粥不碍事。
猪肉末和青菜碎在粥水里翻滚时,宁绍明才起锅炒米粉。
最后时间刚刚好,炒米粉和蔬菜肉粥是一起做好端出去的。
宁绍明端着东西从厨房出去时,不经意间抬头往客人那边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那个老板的侧脸有点眼熟。
但是他记不清是在哪里见到的了。
宁绍明想:也许是在鹏城?
可是听口音又不像。
想不出来,他就没在深究,端着托盘一次把粥和炒米粉都端出去。
本想放到桌上,可桌子被那个老板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的文件铺满了。
宁绍明走到桌前的时候,那个老板正拿着一直红笔,在一张地图上画。
看到宁绍明端着东西过来,他收拾出来一个角落,让宁绍明放下托盘。
宁绍明放下东西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桌上那张地图掉了下来,他想着人家身体不舒服,就帮忙捡了起来。
捡的时候看了那张地图几眼,发现那竟然是他们县城的地图。
地图上有几个地方被人用红笔圈起,其中好几个地方宁绍明都很熟悉。
特别是城北的某个地方,那地方距离夜市街不过几条街,他们前段时间还想买那里的四间平房。
但是仔细去看,那四间平房所在的那条街,并没有被圈进红圈里。
它们在红圈边缘,差一点点就被圈进去了。
还有一个地方是很多人都觉得不可能会拆迁的地方,那个地方现在被圈起来了,就在红圈里!
宁绍明不由心跳加速。
“谢谢!”那老板的声音唤回宁绍明的注意力。
他忙把地图放到桌上:“现在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你们有需要的话,其他桌子也能用来放东西。”
“好的,麻烦你了,一共多少钱?”
宁绍明:“炒米粉一份八毛钱,粥就不用了,我们每次煮来自家吃都吃不完,没定过价,也不好定价。”
两个客人也没坚持说要给,不过司机直接给了一块钱说:“老板别找钱了,不够麻烦的。”
宁绍明也没矫情地一定要给人家找钱,利索地收了钱说:“也行,你们慢慢吃,我先忙去了,有事往后面院子喊一声,我就能听到,要是这位老板肠胃实在难受,可以去我们镇上的卫生院看看,卫生院离这里也不远。”
宁绍明说完,快速回到后面院子,往肚子里猛灌了一大杯水才冷静下来。
赵如月看他喝得那么急,连声劝他慢点喝:“你今天怎么喝起水来跟个水牛似的。”
“媳妇儿,我觉得我好像知道那兄弟俩为什么又来问我们,还愿不愿意买他们那四间房了。”
赵如月疑惑道:“你跟谁打听的?还是我去浇菜地的时候,如玉又打电话来了?”
“不是,我刚刚……”宁绍明详细地把刚才的事和自己看到的东西描述给赵如月听。
赵如月听完半晌回不过神来,但是她也不敢轻易相信,事情会那么巧。
她从院子另一个门绕出去,悄悄的去看店里还在慢慢吃东西的两个人。
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来,她正要离开,却听到店里的人说话了。
司机问:“老板,要不要去镇上的卫生院给您买药?”
那老板咽下嘴里的粥,摇头说:“不用,一碗粥喝下去,我感觉胃里好受多了。”
“那下次我用保温桶帮您带点粥跟着。”
“可以。”
那个老板的声音……
“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但是又不敢肯定。”赵如月回到院子里后有些迟疑地对宁绍明说。
她皱着眉,仔细去想,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而且那张脸她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宁绍明脑子也不断在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那个老板,同时他手上择菜的动作也没停下:“真是奇怪了,我也没老啊,见过的人怎么就不记得。”
“你对他的脸有熟悉感,我对他的声音有熟悉感,我们遇到过的人里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不对,没准还真有!”
“谁?”宁绍明想不起来。
“你还记得老宅那条街那个老光棍之前娶的傻姑娘吗?”
“你是说……”
赵如月有些激动地说:“我给她家人打过电话,他家人找来要把她带走那天,你混到了前面的位置,见过她家人!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还有谁了。”
宁绍明仔细回想后说道:“那个老板的口音,确实跟以前我们看过的那个特别火的电视剧《孽债》特别像!”
而且赵如月这么一说,他确实越想越觉得坐在店里喝粥的那个老板,跟那天他在老光棍家门口看到的傻姑娘的哥哥像。
“是不是,我们问问就知道了。”赵如月以前不太相信什么好人有好报。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要不然他们夫妻俩又不是老天爷亲自生的,凭什么那么幸运?
“直接问啊?”宁绍明有些犹豫,“万一认错人了呢?”
“不问我就总惦记这事。”
一听她这么说,宁绍明直接妥协:“也是,还是得弄清楚,我去问吧,毕竟我可能见过他。”
宁绍明打算等他们快吃完东西,从后面院子出去,装作要收盘子和碗,再找机会问问。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家的一个皮猴儿和一个小老头儿呼啦啦冲进店里,看到店里这个点竟然还有客人吃东西,紧急刹车差点刹不住。
宁时夏吐了吐舌头跟人家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吓到你们吧?我们还以为店里没客人了,我家东西卖得好,平时这个点都关门休息了的。”
客人和颜悦色地说:“没关系,你是这家店老板的小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夏,大名宁时夏,这是我哥哥,叫宁时秋,你叫他小秋就行!”
宁时秋:“……人家没问我的。”
“我们俩是一起的,当然都要介绍啦!”宁时夏看客人好说话,还挪过去问人家,“外面那个四个轮子的车,是你们的车吗?”
“是我们的车,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带着你上去玩。”
宁时夏摇头,家里大人教过她很多次,不能随便上陌生人的车,她虽然好奇心很重,但警惕性也是很高的:“不用不用,我就是想问问那么大个车多少钱,我答应我爸爸妈妈以后给他们买一个这种四轮的。”
“你真孝顺,我喜欢孝顺的孩子,这样吧,我们玩个小游戏,游戏叫猜字母,你要是能看懂我车子上的英文字母,然后大声念出来,我不但带你到车上玩,还带你哥哥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怎么样?”
“真的吗?”宁时夏心动了,她其实还是很想看看,那个车里面是什么样、坐在里面跑起来又是什么样的?
她觉得想如果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去,而是全家都去的话,有大人在,自己应该不会被坏人抓走吧?
“真的!”
“那我这就出去看看,这可难不倒我,我妈妈说,以前别人教我念的魔法咒语就是英语,我全都学会了呢!”
