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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深处见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师徒卷】 年幼的娲皇血裔深受天地宠……


    新婚燕尔, 一晌贪欢。


    为着成婚,伯崇早先忙活着处理了好些事,给自己安排了半个月的假期。


    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他一直呆在府中,哪里都没去。


    待到假期完, 伯崇才总算出门,到军营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事物。一路不急不缓, 面色极佳,可谓容光焕发。


    这个样子,于将军一瞧, 就知道他婚后的日子过得不错,等走进了,却不由的鼻子一动, 嗅了几嗅。


    “你用香了?”伯崇自来不用香, 可这会儿身上却带着一股幽香,如兰似麝,馥郁却又清雅深幽,极是好闻。


    闻言, 伯崇墨眸微动, 笑意一闪, 又带着些餍足。


    他从未见过莺时的本体,见她没提,他便也没多问。直到成婚后, 才知, 她本体竟是兰花,每到情动之时,身上就会弥漫出阵阵幽香。


    眼下, 他身上的香味,都是从莺时处沾染而来,越是情浓,香味越多。


    这情事旖旎而瑰丽,不足以对外人道,只两人知晓,伯崇只是想想,便心旌摇曳,不能自制。


    “是夫人常用的香,我沾染了一些。”他笑道。


    于将军早在问的时候就想到了答案,闻言不由一笑,只觉两人实在恩爱,若非朝夕相处,怎么会沾染上这香。


    一天下来,和伯崇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那位国公夫人似乎极喜欢这个香,伯崇只要归家,再来时,身上必有香味。


    这般一年又一年,大家知道国公夫人手中有一味奇香,却不知……


    时光流转,十数年转瞬即逝。


    年少的镇国公初到边关时,镇北军中将领们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才刚及冠,自幼又没有长辈教养,文治武功,谋略韬晦如何,众人一概不知。彼时,众人想的最多的是将他好好供着,别添乱就行。


    可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不管是边关将士,还是京中皇室以及文物群臣们。


    北边蛮夷每到冬日便会来边关骚扰,伯崇来边关的第一年也没有例外。


    往年面对这种情况,边关都会忙乱一阵,概因蛮夷多以快马劫掠,便是边关将士再三防备,也不能全数照顾到所有关隘,往往赶到时,蛮夷已经完成了掳掠。


    若不意外,今年也会这样。


    可伯崇的到来,使一切都产生了变数。


    他后发先至,竟预料到满意大致的动向,十几道骑兵,镇北军成功拦下大半,便是剩下那些,也无暇过多掳掠,匆匆而逃。


    如此,几乎可以说是大胜了。


    原本伯崇的吩咐众人并未在意,只是一些周家故旧念着曾经的情分,以及防哪儿不是防,才强硬压下了那些反对伯崇调派的人,促成了这件事。


    谁知,竟然会是这样惊人的战果。


    不止拦截了掳掠,还成功俘获了好些俘虏,其中不乏蛮夷之中的贵族。


    这个信递到京都,天子也不知是惊更多,还是喜更多,但最后还是给了厚厚的封赏送往边关,旨意之中更是再三嘉奖。


    此后无数年,伯崇坐镇边关,使得这里一直稳如泰山,并且一年接一年的暗中谋划,想做一件大事。


    他来边关的第十年,皇帝去世,曾经在所有人眼中只知享乐的平庸太子上位,展示出了超出众人意料的手段,迅速掌握了朝中内外,使好些人都大吃一惊。


    也是这一年,伯崇兵法蛮夷王帐,直入王庭。


    于将军已经五十多岁了,早些年,他何曾想过会有这一天,他骑在马上,看着被捣毁的王庭,还有一一被押解下去的蛮夷贵族们,不由开怀大笑。


    几十年的时光,多少百姓,多少战友们,都死在这些蛮夷手中,可现在,终于能结束了。


    大胜的消息先送回京,伯崇率众在边关等候朝中传召。


    “蛮夷已经被打败,想必以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我老了,得了旨意后,便准备安心养老去。倒是你,伯崇,你有何打算?”于将军问。


    在听到伯崇计划的时候,边关将士们都觉得不可能,但他这些年的算无遗策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便就去了。


    直到终于功成,他们才有时间想更多。


    自古以来,从不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镇国公府世代镇守三川关,防御北边蛮夷,换句话说,周家的权势地位,皆因蛮夷而起。


    那,若蛮夷没了,这掌握十几万大军的镇北大将军,超一品的镇国公府,还有必要存在吗?


    皇室早就视几大国公府为眼中钉肉中刺,得了这个局面,想必最高兴的就是他们,那位高坐在帝都之中的天子,会不会已经想好之后该怎么对付伯崇了?


    “自然是,周游天下,好好享受享受。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闲着,倒是也想歇着了。”


    于将军摇头,有些不赞同,说,“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伯崇只是微笑,带送走于将军,转身就去寻了莺时。


    “可想好之后去哪儿?”他问。


    “江南如何?在边关呆了这么多年,我倒是也想去那水乡走走了。”曾经独身一人的时候,莺时沉迷修炼,只觉眼一闭一睁,便已经好些年过去,哪怕窝在边关几百年,实则也没什么感触。


    直到现在,她化作一个普通人,日日夜夜都呆在这里,过着普通人的日子,方察觉出时间的流逝,竟也觉得待够了。


    “都听你的。”伯崇自身后揽着她笑道。


    只要怀中人犹在,一切都不重要。


    伯崇此生,唯这一个执念。


    后,陛下召边关诸将携俘虏归京,大肆封赏。


    蛮夷已除,朝中去一心腹大患。尤其是镇国公兼镇北大将军周伯崇,皇上更是再三加封,直接封王。


    伯崇当殿推拒不受,且道欲辞官归隐,携妻子游历四海,再不理朝中之事。


    众人只以为他是借机推辞,谁知第二日伯崇便已经同他那传闻中美若仙神的妻子消失不见,只在书房的桌子上留下一封请辞奏折,道他无子嗣,镇国公爵位后继无人,请朝中收回,托人转呈给皇帝。


    自此几十年,京中再无镇国公夫妻身影。


    另一边,伯崇和莺时走遍大江南北,最后回了她的老家休息,朝采紫气,暮尚晚霞,夜晚观漫天星子,享人生极乐。


    伯崇去后,莺时将他埋葬,化作本体生在他的坟旁,随之去了。


    星空之中,两人相聚,对视一笑。


    “可要回太皓山?”伯崇察觉到莺时似乎有些累了,温声问。


    莺时认真想了想,笑道,“再一个世界吧。”


    “这个世界听我的。”


    “哦?”伯崇笑着看她,莺时惯来顶不住他这温柔含笑的目光,没再卖关子,凑近低语起来。


    伯崇听了,神情微动,不免无奈。


    “非要如此?”


    莺时点头。


    “罢了,随你。”伯崇显然是不赞同的,只是看莺时兴致勃勃,只好同意-


    娲皇界,天剑宗,太皓山。


    娲皇界乃顶级大世界之一,名传三千大世界,据说曾是娲皇族人生存之界。


    娲皇族人,相传乃圣人女娲血脉后裔,为世间顶级族群,生来就有元婴期的修为,乃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只是,如今万万年时光逝去,娲皇族人本就稀少,加之此等顶级族群绵延子嗣艰难,如今已经很少听到此族人的消息,只娲皇界的存在,能证明这个族群曾经的辉煌。


    娲皇界中有三大宗门,附庸无数,代代皆有传人升仙。


    天剑宗,便是其中之一。


    天剑宗传承剑术,演化剑道,剑本就是世间绝顶杀器,此宗门更是其中翘楚,名震不知多少大世界,每逢开山收徒之日,甚至有不少其他大世界中的天骄前来试图拜入门中。


    而近千年来最出名的,便是太皓剑尊,伯崇。


    伯崇本是通天界掌握数百世界的通天皇朝神皇子,自幼喜剑道,后拜入天剑宗。


    入门第一年,他便领悟了剑气,后十年剑势,百年剑意,至今不到千年,已经领悟了无上剑道太上忘情。修为更是直入大乘。


    剑修就是如此,只要领悟了剑道,修为便会畅通无阻。


    天剑宗大喜,举宴相庆,广传三千大世界。


    宴上伯崇定下尊号,是为太皓剑尊。


    宴后,伯崇回到他长居的太皓山,传讯玉佩中剑仆来报,道通天皇朝来人求见。


    “唤来便是。”


    云台之上,伯崇眼也未睁的道。


    剑仆应喏,不敢多打扰,收起传讯玉佩后便同身前众人传了伯崇的吩咐。


    太皓山下,得了允诺的众人这才敢动身上山。


    作为神皇子,伯崇自幼不缺富贵,虽不曾在意,但他身边侍候的人却不敢大意,这座宫殿虽不如何富丽,可低调之中,却也处处尽显奢华。


    只是,伯崇天生剑心,生来断情绝欲,不通人情,若非如此也不会这般契合太上忘情剑道。他喜静,身边从不留人,偌大的宫殿只他自己,便是剑仆等人,也都尽数住在山脚,无令不敢上山。


    “拜见九皇子。”众人深深弯腰见礼。


    伯崇行九,是通天神皇第九子,母亲早逝,其天赋在整个皇室之中也堪称第一,是神皇亲手养大的,自幼就备受宠爱。


    从前就不敢就有冒犯,更何况现在他成了大乘剑尊,更不敢有人轻忽怠慢。


    云台之上,太皓剑尊闭目,无喜无怒,平静淡漠。


    整个人如玉雕一般,不见丝毫人气。


    他轻轻睁开眼。


    一行人心中一紧,为那目光所迫,连腰都更弯了些。


    他们心中油然生出了些惶恐,按照习惯,伯崇往往只是闭目说几句话,可这次,怎的,睁眼了?


    正想着,领头那人身上微动,不知怎的出现了一条通体翠绿,如碧玉雕琢而成的小蛇,正蜿蜒着顺着他的肩臂,爬上他的脑袋,盘踞其上,昂头看向云台上的伯崇。


    那人一惊,暗道怎么又跑出来了。


    这异兽是他来娲皇界后遇到的,很是奇异,不管放在储物袋还是储物戒都关不住它,想出来就出来了。虽有些烦恼,但他实在喜欢,就一直小心看护着,准备带回去再想想办法,好好养着。


    谁料,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出来。


    他忙就想再收回去,可跟着就感觉到头上那位的目光落了来,遂不敢再动。


    “此物何处而来?”伯崇眼中微讶,可惜众人都低着头,未能看见,不然只怕要惊上一惊。


    那人忙说了来历。


    这蛇是他在一处深山里遇到的,包括对方的奇异能力等等,都说了。


    这时,小蛇昂着头似乎终于看够了云台上的人,又爬了下去,他心下一松,但紧跟着就发现,这小家伙竟往云台上爬去了。


    小蛇还小,但爬的极快,蜿蜒间只是一眨眼就爬到了云台上,兴致勃勃的顺着伯崇的衣摆继续往上,最后盘在了他的膝上,吐了吐蛇信。


    “你好,我叫莺时,你叫什么?”清脆的少女声音在伯崇耳边响起。


    莺时觉得很喜欢眼前的人类,他长得好看,身上的气息也很好,像天地,像山野,也像深林间。


    她一见就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想呆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


    太上忘情一道,便是如此,非无情,而是置身万物之外,平等看待世间万物,无喜无怒,不偏不倚。


    便如天地,旁观世间万物轮转。


    也难怪莺时会有这种感觉。


    “伯崇。”伯崇说。


    “没想到……”


    他低语一句,眼前这小家伙虽然看着是个小蛇,但伯崇一眼就认出这是娲皇后裔,而且血脉应当很是纯正。


    几万年来,已经无人发现娲皇血脉,众人还以为这个血脉已经断绝,没想到他冷不防竟然就见到了。


    “此为娲皇血脉。”他说。


    通天皇朝一行人正惊讶间,听到他这句话先是恍然,然后就是不可抑制的惊讶。


    “她还年幼,此界意志是不会应允你带走的,便先放在我这儿。”


    伯崇生来便无喜无怒,唯一只在乎一个剑道,可如今见了莺时,心中却莫名有些触动。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小家伙生的很是可爱漂亮,留她在身边,倒也不错。


    小蛇眼睛一亮,见他留下自己,莺时很是高兴,晃了晃小脑袋,就想爬到伯崇头顶上去。


    伯崇一见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眉梢微动,伸手按住了她的小脑袋。


    他可不想跟刚才那人似的顶着这个小家伙,未免太不成体统了。


    遭到拒绝,小家伙顿时有些低落,却也没继续坚持,摇摇头蹭了蹭他的手指,老老实实继续在他膝上趴着。


    那人恍然,心中虽有不舍,但也知伯崇说的在理。


    天道在上,每界都有属于自己的意志,虽高高在上,不偏不倚,但既然有意志,自然就有偏爱。毫无疑问的,娲皇界意志所偏爱的,就是娲皇血裔。


    “是。多谢九皇子。”那人忙道,心中甚至有些庆幸。


    他没能认出娲皇血裔,若之后执意要带走,只怕要被此界意志针对,悄无声息就丧了命。


    伯崇虽淡漠,却最讲规矩道理,既然他留下了莺时,便给了补偿。


    一挥袖,一瓶丹药就落在来人身前,他下意识接住。


    “何事寻本尊?”伯崇问。


    来人回神,立即道,“再过百余年,便是陛下万岁大寿,陛下有意大办,命吾等告知殿下,届时还望归朝。多年未见,陛下很是想念您。”


    “好。”


    “若无事,本尊定然回去。”


    闻言,众人心下一松,道,“臣等恭候殿下。”


    到伯崇这个修为,不管他是不是皇朝下一任神皇都已经不甚要紧,他的修为已经足够让他为所欲为。


    便是皇朝,也不会贸然得罪这样一尊修士。


    除却这件事外,再无其他,众人恭敬告退,不敢再叨扰伯崇,下山后就直接离开了。


    殿中安静下来,伯崇垂眼,看向膝上的小家伙。


    小蛇通体是生机勃勃的翠绿,鳞片如上好的宝石般,一双翠色的眼眸灵动自然,乖巧慧黠。


    “看我做什么?”莺时回看,好奇的问。


    伯崇不由的微勾了勾唇。


    “我命人给你收拾出一个宫殿,你自去住。”


    “不要。”莺时坚定拒绝。


    “我要修炼。”伯崇解释。


    “我乖乖的,不闹你。”莺时保证。


    伯崇淡淡道,“会无趣。”


    他不觉得,但是很多人对他说过,这样只知道修炼的日子,很无趣。


    “不会的,睡一觉就过去了。”莺时欢快的说,小脑袋晃晃,眼珠一转,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找你啊?”


    她刚刚还认真想了想该怎么回答解释呢,结果伯崇竟然不问。


    “不重要。”伯崇说。


    他不在意这些,他看这个小家伙顺眼,就将她留下,若反之,则逐走。至于其它,都无甚要紧。


    “怎么会!”莺时反驳,声音清脆明亮,很认真的说,“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好喜欢好高兴,就想跟你在一起。”


    “这很重要的。”


    “小狐狸说过,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


    伯崇听着,素来淡漠的心竟有些软。


    年幼的娲皇血裔深受天地宠爱,天真纯粹,灵动狡黠,应当没有人会不喜欢。


    他如是想。


    “我知道了。”伯崇伸手,按了按她的小脑袋,小家伙太活泼了,小身子总是晃来晃去,这让他很怀疑,她真的能耐得住寂寞守在他身边修炼吗?


    罢了,不行再让她离开就是。


    温凉的手指点在脑袋上,翠色小蛇乖巧顿住,莺时保持住姿势不动,一双圆溜溜的碧色大眼睛看着伯崇。


    这样的接触,她好喜欢好喜欢呀。


    第72章 第 72 章 我最喜欢伯崇了


    “不许再动, 修炼。”


    伯崇素来少言,但对着这小蛇,倒是不吝多说几个字。


    “好~”莺时乖巧应声, 眼见着伯崇闭上眼,便就盘好, 闭上眼,也开始调息修炼。


    她降世已经百年, 但自从长到这般大小后,就没再长大,连修为也一直维持在炼虚期, 迟迟不能彻底化成人形。


    顶级族群就是如此,越是血脉精纯的,越是难以化人。


    可这会儿, 直觉告诉莺时, 她要继续成长了。


    莺时有些困惑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可这么多年,她从未遇到过族人,根本无处可问。


    算了, 不想了。


    反正等继续长大后, 本能就会告诉她答案。


    这一修炼就是好些天。


    翠色小蛇微微一动, 懒洋洋的抬头,迷迷糊糊左右看了眼,这才清醒。


    饿了。


    想吃东西。


    莺时生来就是元婴期, 此等修为, 搬运修为就能满足自身消耗,按理说不会饿,更不会渴才是。


    可她自从尝过人类饮食后, 便极为喜欢,隔三差五总想吃上一顿才好。


    伯崇在她将醒气息稍有波动时便已经察觉到,心道到底年幼,道心不稳,果然坚持不住,这才几日。


    不过他也没动,只是从深度调息中抽身,继续搬运灵气,打磨修为。


    他不到千年便就得悟剑道,修至大乘,绝不只是单单因为天资无双,这般勤勉修为,从无懈怠,也至关紧要。


    “伯崇?”莺时抬头,晓得大修士的能力,知道伯崇定然已经醒来,就先唤了一声。


    “嗯。”伯崇淡淡应了一声,睁眼看她。


    “我要用膳,你也来啊。”莺时活泼的说,翠色小蛇从他膝上蜿蜒游下,爬到一侧。


    用膳?


    伯崇默念这字眼,他无心口腹之欲,幼时吃灵果丹药,等到修为足够之时便全靠搬运灵气,也只赴宴之时,偶尔会用上几口,却也无甚喜好。


    虽说修炼中人,也有好口腹之欲的,倒是没想到,这小蛇也是其中之一。


    “不必。”他淡淡道,正要闭眼,墨眸忽然顿住——


    碧色光芒迷蒙,转瞬间,那不过臂长的小蛇便化作一个人身蛇尾的娲皇族模样。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碧色蛇尾自玉色云台边沿垂落,上身只胸口围着一块碧色的布,赤着玉白的肩臂,甚至能看到一截纤瘦细腰。


    伯崇收回眼闭上,正要说话,就听清脆娇俏的女孩儿声音满是惊讶,“哇,我长大啦!”


    “伯崇伯崇你快看,我长大了。”


    “看到了,穿好衣服。”伯崇平静提醒,眼前却浮现了女孩儿娇艳的模样。


    娲皇族乃顶级种族,血脉无双,样貌自然也是世间无双,莺时虽年幼,仍有些许稚嫩,但容貌却是娇艳清丽,堪称倾国倾城。


    “不要,太麻烦。”莺时立即拒绝,仍旧稀罕的低头看着自己。


    她生下来便是幼崽模样,之后一年一年的长着,可随着成长停止,她的样貌身形,也停在了人类十二三岁时。


    一转眼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现在终于又长大了。


    看看手指,又摸了摸自己,尤其好奇的看了看鼓起的胸口。小狐狸尤其自豪她这个地方,虽然她不知道生的那样鼓鼓囊囊的有什么好,可看她那样,她倒是也有些期待。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长到那样大。


    这般看了好一会儿,莺时才心满意足的一挥手,云台上便出现了一张小桌,再一挥,几盘饭食碗筷等都落于其上。


    “你真的不吃?”她拿起筷子,再次确认。


    “不吃。”


    “那我就吃啦。”莺时欢快道,然后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


    伯崇无奈,心道到底还小。


    似娲皇族这等顶尖族群的外貌大多与年龄无关,而是与心性相干,通常透过外表,就能看出其心智如何。


    莺时说她长大了,想必是心性有所成长。


    一顿饭莺时不急不慢,细细品味的吃完,洗干净后又收起,便就老老实实的又变回小蛇,爬回伯崇膝上。


    伯崇伸手按在翠色小蛇脑袋上。


    莺时不解抬头,茫然问,“怎么啦?”


    微微一顿,伯崇低头看她一眼,又收回手,道,“无事。”


    他只是想着,莺时本体瞧着也有人类十六岁的样子,再趴在他膝上,多少有些不合适。但再一想,她心性纯粹,并未多想,他这样,倒有些多此一举,便就作罢了。


    之后一人一蛇,再次开始修炼,只是莺时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吃一顿,伯崇一而再倒也习惯了,也随她去了。


    偶尔神思从深层修炼中浮起,感觉到身边多出来的气息,他神情都不由缓和些许,不似从前若木石般面无表情,没有丝毫人气该有的暖意。


    有这样一个小家伙陪伴在身侧,倒也不错。


    莺时有的吃,又能和喜欢的伯崇呆在一起,只有欢喜的,倒也一直耐心待下去了。


    一转眼不知过去了多久,又是一顿膳,她忽然惊呼一声,“完了!!!”


    她的语气实在是悲痛伤心,伯崇不由睁眼。


    “怎么了?”他问,声音平淡,但若有熟知伯崇的人在,便能察觉到他这看似淡漠的语气中暗含的关切。


    “膳食没了!”莺时哭丧着脸说,她的吃的都是之前备好的,一次准备好些,左右放在空间戒指中也不会坏,也免得总要来回跑。


    可准备的再多,也总有吃完的时候,这不,就没了。


    “就剩这点了。”莺时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几盘菜。


    伯崇眼中无奈,只是如此?


    “再让人做就是。”他说。


    莺时看他一眼,有些纠结,她自然知道这个理,可离开的话就看不见伯崇了。


    她有点舍不得。


    伯崇不知她所想,说话间已经通知了山脚下的仆役,让他们去准备。


    “已经吩咐了人,你且等等。”他道。


    “啊?”莺时顿时惊喜的看向他。


    伯崇已经闭上了眼,见状,莺时忙殷切的问,“伯崇伯崇,你是让人给我做膳食了吗?”


    “嗯。”


    莺时的眼顿时满是欢喜,快活极了。


    “伯崇你真好。”她说着话,依偎到伯崇的身侧,亲亲热热的抱住他的手臂。


    “不许胡闹。”伯崇没料到她会这样做,纵使隔着法衣,敏锐的五感依旧让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那片温软细腻的肌肤,呼吸微顿,他伸手按住莺时的额头,推开了她。


    不知是天性还是别的,莺时自小就是爱缠人的性子,不过往常缠的都是小狐狸她们几个,异性伯崇还是第一个。


    他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好,忍不住的就想亲昵靠近。


    这会儿伯崇推开她,莺时也不在意,随之就退开了,只蛇尾还忍不住一下一下的勾着伯崇的衣摆玩耍。


    “伯崇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她人是退开了,但手就跟蛇尾一样不老实,揪住了伯崇的衣袖一角,甜甜蜜蜜的说。


    她的语气天真烂漫,不含丝毫杂质,让人生不出一丝乱想的念头,伯崇嘴角微的上扬的几分,道,“莫要做此小儿姿态,稳重些。”


    只是,说着话,他却连衣袖都没有扯回,由她牵着。


    “我只管高高兴兴,才不要稳重。”莺时哼了一声。


    到底年少,不稳重,便不稳重罢,伯崇心说。


    “用膳吧。”


    莺时立即想起了她的饭,随之松开他的衣袖,又高高兴兴的用膳去了。


    衣袖落下,伯崇莫名睁眼,垂眸看去。


    那一闪而过的心绪太过复杂,他没有抓住,更辨不分明。疑惑一闪而逝,不过他素来是寡淡冷漠的性子,也没有深想,直接便就忽视了。


    用过膳,莺时惦记着伯崇允诺的膳食,根本不能沉下心修炼,就滑下云台,在殿内转悠起来。


    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没少在殿里转悠,很是熟悉,这般转了几圈,膳食还没到,她忍不住看向门口。


    说来,这段时间她还没有出去过呢。


    “伯崇,我出去走走,等膳食来~”心念一动,莺时立即欢快的说。


    “去吧。”伯崇应允。


    莺时便就高高兴兴打开门出去,开始在外面转悠。


    这座宫殿好大,比她见过的大多屋子都气派,明明算不上富丽堂皇,可瞧着就是好看。这般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的,她听到外面有动静,眼睛一亮,忙朝着那边走来。


    殿内,伯崇早收到了山脚传来的消息才让人上山,这会儿察觉到莺时兴冲冲的动静,嘴角微扬。


    不就是些膳食,也值得这样高兴。


    只是,伯崇微的睁开眼,莫名觉得自己似乎疏漏了什么?


    外面,莺时已经见到了来人。


    是一个身穿灰蓝衣裳的年轻人类,正微微低着头,往内走去。对方察觉到她,抬起了头。


    看到眼前半人半蛇,明显非人类的美貌蛇女,秋宗满目愕然。


    太皓山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存在?


    不过这倒是也解释了剑尊为何会要炼虚期能用的上好膳食了。


    仔细一看,这蛇女不就是炼虚期。


    目光一扫而过,眼见着这蛇女上身只胸口裹着一块布,此外只松松编成,自胸前垂落的辫子遮挡些许,再无其他,秋宗不敢多看,立即垂眸。


    “姑娘好,我是剑尊座下仆从,奉命前来送膳食。”


    跟随伯崇前来天剑宗的都是好手,只护道人就有一渡劫两大乘,往下使唤的人最低也是炼虚。


    渡劫大乘不理杂事,他这个合体巅峰平日里就负责伯崇身边的琐碎事务,便如这次的送膳食一事。


    秋宗也算看着殿里那位长大的,一惯知晓那位冷漠寡淡的性子,这个蛇女不管是怎么回事,能被对方留下,想必也不是寻常人,他自不会怠慢。


    殿内,伯崇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的疏漏为何。


    莺时没穿衣裳。


    想到这个样子让外人看去,他心中有些不悦,见着莺时还要靠近秋宗,他一抬手,莺时就回到了殿中,出现在他面前。


    “留下膳食,自去。”他道。


    “再准备些女子衣裳。”看了眼睁大眼不解看他的莺时,伯崇补充一句。


    翠色蛇尾在青玉铺就的地面划过,秋宗垂着的眸看的真真切切,只觉那尾上的鳞片温润晶莹,宛若极品的宝石般美丽。


    也不知,是什么种族?


    正想着就察觉到莺时不见,跟着就听到了伯崇的吩咐,秋宗垂眸立即恭敬应是,取下一枚空间戒指,见着被伯崇收走,便就又行一礼,而后退下,忙去安排女子衣裳的事了。


    “伯崇~你怎么把我带回来了,我还想问问都有什么好吃的呢?”莺时撒娇抱怨。、


    “自己看。”伯崇伸手,将戒指给她。


    莺时眼前一亮,霎时什么也不记得,接过戒指然后就开始查看。


    “哇!好多好吃的。”她惊喜的感叹。


    “伯崇你看,好多好吃的,一看就很好吃。灵气也很足,我以前都没吃过诶。”莺时欢喜的不得了,过去抱住伯崇的胳膊开始摇晃,努力述说着自己的欣喜。


    伯崇被晃得险些连沉稳如山的姿势都没能保持住——


    不因力气,而是她那没有顾忌,肆无忌惮在自己手臂上磨蹭的柔软,远比上次还要亲近。


    半边身子都有些麻,伯崇稳住,伸手按住她的肩略使了力推开。


    “我说了,稳重些。”他提醒。


    莺时嬉笑着,说,“可我开心啊。”


    “伯崇你对我真好。”她再次肯定。


    “只一些吃的。”伯崇不以为意,甚至有些担心它这样好哄弄,以后会不会被人给骗了去。


    “你喜欢,我让人常备就是,太皓山不缺这点吃食。”


    伯崇略上了心,多说几句,重视口腹之欲无非是还没吃够,多吃些,便就不会被骗了。


    莺时丝毫不知自己在伯崇眼里已经成了容易哄骗的小笨蛋,闻言只一个劲的高兴,眼见着他不爱被自己抱胳膊,就扯着他的袖子继续晃。


    “谢谢伯崇!我最喜欢伯崇了!”


    “最喜欢最喜欢了~~~”


    第73章 第 73 章 “师父~”


    伯崇由她拉扯, 却分心了一瞬去想这个小家伙今天说了多少句喜欢。


    倒是嘴甜。


    莺时多了膳食,先吃了一顿,然后懒洋洋的趴着, 抬头去看伯崇,他总是这样不动如山的坐着, 神情姿势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一个样,不见丝毫变化。


    有时候她都觉得, 这简直是玉雕的人一般。


    雕的还很好看。


    莺时先看他玉冠束起的发,然后是几乎入鬓的长眉,闭起的凤眼, 鼻,唇,分明的下颌, 只觉这张脸不管怎么看, 都十分俊美。


    伯崇虽闭目,神识却将她的神情目光看的分明,只觉目光所及之处,似被软羽拂过, 竟平白生出些痒意来, 不免有些不自在。


    他本想说点什么, 却又觉说什么都不合适,就没开口。


    好在,莺时只看了一会儿, 就懒洋洋的打了个滚, 险些掉到云台下去,好在玉台够大,她蛇尾尚盘在上面, 腰身绷紧,立时就翻了回去。


    这一来一回,她都懒散自然,若玩耍般,又打了个滚,才化为臂长的翠色小蛇,盘在伯崇的衣袖上,小脑袋搭在他搁在膝上的手心,闭目开始修炼。


    伯崇睁开眼,看她一眼,眼中微软。


    只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他这冷清了不知多少年的殿内竟都显得热闹起来,但又不显吵闹,很是乖巧。


    倒也不错。


    另一边,秋宗得了信,开始准备。


    虽然衣裳一事,伯崇没有特意吩咐要怎样的,但只看之前灵食都要极品,就知剑尊对那蛇女的宠爱,这衣服,自然也是马虎不得的。


    不敢耽搁,秋宗忙联系了几大商行,选了合适的法衣来。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观那蛇女的气息,亲近自然,生机勃勃,虽看不到再仔细的,但已经足矣让他知晓什么不该要了。


    似法衣这等存在,惯来都是请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定做,挂在商行售卖的不多,要么是极贵,要么是属性特殊。


    眼下事急从权,秋宗选了几件,先送上了山。


    “尊者,属下不知那位姑娘的喜好偏爱,便就随意择了几件先用着。”站在殿外,秋宗俯首禀报。


    殿内,伯崇一抬手取走他捧着的戒指,递给莺时,道,“看看如何?”


    “衣裳?”莺时有些惊讶新奇,取出一件就试了起来。


    法衣要先炼化,而后莺时自然就知道了这件法衣的种种信息。这是一件粉色的法衣,虽然法衣能幻化颜色,但同等修为下很容易看穿,也只能骗骗修为不足的人,所以一些女修们反倒不太在意这个能力。


    长裙坠地,翠色蛇尾自裙间蜿蜒出去,桃红柳绿,非但不别扭,反而有种瑰丽的美感。


    “好看的。”莺时说,“但是我还是喜欢绿色,像我尾巴一样的颜色,肯定更好看,你说是不是?”


    “我叫来秋宗,你同他说要什么样的。”伯崇正听外面秋宗说若要定制法衣,还是得问过莺时的喜好,听她这样说,便就顺势道。


    “好啊。”莺时用尾巴尖勾着裙摆,随口说。


    比起膳食,她对这个显然少了些兴致。伯崇有所察觉,只是想起上次莺时遇见秋宗的样子,还是觉得,穿上衣服更好。


    秋宗人品不错,可若遇见那心思污糟的,岂不冒犯了莺时。


    外面,秋宗得了吩咐,才垂首进殿,可余光依旧将那自云台垂落的裙摆和蛇尾瞧了个分明。


    “尊者,姑娘。”他道。


    “诶。”莺时清脆的应了一声,笑着说,“要劳烦你给我准备衣服啦。”


    她很有礼貌的先谢过。


    “姑娘客气,这是我应当做的。”秋宗立即道。


    “还是要谢的。”莺时笑盈盈,道,“我喜欢翠色的裙子,就是我尾巴的颜色,要绣上漂亮的花样。花花草草的,不要猛兽的。唔,再多的我就想不出来了。”


    “属下记下了。”秋宗应声,随后道,“定制法衣,很是复杂,姑娘现在想不出,不知可否留下传讯玉佩,届时有事,树下再问您。”


    “好啊。”莺时答应的痛快,取出自己的传讯玉佩,和秋宗交换了彼此的讯息,届时就能传信了。


    将事情说完,秋宗没多耽搁,便就退下了。


    殿内安静下来,莺时坐在云台边沿,蛇尾在地上划来划去。


    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待着倒也无事,这会儿接二连三的见着人,遇到事,她便有些静极思动了。


    “伯崇,我想出去转转,转完了再回来找你好不好?”


    伯崇从来没拦过莺时离开,但她却总有些担心自己若是走了,就不能再回来了。


    闻言,伯崇睁眼看向她。


    到底待不住了,他想。


    不过,能陪着他在这呆了好几年,已经超出伯崇的预料,想出去,倒也正常。


    还年幼呢。


    “那便去吧。”伯崇道。


    “那我还能回来找你吗?”莺时不放心的追问。


    “自然。”虽然不解她为何会有此问,伯崇答得直接。


    “好诶!”莺时立即就开心了。


    “我吩咐了秋宗,他会照顾你,你有事找他就好。”伯崇虽淡漠,却也细心,说着话取出一块上刻太皓二字的玉牌给莺时。


    “这是我的令牌,有此令,天剑宗上下,不论何处你尽可去得。”


    莺时接过,好奇的摸摸,闻言恍然,有些惊讶的说,“这里是天剑宗啊?”


    天剑宗作为娲皇界三大宗门之一,她自然是听说过名声的,只是之前跟随那外界之人一路而来,她大多都呆在对方的空间戒指之中,并未注意过外界,来了这里之后,更是连这片宫殿都没出去过,知道这会儿听伯崇说起才知道。


    她早就想来看看了,得了伯崇的信,原本的七分兴致顿时涨到了九分。


    伯崇没说话,看她满是新奇的接过玉牌,左右看看,然后就兴致勃勃的同他告别,往外面走去了,只看背影就欢快无比,一派欣喜期待。


    嘴角微的上勾,他闭上眼继续调息,但直到莺时见着秋宗,一块往山下去,才沉下心开始搬运灵气,但相较从前,却总留着一分心在莺时处。


    “天剑宗都有那些有意思的地方啊?”莺时勾着玉牌在手中晃悠,边兴冲冲的问秋宗。


    秋宗忍不住再次多看那一眼玉牌,天剑宗弟子,入门后就有专属于自己的身份牌,每进一大阶修为,宗内就会换一次。


    伯崇这块玉牌,便是他成为剑尊,又进阶大乘后内务堂长老亲自送来的。


    伯崇身份高贵,天资无双,似此等外务一直都是他来操办,从未让他操心,不说这玉牌,便是从进天剑宗后到如今,他的身份牌都未用过。


    倒是没想到,转眼到今天,他家皇子竟然将玉牌给了这蛇女。


    娲皇界广袤无边,有五块大陆,每块大陆又分各大域,天剑宗所在大陆过往之名已不知,现在所言,皆为天剑州。


    天剑州共十八域,直接以数字命名,从剑一域到剑十八域。


    天剑宗所在,乃天剑州灵气最好最浓郁的地界,独立其外,不入排名。


    整个宗门,分内门和外门,外门不消说,只整个内门便占地无数,入目皆是灵山大川,钟灵毓秀。


    这般林林总总,若说有意思的地方,那简直说不尽。


    秋宗最能耐得住性子,一一同莺时说了起来。


    莺时大眼睛晶亮,不出声安静的听他说。


    随着他的声音,眼睛不住忽闪。


    一路说着话,便已经越过错落的山峰,到了挨着护山结界的山脚下。


    离了山巅的宫殿,再往下不时就能看到错落的屋舍,莺时能感觉到其间隐晦的打量。虽然秋宗没说,但她也能猜出,想来那些都是伯崇的属下。


    好生厉害,最强的那几个莺时猜测,怕是渡劫大乘呢。


    虽然莺时修为不足,但作为娲皇界的宠儿,在这里,她总有很多优势。


    莺时的心思浅显,秋宗不消多猜就能看出来,不由无奈。


    山上的人早就通过之前几件事猜出山上多了女郎,这会儿见她下山,一个个都抢着来看,就连上面几位老祖都不例外。


    真是……


    山脚下早早就候了人,都是秋宗得用的下属,见了人忙上前见礼。


    莺时好奇的看着,笑着打了个招呼。


    众人这才起身,忍不住的偷偷打量莺时,尤其是她那翠色蛇尾。


    “姑娘预备先去哪儿?”见着莺时只是有意思,并未生气,秋宗就也没说什么,到了结界处笑问,说话间放出飞船浮空。


    “那就先去剑冢。”莺时一拍手,做下决定。


    “剑冢的确值得一看。”秋宗笑道,请她上了飞船,一行人便就动身了。


    天剑宗极大,虽然剑冢同在内门,又用上了飞船,但一路也要走上一会儿。


    “姑娘怎么的不化作人形,这样出去,难免引人注目了些。”飞船上,见莺时一直保持着人身蛇尾的样子,秋宗温声问。


    “不行啊,我大概要到大乘才能化人。”莺时有些烦恼的说。


    闻言,秋宗一怔。


    他以为这人身蛇尾的样子是莺时兴致使然,总有妖族有奇奇怪怪的喜好,对自己的本体偏爱,喜欢展露出来,但没想到,竟然是不能化?


    可既然能化出人身,为何不能化了蛇尾去?


    “不能化人?可是有什么问题?”秋宗关切的问。


    并未听尊者降下吩咐,难道是这件事他们插不上手?


    莺时茫然的眨了眨眼,不解秋宗为何会这样问,待仔细想了想,才总算恍然,而后灿烂笑了起来。


    “我是娲皇族,就是这样的。”她道,趴在船舷,看一片片云雾缭绕,宛若仙境的群山从下面滑过。


    秋宗眼睛微睁,难掩惊讶。


    竟然是娲皇族?!


    身在娲皇界,几乎没有不知道娲皇族的。


    虽然这个族群已经不知道多少万年没有现世,但依旧被娲皇界铭记。


    不过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秋宗一眨眼就冷静下来。


    同是娲皇族,也分血脉,根据传闻中的记载可知,要大乘期才能化人的,在娲皇族中天赋也堪称绝顶。


    这样一个无比珍惜的后裔,自家尊者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最近也没见他出门啊。


    怀揣着种种疑惑和猜测,飞船跨越无数仙山菏泽,到了剑冢。


    剑冢所在,是一片群山,那些或是天剑宗先辈们留下的,或是从外界种种途径收集来的剑们,都各自选了地方,安静的栖息在这片山脉之中,有的插着,有的躺着,有的挂在树梢,有的深埋土中,也有的置身水底,全都静静的等待契合的主人来唤醒。


    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时光,这里的剑来了去,去了来,有时多些,有时少些,都静静的呆在这里。


    每一柄剑上的气息都不同,若是细细感受,说不得能体会到曾经经历过的风云岁月。


    剑冢并不算安静,有好些人呆在里面,大多都在静坐。


    有些是在努力获得剑的认可,也有的,是在借机感悟。


    察觉到飞船的靠近,有的远远看来一眼,更多的置之不闻,依旧沉浸在修炼之中。但这份安静,随着一声轻呼打破。


    “太皓山?”