听到她这句话,客人眼睛泛红,眼眶里还隐约带着水光。
他飞快眨了眨眼睛,低声说:“幸亏有你,你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第99章
赵如月和宁绍明从院子里出来,也听到了那位客人的话。
因此那位客人的身份,他们现在也不用问了。
看到他们出来,那位客人让司机带着孩子出去看车。
然后看向赵如月和宁绍明,主动说道:“你们好,我叫张彦君,我妹妹张彦清就是教你们家小夏‘魔法咒语’的人,之前没有主动自我介绍,是觉得家人还在调养身体无法亲至,我自己却一个人贸然前来太过唐突,不想打扰到你们,还请见谅。”
赵如月和宁绍明异口同声:“果然是你。”
赵如月顿了顿也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宁绍明的名字,接着问道:“你家人身体和精神状态,现在好转一些了吗?”
张彦君笑道:“她的身体不太好,还需要继续调理,不过精神状态在回家后就好很多了,她经历过那些事,也没有放弃自己,以后打算有机会的话,还会继续念书。”
赵如月:“真是谢天谢地,苦尽甘来了,希望她以后都能平安顺遂。”
张彦君本身并不迷信,但对家人的关爱让他不由相信,这一家人是妹妹的福星。
妹妹能得到赵如月的祝福,他打从心里高兴:“借你吉言,我回去后会将你的祝福转告给她的。”
其实张彦君本意只是想来看看,帮助了自己妹妹的人家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们是否还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顺手帮一把后就离开,不去打扰人家的生活。
因为当初他接到那通电话时,在电话里跟这家女主人说过,只要找到他的妹妹,自己可以给她丰厚的报酬,如果没找到,但线索有用,也会给报酬。
让她有什么需求都只管提出来,只要是他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不违反法律和道德的事,他一定做到。
可她却说不需要什么报酬,只要他来找人的时候,对这件事保密。
后来他顺着那通电话提供的信息,真的找到了妹妹。
而提供信息的人也果真没再给他家打电话,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显然恩人是真的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可是张彦君的性格和教养不允许他做一个知恩不报的人。
那天来榕溪镇营救自己妹妹时,他除了自己带了一些人,也求助了榕溪镇所属的云山县相关部门的帮助。
并承诺过,等他成功把妹妹带走后,会给云山县因资金不足而停滞的工业园项目投资。
这次张彦君主要也是为了这个项目而来,工业园的位置就在城北。
如果城北要拆迁的内部信息没提前泄露出去。
赵如月夫妻俩买下那四间房后,再过两三个月就会接到拆迁的消息,根本不用那么折腾,他也不会特地往镇上走这一趟。
张彦君对这个地方的感觉十分复杂,这里有花钱买老婆的光棍,却也有帮助过他家人的好心人,他既无法单纯地憎恨这个小镇,也没办法对这个地方有好感。
“老板的厨艺那么好,你们有没有想过去更大的城市发展?”张彦君问。
“以前想过,后来还是觉得踏踏实实、稳扎稳打,比较适合我们这样白手起家的人。”宁绍明以前还真想过直接去城里开店。
可那时候他们夫妻俩,只是两个出去打过一年工的人,兜里有一点本钱,但他们没有一点开店的经验。
家里更是没有做过这一行的长辈教导引路,只能夫妻俩自己摸索着来。
可他们还有孩子要养,有些人觉得养一个孩子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给读到初中就不错了,可以出去打工挣钱了。
可他不愿意这么养自家的孩子。
所以在做什么决定之前,他的顾虑就比较多,得考虑万一失败的话,会不会委屈到老婆孩子。
看别人开店好像很容易,好像弄个门店,有个厨子,有人收钱招呼客人就行。
实际自己做了之后,才会发现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怎样才能既控制成本,还能尽量维持出餐的品质?食材、耗材跟谁买划算,价格怎么谈?谈好之后又过一段时间,质量下降如何处理?
遇上吃饭不给钱还耍赖的怎么办?遇上收保护费的和故意找茬的又怎么办?
还有客人早上来店里吃东西,过去一天了,晚上回家肚子疼,还跑来说你家东西有问题的又该怎么解决?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
更何况那些还不是最难搞的,比那些更难搞的是应付各种检查。
去陌生的地方,就要搞清楚管那一片的是什么样的人以及他们的各种亲缘关系。
要不然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整,三天两头被检查,生意被影响,客人跑光了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甚至想送钱找关系解决,还不一定找得到人家门往哪儿开。
赵如月也附和道:“我们在镇上,好歹是本地人,这就避免了很多麻烦。”
他们不但只需要解决门店、资金和食材成本这些比较好解决的事,还能有许多便利。
比如买肉,直接去宁绍明姐姐家买,从来没买到过不好的肉。
他们买的羊也是,有时候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到养羊人早上赶着羊上山吃草,傍晚又赶回来,根本不用担心人家用什么不好的东西喂。
至于后面的那些问题,他们开店以来几乎没遇到过。
毕竟镇上人互相低头不见抬头见,可能在街上遇到一个人都是拐着弯的远房表亲。
谁家跟谁家是亲戚,谁跟谁背地里又是什么关系,不用问都知道。
选老家作为起步的地方,挣得可能不如在城里多,但胜在一个稳当。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店能稳稳当当地开起来,站稳脚挣到钱、顺带积攒一些做生意的经验,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了。
张彦君明白了:“知足常乐,挺好。”
他看着开开心心往这边跑,边跑边嚷嚷的宁时夏,跟在她身后碎碎念让慢点跑,小心摔跤的宁时秋,再看向面对孩子不自觉露出微笑的夫妻俩。
他们的快乐如此简单。
张彦君决定不在过多干涉人家的生活,当然如果有幸能与他们跟朋友一样相处来往,感觉应该也很不错。
宁时夏跑得小脸红扑扑,在张彦君面前站定,抬起头:“叔叔,你那车上的字母,可太简单了,我看一眼全都会!”
张彦君蹲下身:“那你念给叔叔听听。”
宁时夏一个一个认真地念完,张彦君点点头:“听说你爸爸晚上要去县城的夜市街摆摊,我今天开这个车送你们去好不好?”
宁时夏又想试试这种矮矮的四轮车,又有些为难:“可是我们跟郑秀阿姨说好了,晚上坐她的车去县城,我们不坐郑秀阿姨的车,她就不能挣钱了。”
张彦君说:“我的车只能坐五个人,我开车载你们家四个人刚好五个,让另一个司机叔叔去坐你们郑秀阿姨的车可以吗?”
宁时夏看向爸爸妈妈。
赵如月点点头说:“这样也可以。”
他们今天准备的东西比较多,还有摆摊要用的桌椅什么的。
小轿车后备箱可能还放着张彦君的行李,或者一般司机都会在车上随车携带的瓶装矿泉水,不一定能放得下自家的东西,郑秀的车不会用不上。
不过他们家晚饭还没吃,赵如月和宁绍明就邀请了张彦君和他的司机到家里,一起吃顿便饭。
张彦君欣然答应,但是他的胃确实不太好,今天胃疼也真不是装出来的。
看到宁绍明做的菜,他吃过之后觉得味道很好,很想吃,却只能很克制地尝一点现在自己能吃的几样。
“张先生,我三叔是中医,你要是不介意看中医的话,吃完饭我可以带你去我三叔家,让他帮忙看看。”赵如月觉得人不能好好享受美食,人生的快乐简直要减少一半,所以才提了一嘴。
张彦君想到她的姓氏,问道:“你三叔是不是叫赵任?”