    宗内山峰林立,各有各的徽记,太皓山的标记便是简单的黑底上书暗金太皓二字。


    这下好些人都精神一振,抬眼看去。


    飞船之上有结界护佑,若非主人应允,看不到其间内容,这会儿他们就只能看到遥遥悬停在那里的飞船。


    “剑冢乃天剑宗有数的修炼圣地,不少弟子都在这里修炼。”秋宗解说。


    莺时好奇的看了好一会儿,决定下去转一圈。


    于是,剑冢中人便就看着那飞船落下,有人从其中走出。看守剑冢的长老一眼就分辨出,那被秋宗呆在身边的蛇女不是天剑宗弟子,身上没有天剑宗身份牌的气息。


    按理说秋宗带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但碍于职责,长老还是过去拦住了众人。


    “此女不是天剑宗弟子,不可进入剑冢。秋管事带她来,有些不合适。”


    “不可以吗?”莺时有些不确定,抬手展示出手中玉牌,道,“伯崇说拿着这个,我哪里都能去的。”


    “原来姑娘有太皓剑尊的令牌,那的确可以进,请。”长老微讶,立即松了口。


    “谢谢,你放心,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不会做坏事的。”莺时笑起,解释了一句,眉眼纯澈,天真烂漫。


    没人会不喜欢乖巧单纯的孩子,她一开口,长老就察觉到她的心性还少,况且她虽是异族,可一身气息自然温和,见之可亲。神色越发缓和,甚至带出了些笑意。


    “我前来问询,只是例行查问罢了,无甚不放心的,小姑娘好奇,就去吧。”他说。


    莺时对他笑了笑,便开始兴冲冲的往山上走。


    这山上布置有阵法,使人不能使用术法,只能以纯粹肉身之力行动,因此众人都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往上走。


    秋宗一行下属,大多都是合体,可这会儿走起来,速度却不如莺时。


    这般顶尖种族,天地宠儿,的确非比寻常。秋宗全力跟在莺时身后,心下不由暗叹。


    自从往山上走,不多远就能瞧见剑来。


    只是这一行人,莺时也好,还是秋宗一行人也好,似乎都与剑没什么缘分,就也只是看看,便就过去了。


    这般一直走到山巅,眼前豁然一开,入目是一柄柄剑,还有一个个苦修之人。天地间一处处的灵气萦绕,气象何止万千。


    莺时驻足,眼中满是赞叹。


    这便是大宗气象。


    令人惊叹。


    一路往山深处去,莺时见过许许多多的剑,还有许许多多认真修炼的人,也有修炼罢要离开的,彼此打了个照面,有大胆的互相打个招呼,更多的是默默见礼而后就错身离开的。


    这么几个来回,莺时的名字就悄无声息的传了出去。


    自太皓山来,拿着太皓剑尊的令牌,众人猜测,她应当是剑尊的小徒儿,只是不解,为何剑尊没有同宗门说,连身份牌都没办。


    不过剑尊应当有自己的考量,他们就也只是想想。


    另一边,长老早传了信给天剑宗宗主。


    宗主早就盼着伯崇收徒,只是近千年来,伯崇修为一升再升,却从未有收徒之年,知晓这个消息后,精神一震,等神识扫过莺时,更添激动,立即就动身往太皓山去。


    娲皇后裔,竟是娲皇后裔!


    他们天剑宗,竟有一娲皇后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谁不知娲皇回忆乃天道宠儿,有她在,只要他们善待之,便是娲皇界天道,也难免会多偏爱他们天剑宗两分。


    太皓山。


    山中不乏飞禽走兽,皆灵气充盈,大多都开了神智,只是再如何闹腾,也不敢离山巅的宫殿太近,免得惊扰了那位尊者。


    一年又一年,山巅总是这般安静清冷,岁月在这里似乎都失去了存在的痕迹。


    宫殿深处,云台之上,伯崇默默的搬运灵气。


    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喜好,不爱玩乐,整日除却剑与修炼,从无其他消遣。自他来天剑宗,除却有事,几乎都没离开过这宫殿。


    无数年下来,伯崇早已习惯了此处的清寂,只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觉得宫殿似有些空。


    没了那清浅的气息,不安分的小小动静,还有那草木般带着淡淡幽香的香味。


    “师弟,可否一叙。”大乘修士心念一转就已经抵达了所至之地,宗主神识传音,穿过结界,落在伯崇耳边。


    殿中,伯崇手微抬,结界自然打开。


    宗主笑了笑,往内走去,一抬步,就已经抵达殿外,再一抬步,推开殿门入内。


    九重玉阶上,自生一座云台,宗主落座,开口便是,“师弟,那娲皇后裔是何时来的,你怎的不告诉我一声?”


    莺时的身份来历,寻常人看不穿,可他活了许多年岁,一眼就分辨出来。


    “为何要说?”伯崇睁眼,平静的问。


    宗主被堵了一下,也不在意,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伯崇的性格,只笑呵呵的说,“这可是大喜事,我知道了也好高兴高兴。”


    他清楚,伯崇这般说,也是真的觉得没必要说,但他绝大还是很有必要的。


    伯崇没回答。


    他一入门便就拜了宗主的师傅,一位渡劫剑尊为师,两人是再亲近不过的师兄弟。但年龄相差不下万岁,属于年岁小但辈分高的,


    这些年,亲近归亲近,不管多少年,他也不能习惯自家这位师兄整日乐呵呵,话还多的性格。


    “这可是娲皇后裔,让人知道我天剑宗收了她为弟子,只怕天星楼和万兽门要嫉妒死了。”宗主也不在乎他的少语,只一味的高兴,还畅想起来。


    “我并未收徒。”伯崇打断。


    “什么?!!!”欢喜被打断,宗主惊道,忙问,“你不收徒,将她留在山上做什么?”


    “没想到。”伯崇觉得顺眼,就留下了莺时,倒是没想到收徒这一节。不过这会儿听宗主说起,倒是觉得,收了莺时做徒儿,倒也不错。


    “你是不想收徒?我可以,正好我近些年,想收一个小徒儿,做关门弟子。”宗主说着已经欣喜起来。


    “我收。”伯崇看他一眼。


    竟然愿意收徒了?宗主心里嘀咕一句,笑问,“要不你多收几个,正好今年就是开山门之日,也好多几个人给那小娲皇作伴,如何?”


    “不。”伯崇拒绝的坚定。


    宗主有点失望,但主要的目的已经达成,这些就也不算要紧,便笑呵呵的同伯崇说起了修为上的种种。


    他虽然天资不及伯崇,但入大乘到底已经几千年,如今身为大乘后期的修士,自觉也是有好些经验能同伯崇说的。


    与此同时,剑冢,仔细看过后,秋宗问可要去下一个地方,莺时拒绝的干脆。


    “不看了,回去找伯崇,下次再看。”出来好一会儿,她都想他了。


    于是,一行人就回去了。


    莺时下了飞船,就高高兴兴的架云往宫殿处飞去。


    “伯崇,伯崇,我回来啦。”清脆的声音打破宫殿的寂静,翠色蛇尾游弋,往那最高大巍峨的宫殿走去。


    秋宗跟在身后,心中微紧。


    伯崇爱静,这般吵闹,恐他不悦。屏息静等片刻,他预想中的反应皆无,莺时已经推开了殿门。


    穿过偌大的宫殿,隐约可见九重玉阶,云台之上的身影。


    秋宗低下头,不敢多看。


    面对强者,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咦,有客人在啊。”莺时驻足,有些惊讶的说。


    无人动作,殿门吱呀呀的关闭起来。


    秋宗再行一礼,无声告退。宗主来访的消息早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告知他,他倒也不惊讶,这会儿退下,便去给莺时置办宫殿。


    “小姑娘好啊,我是天剑宗宗主。”宗主没指望伯崇这个嘴比蚌壳还紧的开口,自顾自笑眯眯的说,希望能让莺时对天剑宗印象更好。


    “宗主好。”莺时立即打招呼。


    “你好你好。”宗主正要再说,被伯崇打断,他鲜少有欲求,但凡有了,便一刻也等不得想立即做到才好。


    “莺时,你可愿拜我为师?”伯崇问。


    “拜师?伯崇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莺时有些惊讶的笑问,跟着就说,“当然愿意啦!”


    拜师后,她就能一直留在伯崇身边,只是想想就觉得很开心诶。


    她答应的实在是干脆,话中满满的都是欢喜雀跃,伯崇仿佛都被感染了,嘴角不由的微勾。


    “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座下唯一的弟子。”他郑重道。


    “好诶,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师父了?”莺时觉得很新奇,顺着玉阶爬上去,趴在云台上仰着头看伯崇,大眼睛晶亮,“师父~”


    第74章 第 74 章 谁敢为难你,跟为师说。……


    伯崇嗯了一声, 一旁的宗主见状轻咳一声,说,“师弟, 这小姑娘拜师,该给拜师礼才是。”


    “你叫莺时, 这名字倒是好听,莺时, 我是你师伯。”说着话,他从袖中摸出一个软鞭状的极品灵宝递给莺时。


    莺时乖巧的看了伯崇一眼,这才伸手接过, 随手摸了摸,倒是不怎么新奇,宗主一看就知道, 自己给的东西这小家伙不算稀奇。


    也是, 天地宠儿,谁知道此界意志都给她准备了什么宝物。


    见状,伯崇改了本来准备的攻击灵气,斟酌一番, 换了一根丝带, 一只玉镯, 一块玉佩,一并取出来给莺时,俱是翠色, 宝光莹莹, 纹样精美,更是全都是极品灵宝。


    他这些年没少出门历练,各种险境都出入过, 这些也不知是何时攒下的。


    莺时眼睛一亮,比起那鞭子,这些漂亮的小物件更得她的喜爱。


    “谢谢师父~”刚拜了师父,对她来说显然十分新奇,一声声叫的无比亲昵欢喜。


    伯崇又勾了勾嘴角。


    宗主在旁心里啧了一声,不想再看这一对师徒腻歪,他眼馋,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殿内莺时一口一个师父,同伯崇说了起来。


    问他准备教她什么,又问他都会什么,一会儿说起天剑宗如何,一会儿说起他之前种种,这般絮叨了许久。


    “师父,我刚刚去看了剑冢,可有意思了。”莺时迫不及待的和伯崇分享起来。


    伯崇话不多,但每有言语,总有回应,纵使只是单独一个嗯,好,不错,她也很高兴。


    “对了,师父你用的是什么剑啊,我还没见过呢。”莺时想起,又问。


    伯崇一翻手,便就取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剑宽三指,长三尺七分,看似寻常无甚出奇之处,便是剑气也不显,就那样静静的悬在他的掌心之上。


    剑身上有二字,暗金色,曰【太皓】


    莺时看过去,忍不住摸了摸,她今天看见好几次这两个字,在山脚下的界石上,在飞船上,全都在表明,此乃伯崇所有。


    “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太皓两个字啊?”她问。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会处处都用呢。


    单纯的娲皇族少女心想。


    “习惯了。”伯崇说,这个答案让莺时有点茫然的眨了眨眼,呆了呆,却又忍不住笑了。


    怎么说呢。


    是伯崇会给出的回答。


    不是有什么深远的深意,也无关喜好,而是单纯的习惯,所以就一直用它。


    不愧是伯崇。


    “原来如此。”学了凡间学子们读书时的样子,伯崇抑扬顿挫的摇了摇头,笑嘻嘻的说,“但是这个名字很好听,一听就很有气势诶。”


    伯崇收起剑,眸光微动。


    他不曾与人说的是,当时父皇让他给自己的宫殿取名,这两个字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他的心中。那是一种微妙的,冥冥之中的感觉。


    莺时拜了伯崇为师,很快内务堂就送了全套的,嫡传弟子的物事来,全都放在秋宗收拾出来的宫殿,紧挨着伯崇,就在西边。


    她出门一趟,也安生的住,同伯崇一起修炼许久,才又寻了机出去。


    宗主门下,亲传弟子五人,大多都是合体修为,甚至还有两个大乘,同这个年幼许多的小师妹玩不到一起去,但也很是亲近,一一寻机见过,还给了见面礼。


    得了宗主的叮嘱,知道这个小师妹不缺法宝,全都送的首饰珠宝都精致有趣的物件。


    再往下,倒是几人收的徒子徒孙们和莺时不管年岁还是修为都更接近,也能玩到一起去。


    莺时整日被师叔师叔祖的叫着,年纪虽小,辈分却高,倒也玩的开心。只是不管外面怎么玩,她都惦记着伯崇,到了点就回去找他。


    伯崇见她玩的开心,从不阻止,只让秋宗看护好了她就行。


    还这般年少,不玩做什么呢。


    只是,终究觉得殿里有些冷清了。


    一转眼就是年末,进了冬月,天剑宗每百年会开山门,招收弟子门人,凡筑基期及以下修为者可入山门,只要过了试炼,就可拜入天剑宗。


    开山门只招收此等修为,若金丹期以上,则是另一种试炼。


    修士结金丹,便已经踏上了自己的道途,不一定附和天剑门的道,若想入门,必须单过试炼以及问心关,通过便能入门。


    通过这个路子,每年也有许多人得以拜入天剑宗。


    莺时早就通过徒孙知道了这个试炼,所以当天早早就准备去前面去看热闹。


    “师父,今天开山门收徒,你要不要去看看?”想起之前宗主师伯拉着她叮嘱的话,她拉了拉伯崇的衣袖问。


    “试炼为期三月,你何时回来?”伯崇睁眼,开口问的却是这个。


    “三个月吗?”莺时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长时间。


    “我就白天看看,晚上回来找你。”短暂的惊讶过后,眼睛一眨,她就笑着说。


    心中微缓,那点不悦在伯崇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散去,他眼中柔和下来,道,“喜欢那就去。”


    莺时立即就高兴起来,欢快的说了几句话后就转身开开心心的摆着尾巴走了。


    她总是这样快乐,无忧无虑。


    伯崇抬眼看着,直到殿门关上,才收回眼。


    天剑宗此等宗门,每逢开山,来人无数。


    不止本界之人,还有其他世界,在开山门之前,天剑宗也会前去选拔一批人前来,都是天赋不错的,便是不能顺利选入门内做弟子,也可以留下做一仆役——


    若是不愿,亦可送回家去,只是很少有人这样选择罢了。


    除了天剑宗选的人,还有其他大势力知道,想方设法的跨越世界前来拜师,便如当初的伯崇。


    如此多人,眼下齐聚天剑门山门外,只等开山门。


    是日一早,随着结界波动,山门大开。


    负责收徒之事的三位长老悬空而立,说起了此次试炼的各种规程和注意的事项,挥袖间所有参选之人都到了试炼之地。


    “开始吧。”他道,而后身形隐匿。


    一处大殿上,水镜悬空,一众有意收徒的长老都会在这里看来人的表现。


    不过如今只是初试,尚需一个多月,倒是没多少人来,殿中尚空,莺时虽修为不够,但辈分尚高,倒也占据了一个靠前的位置。


    她看着水镜中一个个少年男女们的忙碌,兴致勃勃,不时跟身边的师侄或者徒孙们念叨嘀咕几句。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小师祖,闻言有人笑道,“师祖,你可想收徒?”


    “收徒?不。”莺时摇头。


    “为什么啊,我看师祖你不是挺感兴趣的嘛。”他们是被宗主叮嘱过,想着伯崇不收徒,莺时愿意收两个也好。


    不为传承,而是两者都是大气运之人,能被他们选中,气运绝不会差,说不得门内就能多出一二天骄。


    “我不可以随意收徒的,需要缘分到了才行。”莺时没有敷衍,认真解释。


    “这次直觉没有提醒我,想来不行的。”


    “原来如此。”几人恍然,她们都是知道莺时身份的,娲皇族人,身份尊贵,的确不能随意收徒。


    “那我们就随意看看呗。”她们笑道。


    “你们不收徒吗?”莺时问。


    “我们有徒弟啊。”几人都笑着说了起来。


    天剑宗不像其他宗门,收徒看修为,在这里,要能悟出剑势才可收徒,他们几个都是悟出了的。


    既然不收徒,那就都来看看。


    对修士来说,时间流逝并没多少存在感,越是强大的修士越是如此,往往只是一个闭关,就要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


    因此,这会儿跟莺时来看收徒的几个人都是做好了在这儿待三个月的准备,谁知到晚上,莺时就说要回去找伯崇。


    莺时喜欢跟伯崇呆在一起,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倒也不惊讶,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一番言笑过后,遂约好了明天再见。


    于是,莺时又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这么连续三个月,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


    大殿设有空间阵法,一旦展开,万人入内都尚且宽敞着。


    经过三个月的时间,走到最后一关的足有几万人,成绩不好的直接入外门,够资格入内门的尚有几千人。


    眼下,这几千人在内务堂弟子的带领下进入大殿,开始迎接他们这一行至关紧要的命运——


    能否被选中,拜得名师。


    若始终没有被人选中,就会被随机分到某个山头。


    最先被争抢的,自然是此次试炼的第一人,季皓月。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长发挽着简单的发髻,簪着银白的钗环,不失女子的柔美,却也透着剑修独有的凛冽。


    她如今金丹期,寿不过百,却已经悟出了剑势,此等天资,堪称天骄。


    早在试炼后期,她崭露头角的时候,就有诸多长老动心,想要收她为徒,因此,待宗主话音刚落,立即就有长老开口招揽。


    “吾乃金光剑尊,季皓月,你可愿拜我为师。”开口之人说话间周身剑气纵横,充满庚金的锋锐之气,显然悟的是金行大道。


    “金光兄何必凑热闹,这姓季的小娃娃明显走的是冰行一道,和你这金行可不合适,合该入我九寒峰才是。小娃娃,吾乃九寒剑尊,修寒冰剑道,你可愿入我门下?”


    “此子剑势凛冽,便是悟得七杀剑意也未尝不可。本尊乃七杀剑尊,季皓月,你可愿入我门下。”几人争执中,有人开口,殿中霎时一静。


    “真是奇了,七杀兄竟有意收徒?”


    “兴之所至,便就收了。”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宿,主杀伐,敢取这个名字的,都是杀戮道中一等一的高手。


    七杀剑尊成名已经几千年,剑道修为高深,便是在天剑宗也是有数的。


    在场开口,愿意收徒的,七杀剑尊修为最高,他一开口,众人都收了声,一众目光都落在了季皓月身上。


    季皓月的身份消息早就递到众人面前,她出自天剑宗管辖下的另一个大世界,是被宗门的人选拔来的。


    众人目光之下,季皓月身体微的紧绷——


    这很正常,虽然一众大能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越是天赋高,灵感神魂越是敏锐,她显然察觉到了这些目光所附带的力量。


    季皓月抬起了头,敛眸道,“尊者容禀,我少时遇难,蒙太皓剑尊才得以活命,不知可否有幸,拜入太皓剑尊门下。”


    她进殿之后就偷偷看过,一众前辈高人中,并未看见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只是她心心念念几十年,到底不肯就此放弃,索性一咬牙开口问道。


    一众长老们顿时来了兴致。


    到他们这个地位,活了几千年,见过的天骄无数,季皓月虽然出众,可到底不像当初的周伯崇那般举世无双,因此倒也不算执着,相比起来,倒是对看伯崇的热闹这件事更感兴趣。


    有人看向莺时。


    宗主也有些惊讶,他观季皓月的天资着实不错,不免动了爱才之心,便就看向莺时,温声问,“莺时,不如你问问你师傅?”


    季皓月下意识看向莺时,目光微怔。


    入目之处,女子娇艳清丽,虽尚有些稚嫩,但仍旧堪称举世无双,倾国倾城。


    “好啊,我问问。”察觉到季皓月的目光,莺时对她笑了笑,道,而后就取出了传信玉佩,神魂微动。


    玉佩上浮光展开,闭目盘坐,神色不动的伯崇从其中浮现。


    大殿之中,伯崇心念一动便就知道了莺时来信之意,随之睁开眼,先看莺时,见她面上含笑,显然正开心,这才看向宗主,目光微沉。


    宗主略有些心虚,知道伯崇是在恼他不直接给他传信,反倒要找莺时。


    这臭小子,倒是心疼他徒弟,丝毫不在意他这个师兄的难处。


    “本尊无意收徒。”伯崇淡淡道,而后看向莺时,对她说,“再有这事,让他们自己联系我。谁敢为难你,跟为师说。”


    “好的师父~我知道啦。”莺时笑盈盈的说。


    浮光随之散开。


    一众长老如愿看了热闹,都去瞧宗主,宗主轻咳一声,看向季皓月,“季小友,太皓剑宗性子惯来冷淡,喜欢清静,不爱收徒,你再觅良师吧。”


    “我看,七杀剑尊就不错,也很符合你的剑势,七杀,你觉得呢?”