“对,你也听说过我三叔的名字?”赵如月有些意外,她知道三叔医术挺厉害,但真没想到那么厉害,竟然已经传到沪市那边去了?
张彦君说道:“我看过的一个医生说他跟在赵任老先生身边学过一段时间,还建议我来云山县的话,可以找老先生看一看。”
他找人查过赵如月和宁绍明最近遇到的事,也了解过他们的家人,只是也就查到他们父母和兄弟姐妹这一层。
更远的因为觉得没必要就没让人查,要不然老一辈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又都生了好几个孩子,需要查的也太多了。
“那我先去给我三叔家打个电话说一声,吃完饭就能直接过去。”赵如月觉得他应该不是很喜欢榕溪镇,尽量能不来这里勾起不好的回忆,最好就不要来。
今天带他去,也省得人家再跑一趟。
要是张彦君让她三叔看过之后,觉得有用,就把三叔的联系方式给他。
这样以后不管是需要复诊,还是调整用药,他都能自己约三叔去县城帮他看。
她三叔也不是成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的,有些病人不方便来,他也会去县城或者市里给人家看病。
听说她三叔也计划着,准备在县城开一家医馆了。
赵如月给三叔家打了电话,约好时间后,只负责到点把人带过去,接下来的事她就不管了。
张彦君进了三叔的医馆,她就在外面等着,顺便跟忙起来有一段时间没见的三婶和堂弟弟妹们聊天。
聊着聊着还在她们口中,听说了一些娘家人没跟她说的事。
三婶问她:“你爸妈说你让他们先别买电视?”
赵如月:“对,之前觉得电视会降价,就让他们先别买,现在电视的价格果然比他们说要买的那时候降了不少,我觉得还会继续降。”
其实是她儿子觉得还会降。
“其实现在买也差不多了,你不知道,你爸妈家隔壁那小孩有多厉害,你侄子光伟去他家看电视,被他见着就骂光伟是乞丐,让光伟滚出他家,不许去他家看电视。
本来光伟都不去了,后来那小子又假装重新跟光伟和好,哄着光伟去了他家,他又翻脸赶光伟出来,说光伟不要脸!也不知道他家大人是怎么教的!”
赵如月皱眉:“我记得隔壁家以前跟我娘家人处得挺好,几十年的邻居了,他家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三婶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后面那一块地?”
“记得,那是我爸妈开山搬石头整理出来的地,准备开荒之前还问过隔壁家,他们说那种石山地,开出来也没用,我家乐意干就自己干。”
她三婶继续说:“没错没错,我记得也是这样的,他们家现在几个儿子要分家,宅基地不够分,问你爸妈能不能把后面那块地卖一半给他们家,但是只愿意给一千块钱!
就那一千块钱,还想买镇上那么大一块地?他们还以为是十几年前呢?!
你爸妈觉得价格不合适,不乐意卖给他们家,他们就恼了,我觉得八成就是为了这事,就教唆他家孩子欺负光伟,要不小孩子哪会这些?
可光伟也太老实,被骗一次还不长记性,有可能也是太喜欢看电视了,昨天又被骗一次,所以我就想跟你说一下,这电视能省钱很好,但是该买也就买了吧,孩子爱看电视,不如让他在家看。”
赵如月听完气得想冲娘家把隔壁家全揍一顿,飞快在心里念了句:打架不好,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才稍稍平息了怒火,对三婶说道:“我知道了三婶,改天抽空就去帮我爸妈把电视买回去。”
半个多小时后,张彦君从医馆出来,脸上的表情比进去时轻松许多。
他还手上提着几包药,看来对她三叔的医术还是挺满意的。
赵如月带着张彦君回到店里,郑秀已经到了,宁绍明正在往她面包车后备箱里放椅子。
看到他们回来,对赵如月说道:“摆摊东西已经全都搬上去了,去把你的书包拿出来,我们随时都能出发。”
张彦君的司机已经把他车子的车门打开,让宁时夏和宁时秋上车玩了。
她好奇地在里面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赵如月上车后,车子开出去一会儿,她正想问问闺女感觉怎么样。
一转头,就看到孩子已经睡着了,看来这车坐起来确实很舒服。
宁时夏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夜市街,她爸把三张椅子组合在一起,成了一张简易的床让她躺着睡。
她哥借了隔壁的折叠椅,坐在简易床没有椅背那一面的中间,防止她往下滚。
摊子的生意跟以前一样好,有好几个人正在选钵仔糕。
宁时夏拽了拽她哥短袖帽衫后面的帽子:“哥,我醒了。”她在车上睡着太快,还没能跟家里人讨论张叔叔的车坐起来怎么样。
现在一睡醒,就有一肚子的话想找人说。
“知道了,醒了我们就去给爸爸帮忙。”宁时秋站起来,把折叠椅还给隔壁。
宁时夏穿好鞋子,倒出一点自己小水壶里的水沾湿自己的小手绢,擦了擦脸,跑到爸爸身边。
一边帮忙小嘴巴一边在那里叭叭地说,从车子里的座椅到味道、窗户到地垫叽叽咕咕说了半天。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张叔叔的车比较好。”
接着熟练地给爸爸妈妈画大饼:“我以后就给你们买那样的车好了,不过要是你们喜欢面包车,买面包车也行,就是我觉得,买张叔叔那样的车比较划算。”
她以为车按照大小来卖,就觉得拉甘蔗那种大卡车是最贵的车。
张彦君这个车子小,所以觉得这个车子应该会比面包车便宜。
宁绍明就算没认真了解过车子的价格,多少也知道,车头是‘人’字标的车子很贵。
不过他也没打击女儿的孝心,高兴地说:“好,爸爸等着咱们小夏给爸爸买车,等二十几年后,你长大了,就给我们买跟你张叔叔的车一模一样的车子。”
二十几年后,孩子不一定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但现在孩子那么小就这么有孝心,他光是听着心里就很熨帖了,买不买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就算以后她还记得小时候说过的话,真要给他和媳妇儿买,那个车肯定也没现在那么贵了。
今天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到家盘账的时候,赵如月和宁绍明才算是有了自己的时间。
边算今天挣了多少钱,边商量今天赵如玉打电话回来说的事。
赵如月问宁绍明:“这件事你怎么想的?买还是不买?”
宁绍明的心情经过半天沉淀,现在想起下午捡起的那张地图时,已经不会特别兴奋了。
“张先生让我看到那张地图,应该是想暗示我们去要拆迁的地方买房,但是我看那张地图上工业区的分部,那四间房,虽然不在拆迁范围内,也在前往工业区的必经之路上,又那么贴近工业区,在那里开店,生意应该不会差。”
宁绍明现在有点纠结,如果不找拆迁范围内的房子买,那就白费了张彦君的一番好意。
可是不买那四间房,宁绍明也觉得很可惜。
一个是意外得来的巨款,一个是可以下蛋的金鸡。
实在让人很难抉择。
赵如月听他长吁短叹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无语地放下笔,觉得这事最后还是得自己来决定。
“你不是说有一个要拆迁的地方,几乎没人想过那地方会拆?那位置应该比较偏,房子估计也比较老旧,房价肯定不贵。
我们把不在拆迁区域那四间房价格压到八万,剩下五万去那里买房,能买到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买不到或者买得少了也别觉得遗憾,不再惦记这个事,你觉得这样行吗?”
这是赵如月能想到的比较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宁绍明一拍脑袋:“还是你聪明,我这个脑子,有时候总转不过弯来。”
他本来认为自己在面对这件事时,内心已经可以很平静了,但事实告诉他,没有,他这几天估计都没办法彻底平静下来。
“这段时间你可得好好看着我,我怕我得意忘形,在外面露出马脚来。”这种事能低调还是要低调,要不以后肯定有数不清的麻烦找上门来。
“你不怕我也得意忘形?”
“你能这么说,说明你比我淡定多了,我媳妇儿一向有大将风范,是这个!”宁绍明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赵如月忍俊不禁道:“少贫了,明天还要早起,你快抓紧时间休息吧,我明天去县城再给如玉回电话。”
宁绍明问:“怎么不在小卖部打?”
“这么重要的事,我可不敢再在小卖部说了,要不我前脚挂了电话走出小卖部,后脚我说的话就能传遍整条街!”赵如月对镇上人的八卦能力真是心有余悸了,“你说,要不我们也在家里装个固定电话?”
“你不是说太贵了,不划算?”
赵如月现在已经改变了想法:“如果能保护自家隐私的话,这些钱花出去也值。”
宁绍明点头说:“那我明天不忙的时候去营业厅问问,现在安装电话初装费是多少钱,听说现在没有以前那么贵了。”
至于老宅那个电话,相当于是肉包子打狗,他们出的钱,肯定是不好拿也拿不回来了。
只能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让他们自此对于跟别人合买东西这个事敬谢不敏。
赵如月说:“你带点钱去,要是价格合适,你就让人尽快来装,镇上装固定电话的人不多,应该不用预约排队。”
两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赵如月次日到县城,给赵如玉打电话,听她说今天下午可以休息,就约了她出来一起吃个饭。
吃饭的时候,赵如月顺便把他们还是对那四间房挺有兴趣的事说了。
“不过这次可不能随他们说多少钱,我们就给多少钱了,我们最多给八万,他们能卖就卖,不卖就算,我们手上有钱,还怕买不到房子?”
赵如月说着想起那兄弟俩毁约时说的话,把他们不想赔偿还话里话外威胁自己和宁绍明的事也跟赵如玉说了。
赵如玉一听,要不是还在饭店里,她气得简直想拍桌:“他们俩竟然还敢威胁你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我公公和我老公他大哥面前,装得跟什么贤良好人似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么一副面孔!
姐,你放心,这次我让我老公他大哥帮忙转告你们的意思,就八万,多一分也没得谈,他们不接受就拉到,大不了我以后再给你们找更好的房子!
要是他们接受,什么时候交付房款你跟我说,到时候我和我老公陪你们一起去。”
有堂妹这话赵如月就放心了。
吃完饭,赵如玉回单位上班,赵如月看着她离开后,想着堂妹帮自己这么多忙,她总不能一顿饭就把人家打发了。
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堂妹或者她家人的事,要不买点东西送她?
想想又觉得不行,送的东西太贵了,显得太见外,而且人家不一定需要。
赵如月想着这个事,一路往学校走。
恰好这天上课时,老师的包里突然响起一阵轻音乐。
“不好意思,我的小灵通忘记调静音了。”老师急忙走过去,打开她的包。
拿出一个仅有半个巴掌大的小巧移动电话,原本她是想把电话摁掉继续讲课。
却在看到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时愣了一下,接着抬起头又说了一句:“我有个紧急的电话要接一下,大家先自己看书,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下课后补上。”
说着急忙往外走去,接起电话。
老师走后,大家也没有看出的心思,注意力全在刚刚她手上那个小电话上,纷纷开始议论,教室里说话声嗡嗡响。
班上没人不知道小灵通,但没一个有,发现老师竟然有,感觉还挺新奇。
“老师竟然有小灵通,以前怎么没见她用过。”
“应该是在县城没法用吧,听说县城没有基站,小灵通在市里才有基站信号来着,我们老师主要工作地点还是在市里的主校区,因为要给我们夜校培训班上课才会来县城的。”
“不对吧,我听说的是,在市里基站覆盖的地方,信号会比较好,超出基站覆盖范围信号就会减弱,到我们这里不是没有信号,是信号太弱了。”
“那跟没有信号有什么区别?”
“可老师刚刚接到电话了,我们县城现在竟然也能接收到小灵通信号了吗?”
“不知道,也没听说啊……”
“要是我们县城也能建了基站,能接收到信号,为什么新华书店那边没有小灵通卖?”
“为什么小灵通要在新华书店卖?MP3、MP4、录音机、学习机那些,还能说是帮助学生学英语的学习工具,可电话跟那个不沾边吧?应该在电话营业厅卖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说新华书店是县里某个领导的小舅子开的,这么说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懂了懂了。”
赵如月听到班上同学的话,终于解开了在县城很少看到手机的疑惑。
不过现在老师能接电话,是不是说明,县城也有基站了?
如果是真的,她或许可以找请范小蓉帮忙买一个寄回来。
老师出去打了十几分钟电话才回来,下课后拖堂了二十分钟把耽误的时间补上。
上完课,赵如月和她的同学们没跟以往一样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赶回家。
而是围着老师问起她的小灵通。
这个问:“老师,你的小灵通是在市里买的吗?能不能说一下多少钱?让我有个奋斗的目标。”
老师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又问:“老师,你的小灵通在县城信号怎么样?我也想买一个,就是担心买回来信号太差没法用。”
“老师,听说小灵通可以玩游戏,是不是真的?”
“不会吧,那么小个屏幕怎么玩?”
“怎么不能玩了?听说可以玩俄罗斯方块、贪吃蛇和推箱子!”
“哎呀你想玩游戏去游戏厅玩去!老师你的小灵通一个月的月租是多少钱?跟固定电话比起来,哪个更划算点?”