    七杀剑尊不苟言笑,闻言应了一声,说,“尚可。”


    这下,只等季皓月的意思了,她没有迟疑,当即跪倒拜师。


    七杀剑宗当即说了一个好字,一挥手带着季皓月离去。


    除她之外,接下来的收徒都十分顺利,只是都忍不住多看莺时一眼,对这个太皓剑尊的弟子十分好奇。


    随着一位位山主开口,殿中的弟子一个个减少,最后只剩下十余人。


    这十余人或是修行大道少见,或是心性问题等等,眼见着再没有长老开口,宗主只得一一安排下去。


    众人离开,莺时也跟着走了。


    天剑宗每百年一收徒,收徒之后,门内多多少少热闹了些,新收的弟子都忙活着熟悉环境,约莫十余年,才恢复如常。


    而太皓山,始终平静。


    莺时日夜与伯崇为伴,偶尔出去玩玩,时间流逝对她这种轻易能活千万年的长生种来说没有概念,转眼间,几十年过去。


    她虽不似伯崇那般刻苦修炼,却也成功进阶合体,可见娲皇族的得天独厚。


    近几日,太皓山也有些忙活起来。


    伯崇准备启程,前往通天皇朝,为神皇也就是他的父亲贺寿,这是早就说好了的。


    莺时早就想看看其他世界的景致,说定了要和伯崇一起去。


    两日后,一行人启程,偌大的飞船破空而去,前往跨界传送阵。


    通天界,通天皇朝。


    皇朝以神皇为尊,往下敕封王侯镇守八方,又有文武官员,修士组成的军队镇守内外。


    跨界传送阵外就镇守着三位渡劫大能,往下的大乘合体等修士更是数不胜数。


    伯崇的飞船刚出传送阵,众人便就忙上前见礼,口称,“拜见九皇子,属下等恭迎九皇子回朝。”


    “哇哦~”莺时站在伯崇身边,眼见着万千军士尽皆俯首,气势昂扬,威势赫赫,不由睁大眼,小小惊呼了一声。


    “师父,他们好厉害啊。”她拽着伯崇的袖角忍不住说。


    这么多人,行止言语竟然在同一时间做到,这样的事情,莺时还是第一次看到。


    第75章 第 75 章 容我为姑娘护道千年


    这就是神朝的厉害之处。


    不过, 不管是何方势力,宗门也好,神朝也好, 都依仗门中的顶尖强者,若无盖世强者坐镇, 便是万千合体军士,也无济于事。


    伯崇神色不动, 面容俊美却无丝毫情欲,若玉石雕成。


    但在莺时拉着他的袖子晃动时,眉眼却柔和了些许。


    “起来吧。”先叫众人起来, 而后他对莺时道,“安静。”


    前面坐镇此处的大乘修士上前,不敢多话, 直言道, “返回神都的传送阵已经准备好,殿下随时可以启程。”


    “您是先歇一歇,还是?”


    “启程,回神都。”伯崇直接说。


    “是。”大乘修士应声, 而后引着飞船往传送阵去。


    通天界其大不下于娲皇界, 在有传送阵的情况下, 抵达神都也用了半日。


    等从恍惚迷离的空间通道出来,入目就是一座大气磅礴,气势恢宏的巨城, 城之大, 一眼根本看不到边,楼高百尺直入云中,又有坊市悬空, 只见修士或脚踩飞剑,或乘坐飞舟兽车往来。


    老实说,莺时着实不算一个多么有见识的小娲皇族裔,从诞生起就呆在山里,虽然后来跟着去了天剑宗,可天剑宗一门上下都是剑疯子,满心满眼只有剑和修炼,不好享受,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繁华壮丽的景致。


    “哇。”土包子莺时又是一声惊呼,连伯崇都顾不上,趴在船舷边看了起来。


    袖角一松,伯崇目光微动,看向莺时的背影。


    前面护城的将士已经迎了上来,率众行礼,口称拜见九皇子,恭迎九皇子还朝,声势浩大,惊得城门口进出的人都看了过来。


    “开门。”伯崇看也未看一眼,目光远远落在城中那座宫殿。


    那是神皇居所,通天神朝的皇宫。


    将士们立即敞开了护城结界,一直到目送伯崇的飞船进去,才一一收回眼,一句话也不多说。


    令行禁止,不外如是。


    飞船进了城,直往皇宫去。


    皇宫偌大,而且里面还用了空间之术,几乎有一城之大。


    到此处飞船停下,早有兽车候在门外,侍者上前引伯崇换乘。伯崇带着莺时上去,一路又往皇宫内去,莺时好奇,自窗口往外看去,只见一步一景,尽显皇家气度。


    “停。”


    马车内,伯崇一声吩咐,兽车立即停下。


    “秋宗,你带莺时先回我宫里。”


    莺时眨了眨眼,顿时来了兴致。


    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但能去看看师父从前的居所她也很感兴趣。


    秋宗领命,引了莺时往另一边去。


    早在伯崇吩咐的时候,带路的侍者就已经准备好了兽车。


    兽车拐了弯和伯崇分开,莺时照旧好奇的往四周看,边问,“秋宗,师傅的住处是什么样的啊?”


    秋宗早就习惯了这位小主子旺盛的好奇心,她总是在不停的探索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闻言笑道,“姑娘稍待,马上就到了。”


    “这么快啊。”莺时精神一震,口中感叹,她才只说了一句话。


    说起这个,秋宗霎时一笑,很是骄傲的说,“尊者自幼就备受神皇宠爱,便是居所也在神皇起居的宫殿近处。自然,很近。”


    这可是别的皇子都未有过的待遇。


    当然,这话秋宗也只在心里说说,断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免得遭人忌恨。


    神皇登位万载,如今已经是渡劫巅峰,只待机缘到达,便可飞升成仙。


    通天皇朝传世已然数百万年,除却寥寥的意外,几乎每任神皇都会飞升,而在神皇感悟到将要飞升之前,他会召集诸位神皇子一起进秘境比斗,胜者便能继承神皇之位。


    只待接任者掌控朝局,他便会飞升。


    众人都暗自猜测,这次神皇命伯崇回来,是不是飞升期将近,所以借机如此。


    伯崇声色不动,似乎并不在意,可有的是人在乎,越是修为高绝的大能,子嗣便就越是困难些,神皇膝下皇子皇女加起来也不过九个,伯崇排行最末,可天资却最高。在她之前八位皇子皇女,也只有二皇子和五皇女进入了渡劫,其他都在大乘,排七八的两位皇子皇女甚至还只是合体。


    对秋宗来说,别人都无须在意,但二皇子和五皇女却不得不关注几分。


    这些事情莺时一概不知,只以为关注着周围的种种。


    通天皇朝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无比新奇,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够。


    宫殿门口,兽车停下,莺时抬头一看,便就失笑。


    “还真叫太皓宫啊。”她笑的眉眼弯弯,虽然之前早有猜测,可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很是有趣。


    “陛下说,殿下应是与某种名为‘太皓’的存在有渊源,所以才会如此,之前还特意查过,只是并未找到相符的。”秋宗笑着解释。


    莺时顿时恍然,小脸笑意灿烂。


    她没说的是,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就下意识觉得,伯崇就该和这两个字在一起。天经地义,合该如此。


    进了大门,莺时开始兴致勃勃的探索,另一边,侍者将门推开,伯崇迈步进去。


    殿中无人,他的父亲正盘坐在尽头的云台之上,徐徐睁眼。


    “父亲。”伯崇颔首。


    皇朝规矩森严,可自幼时起,神皇就禁制了伯崇向他行礼。


    外人知道神皇宠爱幼子,可真正的原因却是,伯崇第一次行礼,他竟不由心惊,直觉告诉他,他受不得伯崇的礼。


    刚察觉到这个念头的时候,神皇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什么人,当世顶尖的渡劫修士,盖世强者,更何况还有父子的因果在。可他的直觉绝不会错,也是那个时候,他便明白了,伯崇的来历绝不一般。


    他不让伯崇见礼,疼爱这个儿子,一开始只是想结下一分善因,可世间久了,面对这个天资绝世的孩子,神皇倒有了真心。


    “坐。”一座云台升起。


    伯崇落座,便是许久未见,他也没什么话要说,但到底是父子,他想着淡淡道,“父亲修为日进,看来飞升指日可待。”


    “那就借你吉言了。”闻言,神皇一乐,打量着伯崇笑道,“怎么就你自己,朕可是听说,你收了个小弟子。”


    “我让她回去了。”说到莺时,伯崇冷漠的神色柔和些许。


    见此,神皇神色一动。


    他还从未在这个断情绝欲——


    这句话并非妄言,伯崇生来就少了情丝,体会不到有情众生该有的七情六欲,除却智慧外,几如木石一般。


    无情无欲,冷漠无情。


    但这个莺时对他而言,显然是不同的。


    神皇曾经探究过,什么都没发现,但他猜测,伯崇应当是封印了情丝才会如此。


    现在这样,莫非是封印松动了?


    心念一转,神皇就有了猜测,顿时起了看热闹的兴致。


    人越老,就越爱看热闹。


    他很想知道,自家这个小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听说是娲皇族,实在难得,能遇到她,也是你的缘分。”神皇面色不动,不让伯崇看出他的想法,笑着说,“本来还为她准备了见面礼,既然她不来,那就你带回去吧。”


    说话间他一挥袖,各种东西都出现在伯崇面前。


    伯崇垂眸,没动,而是开口提醒,“”她不缺攻击的灵宝,更喜欢好看的。”


    神皇不由一笑。


    好啊,伯崇还会讨价还价了,有意思。


    “那就这些吧。”他一抬手换了三样,一件仙器,两件极品灵宝,功效不必多说,样式都是极其好看的。


    伯崇这才抬手收起。


    神皇见了到底忍不住笑了,便是伯崇没反应也还是打趣了几句,这才一整神情,问,“我预感再有千年,应当就能飞升,伯崇,你可有意神皇之位——”


    若有,就开始准备起来。


    可神皇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伯崇毫不迟疑的说,“没有。”


    他口中的话顿住,看了伯崇好几眼,最后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那便罢了。”


    若可以,神皇还是很想让伯崇继位的,他出身来历定然非比寻常,若能继任神皇,说不得能和周家结个善缘。


    通天皇朝在下界尚可,但在仙界,也只是一个盘踞一方的大势力罢了,尚不到称霸为皇的地步。


    虽然没有证据,但伯崇能给他这样的感觉,一定是上界来人,而且身份绝对不一般。


    说过这个,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只是老父亲随口催了句婚事,伯崇直言无意,而后就走了。


    另一边,诸位皇子皇女都关注着神皇处的动静,心中各有思量。


    待到伯崇回宫,一个个帖子便先后送到伯崇处,都是要给伯崇举办接风宴的。


    “诸位殿下盛情,不管先去谁处,似乎都有些不合适,殿下——”


    “那就都不去。”伯崇直接打断秋宗的话。


    秋宗无奈,却也不意外,这的确会是自家殿下的回答。


    “莺时呢?”伯崇目光扫过,没瞧见那个小家伙,开口问道。


    “莺时姑娘正在花园,她对那些花很感兴趣。”秋宗立即道。


    娲皇族人亲近自然,掌生生造化大道,喜欢花草是自然的。


    伯崇心道,脚下一转往花园去了。


    莺时很喜欢这个花园,里面好些奇花异草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翠色蛇尾蜿蜒,她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或是俯身嗅闻,或是仰首拉下一枝,花林之中,她忍不住转了一圈,裙角飞扬。


    花园外,伯崇通过神识看着她的笑靥,竟不忍打扰,便就驻足在那里。


    秋宗站在身后笑看,一边接受太皓宫留在神朝的人手传来的种种消息,等看到其中一条,忽然扬眉,笑道,


    “殿下,今晚城中望月楼有拍卖会,消息说,会上会有碧玉兰花。我记得莺时姑娘最喜欢兰花,可要拍下?”


    “拍下。”


    “是。”秋宗立即吩咐下去,只是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又听伯崇开口,“莺时肯定想去看看。”


    秋宗心道肯定的,莺时对什么都好奇,便想着说护送了她去看看热闹,可紧跟着就听伯崇继续道,“我带她去。”


    “你去安排。”


    秋宗微讶,伯崇一向对这种人多喧闹的地方不感兴趣,从前不管哪里,从来都是不去的,这次竟然……


    不过伯崇为莺时破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几乎立即就接受了,笑道,“是,属下立即就去。”


    先吩咐了人安排下去,而后秋宗命人一一带帖子前往各位皇子皇女处,表示伯崇无意赴宴,多谢诸位殿下盛意。


    诸多皇子皇女们也了解自家这个弟弟的性子,闻言一点也不奇怪,也没在意。


    神皇的面子有时候伯崇都不给,何况他们。


    是夜,兽车自皇宫出去。


    诸方都注意着他这里的动静,顿时都好奇起来。


    伯崇出门,稀罕啊。


    望月楼,望月楼乃诸天一大势力,主要经商。


    但凡大世界,都能看到它的存在。


    通天大世界自然也不会例外。


    当然,不管多大的势力,进了别人的地盘,都要谦逊安分,望月楼主意听说伯崇到来,立即就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但凡大势力,渡劫主要负责坐镇庇护,出门理事的都是大乘。


    望月楼主便是一位大乘修士,但在伯崇面前,却保持着足够的温和友善。


    “九皇子大驾,有失远迎,请,快请。”面容秀丽的女子含笑,抬手往内引去。


    莺时若有所觉,好奇的看向她。


    “师父,这是魅惑之术吗?但又有点不像,好有趣。”她牵着伯崇的衣袖,神念微动。


    伯崇无奈,她再如何小心,神念波动在大乘面前都是遮掩不了的,想必望月楼主也已经听到了。


    不过听到就听到,他也不在意就是。


    “此术乃望月楼独有,只会之人下意识觉得亲切友善,并无诱惑之意。大约是同源。”


    “原来是这样。”莺时恍然大悟。


    她一见这位楼主,就察觉到了那种别扭的感觉,觉得亲近,却又警惕,这种感觉还是头一遭。


    那边望月楼主听着师徒两人的对话,眸光微动。


    若说莺时无意,那伯崇就是有心,并不想隐瞒她。也不知是傲慢,还是不在意,以这位皇子过往的记载,应当是后者。


    冷心冷情,天生就是无情之人。


    听说,这位九皇子并未通过人身孕育而来,而是有奇物沾染上神皇的血液,才蕴生出他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生出这样一份性情来。


    不过,这位尊贵的神皇子,对着那小弟子倒是耐心。


    这位小弟子,出身也非寻常。


    娲皇族裔。


    望月楼遍布三千世界,迄今为止,她也只听说过这一位族裔。论起身份之尊贵,比之这位神皇子也不差。


    娲皇族深受大道宠爱,想来这位神皇子,就是大道给她选中的护道人。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通过传送阵到了楼上雅室。


    望月楼主大致介绍了几句,没有打扰,便就带着人离去了。


    屋内装饰之奢华富丽,便是比之皇宫也不逊色。


    莺时一眼就看见窗外的拍卖台,上面的女子正展示着台上的珍宝,遂兴致勃勃的凑了过去。


    这望月楼内应当也是用了空间之术,那拍卖台也不知在何处,可一抬眼,却能看的纤毫毕现。


    看她这般欢喜,伯崇嘴角微勾,自顾自落座。


    他对拍卖会并没什么兴致,修炼至今,他就没缺过什么东西。幼时有神皇,后来修炼了,他不停探访秘境冒险,手中多的是好东西。


    莺时看的热闹,但实际并无多少稀罕的东西。


    她自有意识来,就继承了娲皇族先辈留给她的好东西,娲皇界意志更是变着花样的把好东西往她手里送,她这般兴致勃勃,也只是看个稀罕罢了。


    从前莺时也去过拍卖会,但到底不如望月楼的拍卖会来的声势惊人。


    一件件奇珍异宝,兵器丹药等等被拍下,拍卖会的氛围也被烘得的越发热闹喧沸。


    终于,碧玉兰花,上了。


    碧玉兰花乃奇珍,有蕴养神魂,宁心静气的效果,可破心魔,也可以治神魂伤势。


    三千世界,奇珍异宝无数,可心神方面的奇珍仍是少数,平日里几乎看不到,更不要说这碧玉兰花对合体都有效用,更是难得。


    遍数诸天,也不出双手之数。


    因此,这会儿碧玉兰花刚一上来,众人顿时争抢起来。


    灵石分下,中,上,极品,到了大乘期,所需要之物,便只有极品灵石能得,其它灵石便很少见到了。


    听说,渡劫期偶尔交易,还会用仙灵石。


    一眨眼的时间,起拍价三千的碧玉兰花价格就被叫到了五万极品灵石。


    莺时的确很喜欢这株兰花,闻言,眼也不眨的开口道,“六万。”


    她从不缺灵石,先辈给她留下的好东西里就有一条极品灵石矿脉,矿脉中有矿灵,只要灵气足够,就能一直蕴养灵石。


    秋宗原本还想开口叫价,没想到却被莺时抢了先,下意识看向伯崇,见他并不在意,便就没开口,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


    价格一路往上,渐渐的其他人都不开口,只一个声音清朗的男人一直在跟莺时抬价。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价格已经被叫到了十万极品灵石。


    “姑娘,碧玉兰花虽然难得,但十万极品灵石也有些不值。碧玉兰花珍贵在难以培养,可皇朝是有法子的,您若实在喜欢,属下可以为您寻一株来。”秋宗轻声开口。


    虽然莺时瞧着不在意这些钱,但该有的提醒他还是要说的。


    “没事儿,唔,如果不超过十五万我就拍。”莺时从懂事起就没缺过灵石,也不觉得这点花销有什么,比起灵石,自然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更重要。


    但她也不是听不进别人劝说的性子,所以做了一个折中的选择。


    话音落下,那边提价十一万,莺时立即报价,“十二万极品灵石。”


    秋宗本要再说几句,见此一笑,没再打扰。


    与此同时,另一间雅室,伯崇所在,是拍卖会最好的几间雅室之一,而这一间,则在其下第三层。


    室内男子眉头紧皱,面上渐渐有些无奈。


    “可问出是谁了?”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他刚加了一千,边问。


    那人立即说,“我打听过了,刚刚望月楼主亲自出门迎了贵客进来,是通天神朝九皇子,那九皇子带着他的小弟子,是个女孩儿,应当就是他们。”


    “神皇子?”男子面色微僵,眼中露出些苦涩来。


    这名俊美男子名叫岳嵘,大乘期修为。


    他出身不算显赫,再加上百年前为了晋升大乘,买了些丹药奇珍,这会儿手头略有些紧张,一番周全,也不过才十四万多极品灵石罢了。


    眼下看那女儿言语含笑,不以为意的样子,显然并不将这十几万灵石放在眼里,若再继续下去……


    说话间加价未曾停下,纵使他只报一千,可对面却直接一万一万的报,这会儿,已经报到十四万了。


    “这位姑娘,在下岳嵘,师承乾坤宗。师尊前些年受伤,神魂有损,急需这碧玉兰花相救,可惜在下灵石也不过十四万多,力有不逮。”


    “还请姑娘高抬贵手,将这盆兰花让与我,此事过后,岳嵘必然竭尽所能报答姑娘。”岳嵘一咬牙说。


    他手中的钱只够再报最后一次价格,此时不开口,就没有机会了。眼下,他只能赌上一赌,听声音,这姑娘天真烂漫,始终含笑,不是什么脾气坏的人,万一有用,他师傅便能得救了。


    “啊,是这样啊。”莺时惊讶的说,顿时心软。


    “秋宗,是这样吗?”心软归心软,莺时倒也没立时就信了,她倒也不执着这一盆碧玉兰花,只是不想被人骗,所以就问了一句。


    “姑娘稍待。”秋宗立即道。


    岳嵘心下一紧,却已经不由升起了期待。


    他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不怕莺时查,莺时这样说,是不是表示,只要查证,就会愿意让给他了?


    “姑娘请放心,望月楼可以作保,岳嵘尊者所言为真。”望月楼主一直在看着,见此沉吟片刻,开口道。


    她能听出莺时心软,再加上这岳嵘天资非凡,便就顺势开口,结一善缘也好。


    莺时看向伯崇,想知道能不能相信对方。


    伯崇微微颔首。


    “那就让给你吧。”莺时立即就信了,笑着开口说。


    “你该早些说的,我只是看这花好看,不及你救人要紧。”她又嘟囔一句。


    岳嵘心下一松,不由大喜,听得她说,又无奈的笑。


    若非无计可施,他也不愿意如此。越是强大的修者越是唯我独尊,多是反复无常之辈,似莺时这般好说话的,他弱小时还曾遇见几个,到后来,已经很少见到了。


    这般天真烂漫的合体修士。


    便是大宗门那些受宠的天骄也不多见,这位莺时姑娘的长辈一定很疼她。


    碧玉兰花拍下之后,又过了几件,就到了压轴的三件珍宝。


    别的也就罢了,第一件那墨玉发冠,莺时喜欢的紧,豪掷数十万极品灵石将之拍下。


    秋宗看了眼,余光扫过自家殿下——


    在外唤尊上,只是眼下回了皇朝,他便就自然而然换了称呼。


    那发冠明显是男子样式,莺时用不了,这会儿拍下,秋宗估摸着,应当是要送给伯崇的。


    这玉冠可防神魂攻击,比起伯崇原本的发冠,的确好了不少。


    果然,玉冠被侍者送进来后,莺时高高兴兴的接下,转手就奉给了伯崇。


    “师父你看,喜欢吗?”


    “给我?”伯崇微讶。


    莺时重重点头,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给师父的啊。”


    伯崇便就垂眸去看那被她捧在掌心的玉冠,肌肤如玉,墨色深沉,对比起来越发叫人移不开眼。


    心中莫名的念头浮现,他分不清,辨不明,一晃而过,便就收回了眼,只余心湖一圈圈漾开的涟漪。


    “喜欢。”他说。


    “那我给你换上。”莺时笑开,翠色的蛇尾在空中勾了一下,而后游弋到伯崇身后,见他已经收起发冠,便就笑的眉眼弯弯的将手中的玉冠为他戴上,后又游到前面,一看眼睛就亮了。


    “好看诶,我一看到这个玉冠就觉得超级适合师父,果然没错。”她合掌道。


    “你送的,自然极好。”伯崇并不觉得一个玉冠能好到那里去,他也从不在意这些外物,但就像他说的,这是莺时送的,那就理所当然的不一样了。


    莺时立即就笑的更开心了。


    外面最后两件拍品已经拍完,莺时便就和伯崇一起离开。


    传送阵启动,下到一楼。


    莺时照旧扯着伯崇的袖角,伯崇也已经习惯,师徒两人在侍者下属的拥簇下往外走,忽然有人唤道:


    “可是莺时姑娘?”


    “是我,岳嵘?”莺时立即就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含笑看去。


    入目是一个十分俊美的男子,眉眼含笑,相较伯崇的冷漠凛冽,他要温和许多,正笑着看莺时。


    “正是,叫住姑娘不为别的,只是想认真感谢姑娘一句。”岳嵘郑重抬手,道,“此次援手,于我有大恩,不知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做的,在下定然竭尽所能为姑娘取来。”


    “我没什么想要的,你快去救你师傅吧。若要说的话,那,以后别害人就是。”


    莺时不以为意,笑着说。


    娲皇族天生亲近天地自然,性情和善,不喜杀生。


    不过也不会迂腐,弱肉强食,乃世间正理,只是不喜无谓且过度的作恶罢了。


    岳嵘一怔,没想到莺时会这样说。


    看着莺时那双澄澈干净的眼,忍不住的,他就笑了。


    “在下一定做到,只是,该谢还是要谢的。今夜我便准备返回乾坤界,将碧玉兰花交由我师,而后我便会去寻姑娘。若姑娘没什么需要的东西,那便容我为姑娘护道千年吧。”他认真道。


    第76章 第 76 章 “她若要,没什么不能给……


    “不用, 我有师父。”莺时依然不在意,抱着伯崇的胳膊说。


    通天皇朝神皇子,太皓剑尊, 他的名头,便是岳嵘也听说过的。有他在, 的确不用他,不过这个恩肯定是要报的, 不然他心念不通达,恐生执念心魔。


    那边莺时自觉该说的已经说了,便就挽着伯崇的手离开。


    伯崇抬步, 余光自岳嵘身上划过。


    莺时有他,的确不需要旁人的护佑,他如是想。


    岳嵘目送两人离去, 微微一笑, 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回头来找莺时报恩。


    “越兄,你知道我听说了什么吗?”站在岳嵘身边的男子名唤秦湛,乃通天皇朝一位侯爵之子, 两人是在历险的时候认识的, 一见如故, 很快就成了知己好友。


    从知道伯崇在后,秦湛就来了兴致,一直在跟亲友们说起这件事。


    要知道, 神皇九子, 在神朝很多勋贵子弟中,可谓声名赫赫,神皇宠爱, 又有如此天资,不知多少人艳羡嫉妒。


    这会儿猛然听到一个消息,他很是震惊,忙就和岳嵘说了起来。


    “你知道吗?你那小恩人,听说乃是娲皇族裔!”秦湛惊叹。


    那可是娲皇族裔,他只在古籍记载中见过,最近一次出现,还是万年前。


    闻言,岳嵘眼中也有些惊讶,但如此一来,那蛇尾就能说得通了,他刚开始还以为莺时是妖族,有些妖族就是爱将能代表自己族群的特点展现出来,在妖族身上,看到什么也不奇怪。


    “难怪她身上没有丝毫妖族的血戾之气。”岳嵘感叹一声,而后对秦湛抬了抬手,道,“秦兄,就此拜别,我这便回乾坤界去了。”


    “合该如此,待令师恢复,你我再聚。”秦湛抬手相送。


    岳嵘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这一场盛大的拍卖会为莺时在通天界的生活拉开了帷幕,通天神皇的生辰还有几年的时间,但有意贺寿的人早在十余年前就已经到来,避免错过。


    这会儿皇都,甚至整个通天界都空前的热闹。


    伯崇不管在哪里,做的最多的事情都是修炼,可莺时刚到一个地方,正是好奇的时候,便就整日到处的跑。


    就和之前在天剑宗一样,来这里后只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和一众皇子皇女们家中的晚辈子孙们混熟了。


    修士越强越难有子嗣,到大乘后更是只有寥寥几个办法,无一不是极为困难,便是通天神朝这样顶级的势力也难求。


    除却极少数一心向道,无意男女之情以及子嗣绵延者,大多数修士在大乘期前就会想方设法成婚并且留下子嗣。


    为着这个原因,神皇九位子女,除伯崇外都已经成家。


    几千年下来,子孙已经绵延了好几代不止。不过,能出现在莺时面前的,都是合体期,大多是受宠的子孙辈,天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其中,和她玩的最好的几个是周珏,周璋,周瑜。


    周珏周瑜是二皇子的幼子幼女,周璋则是五皇女的幼子,都是合体期。一个个皆是皮相出众,或是英武,或是俊朗,美艳动人,清丽无双者皆有。


    临近神皇寿辰,通天界中一个秘境即将开启。


    一众天之骄子骄女们坐上战船,率众直入秘境。


    莺时对秘境收获没什么兴致,但对探险这件事很好奇,便也兴致勃勃的来了。


    虽是天潢贵胄,但也并不是无能之人,若非遇到不可敌之事,随行的护卫是不许出手的,在前面开路的都是她们。


    秘境之中危险无数,便是一行人实力不差,也几次遇险。


    又是一次,莺时直面机关。


    “莺时,小心。”周璋提醒,忙就要去相处。


    翠色蛇尾一动,莺时依然避开,笑着看了眼周璋。


    “不用管我,你小心就好,这些机关还奈何不了我。”她道。


    周璋松了口气,但眼中却划过一抹失落。


    他还想着能有机会救美呢。


    旁边,几个姐妹失笑。


    周璋第一次见到莺时,就看直了眼,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之后更是魂牵梦萦。不过,眼瞧着莺时似乎没那个意思。


    秋宗率众护在左右,目光微动。


    也不知周璋如此,是他本意,还是五皇女授意……


    话说回来,莺时虽然只是合体初期,但实力比起合体巅峰竟也不弱。


    不愧是上苍钟爱的种族啊。


    一番冒险,到最后虽不算满载而归,却也堪称尽兴。


    别人不知道,莺时却是玩的很开心。


    待秘境结束,众人都被抛出了秘境。


    一众各有各的狼狈的人中,稳稳落在飞船上的莺时可谓是格外的与众不同。


    看了眼众人千姿百态的姿势,莺时笑弯了眼。


    通天皇朝皇家势大,但只莺时看到的一种皇孙们,却是没有专横跋扈,随意欺压普通修士的。而在其它事情上,也算得上公平二字。


    便如这秘境探险,普通修士也可进入。


    探完了秘境,众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返回神都。


    神皇寿辰将近,若再去别处,少不得会因为什么意外耽搁了。还是回神都等着最为妥帖。


    周璋正要叫住莺时说会儿话,就见她转身离开,翠色蛇尾在地上蜿蜒而去。


    蛇族女子多妖娆妩媚,艳丽逼人。而传闻中,娲皇族则是端庄圣洁,如神女降世。


    莺时如今尚未能完全化为人形,因着那蛇尾,更多的是介于两者之间,圣洁而烂漫,又带着些不自觉的妩媚娇艳。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杂在一起,越发的夺人心神。


    周璋几乎第一眼看见她,就忍不住的心生喜爱,难以自控。


    “肯定是去跟九皇叔通信去了。”旁边一个和周璋玩的不错的堂兄弟见状笑道,“说来真是好奇,咱们那位九皇叔惯来不爱言语,也不知莺时怎么就有这么多话跟他将。”


    “可不是,大抵是缘分吧。”有人接话。


    周璋自然知道,在秘境中时是不能跟外界通信的,所以每次出来,莺时第一件事都是去找伯崇说话。


    他便就笑笑,想着一会儿再去找莺时。


    宫中,伯崇第一时间睁眼,抬手间传信玉佩浮现,不自觉柔和了神色。


    接通后,和莺时说起了话。


    待听莺时说这就要返回神都,神色便又柔和了几分,安静的听莺时说起了此行的种种。


    一转眼,神皇寿辰到了。


    皇城宫门大开,无数人齐至,莺时乖乖坐在伯崇身后,看着一个又一个气势非凡的人进来为神皇贺寿,眼睛晶亮。


    能出现在神皇面前贺寿的,不是渡劫就是大乘,至于合体,根本没资格。


    前来拜寿也全都送上了奇珍异宝,不时引起阵阵惊叹。


    莺时在一旁看的目光连闪,兴致勃勃,正听着,忽然就听上面两位渡劫大能几句话就定下了两人的婚事。


    一个是二皇子的长女,一个是宗门天骄,两人成婚,不论嫁娶。


    上面众人说笑,下方五皇女含笑的眼落在伯崇师徒身上。


    “今日二哥大喜,我倒也想起来一件事,九弟,你看我这小子如何?”五皇女只得一子一女,她说的正是幼子周璋,容貌俊美自不必说,性格亦十分风趣,这几年来和莺时玩的最好。


    “五姐想说什么?”伯崇一抬眼,未语反问。


    虽然早习惯了伯崇的性格,但看他这样冷硬,五皇女还是有些无奈,笑道,“我这小子早早就与我说了,心悦你家莺时,不若成全一对小辈,也好亲上加亲。”


    “我不要。”不待伯崇回答,莺时立即说。


    那边周璋本来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莺时,闻言顿时坐不住的,问,“莺时——”


    五皇女一抬手,制止了周璋的失态,等他强忍住情绪坐下,方笑着看向莺时问为何。


    “我不喜欢他。”莺时很认真的说。


    “怎么会不喜欢,我看你们两个在一起很开心啊?”五皇女很能稳得住,耐心的询问。


    这几年莺时和周璋在一起玩的很开心,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开这个口。可谁知,得到的答案却与她预想的截然不同。


    “因为我把他当朋友啊。”莺时说话,总是认真而快乐,面上的笑不断,现在也是,让周璋想装傻都做不到。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们在一起很开心,要是成婚,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一直都这么开心了。”


    “不可以的。”莺时认认真真的反驳,说,“朋友和道侣是不同的。”


    五皇女笑了笑,她早已是渡劫强者,见者无不敬畏有加,有几个合体敢在她面前这样平静的说话,她能耐得住性子这般好言好语的同莺时说话,完全是看在伯崇的面子上,眼见着莺时根本说不动,心中不免有些不耐。


    “九弟,你觉得呢?”她直接看向伯崇。


    说到底,这件事能拿主意的只有伯崇。


    “不如何。”伯崇早就想说,只是见莺时开口,才只是看着,眼见五皇女问他,便就直接拒绝。


    闻言,五皇女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笑看周璋,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到底是缘分不够。”


    周璋一直都眼巴巴的看着莺时,眼见着她拒绝的彻底,连自家母亲都没办法,忍不住就问,“莺时,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一直以为,你我感情不错。”


    “不错?”莺时有些疑惑,茫然的看向他,说,“是我哪里让你误会了吗?明明我对你,还有周瑜,周珏她们,都是一样的啊。”


    说着话,她看向几个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在一起玩的友人。


    闻言,周璋神色一顿。


    一样的确是一样的,可他以为,多少,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这边两人说着话,殿中不少人都关注着,闻言已经忍不住悄悄笑出了声。


    说到底,这件事不过是周璋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五皇女眉微动,殿中诸多动静根本瞒不过她,不免觉得有些丢人。


    她抬眼,看了周璋一眼。


    周璋脸颊微绷,纵使心中还有好些话,可这般情形也不好再说,只好作罢。


    伯崇抬眼扫过两人,五皇女心中一凛。


    她从不敢小视这位九弟,不管是对方的天资,还是来历。纵使两人差着一个大阶,但剑修往往能越级挑战,纵使伯崇不是她的对手,可她也不能奈伯崇如何。


    刚刚那一眼,似有不悦,看来她这个弟弟着实是看中他那小弟子。


    回头还是要警告璋儿几句,真是个不成器的,还以为他敢来求她是与莺时说好了,结果竟只是他一厢情愿,累得她也跟着丢了脸。


    上面几个渡劫一直互相闲聊,只是没让其他人知道,这会儿也跟着看了会热闹。


    看了眼自己一双儿女,神皇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娲皇族生来心性纯粹,至情至性,若是心爱之人,便是共赴黄泉也在所不惜,可若不是,那是半分也不肯将就的。”


    五皇女微讶,她虽知道娲皇族,但再具体的却不清楚,这种事,更是第一次听见,顿时恍然。


    她心知自家父皇这话是对她说的,免得她和伯崇因为这件小事生了龌龊,立即笑道,“原来如此,这娲皇族,倒是不一般。九弟,你好福气,收了这样一个弟子。”


    似这种热络客套的话,往常伯崇都是没兴趣理会的,但这会儿听了五皇女的话,他面色却不由的柔和了些许。


    “五姐说的是。”他道。


    没想到他不止回应了,还是这样理所应当的应下,五皇女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举杯示意。


    伯崇拿起酒杯,两人对饮,这件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独留一旁的周璋,有些失魂落魄。


    皇祖父是渡劫强者,出口的话绝不会有半分虚假,也就是说,莺时是真的一点也不心悦他。


    莺时这件事过去,跟着上面有渡劫修士又提起了伯崇。


    “你那九子天资非凡,若有子嗣,定然不同一般。周兄可有考虑过他的婚事。”有人笑道。


    似伯崇这般天骄,便是不看在通天皇朝的势力上,也有不少势力都愿意与他结亲,一为他以后的成就,二为子嗣。


    这会儿来访的渡劫,都是和神皇关系不错的,难免惦记他。


    神皇也惦念着伯崇的婚事,闻言便就借机笑道,“伯崇,你想寻个什么样的骄女啊?”


    他也只伯崇生来就没有情丝,可这成婚生子,有没有情丝也不妨碍。


    “父亲见谅,我无意男女之情,也不欲成婚生子。”伯崇垂眸道。


    见状,神皇面上便就添了几分无奈,也没再劝,左右环视一眼笑道,“这孩子,自小就主意大,便是我也拿他没法子。”


    “这无意,想来是缘法还不够,那就再等等吧。”


    看见他的态度,几个渡劫就也没再说什么。


    殿中,莺时眨了眨眼。


    什么?师父无意男女之情,也不想娶妻?


    她撅了噘嘴,有些怏怏失神。


    就像通天神皇说的那样,娲皇族后裔总是对这种事格外敏锐清楚。


    莺时早在第一眼看到伯崇,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欢对方,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只是眼见着对方暂时无意男女之情,她才决定拜师——


    修士寿命漫长,没凡人那么多的规矩,除了一些严苛的宗门,很少会禁师徒结为道侣。


    据莺时所知,天剑宗是不禁的,她还听说过好几对呢。


    这些她都想好了,却没料到,伯崇竟然是这么想的。


    该怎么办啊?


    莺时有些茫然。


    说到底,她也才三百岁,又没有长辈教导。虽然有传承记忆在,可都是修炼方面的,关于感情方面,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毕竟,每个娲皇族,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莺时越是想,就越是想不出来,只是整个人都蔫了。


    “怎么了?”伯崇几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莺时反应的不对,转身看去,开口问道。


    莺时幽幽的看着他,惯来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小脸上满是忧愁。


    “师傅,你为什么不想娶妻啊?”她问。


    “我生来便无情丝,体会不到七情六欲,何必娶妻。”在面对莺时的时候,伯崇从来都是如实相告,这次也是如此。


    莺时忍不住睁大了眼。


    没有情丝?


    “怎么会没有情丝呢?”她不解又茫然。


    伯崇微微摇头,说,“我也不知。”


    莺时看着他,眼神顿时更幽怨了。


    呜呜呜,她一见钟情的男人,竟然没有情丝,不会喜欢上她,她好惨,好可怜哦。


    “为何要为这件事不高兴?”看她这样,伯崇也明白过来,问。


    莺时看着他,发现便是在问问题,伯崇也是平静的,像一块石头一样,只是为了问而问,不含丝毫本身的情绪。


    她又沮丧又失落又悲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小声哼哼,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了,这么好的皮相,这么好的师父,这么好的心上人。


    “无甚可惜的,如此也不错。”伯崇以为莺时是在心疼他——


    过去无数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这样的。


    于是,伯崇便温声一句,稍作安慰。


    莺时勉强的笑了笑。


    不!还是很很很可惜的,超级可惜!


    再没有比莺时更可怜的娲皇族了呜呜呜。


    应该是这样吧呜呜呜。


    不过,那么多的先辈,说不定谁就会遇到比她还惨的事情呢。


    说不定啊,这样想着,莺时才总算安慰好了自己。


    这场寿宴热热闹闹的办了足足三个月,才总算结束。


    送走诸位客人,热闹了许久的神都多少有些冷清,伯崇也准备返回娲皇界了。


    神都虽好,处处称心,可到底地处权利旋涡之中,无数人观望试探,蠢蠢欲动。对伯崇来说,到底不如他的太皓山来的清静。


    神皇虽有不舍,却也没留,叮嘱几句,又给了好些好东西,师徒两个就启程了。


    一路无事,师徒两人顺利返回娲皇界,回到天剑宗,太皓山。


    宫殿之中,伯崇看着莺时离开,那一抹翠色蛇尾自门口消失,大门紧闭,殿内安静下来,却迟迟未能入定修炼。


    自神皇宴后,莺时就有些不对劲了,没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围着他转,而且修炼也勤快起来了。


    以前莺时最爱化成小蛇盘在他腿边,跟他一起修炼,可从回天剑宗后,每次都只是几句话,她便表示要回自己的宫殿去修炼。


    已经好些次了。


    怎么了?