一群人叽叽喳喳,让他们老师恍惚以为自己教的不是成年人,而是一群表达欲旺盛的小学生。
“好了好了,我一个个回答,我的小灵通是在市里买的,花了八百块钱,还送了八百块钱的话费,月租二十,每个月打电话超过套餐规定的时常就要另外花钱……”
赵如月一听,觉得这个价格还挺便宜,她可以给堂妹夫妻俩都送一个。
离开教学楼后,赵如月在校门口上了郑秀的车:“郑师傅,麻烦你等下开车的时候,跟我一起注意一下路边的公用电话亭,遇到就停一下,我想下去打个电话。”
以前赵如月管郑秀叫郑姐,后来她们开玩笑,郑秀学着老派干部的语气说:“这位同志,在工作中,请称呼我的职务,郑师傅!”
赵如月笑得不行,说:“哪有师傅这个职务?等我学成出师,是不是也成赵师傅了?”
郑秀憋着笑,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点头说:“当然,到时候让你家宁师傅和小秋小夏都多叫几声,让你过把瘾!”
两人在车上笑过一通,赵如月玩笑地叫她几次郑师傅后,慢慢就习惯了,现在也一直这么叫。
连带着其他乘客听到了也跟着这么叫她,把郑秀乐得不行。
她们很快遇到了一个电话亭,赵如月下车从书包里拿出电话卡。
这通电话是给范小蓉打的,她现在总是下意识地觉得,电子产品在羊城买更便宜,所以想先给范小蓉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通了之后,跟赵如月跟以前一样,跟对面说:“你好,麻烦帮我找一下范小蓉,我五分钟之后再打过来可以吗?”
以前接电话的人都是应一声‘好的’就挂掉,这次却用有些微妙的语气说:“你找范小蓉啊?她不一定在。”
赵如月听出不太对劲,还以为范小蓉现在工作的地方,有人知道了她以前在鹏城经历的事,把这件事传扬开了。
有些担心地问:“请问她今天是晚班吗?还是厂里有什么事不方便?如果现在不方便的话,我明天再打来。”
“明天她也不一定在,最近厂里要派人去小榄那边的分厂带新人,她被选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的名字和联系电话,等她什么时候回来了我再跟她说一声,让她给你复电。”
接电话的人多说了这几句,赵如月仔细分辨才听出来,这次接电话的人跟以前接电话人,虽然都是年轻女性的声音,有些相似,但她们声音确实是不一样的。
而且赵如月大概在十天前收到过范小蓉的信,她没在信上提到过分厂的事。
厂里领导派人去分厂,也不可能一拍脑门决定就马上让人去,肯定有个提前选人、准备的过程。
范小蓉在工作上有变动,也不会不提前跟她说。
赵如月听出不对劲,直接拒绝了:“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给她在羊城的亲戚打电话,让她亲戚帮忙转告一声,也是一样的。”
说完赵如月也不听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100章
“喂?喂!”电话那头的人听到电话挂断后嘟嘟嘟的声音,气急败坏地用力把话筒拍进话筒槽,低声骂道,“呸!真是死脑筋,干什么非要找范小蓉买,同一个厂子,找我拿货优惠不也一样!”
另一头,赵如月又打通了范小蓉她小姨的电话。
果然,范小蓉的小姨也没听她提过什么分厂的事。
“她租的房子就在我家租的房子楼上,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真被调去分厂的话,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她今天上晚班,等她回来,我问问她怎么回事,到时候让她给你打电话。”
“好的,麻烦你了。”赵如月挂了电话,心想:还真是有猫腻,范小蓉明明在厂里,接电话的人却对她撒谎。
难道那个接电话的人跟范小蓉有矛盾?
可是赵如月还是想不明白,就算她们之间有矛盾,对自己撒谎又有什么好处?
接电话的人不会忘了,只要范小蓉还在厂里,自己就算今天没能联系上她,改天换别的方式也能联系上她吧?
反正给堂妹送东西的事不用着急。
赵如月挂了电话就上车回家了。
回到家后,发现家里有一点不一样。
“这么快就把电话装上了?”她惊讶地围着电话看了一圈,问道,“现在可以用了吗?”
“可以,我去营业厅问的时候,听他们说现在装电话只要一千出头,我感觉很划算,就付钱了,也没想到现在效率这么高,当天就能来装,以前装老宅的那台,等了多久来着,一个月有吧?”
“不到一个月,但也差不了几天,可能那时候镇上还没有营业厅,是县城派人来装的所以比较慢?”
宁绍明说:“过去那么多年,我也记不清了。”
赵如月拿起话筒,想在给范小蓉的小姨打个电话,告诉她们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但是想想都这么晚了,人家可能明天还要上班就没打。
“房子的事,我今天跟如玉见了一面说好了,她到时候带着她老公一起跟我们去签合同交钱,我想着她帮过我们不少忙,这次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怎么也得送点东西表示表示。”
宁绍明也赞成她的话:“是这个道理,你觉得送什么合适?”
赵如月就把上课时发生的事告诉了他:“送小灵通比较时髦,还很实用,我和你也买一台,就说有优惠,顺手给他们买了,这样他们看到我们自己也有,也不好拒绝,东西才送的出去,不过其实我自己也是想买一部回来用,移动电话确实更方便。”
“早知道小灵通那么便宜,我们是不是不装固定电话也可以?”宁绍明现在倒是觉得电话装太快了。
不会是营业厅那边的人知道县城能用小灵通了,以后会影响到固定电话的使用率,所以效率才那么高吧?
“装都装了,就别去想它划不划算,越想心越赌,对身体没好处,你往好了想,等买了房子和烤箱,把县城的店开起来,手头有余钱后,我们也买一台电脑,等那时候固定电话用不上,可以用来给电脑拨号上网。”
实不相瞒,赵如月盯着这个小生意很久了。
下载十首歌就收五块钱,别人买一台MP3,不可能只下载十首歌。
现在网速虽然比较慢,但她可以提前把流行歌曲和电影电视剧下载到U盘里,再复制到人家的设备,速度不知道多快。
等到把买电脑的钱赚回来后,这就相当于是无本买卖,他们家孩子学会了都能操作。
以他们在这个小镇的落后程度,赵如月觉得这个生意估计能做个十年八年的。
赵如月这么想,也就这么对宁绍明说了。
宁绍明跟她不一样,他不太了解这个东西,听她描述的时候,感觉云里雾里的。
赵如月说半天,他来一句:“不太懂。”
把她噎得梆梆梆敲了他几下:“我改天去新华书店买几本关于计算机的书回来给你看。”
“给我买那些,还不如买几本食谱。”
“少来,这是强制性的命令,你必须看,要不以后你不会玩电脑,我跟几个孩子都在网上跟人聊天,也没人搭理你,你就在旁边干看着吧!”