    伯崇思考许久,却想不明白,于是神念微动,唤来了秋宗,向他询问。


    “莺时刚刚说要去看看她的宫殿。”他先说。


    秋宗含笑继续听。


    “从通天界回来后便一直这样,再没有同我一起修炼过。”便是说起这事,伯崇也是平静无波的,只是语气多少带了些疑惑和烦恼,虽然很少很少,若是不了解的人几乎看不出来。


    秋宗显然不在其列,他自少时就跟在伯崇左右,看的格外分明。


    而且伯崇所说,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不解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莺时这样是同伯崇说好了的,毕竟哪怕是师徒,也没有总在一起修炼的道理。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她是不是在疏远我?”伯崇问。


    可能是……


    但秋宗是断不敢如此说的,闻言作势思考了一下,小心着问,“尊者可是和姑娘发生了争执?”


    “无。”


    “或是因什么事惹了姑娘不悦?比如她问您要什么东西您没给?”


    “无。”顿了顿,伯崇又补充说,“莺时从未问我要过什么东西。”


    “她若要,没什么不能给的。”


    第77章 第 77 章 “胡闹。”他再次说道。……


    秋宗面上微笑不变, 看不出他心中的震动。


    他素来知道伯崇宠爱莺时,没想到竟能使他说出这句话来。


    什么都能给?


    若是性命呢?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秋宗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正想说开口, 忽然听伯崇又开口了:


    “若说不高兴,倒是有过一次。”伯崇忆起那日神皇寿宴之上的事情, 可不管怎么想,都只觉那的确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不至于会让莺时不高兴才是。


    如是想着,他徐徐和秋宗说了。


    秋宗安静听着,同伯崇一般, 都觉得这对话很正常,应当没什么,不至于让莺时生气才是。


    面对伯崇的时候, 他素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不敢撒谎,更不敢添油加醋,眼下不知,便也就如实说了不知。


    眼见着同他也商量不出什么, 伯崇便就让他退下了。秋宗立即请辞, 心下一松, 暗道庆幸。


    伯崇固然冷漠,但只要差事做得好,从不迁怒, 从这方面来说, 可以说他是个极好伺候的主子了。


    殿中再次安静下来,只留伯崇一人自顾自的烦扰,连入定也不能。


    另一边宫殿, 莺时懒洋洋趴在云台上,翠色蛇尾垂在床沿,漫不经心的一下一下的勾动晃悠。


    这会儿没在伯崇面前,她便也没再刻意保持面上的笑,小脸垮下来,闷闷不乐。


    伯崇没有情丝,不会喜欢人,也不会和她在一起。


    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莺时许久,但放弃的话她舍不得,若继续,莺时又不想白费力气。


    天生没有情丝的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七情六欲的。便是她再怎么坚持,再怎么想办法,也不会起作用,只会是白费力气。


    娲皇族至情至性,但自有骄傲,再如何喜欢,也不会死缠烂打,自甘下贱,惯来是君既无情我便休,宁肯心痛有人绝不会委曲求全。


    莺时自然也是如此。


    可她这般辗转思量,终究因为没有亲耳听到伯崇的拒绝而不能死心。


    想着,莺时蛇尾一甩,恼道,“好烦啊。”


    情之一字,明明那般甜蜜,只是见着便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可为什么又会让人这般烦恼呢。


    这般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莺时一咬牙。


    既然不甘心,那就去问问,求个答案。


    想着莺时就坐起身,但坐在那儿发了会儿呆,又躺了回去趴着。


    算了再等等吧,呜呜呜她有点舍不得伯崇,她好没出息,她肯定是最没出息的娲皇血裔了。


    而且,事情能不能成功,总要试过才知道。


    万一情丝能再生呢,谁也说不定啊。


    不试一试就放弃,莺时更不甘心。


    先祖在上,不要骂她。


    决定了,先努努力看能不能打动伯崇。唔,就截止到她进阶合体后期好了。这样万一伯崇把她赶下山,她也有自保之力。


    在回娲皇界前,莺时已经进阶合体中期了,想进阶后期,大约还要百年左右。


    这段时间,是莺时给自己最后的时间。


    左右伯崇现在还不知道她喜欢他,也没拒绝,所以,她这也不算死缠烂打……的吧?


    肯定不算!


    这样自顾自的,莺时总算打定了主意,趴在那儿玩了会儿自己漂亮的尾巴,手指一一划过细密漂亮的翠色鳞片,她闭上眼,睡着了。


    娲皇族得天独厚,便是不搬运灵气,灵气也会自发的往她身体内汇聚,对她来说,睡觉也是修炼。


    不过,认真修炼的时候,进度也会更快一点就是。


    自从来到伯崇身边,莺时总惦记着他,连好好睡一觉都不曾。这次她心神略有疲倦,有些累了,竟也想好好睡上一觉了。


    等她再次睁眼,十几年便就过去了。


    另一边,伯崇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但过上一段时间就不由清醒过来,几次之后,莺时都未曾看来找过他。


    生来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体会到失落的滋味。


    很不好受。


    几次之后,伯崇甚至有些担忧了,他小心翼翼探了神识过去,却见莺时睡得正香,趴在那里,尚有些稚气的小脸被挤的鼓起,很是可爱。


    “师父。”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般模样,分明没有半分芥蒂,一如从前。


    伯崇心下一软,又一松,想,他大抵是真的想多了。


    莺时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后先伸了个懒腰,本想找出膳食美美吃一顿,但抬眼看向伯崇所在的方向后,微的出神后笑了笑,站起身准备先去看看他。


    一觉睡醒,曾经的种种情绪都变得模糊淡薄了起来,只余下那个念头——


    再留一些年,好好看看伯崇,等合体后期就离开。


    这般起身下了云台,莺时才察觉到身上那微妙的不同,抬手拂过,一面水镜浮现,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有些怔忪。


    她长大了。


    若说原本是十五六岁,尚有些稚嫩,那现在便是十八九的模样,稚气退去,眉眼温和含笑,有着娲皇血裔惯来的圣洁端庄,但又不失她自身的清丽娇艳。


    难怪思想如此清明,原来是她长大了,并不只是睡了一觉的缘故。


    莺时恍然,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娲皇族的长大,从来不是身体,更多的是心智和神思。


    想来是因为她之前念头的愿意,思及此,莺时心中有些复杂,微的喟叹一声,面上才又覆盖起笑颜。


    年少不知愁滋味。


    如今,却知了。


    推开大门,莺时入内,抬眼笑着唤道,“师父。”


    “醒了。”伯崇睁眼。


    看到眼前的莺时,他眸光微顿。


    在伯崇的技艺里,莺时带着些稚气,总是满脸笑意开开心心,天真烂漫,可现在,她长大了,面容越发的美丽,笑却少了,甚至带着些轻愁。


    她在忧愁什么呢?


    伯崇忽然很想知道。


    “师父竟知道我在睡觉?”莺时微讶,眼波一动而后一笑,那愁意便淡了。


    “你许久不出来,我有些担心。”伯崇解释。


    蛇尾蜿蜒,一路上了玉阶,莺时在云台边沿坐下,转头看他。


    只是看着这张脸,她的心中就波澜起伏,难以自持,她甚至忍不住想,师父这样关切她,是不是说明,他对她也并不是无意的?


    可他没有情丝。


    莺时想,笑意就又淡了。


    “多谢师父关怀,我没事。”莺时收回眼,垂眸柔声,道,“我原本也总爱睡觉的,只是到师父身边,总想和师父待在一起,就没怎么睡了。”


    伯崇忽然感觉心中微微动了一下,似被羽毛拂过,让他忍不住的柔和了面色。


    “许久没睡,倒也想了,所以这次就忍不住睡了一觉。”


    “你无事就好。”伯崇只道。


    听他这样说,莺时忍不住又去看他,忍不住的又想笑。


    “有师父在,我怎么会有事。”她伸出手,却没再像从前那样去牵他的袖角,似不经意般,自然而然的落在伯崇搁在膝上的手背。


    “师父会保护我的。”她笑着对伯崇说。


    落在手背上的之间温凉柔软,轻轻柔柔,伯崇忍不住垂眸看去,只觉心间又被羽毛拂了一下。


    他莫名有些不自在,想要收回手,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便就挥散了那念头。


    “自然。”他对莺时说。


    莺时是他的徒儿,他自然会保护她,更不要说,那种一见莺时就油然生出的柔软欢喜。


    这种情绪对伯崇来说分外新奇,这种其他人生来就能感受到的情绪,他只有在看到莺时时才能体会到。


    他们一定是夙世的因缘。


    也不知,在那他不知道的一世里,他和莺时到底是什么关系。伯崇曾经想过好几次,但都猜不出来。


    莺时便就忍不住笑了,她微微俯身,腰肢柔软若柳条般,依偎靠在伯崇的膝上,收回自己的手,枕在伯崇的手上。


    “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她侧着脸,往上笑着看伯崇的眼。


    她的脸颊比手要更柔软,白皙如玉,透着淡淡的粉,一双水眸盈盈,含着笑意。


    胸口猛地跳动一下,他忽然觉得喉间生出了些渴意。


    这很奇怪。


    毕竟伯崇从结丹之后,就再没有饮食方便的需求了,餐风饮露,搬运灵气,就已经足够。


    “不要胡闹。”伯崇说,手一抬扶着莺时坐好。


    莺时眨了眨眼,佯做不解,“什么胡闹,我哪里胡闹了?”


    伯崇微的语塞,但还是很认真,“莫要做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怎么了?”莺时继续问,“我看那些人都是这样跟师父撒娇的啊?”


    是这样吗?伯崇有些不确定。


    他没注意过。


    不过,撒娇?


    “师父不喜欢我这样吗?”莺时不依,拉着他的手说。


    她心中含笑,就知道以伯崇的性格,不会注意别人家师徒是怎么相处的。


    “还好。”伯崇并没有不喜欢。


    莺时便就笑了。


    她在伯崇身边用过膳,而后又缠着他说了会儿话,这才开口告辞。


    还要走?


    刚才两人的相处一如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更亲昵一些,伯崇以为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以为能重新跟以前一样。


    伯崇抬眼看着莺时,想要问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毕竟,莺时表现的和从前无甚区别。


    就仿佛,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离开宫殿,莺时笑了笑,眼波流转间,又有些不确定的小小忐忑。


    都是小狐狸教给她的经验,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


    不管了,先试试吧。


    之后便一直如此,莺时把持着度,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越发亲昵。


    具体表现为,伯崇已经习惯被她握着手了。


    一转眼又是几十年过去。


    悬崖之边,莺时看着脚下太皓山无数年不变的风景,不由出神。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儿呆了两百多年了,比在老家待的时间都长。


    眼看着,她就要进阶合体后期了。


    “师父。”她拉了拉身边人的手。


    伯崇惯来是在殿中打坐,只是这次莺时说想到外面来看看,尝试一下换个地方修炼,如此好一通说,才总算拉了他来。


    莺时转头看他,连绵无尽的苍山前,宛若石玉雕刻而成的男人神色淡漠,一双眼却正在看着他,似无情,又似有情。


    到底如何,莺时也分辨不清了。


    “怎么?”迟迟未等到莺时主动开口,伯崇便就启声问。


    “我要进阶合体后阶了。”莺时一倒,枕在了伯崇的膝上,抬头看他笑着说。


    “你进展虽快,但并未冒进,积累雄厚,此次进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放宽心就是。”进阶是大事,伯崇以为莺时不安,便就安抚了一句。


    莺时忍不住就笑,可伯崇却发现,她的笑颜中,似有无奈和轻愁。


    师父啊师父,若你待我始终冷漠无情,与其他人无意,那我定早早就死了心,绝不期待奢望,如此辗转反侧。


    可你偏偏待我与众不同,体贴耐心,这让我如何放下。


    可再不能放下,也够了。


    莺时早早就给自己划下了期限,不想再沉溺此间。三千世界如此宽广,人生有无限可能,她不想将自己禁锢在感情之中,白白错过了许多精彩。


    “那就借师父吉言了。”愁绪只是一闪而逝,莺时笑着说,“等我突破后,有件事想和师父说哦。”


    她提前卖了个关子,免得到时候开口太过突然,惊到了伯崇。


    “好。”伯崇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莺时所属的事情与她这段时间的轻愁有关,他几乎想现在就开口问莺时——


    冲动一闪,他终究稳住了。


    莺时便就笑了,她枕在伯崇的膝上,就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


    突破,开始。


    伯崇手微动,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妥,想将她扶起,可见她已经开始修炼,只好作罢。


    微风起,吹得青丝微动,拂过他的指尖,略有些痒,他指尖微的颤了一下,在莫名的情绪促使下,抬手整理了莺时被风吹乱的发。


    做到一半,伯崇才回神自己在做什么,手微顿,终还是做完了要做的事情,而后慢慢放下手。


    闭上眼没再多看,他也开始修炼了。


    就像伯崇所说,莺时这次突破很顺利,随着精粹灵气疯狂涌入,她自然而然的就冲破了那层薄弱无比的屏障,灵气运转,开始吸收。


    这般又是一段时日,灵气的涌入才总算停下,她成功稳固了自身的修为和境界。


    莺时懒洋洋的睁开眼,入目就是伯崇关切的眸。


    “师父。”她下意识唤了一声,言语温软轻柔。


    “嗯。”伯崇应声。


    “我都忘了。”莺时才发现自己还枕在伯崇的腿上,半支起身,披散的发丝如水般滑落,她有些歉意的看向伯崇,说,“是我失态,师父,没影响到您吧?”


    她这次是真的没注意,当时的心绪,太过杂乱了。


    “无碍。”只是枕一段时日,能影响到什么。


    莺时便就一笑。


    她做好,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发,姿态倦怠而慵懒。实际上——


    想起一会儿要说的话,莺时心中有些紧张,早就想好的话如今到要说的时候,总觉得不合适,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师傅…”她轻声。


    “嗯?”


    莺时吸了口气,强撑起勇气,转身直视伯崇,说,“师父,您说不此生无意情爱,亦不想娶妻——”


    “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可有更改的余地。”


    “无。”伯崇说的笃定。


    连情爱都分辨不出来的人,说什么情爱,又何必娶妻?不过是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他更愿意和莺时在一起。


    莺时眼中难以抑制的流露出失望和忧伤。


    “师父,”她难过的看着他,“我喜欢你。”


    伯崇眸光一顿。


    “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想和你谈情说爱,更想与你结为道侣,相伴终生。”既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好说出口了,莺时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分明,情真意切。


    “可以吗,师父?”莺时期待的问。


    伯崇切切实实的失神了片刻。


    他没想到,莺时竟然会有这个想法。


    可他一个连情丝都没有的人,如何给她想要的一切。


    “不要胡闹。”伯崇定定的看着莺时,说。


    莺时眼中一酸,几乎要落泪了。


    “我没有胡闹,我就是喜欢师父。”她执着的说。


    伯崇满心复杂,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只一个念头分外清晰。


    娲皇族至情至性,一番投身情爱,便是至死不渝。可他一个连情丝都没有的人,如何给她幸福,如何让她开怀?


    “莺时。”伯崇声音低了些许,带着制止之意。


    莺时心下一痛,伯崇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这还是第一次,他就这么不喜她的心意吗?


    没再说话,她只是倔强而固执的看着伯崇。


    对上她的目光,伯崇试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心意,但那双总是含着笑的水眸却空前的坚定,最终他无奈的移开。


    “莺时,下山去吧。”他说。


    或许是一直在山上,只能看见他,才让莺时生出了这种念头。多出去走一走,见一见新的风景,认识一些新的人,说不得,她就会改了想法。


    心下有些难过,伯崇的想法却越发的坚定。


    “明日就去。”他说。


    眼睛一眨,莺时再也控制不住,眼睛酸涩的滚下了泪珠。


    “……好。”她沉默了一会儿,没再执着,应了下来。


    伯崇起身离开。


    莺时看着眼前的风景,坚持不转头去看他的身影,只是一个没忍住,眼角又滚落了一滴泪。


    泪水溅落,倏忽间,一片小草抽芽,借住娲皇族泪水之中的勃勃生机,开始飞快的生长,最后绵延出一小片绿意来。


    莺时低头看着,明明早就做好了决定,可等到这一刻,心中还是难受不已。


    悲伤,难过,失落,不甘。


    情之一字,实在是太过磨人了些。


    让人喜,又让人痛。


    莺时出神许久,但心中一个念头却越发的清晰。


    她不甘心。


    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偏偏就没有情丝,不知情爱。


    她是真的喜欢他,是那种一见钟情的,魂牵梦萦的喜欢。若这样放弃,莺时直觉,自己余生都会念念不忘,生出心魔也不一定。


    该怎么做?


    莺时开始回忆小狐狸曾经跟她说过的话,眼神一闪,热了脸颊。


    “那些道门修士,就是假正经,心里爱的不行,却还要念叨着人妖有别。这时候,你把他按倒睡上一觉就行。”


    眨了眨眼,莺时越是想,越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睡上一觉就好,能放到大乘修士的东西,她这里也是有的。


    莺时打定主意,开始翻找自己的随身空间,很快就有了目标。


    是夜,莺时推开门进殿。


    “师父。”她唤。


    伯崇有心不理会,但面对莺时,他从来都硬不下心肠,虽未开口,却还是睁开了眼,静静的看她要说什么。


    莺时飞快爬上九重玉阶,一如过往无数次那样在云台边坐下。


    “我明天就要走了,师父你没什么话要同为说吗?”她双眸水润,难过的看着伯崇。


    “出门在外,需小心行事。”伯崇顿了一下,便开始叮嘱起来。


    要莺时一个人出门,他根本放心不下,所以这一下午一直在做安排。


    “我命秋宗安排了护卫,但你也不能大意。须知护卫也不一定能护你周全,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


    莺时没想到他竟想了这么多,眼中不由浮现笑意,却又不由的有些忧伤。


    她安安静静的听伯崇说着,边不时应声。


    伯崇素来寡言,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这般一一道来,忽然,就发觉意识有些昏沉起来。


    “莺时!”他立即意识到什么,有些惊讶的道。


    莺时一笑,抬手拂过,又洒下一把药粉,触及肌肤就渗透进去。


    “这可是极品的天狐香,飞升强者所做,没想到师父你竟然能坚持这么久。”她解释说,又忍不住赞叹,“师父太厉害了。”


    “还是加上一把迷神花粉吧。”她补充。


    所谓飞升强者,是度过飞升雷劫,但未立刻离去,而是想方设法停留在下界的强者。这一份还是狐族给小狐狸护身用的,她分给了她一份。


    迷神花粉则是娲皇族前辈留下来的,同样出自渡劫期巅峰,给她护身的。


    这会儿两者齐上,莺时估摸着,怎么着也能拿下伯崇吧。


    如是想着,她凑近去看伯崇,却惊讶的发现,那双漆黑的墨眸中,竟还挣扎着些许清明。


    “…胡闹…”她听到伯崇说。


    “才不是胡闹,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会留下心魔的。”莺时嘟囔着反驳,她目光下滑,面颊发烫,最后鼓足勇气往伯崇口中塞了一颗有催情丹药,又硬着头皮,抖着手剥下了伯崇的衣服。


    按理说用了这种迷神的东西,应该说点什么引诱伯崇的心神,但莺时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做。


    这人意志坚定,多说多错,说了什么说不定还能让他发现破绽挣脱。


    就这样吧。


    接下来该怎么做来着?