她这么一说宁绍明就急了,也觉得什么书都能看得下了。
再不懂电脑,他也听说过电脑里有个什么网,可以跟天南海北的人聊天。
到时候万一有不要脸的勾引他老婆怎么办,危机感让宁绍明决定好好学习,最好学得比老婆还好。
然而这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赵如月说买就买,第二天就去了新华书店,把计算机相关的书买了好几本带回来。
宁绍明还在哼哧哼哧慢慢啃书的时候,她看得飞快。
很多东西,赵如月觉得自己一看就会了,甚至还蠢蠢欲动地想着,要不要自己装一台电脑,避免被坑的同时,也能给家里省点钱。
以前她极少有这样的自信,可能是在家里闺女经常特别直白又毫不吝啬话语地夸奖她,还总是用崇拜的眼神看她。
也可能是在夜校系统的学习,夯实了她的基础。
现在赵如月觉得自己像是从飘荡小船上下来,走到岸上的人,双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不再虚浮,让她不知不觉中对自己多了许多信心。
而且两个人私下比谁对看完的书了解透彻时,赵如月屡屡获胜。
虽然赵如月觉得自己借着自己上辈子对电脑的了解赢宁绍明,有点欺负他的意思,让自己稍稍有点心虚。
因为宁绍明上学时成绩比她好来着,她偏科太严重了。
但转念一想,欺负自己老公算什么欺负。
她转头就把这点心虚抛到脑后了。
两人正看着书,小卖部老板娘的孙子跑来叫她:“如月阿姨,有你的电话!”
“来了——”赵如月高声回应后,放下书站起身,“应该是小蓉的电话,我去跟她说一声我们家的号码,等会儿回家里聊。”
她这次要问小灵通的事,要是在小卖部那边说,免不了又要被问东问西。
虽然她知道怎么应付那些大娘大婶,但是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上面,总感觉亏得慌。
赵如月出去没几分钟就回来了,她家昨天装电话的事,电话还没装好,估计都已经在镇上传遍了,今天也就没人特地问她。
她很快走到家,宁绍明指了指家里的电话跟她说:“小范的电话。”
赵如月快步走过去,把话筒拿起来,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说:“挂电话前,我不是都叮嘱你了,别在那边给我打电话,等我自己打过去就行,跨省话费太贵了,你个小姑娘挣钱不容易,我们俩现在日子比之前好过多了。”
范小蓉笑着说:“那也不能总是让你花钱,更别说这次我还有事想请你和姐夫帮忙。”
赵如月:“什么事你说,能帮上我尽力帮。”
“姐,要不先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我那个事,其实我自己也还没考虑好。”只是为了岔开话题,不让赵如月挂电话再打过来,她才提前说了。
“也行,我那个事也简单,就是想问问你,羊城那边的小灵通多少钱?在老家这边,得去市里买,听我老师说,市里一台小灵通七八百块钱,还送话费。”
“那听划算的,羊城这边也差不多,而且你买小灵通还得办电话卡才有话费赠送,如果在羊城这边买的话,不办电话卡,赠送话费的优惠就没有了,要是办手机卡,带回去用就成跨省漫游,话费会很贵。”
赵如月了然,是她太想当然了,却忽略了手机卡和后续话费充值,是否能跨省充值的问题。
她自己也不知道,话费不能跨省充值是什么时候取消的,还不如直接在市里买来的方便。
“我明白了,改天抽空我们还是去市里买,到时候还能顺便把电视也一起买了。”
“电视在这边倒是不贵,现在流行等离子电视,那个比较贵一些,最低也得七八千,高的三四万,普通的彩电价格反而降了不少,前几天我跟工友去逛电器城,21寸的彩电最低竟然只要几百块钱,知名一点的牌子,一千多两千多都有。”
“看来电视的价格是真降下来了,县城这边也就比羊城那边高一点,没有跟MP3一样,翻倍卖的程度。”
赵如月决定去市里买小灵通的时候,顺便也把电视买了。
“对了,昨天我打电话到你厂里宿舍区的小卖部,接电话的好像不是以前接电话的那个人,我问她你是不是上夜班,她骗我说你不在厂里,被派到分厂去带新人了,是不是那边有人针对你?
如果真有人欺负你,你可别自己一个人憋着,羊城厂子那么多,在哪里打工不是打工,大不了换一个。”
范小蓉被人使绊子的时候,难受想哭还能咬牙硬撑着不表现出来,担心别人看出来会看低了自己,觉得自己好欺负。
现在有人关心,她眼泪就忍不住了。
听到她在那边抽泣的声音,赵如月忙安慰道:“如果在那边待得不开心,回来也行,你姐夫准备在县城开分店,你回来可以在县城的分店帮忙。
在县城也不用太担心被会你爸和你继母遇到,现在你长大了,身高和长相都有改变,恐怕迎面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他们还不一定能认得出你。
而且自从你不寄钱回来,你爸和你继母一年到头也去不了一次县城。
当然老家县城的工资,肯定没有在羊城高。”
她的安慰,总算让范小蓉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她擦了擦眼泪说:“姐,其实我想请你帮忙的事情,可能就跟那个人有关。”
赵如月:“什么事你只管说,就算没想好,也不是说出来就不能改变想法了。”
“我们厂里没开分厂,而是在羊城的市中心开了一个销售点,要选几个人去当业务员,专门负责卖我们厂自己牌子的MP3,本来这没我什么事,我就是个流水线工人。
但是上次我帮你买了部MP3寄回去,不知道别人怎么传的,传成我在老家有人想进一批MP3,特地私下找我买样品你说这是不是很离谱?要样品怎么会只要一款,应该多要几款才对吧?
关键是领导还真信了,把我列入业务员参考名单里,还跟说我,如果我在老家那边有销售渠道,就让我占一个名额,去市中心的销售点工作。”
赵如月听完问道:“你们厂子自己牌子的MP3是不是滞销了?”
范小蓉回想起领导找自己去谈话的时候,那语重心长的样子,还有不经意间看到领导唉声叹气的情形。
她说道:“感觉好像是有点不太能卖得出去,这边很多这样的小牌子,竞争激烈得很,我们厂还算比较大的厂子,还有一些小厂,甚至都不能说是厂,就是些小作坊,做出来的价格更便宜,就是质量不好说,我们厂子好歹也是给某些知名牌子代工的。”
从范小蓉的话里,赵如月听得出来,她对这个厂子的感官挺好,甚至还有了一点归属感。
电话里范小蓉继续说:“我们领导说,谁能在一个月内卖出去一千台MP3,谁就能去当营业员,厂里所有人都能竞争上岗。
本来我觉得自己没有当业务员的经验,不是很想换岗位,就想安安稳稳地在厂里干活挣钱,攒够钱就自己买个小房子,好歹算有个家了。
可是有人竟然真把我当竞争对手,总是想着抓我的错处,把我赶走。
我在车间干活期间,打报告要上厕所,她都能叽歪几句,我气不过就想反击回去,前阵子真卖出去两百台MP3和一百多台MP4。”
赵如月听完也觉得无语:“然后她就急了?以为我就是你在老家销售渠道的人脉?”
“对,她还总是套我的话,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还想偷你给我写的信,幸好厂子门卫大爷比较负责,他知道那是我的信,就没让她拿走。
之前小卖部接电话的人就不太行,我今天打听了才知道,她们竟然老乡!
估计她们俩串通好了,看到来电是我老家的号码,就让那个人去接,想把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弄到手,幸亏你机警。”
范小蓉说半天,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出自己想让赵如月帮的忙:“她那么针对我,我也不服气,想竞争那个岗位把她挤下去,只是我还有六百多台的量需要完成……
我就想着,能不能把我攒下来的钱寄给你,再跟你借一些钱,以你的名义在厂里进七百台MP3。
可能还得麻烦你帮忙在老家那边卖,不过,也不用着急卖,可以慢慢卖,能回了本钱就行。”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请求属实太过难为人,担心赵如月生气,以后都不跟她联系了,所以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跟赵如月说。
殊不知,那些话听在赵如月的耳朵里,就仿佛在说:姐,我要给你送钱,我倒贴自己的钱给你送钱!
这个馅饼隔空兜头砸过来,差点没把赵如月砸晕。
飞快冷静下来后,赵如月仔细想了想。
进货渠道有了,还是很靠谱的渠道:厂家源头直供,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售后也不难,她这个学期就快学到了,到时候自己买点简单的维修设备回来。
再收几个破MP3、MP4回来,自己修一修练练手,练熟了维修这部分,她自己就能干。
从销售到售后维修,她自己甚至能一条龙全包。
而且她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能组装电脑,连给客人下载音乐、视频这些活也能包了!
这个机会她要是还抓不住的话,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电话里,范小蓉担心自己的话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
小声说自己的存款:“我来这边工作还不到一年,存下的钱比较少,满打满算只有一万块,连七百台MP3的订金都不够,可能要借你的比较多……”
订金?
赵如月眼睛一亮,觉得自己以前真是脑子转不过弯来。
也是对做生意没什么经验,他们去给批发店进货,一般都是检查过东西没问题,就把货款全部结清给批发商。
她和宁绍明两个人都完全没想过,他们拿货根本不需要马上付清货款。
要是他们固定在某个批发商那里进货,批发商为了稳定她这个客源,没准还愿意提前把货给她,年底再结清货款。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也就他们夫妻俩太老实。
怪不得批发商每次看到他们去进货,脸都快笑烂了,批发商年底要账估计也挺不容易。
迅速思考清楚后,赵如月斩钉截铁地打断范小蓉的话:“不用寄给我。”
“什么?”范小蓉没反应过来。
赵如月重复道:“不用把你的存款寄给我,你自己留着以备急用,进货的钱我自己出。
从现在起,我将正式成为你在老家真正销售渠道人脉,不过现在我作为你的零售商,还是渠道商来着?嗐,不管了,反正我现在需要你去跟领导提个要求。”
她身份转变太快,范小蓉愣了好一会儿,消化完她的话,脑子才反应过来。
以为赵如月全是为了自己才要出这个钱,忙道:“姐,其实你不用……”
“用的,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我不能占你的便宜,接下来你听我的,要不然我要生气了!”赵如月故意说道。
范小蓉赶紧说:“姐,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
赵如月:“这就对了,你不用担心我是为了你才花钱进货,其实我是为了我自己才决定进货的,而且订购MP3根本用不到那么多钱。”
“啊?可是我算过,七百台MP3,厂里出厂价最低能给到六十八块钱一台,总价四万七千多,加上运输费用,算它四万八千块钱,厂里要求进货至少要付一半货款当订金,那就是将近两万五千块。”
赵如月听完她的话就忍不住笑了,这个傻姑娘,把最低价都一股脑说出来了。
“用不着那么多,一万就够了,等会儿你挂了电话就去找你们领导,说我要进六百台MP3,一百台MP4,要求拿到货前先付百分之二十的订金,拿到货之后,再付百分之三十,下次进货前会先结清所有货款。”
“这样真行吗?”
“你跟领导说的时候,多个心眼,别那么老实地直愣愣就说有人找你进货,你可以说,好不容易才说服我在你们厂进货。
再夸张一点说我在这边的生意做得多大,有多少多少家门店,这次只是试探着进第一批货,回去试着卖卖看,要是合作愉快,后续肯定还会进更多,别家厂子的业务员接在跟我接触,要是你们厂不答应我的要求,转头去别人家也不麻烦。”
这话说得,哪怕范小蓉知道她只是给自己打个比方,也不由紧张起来,有种生怕客户跑了的感觉。
“那我去试试,成了马上给你回电话。”
“好,你不用太紧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反正这事能成就成,不能成也还可以按照你之前说的来办,方法总比困难多。”
挂了电话,赵如月迫不及待地跟宁绍明说这件事。
宁绍明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MP3在本地受欢迎的程度,也觉得很高兴。
真能谈到百分之二十的订金的话,一万块钱也就是店里一个月的利润,他们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预留到拆迁区买房的钱有五万,那一片房价很低,他们不贪,也担心张彦君把这事透露给他们的事暴露,并不打算趁机在拆迁区动作太大。
只打算看看那一片搬到外地不打算再回来的人家的房子,要是能遇到出国不会再回来的那种更好。
如果在拆迁区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他们甚至宁愿不买。
不过那四间房得尽快拿下,然后抓紧时间翻修好,要不然可能会耽误赵如月卖货。
好在赵如玉那边的速度比范小蓉那边快一些。
范小蓉那边可能是以前没有过这个先例,又或者是觉得她这边太远,只收百分之二十的订金风险太大,这个要求一直没谈下来,范小蓉正在努力跟她领导磨这个事。
而赵如玉在确定赵如月和宁绍明还愿意买那四间房后,跟那兄弟俩说清楚了赵如月这边的要求,八万一分不愿意加。
他们也许是觉得,去找别的买家,可能比较难遇到可以一次性把钱付清,付钱还那么干脆的。
也有可能是有得到什么消息,想尽快卖出这四间房,把钱拿到手,再去拆迁区买。
总之他们很快答应了赵如月的要求,又迅速地约定好交易的时间地点。
这次见面双方还挺尴尬,但没影响交易,签了合同,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证件也都带在身上,当天就去办理过户手续。
对方走了点关系,办手续的速度也很快,赵如月当天就拿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屋产权证。
离开办事大厅的时候,她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就成了?”
宁绍明跟在她身边笑眯眯地点头:“成了,你没在做梦。”
他们这就在县城有房子了,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跟做梦似的。
回到家后,宁绍明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几个孩子还以后今天是什么节日。
赵如月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家买房的事,干脆连自家孩子都没说。
就随口编了个借口,说今天是她跟宁绍明谈恋爱的纪念日,以前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就庆祝一下,把这事糊弄过去了。
赵如月觉得给堂妹送礼物作为感谢的事,宜早不宜迟,吃完饭去学校上课前,她就跟宁绍明商量,想尽快去市里一趟。
“你觉得小春现在能不能自己独当一面了?如果他还不行的话,我们去市里那天干脆关门休息一天?”