    越慌越乱,越乱越急,越急越慌,莺时翠色的蛇尾缠住伯崇的腿,缓缓靠近了过去。


    “唔……”她忍不住咬唇闷哼。


    不怎么舒服,小狐狸明明说这种事做起来很舒服的,她是不是被骗了。


    莺时有些纠结的想,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药效已经全都起了作用,伯崇的神智被迷惑,直接的遵从最本能的欲望。


    他扣住了莺时的腰肢。


    莺时从未做过这种事,生疏之余,难免很慢。她自己不觉得,伯崇却被折腾的够呛,这会儿掌控的主动权,便是一阵疾风骤雨。


    “轻……轻点,慢点,唔。”莺时忍不住想要制止,可根本没用,只得呜呜咽咽的抽着气。


    不过这样一会儿,总算让她体会到了小狐狸所说的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是,是挺舒服的诶。


    莺时热着脸颊想。


    一番情热,莺时酸软了腰肢,浓郁的灵力精纯厚重,她下意识运转灵气炼化,眼见着自己的灵气就涨了一截。


    好快,难怪有人喜欢双修,她心想。


    实际上,寻常人双修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的。


    现在这样,概因两人都是第一次,元阴元阳加在一起,而伯崇的修为又比莺时高了一个大阶。这种情况下,比起双修,更像是莺时单方面的采补。


    莺时正想起身,专心炼化,却发现伯崇又开始了。


    “等,等等!”她惊讶的说,想要抽身,但根本动弹不了。只得被动的再一次卷入情潮。


    这般,又是一次,察觉到他的心神开始挣扎,似乎要清醒过来,莺时抬手捧着他的脸颊,眼含不舍,又下了一次药。


    成功让伯崇再次晕迷,她趁机脱身,先将伯崇收拾的整整齐齐,而后匆匆打理好自身,取出一枚破解传送符就溜了。


    担心伯崇醒来找她算账,莺时连娲皇界都不敢停留,直接选的等级最高的符,跑去了其它世界。


    殿内,伯崇没用多久就挣脱清醒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他神识散开,转瞬间扫过太皓山,甚至整个天剑宗。


    莺时不在。


    很明显,她干完坏事之后就跑了。


    “胡闹!”一个人跑出去,她知道有多危险吗?伯崇冷着脸闭上眼,随意应付了一遍被他神识惊动的通道,他开始寻找莺时的踪迹。


    别的法子都没反应,他直接勾动因果,就发现莺时已经去了其它世界。


    目前还算安全,没有危险。


    至此,伯崇才放下心,开始面对眼前的这一堆烂摊子。


    莺时临走前将一切都收拾过,殿内如旧,他也是。一切都正常的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伯崇清醒后之前的种种就都被他清楚的记起,种种细节接皆纤毫毕现,让他想忘记都不能。


    他记得莺时嘟囔的低语,记得她的轻哼,记得她嫣红的脸,慌张含羞的眼——


    伯崇忽的睁开眼,不想再细想下去。


    “胡闹。”他再次说道。


    莺时太胡闹了,竟这般乱来。


    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责,而是之后该怎么做。


    伯崇试图思量,但枯坐许久,根本什么都没想出来,只好作罢。


    还是……先看看莺时那里怎么样吧。


    她一个人在外面,伯崇实在不放心。


    另一边,乾坤界。


    莺时落地就是在传送阵,出去后是一个热闹的城池,稍加打听,她就知道了这一界的名字。


    发现来了这里,莺时一开始还有些惊讶,觉得太巧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世界意志惯来宠爱她,发现她要离开,自然是把她往最安全的地方送去。三千世界,自然是有一个大乘欠她人情是的乾坤界最安全。


    若她没料错,只怕那位岳嵘大乘,就在这附近。


    第78章 第 78 章 “莺时,不要生我的气。……


    果不其然, 莺时入城之后,连刻意打听都未曾,就从路人的对话中听出, 这座城附近有一秘境开启,乾坤界中诸大宗门, 以乾坤门为首,正在带门下弟子探索秘境。


    而乾坤门的带队之人, 正是岳嵘。


    莺时用先辈留给她的一件可以伪装外表的仙器,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类,她的蛇尾依然在, 在在看到她的人眼中,却是看不到的。


    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除非是渡劫修士, 还要是修炼了特殊瞳术或其它破幻法门的人。


    租了一个洞府将自己安顿下来, 莺时懒洋洋的躺下,提不起丝毫精神,自顾自的出神。


    想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伯崇现在肯定在生她的气——


    不过可能也不会。


    他不懂七情六欲, 又岂会生气呢?


    莺时越想越是沮丧, 趴在那里闷闷不乐。


    原本做好了打算在外面多走走多看看, 可这会儿,她那里都不想去,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


    这一待就是好些时日。


    莺时或是睡觉, 或是发呆, 就那样躺在哪儿,什么也不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直到城中忽然热闹起来。


    这份热闹指的不是人, 而是灵气,原本平和温顺的灵气忽然浓郁,并且开始躁动。


    莺时对这些动静最是敏感,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是秘境要开了,她很熟悉这种波动。


    至此,莺时才总算提起了一些兴致。


    她还是很喜欢探访秘境的,也不知道这个秘境里面是什么样,都有什么稀罕东西。


    想着她总算振作起精神,也不继续躺着了,起身去外面街上转悠。


    果然,这会儿城中人也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明白过来,正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通常秘境将开的波动会维持一些时日,因着每个秘境的不同,时间也不定。


    可能下一刻就会开,也可能会持续十天半个月。


    之前诸大宗门接应的人都在城中等着,这会儿发现动静,一一动身,往秘境外而去。遥遥望去,无数飞船腾空,样式大小不一,铺天盖日,声势浩大。


    莺时要了一个能看见那里的雅室,静静的看着。


    几天之后,灵气再次翻滚,秘境开启。


    无数人在大乘修士的带领下从秘境出来,分别落在各自的船上。


    没急着离开,飞船腾空停在那里,应当是给各自大乘恢复的时间。


    莺时目光划过,便就看向那秘境,只是眨眼的时间,之前显现的秘境出口已经消失不见,唯有留下的些许波动,昭示着这里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她懒散的趴下,叹了口气。


    还是没意思。


    也不知道伯崇现在在做什么?


    伯崇正在往莺时所在之处赶去。


    他想的很简单,也很直接。


    想不通的情绪他便没有在想,不放心莺时他就去找他。


    等见着人,确定了她的安危,再说之后的事情。


    只和宗主以及秋宗说了一句,伯崇没带人,轻装简行自己动身。


    偌大的飞船在空间通道之中平稳前行,船头甲板之上,伯崇静静盘坐。他要安抚随时可能会生乱的空间,及时调整方位,往因果线中莺时所在的方向赶去。


    随着时间推移,越发的接近。


    忽的,前方通道之中,空间剧烈的震荡起来。


    有人在空间通道之中战斗。


    是两个大乘期,一男一女,正在殊死搏斗。


    伯崇立即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他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是稍等片刻还是绕路,最后决定选择前者。


    空间无形无相,看不见摸不到,素来是最复杂的力量,往往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一条通道是他察觉到的,最稳定也最快的通道,若是换了别的,说不定要如何绕路,届时费心费力,说不得还不如现在。


    最重要的是,他能察觉到,那对战的两个大乘里,女子的气息正在逐渐衰弱,距离分出胜负不远了。


    与此同时,前面两人也都察觉到了伯崇的气息。


    男子面色微沉,女子则是一喜。


    “还请这位道友相助,我是望月楼修士白梨,这个要杀我的人是我的道侣,为了不泄露秘密,他绝不会放过你。若道友祝我,我定有重谢。”女子,也就是白梨立即神识传信过去。


    男人脸上阴沉只是一闪而逝,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反驳道,“道友莫要听信她胡言,我绝无此意。”


    “我们道侣间感情破裂,才会如此,我可以发誓,绝不会迁怒旁人。”


    伯崇素来不会理会旁人的事情,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听说两人是道侣,心下却不由微的一动。


    为何要结为道侣,是因为喜爱之情吗?喜爱,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些他往常不在意,连想也不想,更不会关注的事情,现在的伯崇却很想知道。


    所以他插手了。


    抬手间太皓剑出,一剑落下,白梨两人神魂皆惊,下意识避开那一剑。


    这一剑,无甚威势,也不凌厉,更不霸道,缓缓而来,却让人有种天地浩大,自身只是其中一粒尘埃,即将要被岁月磨灭的感觉。


    只是稍稍触及,就让她们心惊胆战,几乎以为自己要就此消逝。


    好厉害的剑道,好厉害的大乘。


    “太上忘情,太皓剑尊。”那男子脸色极其难看。


    三千世界,大乘无数,寻常大乘名声只能在本界流传,可这绝不包括伯崇。


    他自踏上修炼一途,便是一路碾压而来,同境界内,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曾经,所有人都以为他走的是无情剑道,谁知却是太上忘情。


    这可是无上大道,与空间时间,因果轮回等并立的大道,寻常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触碰到。


    离得远了暂且不知,与娲皇界接近的这些大世界,谁人不知太皓剑尊这个名号。


    种种心思只是刹那间,男人便已经当机立断的离去。


    眼见着男人溜的飞快,白梨心下略有遗憾,若是可以,她自然想将这个畜生留在这里。


    只是眼下如此,都是借住的伯崇之势,她总不好平白使唤对方帮她杀人。罢了,还会之后再寻机会吧。


    “多谢道友。”若说男人是惊,那白梨就是喜了,她当时只是无计可施下的挣扎罢了,根本没报多少期望伯崇能插手。


    能一路修炼走到大乘境界的,任是再软的心肠,也早已学会了权衡利弊,冷漠警惕。可谁知竟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话罢,见伯崇没反驳,白梨心下一定,向飞船飞去。


    伯崇睁眼,静静的看着她。


    “你说要报答。”他先道。


    白梨心中微紧,面上点头,笑道,“救命之恩,自当厚报。不知太皓剑尊可有什么想让我做的?”


    望月楼消息灵通,她自然知道关于这位的事情,通天皇朝神皇子,天剑宗剑尊,虽然他师傅已经飞升,可他和宗主可是亲师兄弟。


    这样的身份来历,一般的东西是不会缺的,若万一有缺,白梨也不认为是靠自己就能弄到的。因此,在听出伯崇有所要求的时候,她立即就添了小心。


    “情,是什么感觉?”


    既然已经说好,伯崇就直接问了起来。


    白梨一怔,她刚刚都想好了若是伯崇提出困难的要求该怎么说,或者说要求助谁,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恩情给报了。


    可没想到,眼前这位太皓剑尊要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问她感情?


    不会是听说她们道侣闹掰了,对方才决定帮她的吧?


    虽然这个感觉不靠谱,但白梨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一时间竟有些好笑。


    “情……”不过不管为什么,只是这样的话,倒也简单了,不敢敷衍,白梨认真的想了起来。


    “情就是,看见对方就开心。”


    他看到莺时的确会开心。


    “看不见了会想念。”


    想念?


    是什么?


    “什么是想念。”伯崇听人说过,但那时的他不在意,所以,他现在想好好听听。


    白梨一笑,道,“想念就是心里和脑子里,总在想着她,念着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伯崇垂眸。


    他现在就很想知道莺时如何。


    这……就是想念吗?


    看他似是不准备继续问下去,白梨接着说,“总想和对方呆在一起,想要更亲密的接触,牵手,拥抱,亲吻。”


    指尖微动,伯崇有些失神。


    发现白梨没再说下去,他抬眼,“然后?”


    “还有,”白梨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了,感情嘛,来回就是那些事,但是伯崇还要问,她也就认真的想了起来。


    “想,长长久久,一直一直和对方在一起,至死不渝,甚至期望下辈子再续前缘。只是想起对方,就觉得开心快活。对方高兴了,自己就也忍不住高兴,对方难过了,自己就也会难过,喜怒都被对方牵绊,难以自控。”


    “还有更多,只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就这些了。不知能否帮到剑尊。”白梨一口气说完,而后看着莺时说。


    情之一字,复杂无比,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


    伯崇听得认真,然后发现……


    这些,他都有。


    他都有。


    他想和莺时一直在一起,下辈子若能在一起也极好,只是想起莺时就开心,莺时开心,他就也开心,她难过,她也难过。


    喜怒,都为莺时所牵绊。


    这就是情?


    原来,这就是情。


    这个念头浮现,霎时,曾经困扰伯崇的种种疑惑烦扰都随之通达,他顿生恍然大悟之感,连丝毫迟疑都没有,直接就坚定了信念。


    原来,他也是喜欢莺时的。


    伯崇一直没说话,白梨看去,却惊得呼吸一滞。


    眼前的男人面容俊美冷漠,面无表情,可她总觉得,他很难过。


    “多谢阁下,你可以走了。”伯崇开口送客。


    白梨没有纠缠,再次谢过,而后干脆利落的离开。


    飞船之上只剩自己,伯崇驱使飞船继续往莺时所在赶去,自己却开始失神。


    若那就是情。


    那他何必拒绝莺时,何必要让她下山,何必……


    何必,那般伤莺时的心。


    她当时一定很难过。


    她会不会生他的气,会不会怨他,会不会不想再见他?


    伯崇生性冷漠,不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事,但这不代表他不细心,不聪明。他只是不想,而不是不会。


    便像现在,他越想越多,也越深,就越是不安。


    他似乎做了一件错事-


    莺时在酒楼待着打发时间,什么也不干,就躺在那儿听外面来往行人的动静。


    听他们说笑,嬉闹,说一些和自己有关的,和别人有关的各种消息。


    这般一待就是许久,然后就受到消息,城中的望月楼三日后会举行拍卖会。


    她这才又生出了一些兴致。


    想也知道,这次秘境探险,一定有好些人从里面带了好东西出来,望月楼名声极大,信誉又好,好些人都愿意找她们家,于是便有了这一遭热闹。


    没再继续待着,莺时先去想办法弄了张请柬,然后又随意逛了逛,看看景致,看看歌舞,看看对战等等打发时间。


    拍卖会如期到来。


    人的确要多出去走走,这几天看了不少,莺时的心情也开阔轻松了许多,虽然还是懒洋洋的,但脸上多少有了笑,没再闷闷不乐怏怏的了。


    合体期虽然不算高手,但也不容小觑,她定了一个雅室,只是没有之前和伯崇在一起时那样好的位置罢了。


    但这对莺时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她趴在窗台,看着下面逐渐喧哗热闹起来的拍卖场地。


    炼虚及以下的修为大多坐在大厅,而拍品都是从低到高,所以一开始是低阶修士的主场。


    法宝,武器,丹药,奇珍,一样样过去。


    而后拍品的等级越来越高,合体,大乘,这次没喜欢的东西,莺时就也没怎么出手,就在那儿看热闹。


    到后来,她还听到了岳嵘的声音。


    历经好些时日,拍卖会结束,众人散去。


    莺时慢悠悠的顺着人流离去。


    “咦?”楼上,岳嵘带着晚辈下来,一个侧目,瞧见那个人影,不由轻咦一声。


    他感觉有些熟悉。


    神识扫过,并不认识。


    莺时似有察觉,回头看了一眼。


    别的都可以伪装,但一个人的眼睛和目光,却是无法轻易变换的。尤其,她还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所以,在对上这双干净清澈,柔和含笑的眼后,他立即就认出了对方。


    这么多年来,岳嵘只在莺时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再加上直觉而来的熟悉感。


    “莺时姑娘?”他试着唤道。


    岳嵘的话语虽然迟疑,但更多的是笃定,莺时眼中不由的就浮现了些许惊讶,笑道,“岳前辈,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明明有伪装的仙器在。


    “只是觉得熟悉。”她这一句算是承认了,岳嵘精神一震,走进笑问,“莺时姑娘何时来的乾坤界,我该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莺时轻笑,“机缘巧合,我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乾坤界。”


    “巧合?莺时姑娘是自己来的?”岳嵘立即就察出了重点。


    “不错,遇到点事,我用了张跨界传送符,结果就来了这里。”莺时稍稍含混的道。


    岳嵘立即关切的问,“莺时姑娘可还好?可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


    “看来老天爷也想着让我报恩,本来说是处理了宗门的事情便去寻姑娘的,没想到竟这样巧。接下来的时间,便容我为姑娘护道吧。”岳嵘心下一松,而后笑道。


    “姑娘可莫要拒绝,这般大恩,若不回报,只怕我道心有损。”担心莺时还要拒绝,岳嵘又说。


    莺时口边的话一顿,他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好再拒绝下去,顿了顿,便有些迟疑的说,“那就劳烦岳前辈了,只是千年大可不必,便就我在乾坤界这段时日吧。”


    “接下来,就劳烦前辈了。”


    说来,不过是相让一件碧玉兰花罢了,着实算不得什么大恩情的。


    “那便百年吧。不然姑娘过些时日就离开了,这可不好。”岳嵘也退了一步。


    “好吧。”


    岳嵘心下一定,笑道,“我虽不是令师那样的高手,但姑娘放心,我定然会竭尽全力护佑你左右。”


    闻言,莺时笑意微淡,不由的有些难过和悲伤,但只是转瞬,便就笑道,“前辈可莫要这样说,之前,是我不懂事。”


    岳嵘一顿,立即就有了些歉意。


    “姑娘莫要多想,我只是说笑罢了,看来,我并不适合这般说笑。”


    莺时便就一笑。


    既然说好了,岳嵘便邀请莺时前往他落脚的洞府,莺时拒绝,他也不强求,问了地址,便道将晚辈送回去就去寻莺时。


    这般说定,两人分开。


    刚刚说话时,岳嵘设下了结界,一众晚辈们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不由有些好奇,但也不敢打听,便就偷偷的互相对视一眼。


    那女子是谁啊,自家师叔,师叔祖怎么这样亲切?


    岳嵘说到做到,安顿好宗门晚辈,又跟长辈说了一声,就去寻了莺时。


    他如此坚持,莺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待岳嵘问起她接下来的打算,她思考了一下,问他乾坤界都有那些有意思的地方。


    岳嵘是从低阶修士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在这乾坤界生活了数千年,当即就说出好些地方,莺时想着,选了一处。


    “就去这里吧,左右无事,多看看风景也是极好的。”她道。


    于是,两人便动身往那边去了。


    大世界出行,走的自然是传送阵,一路不急不缓的走着,互相也渐渐熟悉起来。


    终于抵达目的地,地心城。


    这座城池位于地底,穷尽大自然的神奇,有的地方穹顶之上布满奇异的小草,花朵一旦绽放,就会发出蓝紫色的光芒,星星点点如星空一般。


    又有的地方,竟接壤着海水,被人以大法力用阵法结界隔绝在外,可以看到海底各种奇幻的生物,亦有种种神奇的植物。


    莺时见过许多景致,但这样的奇景也还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在听岳嵘说完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这里。


    一处传送阵,入目就是穹顶之上闪烁的紫色星光。


    虽然早就有所了解,可等到真的看到这一幕,莺时还是不由出神,面露惊叹。但忽的,她下意识转身,往身后看去。


    “怎么了?”岳嵘立即认真起来,警惕的问道。


    莺时摇头,神色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只是刚刚,灵觉忽然有所触动。”她疑惑的说。


    岳嵘面容俊朗,稳重温和,只要和他相处一段时日,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极其可靠的人。


    从看到莺时后,他一直都在认真的尽自己的诺言,但凡和莺时有关的事情,俱都尽心竭力,分毫不曾疏忽。


    这会儿听莺时言说,不免有些担忧。


    “灵觉触动,定是有事,接下来小心一些就是。放心,我在。”他冲莺时笑了笑。


    莺时笑笑,说,“我不担心。”


    她的确是不担心的,可莫名的总有些牵挂。


    到底是怎么回事?