这次去市里不比去县城,去县城可以下午不那么忙再出发。
他们这次也不是带孩子去玩,而是要把市里卖电视和小灵通的地方都逛一遍,货比三家。
所以他们早上得早点去,才有足够的时间逛,然后下午也要早点回来,晚上赵如月才能按时去上课。
宁绍明说:“我觉得他可以了,店里的东西他做得都不错,只是他对自己没信心,总担心出错会被客人说,我不在的时候,客人一多,恐怕他一紧张就慌了,还是得逼他一把。”
“那后天我们去市里,店里照常营业?”
宁绍明点头:“等我们在县城的店开起来,我也不能两头跑,得让他试着独立处理厨房里的事了,要是这次他能坚持下来,我们就给他加工资怎么样?”
赵如月说:“可以,正好暑假丹萍能全天在店里帮忙,小春的工资涨了,也能给丹萍的工资涨一点,那孩子想上中专呢,可大嫂一心想着让她去打工给家里挣钱。”
宁绍明:“我们只能这么帮衬一点,再多也不可能了。”
确定好去市里的时间,赵如月就回了娘家一趟,跟娘家人说电视的事。
赵如月有些埋怨道:“光伟被人欺负好几次,你们也不跟我说一声,思芸是不是也被欺负过?我看他俩都不如以前活泼了”
“他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长大成熟了当然不如小时候那么活泼,”她哥还憨憨地说,“你每天那么忙,我们怎么好拿这种小事去打扰你,那也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算不上很严重。”
“怎么不算严重?我就没见还有谁家孩子是这么跟人打闹的,欺负人就是欺负人,”赵如月把侄子侄女拉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你们跟姑姑说,是不是隔壁家那小子欺负你们,你们才不爱出去玩了?”
两个孩子含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点头。
赵思芸十三岁了,下个学期就要上初中。
她见姑姑愿意给自己撑腰,就把不敢跟家里大人说的话也跟姑姑说了:“隔壁那小子的姐姐,在镇初中上初三,她放假回来还说,等我今年九月份上初中,肯定给我好看,听说在她镇初中有势力得很,很是很多厉害的人物。”
“什么有势力、大人物的,我看她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她认识的那些人,不就是镇上和附近村里年纪比你们大几岁,又早早不读书在外面学古惑仔瞎混的小混混猫么。
没什么了不起的,别怕她,你越怕她,她越喜欢欺负你,等姑姑从市里回来,给你想个办法。”
赵如月说完刚想问大哥大嫂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毕竟也要给他们家买电视,总得买个他们自己喜欢的。
还没等说话,就见她闺女滑着滑板从外面跟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唰地一下在她身边停下,挤进她怀里,把表哥表姐都挤开了。
大声说:“妈妈,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赵如月忍俊不禁问:“什么好消息?”
“今天我跟爷爷去回收站卖破烂,看到老板收回来两台电视,我跟哥哥买回来了,就花了两百块钱,赚翻了!”
“回收站只有坏掉的电视吧?”赵如月没被这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冲昏头脑。
他们俩把电视买回来,觉得自己赚翻了,回收站老板愿意两百块钱卖给他们的东西八成很难修,可能也觉得自己赚翻了。
宁时夏坚持自己跟哥哥就是赚翻了:“妈妈会修呀,我哥哥说修好就能省很多钱!”
赵如月好笑地说:“可是我还没看过那两个电视,怎么知道我会不会修呢?”
“对哦。”宁时夏挠头,可是她觉得妈妈什么都修会呀……
不过修不好也没关系:“老板说要是修不好,我们还能拿回去退给他,到时候他会退一半的钱给我们,要是能修好,只花两百块就能拥有两台电视,哥哥觉得这样很划算。”
赵如月无奈摇头:“算了,买都买了,我回去看看能不能修。”
要是修不好,退回去后,损失一百块钱,就当给两个孩子交学费了,也让他们明白,以后不要总想着以小博大、捡便宜。
赵如月回去后,看到他们买的那两台大屁股电视,觉得闺女和儿子愿意花两百块钱买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首先这两台电视的外观还挺新,完全不像用了很久,用得坏到不能修,才卖给回收站的样子。
她问儿子:“这电视回收站老板有没有说是什么毛病?”
宁时秋点头:“回收站老板说,这个电视的屏幕坏了,换的话要话几百块钱,人家觉得换屏幕太贵,还不如买个新的,就把这个旧电视卖了,打算换个新的。”
赵如月让宁绍明把排查拉过来,给其中一台通上电。
打开后可以听到声音,但屏幕不显示图像,屏幕还有条从中间横贯的线,目测不像屏幕本身被破坏后产生的线。
要是没上夜校之前,赵如月可能还真不会修。
但是现在她一看就知道,这么标准的水平一条亮线,这台电视很大可能是场块线路故障。
把这电视卖给回收站的人,八成又遇到无良维修师傅了。
这台电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只要把电路板场块脱焊的地方加焊一下。
赵如月看向两个眼巴巴等着结果的孩子:“看来还真是让你们遇上好东西了。”
宁时夏欢呼,并拉着她哥开始扭屁股跳舞:“太好了,啦啦啦、啦啦啦、我们是省钱的小行家!”
宁时秋一脸嫌弃,但也没甩开妹妹的手,跳着跳着,他渐渐比妹妹跳得还起劲。
她不管他俩闹,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另一台,就去小仓库拿工具箱。
现在她的工具箱已经比之前的那个小箱子大了很多,工具也比以前丰富很多。
宁时夏看妈妈带着手套,提着工具箱出来,觉得妈妈酷得要命。
小狗腿似的,抢先帮忙把堂屋最亮的灯管打开,握了握拳头喊:“妈妈加油!”
赵如月笑地摸摸她脑袋,转头就看到旁边的爷俩也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她好哭笑不得地也在他们头上抹了一把,才开始干活。
赵如月把工具箱放下后,打开盖子取工具。
以前家里只有手动的螺丝刀,后来班上同学说人多的话,买工具可以讲价,她就跟同学一起添置了一些家里没有的工具。
电动螺丝刀和焊笔就是那时候添置的其中两样。
有电动螺丝刀之后,她现在拆后盖方便快捷很多。
赵如月先给电视机断电,把电视机的‘大屁股’拆下放到一边,再将电路板的连接线拔掉,重新插上电,测试一下屏幕。
确认屏幕上只有水平一条亮线,没有其他问题后,她找到电路板上场块脱焊的地方,用焊笔点涂助焊剂把脱焊的部位修复好。
最后清理一下电视机内部的灰尘,把后壳装回去就可以了。
不过赵如月没着急马上把后壳装回去,而是先给电视通电测试一下,要不然再有问题还得拆开。
家里其他人看到电视竟然那么快就修好了,感觉有些不敢置信。
纷纷围了过来,紧张地盯着电视屏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