    莺时很喜欢地心城,特意选了一个高楼,推开窗就能看到满是蓝紫色星子的穹顶。


    有些星子还在闪烁,那是这片花草伴生的小虫儿们,正勤勤恳恳的扇动着翅膀,传播花粉,处理害虫,尽心竭力的帮助花草生长的更好。


    莺时趴在窗边,一次能看好久。


    “莺时,用膳了。”


    岳嵘轻轻扣了扣门,温声说。


    这一路行来,他能察觉到莺时情绪上的低落,也曾试着问过,只是她不愿意说。


    想起之前她高高兴兴,天真烂漫的样子,岳嵘不免越发的挂念关切。


    “好。”莺时应声,起身开门出去。


    “今天想吃什么?”岳嵘问。


    莺时想了想,说,“不知道,先去看看吧。”


    地心城哪里都好,只有一点,莺时不太能接受这里的某些食物。


    第一天刚来的时候她点了些肉菜,后来才知道,那是虫子的肉。她对膳食的口味不挑,只要好吃都行,但头脑内脏亦或者虫子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却是不爱吃的。


    好在,地心城因为景致的原因,来客很多,极其繁华,倒也不缺正常吃食。


    这般想着,莺时很是认真的挑选了一番。


    岳嵘笑看女孩儿的纠结,耐心等候。


    他过往无数年一心修炼,便是偶尔出门历练,也总是格外小心,很少有这样无忧无虑放松的时刻。


    更不要说,娲皇族生来的亲和力让人只是和她呆在一起,就不由的身心放松,神清气爽。


    莺时挑来选去,终于定好了菜,开始耐心的等待起来。


    只是忍不住的,她又往周围看了眼。


    那种被触动的感觉越发明显,让莺时想忽视都不能。


    忽然,她看向门口,与此同时,门被扣响,她下意识用神识一扫,立即怔住。


    岳嵘随之看去,神色一动。


    “师父?”他听到莺时喃喃了一声,正想着她肯定很高兴,结果就见相比喜,莺时面上更多的是惊。


    莺时倏地站起身,有些无措。


    她没想到伯崇竟然会这么快就找到她,按照她的预计,她会在外面玩很久,久到足够这件事淡化,然后再好好想之后该怎么做。


    可伯崇忽然就这么来了。


    师父会怎么做?骂她?罚她?不不不他没有情丝,感受不到七情六欲,自然也不会愤怒,那就是,不想见到她?


    是要恩断义绝吗?


    “莺时,开门。”伯崇说。


    莺时正想将门打开,忽然顿住。


    她有点不敢见伯崇。


    伯崇等了等,眼前的结界纹丝不动,那道熟悉的神识分明近在眼前,却也毫无反应。


    莺时不想理他?


    果然生气了。


    莺时很想再次逃走,但理智阻止了她。


    逃跑有一次就够了,继续逃,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伯崇就算生气,也不会伤她性命的。


    深吸一口气,莺时就想打开结界,可就在这时,她看到站在门前的伯崇抬眼,认真的说,“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


    “莺时,不要生我的气。”


    莺时整个人都懵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包括眼前这一幕。


    伯崇是谁,是她的师父,是冷漠无情,断情绝欲的太皓剑尊。


    他体会不到七情六欲,不懂感情,高高在上如亘古不变的世界意志般,在知道她的心意后,第一个反应是让她下山离开。


    可现在,他在向她认错?


    莺时恍恍惚惚的掐了自己一下,顿时抽了口气。


    疼!


    第79章 完结章 结道大典


    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


    “莺时?怎么了?”岳嵘一直在旁观, 本以为试图终于见面,定然不胜欢喜,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画面, 便就关切的问道。


    莺时下意识摇头。


    “没事。”她说。


    听到岳嵘的声音,莺时终于定心回神, 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打开了雅室的门。


    “岳前辈, 我有些话要与师父说,劳烦您先走一步。”她道。


    震惊过后,伯崇的反应让莺时意识到某个堪称不可思议的可能, 她顾不上别的,只想和伯崇好好说说这件事。


    岳嵘来回看了眼,有些好奇这师徒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没有多问, 只叮嘱说他去隔壁,有事叫他,然后就走了。


    门外,伯崇察觉到结界消失, 抬步进去。


    看见岳嵘后, 他目光微动。无人知道, 他在知道莺时所在之处是乾坤界,还和岳嵘走到一起后,心中竟下意识浮现了些许忐忑。


    理智告诉伯崇, 两人之间绝无其他, 但心中还是不由浮现了杂念。


    感情,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东西。


    岳嵘出去后,结界关闭。


    “师父, ”莺时率先开口,带着希冀,却又忐忑,定定看着伯崇,问,“你为什么那么说?”


    “我想让你原谅我。”伯崇如实道。


    莺时心口一震。


    “我没有怪过师父。”她说,本就是她一厢情愿的强求,伯崇没做错过什么。


    伯崇进来后,莺时没叫他坐,连她自己都忘了要坐,两人一直相对而立。


    “可我做错了事。”说着话,伯崇走向莺时。


    “做错了什么事?”伯崇比莺时高出许多,随着他的靠近,莺时不得不抬起头,茫然又潜藏激动的问。


    “我没发现自己的心意。这是我最大的错。”伯崇走到莺时面前。


    不等莺时接着问下去,伯崇注视着她,说了来路遇到白梨的种种,随着他的话语,莺时神情不住震动,期待夹杂着忐忑,看着他根本挪不开眼。


    “可你的情丝…”莺时喃喃。


    “我检查过,我依旧没有情丝。”伯崇说,莺时眼中不由的就有了失落,就听他继续说,“但我的感觉不会作假。”


    “莺时,我想一直与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莺时几乎全身都颤栗起来。


    无法说明她此刻的震动和欢喜,她渴盼许久的,念念不忘的,就这样突如其来,没有一点防备的落在了她面前。


    伯崇说,想与她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真像做梦一样。


    但巨大的欢喜随之而来的,是不安。


    这会不会是伯崇的错觉?


    “可,师父,会不会弄错了。”莺时喃喃,她可以接受得不到,但她接受不了得到又失去,看着伯崇的眼不由的有些哀愁,说,“您可能只是习惯和我在一起了而已,所谓的一辈子,只是您的错觉罢了。”


    “便是没有我,也没关系的。”她说。


    “不。”伯崇断然反驳,“没有你,我一刻都不想再在太皓山待下去。”


    莺时怔住,眼底渐亮。


    是了,师父竟然下了太皓山,只为来找她。


    “我担心你,怕你受伤,怕你被人伤害,知道你离开后,我立即就动身来找你了。”


    “还好你没事。”伯崇说。


    因为感受不到七情六欲的关系,伯崇说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冷漠直接,心中如何做想,便如何说。


    不会婉转,更无矫饰,从无欺瞒,所说所做,接出自本心。


    正因如此,才显得他这句话的情意之真切诚恳。


    莺时心中巨震。


    她看着眼前人,眸中波光潋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莺时,你愿意原谅我吗?”伯崇始终惦记着自己来时的目的,直接问道。


    莺时眨眼,忍不住就笑了。


    “原来师父是个笨蛋。”她轻声。


    若不是笨蛋,怎么会问出这句话呢。


    她现在分明感动的要死,再说几句感人的话说不得她就要投怀送抱了,结果……


    不想承认这句话,也不想反驳,伯崇静静的看着她。


    “莺时,”他唤,等着莺时的回答。


    “原谅我,可好。”


    莺时想说不好,想说她之前真的很伤心,很难过,可怎么办,只是听着伯崇述说的情意,她就忍不住的开心起来,想要笑,想要扑进他的怀抱,再也不分开。


    先祖在上,我好没出息。


    但是,伯崇是不会骗她的,所以没出息,也没关系的,对吧?


    莺时动身,扑进了伯崇的怀抱。


    伯崇微怔,下意识抬手,轻轻环住莺时的腰背,接住了这个拥抱。


    “师父,抱紧我,再紧一点。”莺时轻声,伯崇便就收紧了手。


    松松的拥抱变得紧密,莺时忍不住喟叹,心中终觉满足。


    至此,她才感觉到,一切都是真实的,师父说喜欢她是真的,要和她在一起是真的,这个怀抱,也是真的。


    “师父,我之前真的很难过,你要好好补偿我。”莺时牢牢环住伯崇的腰,贴在他的胸口,听耳畔一声一声略有些急的心跳,很是高兴,却又忍不住有些委屈的说。


    “好。”伯崇认真,“我不懂,但,都听你的。”


    伯崇很有自知之明,过往只是不在意,眼下上了心,就多思多虑起来。


    “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说给我,我一定为你做到。莺时,我很多事都不懂,也想不到,你不要嫌我。”


    莺时听了忍不住就想笑,笑他怪有自知之明的,但又感动,感动他明明感受不到,却愿意为了她来费心思想办法,感动这个没有情丝的人,为了她努力的去学习何为情。


    这种感情,世所罕见,只此一例。


    比起有情之人的情,毫无疑问的要更加珍贵。


    “我不会嫌师父的,只是我大概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师父会不会嫌我烦?”莺时说着,抬头去看伯崇的脸。


    “永远不会。”伯崇说的笃定。


    “只要是莺时,什么都好。”他认真极了。


    莺时霎时笑靥如花,又低头埋进了伯崇的怀里,紧了紧拥抱,忍不住蹭了蹭。


    许久不见——


    好吧其实没多久,但对两人来说,这短短的时日,堪称度日如年。


    两人拥抱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傻傻的连坐都忘了。


    还是莺时不满足于这样的亲昵,拉着伯崇坐下,然后坐在了他怀里,继续抱着他。


    她好想好想好想师父,眼下终于如愿,她一刻都不想分开,只想就这么一直一直黏在一起,只到地老天荒。


    伯崇全都依着莺时,只是这样的亲昵,不由就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一夜,心尖有些痒,他莫名的有些不自在,嘴角却微的上扬。


    莺时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依从自己心里的想法黏着伯崇,委屈又娇气的和他说起这段时间离开他身边的种种。


    她没受什么罪,有吃有喝有玩。


    可没有伯崇,而且分开之前两人还闹得不开心。


    面对别人的时候,莺时还能忍得住,眼下见到了伯崇,她就忍不住了,只觉处处都委屈。


    曾几何时,她从不知自己竟如此娇气。


    伯崇静静的听着,有些笨拙的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口中亦笨拙的安慰。


    “是我不好。”心中酸涩,品味着这种似乎叫做心疼的滋味,他低语。


    “不怪你啦。”莺时轻声。


    委屈归委屈,这是本心克制不住的感情,但莺时的确不怪伯崇,他体会不到感情,拒绝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且也没作别的,只是让她下山,还安排了秋宗来保护她。


    更何况,在她离开后,他很快就追了出来,还特意问了别人,认清了自己的本心——


    若非他本就有意,又岂会如此轻易就听进去了旁人的话。


    说到底,伯崇也一直在努力,努力的对抗天生就少了情丝的自己。


    他这个样子,莺时又能说得出什么呢。


    说到底,不过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罢了。


    这般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莺时总想黏着伯崇的意图才总算满足了些,两人起身离开这酒楼。


    虽然酒楼的房间外都有结界,无人打扰,但对修士的灵觉来说,还是能感受到左右的动静。比起这里,莺时更想在安静的洞府,只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


    刚一出去,岳嵘就从隔壁出来,瞧见正抱着伯崇胳膊的莺时两人,他微的一怔,意识到什么。


    “前辈,接下来我要和师父在一起,应当不需要您跟着了,您自便吧。”莺时笑盈盈的说。


    相处几个月,总算又在莺时的脸上看到了快活的笑意,岳嵘立即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惊讶又好奇。


    他虽执着于报恩这件事,但也不会不识相到在此时说不该说的话,便就笑着说好。


    莺时一笑,隐约有些感激,对他点了点头,挽着伯崇离去。


    “竟是如此。”


    岳嵘随之离开,待到只自己的时候,才忍不住感慨一句。


    没想到,这师徒二人竟有这个缘分。


    回了洞府,莺时就开开心心的把伯崇扑倒在床上。


    伯崇喉间一紧,身体微绷,但预想到的那些并没有发生,莺时只是靠在他的怀里,蛇尾缠着他的腿,开开心心的说着话。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轻,最后睡着了。


    伯崇垂眸看她,见她靠在自己怀中,睡颜乖巧,很是香甜。


    是这段时间没睡好吗?


    他想,心中再次浮现那种名为心疼的情绪来。


    莺时这一睡,就是好久。


    心爱的人就在身边,熟悉的神魂波动,熟悉的气息,宽阔温暖的怀抱,一切都让她感觉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全,睡梦中都不由的勾起嘴角微笑。


    待到一觉终于睡醒,在伯崇的怀抱中醒来,莺时本就雀跃的情绪立即更加快活,忍不住就上前亲了他一下。


    “师父,我好开心啊。”她欢喜的说。


    伯崇顿了顿,靠近莺时,同样在她唇上亲了亲。


    对上莺时下意识睁大的眼,他勾了勾嘴角,说,“我也很开心。”


    莺时眨了眨眼,眼睛亮起,忍不住笑起来,又凑过去连亲了好几下。


    “真好啊。”等停下,她说。


    伯崇抱着她,过去吻住她的唇。


    不是那种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的啄吻,而是唇舌交缠,舔舐啃咬,缠绵至极的吻。


    莺时呼吸都乱了,她先是僵,然后试着回应,最后无力招架,只能迷迷糊糊的随着伯崇动作。


    好一会儿,伯崇才退开。


    莺时一双眼眸笼着水润的雾气,朦朦胧胧,含情脉脉。


    就那样看着伯崇,一时回不过神。


    伯崇看的心间微动,伸手轻轻抚摸莺时的脸颊。


    莺时下意识侧脸,贴在他掌心,微微蹭着。


    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又往伯崇的怀里挤去,先是高兴,而后又有些疑惑来。


    “师父你怎么会这么亲啊?”她心里惦记,索性直接问道。


    伯崇素来不关心这些,按理说不应当会的才是。


    “我看过修功法。”伯崇说,他奇遇不少,难免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双修功法。


    在他眼中没什么高低之分,即便是双修功法,他也仔细研究过。


    莺时恍然,不由的就想起那一夜来。


    说来,虽然中了迷神之药,但如何做,其实还看各人。难怪当时师父他那么……


    如此想着,莺时不免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翠色蛇尾不自觉的微动,缠住伯崇的小腿开始摩挲。


    “师傅,我们来双修吧。”莺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兴致勃勃。


    伯崇心尖一跳,没有拒绝。


    也,不想拒绝。


    相比上次,这次两人都是清醒的状态,不管是呼吸还是对视,亦或是缠绵的吻和怀抱,都让这场欢爱越发的旖旎激烈。


    灵气流转,神魂交缠,这才是真正的双修。


    莺时的修为缓慢但平稳的上涨,等到终于结束,她已经是合体后期巅峰。


    只待机缘到,就能突破至大乘。


    待到总算停下,莺时满身慵懒的伏在伯崇怀中,俨然不知过去了多久。


    “师父,我们回太皓山吧。”她说。


    莺时虽然叫嚷着要四处走走,多看看风景,其实她并没那么好动,比起在外奔波,更想念在太皓山上的日子。


    整日和伯崇在一起,偶尔出去转转,想回去了,不用多久随时都能回去。


    “好。”伯崇应下,又道,“带回去便让人筹备双修大典,莺时,你还愿意同我成婚吗?”


    “愿意。”


    她当然愿意的。


    莺时心下震动,过去吻他,伯崇捉住这个吻,缠绵不放。


    没急着走,莺时将这地心城其它的景致都看过,两人这才动身返回娲皇界。


    临行前,岳嵘找到两人,给莺时送了一些乾坤界独有的灵果,而后笑道以后有事,随时找他,他定然竭尽所能相助。


    莺时已经了解了这人有恩必报的执着,没说别的,只笑着道好。


    几个月后,伯崇带着莺时返回太皓山。


    落座第一件事,是召来秋宗,让他准备他与莺时的结道大典。


    秋宗惊得下意识抬眼,就见云台之上,莺时正躺在自家尊者的膝上,翠色蛇尾挂在云台边沿,一派惬意悠然。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曾经的疑惑瞬间恍然。


    “是。”迅速回神,秋宗强忍激动应下。


    不管如何,伯崇愿意成婚都是好事,更何况这人还是莺时。


    相处这么多年,对莺时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因此也越发的高兴。


    尊者素来冷漠,只有在面对莺时时才有点人气,两人能在一起,对尊者是好事。


    一声令下,太皓山上下都忙活起来。


    准备大典不难,主要是送往各方的请柬,这需要伯崇亲自准备。


    听他说过,伯崇很快就准备好,由太皓山的人往各方送去。


    一时间,各方震动。


    娲皇界不说,通天皇朝中,神皇收到消息后的大笑竟传到了殿外,可见他的欣喜。


    待他冷静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近身的禁卫统领前往娲皇界,要伯崇回通天神朝办结道大典。


    他亲生子的结道大典,自然要有他这个父亲的见证,怎么能在别的宗门举办,就算是他的师门也不行。


    伯崇收到消息后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父亲说的对,便就决定,举办两场。


    宗门一场,神朝一场。


    眼下请柬已经发出去,再更改主意不太好。


    通天神皇收到回信,虽然不满,但也勉强认同,立即就吩咐下去,隆重准备。


    那莺时他刚开始看到就觉得自家儿子对她不一般,只怕两人有夙缘,眼下果然如此。好啊,好。


    只是不知,伯崇和那莺时,到底是何来历。


    神皇想着,终究是好奇。


    天剑宗。


    宗主惊讶自是不必多说,宗门之中,他是寥寥几个知道伯崇生来就没有情丝的人。


    他早就做好自家师弟会孤家寡人一辈子的准备,之前打算,也只是试试,谁料伯崇先是收徒,而后徒弟眼瞧着又变成道侣了。


    这缘分二字,果然奇妙。


    结道大典的日子定的很近,各方云集,天剑宗随之热闹起来。


    大典当日,诸方见证,伯崇与莺时请天地大道为证,结为道侣,此生不离不弃。


    办完这一场,客人还未散尽,两人又动身前往通天神朝,举办了第二场大典。


    之后,应神皇的挽留,在通天界停留了数十载,莺时也在经常的双修下,成功突破至大乘,伯崇也突破至大乘中期,太上忘情剑道更进一步。


    他天生无情丝,体会不到七情六欲,固然适合太上忘情一道,但大道虽说无情,却也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之说。


    可见道也并非全然无情,他修道,但终归是人,眼下他因莺时而懂了情,恰好应了那份‘一’,剑道进境堪称神速,远超修为进境。


    伯崇到底是天剑宗长老,最重要的是,皇都虽好,人情往来难免复杂,莺时还是更怀念清静的太皓山。


    于是在呆了几十年,两人都成功突破后,就返回了太皓山。


    之后无数年,两人一一进阶渡劫,始终恩爱有加。


    伯崇冷漠无情,但莺时却是他的例外。两人还是一对渡劫道侣,名声远扬,是众人口中的佳侣,无数人向往艳羡。


    千年后,通天神皇飞升之劫将近,他举办试炼,二皇子略逊半分,皇位最后由五皇女继承。


    伯崇无意皇位,携莺时旁观,在目送通天神皇飞升后,没有理会新任女皇的挽留,两人返回太皓山。


    岁岁年年,时光虽漫长,但有爱人相伴,却也惬意快活。


    转眼间便是万载时光,位于渡劫巅峰的两人早已想起了过往种种,只是留恋这一世的生活,所以未曾离开。


    等到故人或是飞升,或是离去。


    两人选了一个日子,携手飞升而去,实则回返本真,不急回太皓山,而是一一去之前经历过的小世界看了一遍,方才回返。


    伯崇抬手,将她环在怀中,喜爱将心中塞满,他不由舒服的喟叹。


    自从感受过情丝被封印后,他就总爱和莺时更亲昵些,想起那段不知情爱,连喜爱莺时都察觉不到的时光,饶是心性沉稳如山如伯崇,也有些惊心。


    “以后可莫要在让我封印感情了,这种滋味,只在是太难熬了些。”他道。


    莺时失笑,眉目流转,甜蜜又快活,说,“好。”


    她只是怀念起了当初,初见山神大人时。彼时的他淡漠无情,高高在上,众生在他眼中若草木般,不偏不倚,无爱无恨。


    这就是神明。


    直到现在,莺时都理解不了,这样的神明怎么会垂青于她。


    她本以为在这个世界能找到答案——


    做下决定的时候,莺时也惶恐过,她害怕,若伯崇没有喜欢上她,该怎么办?


    但并没有。


    纵使感情被封印,她的山神大人还是毫不迟疑,坚定而真挚的选择了她。


    或许,就像那些人说的一样。


    爱,本就不讲道理-


    太皓山上是亘古不变的安宁,两人离去的这段时光,山上生了一些小小的变故,但大体还是一切如旧。


    众人来迎,口称拜见神尊,拜见尊后。


    莺时与伯崇携手并立,含笑看着。


    这次出行,只是两人婚后玩的一个小游戏罢了,无尽的时光中,她们恩爱快活的日子,也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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