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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深处见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第 51 章 “莺时,我们结婚吧。”……


    “这些天辛苦了, 去休息。


    莺时心顿时软了下来。


    “还好,不累。”她说。


    下一秒,伯崇一把将莺时抱在怀中。


    “不, 你累了。”他很笃定。


    “我能看出来。”


    莺时瞪他,却又忍不住笑。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她嘟囔。


    “不明显, 但我能看出来。”他重复。


    莺时看着他笑,心一时又酸又软。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一副严肃认真的木头样子,却总能让她这样开心呢。


    “教官。”眼看着伯崇抱着她就要走,莺时看向身边的教官。


    “这件事保密。”伯崇知道她的意思, 看向教官说。


    教官确定说的是自己,立即点头,响亮的应了声是。


    “谢谢教官。”莺时礼貌道谢。


    “应该的, 应该的。”教官一时没能回神, 下意识客气的说。


    向导。


    一个让周上将亲自来接的向导,还抱起来了,想也知道她们的关系。


    莺时笑了笑,伯崇抱着她就走了。


    “我就这么跟你走了, 会不会不太好?”走出几步, 莺时忽然想起。


    那些一起考核的同学发现她没有回去, 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伯崇一时间没能理解莺时的顾虑,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


    “有我在,不会有事。”


    莺时看他一眼, 笑了一下。


    算了, 一看就知道伯崇肯定不会想这么多,对比起来,倒显得她想的太多了。


    多想就多想, 她连向导的身份都暴露了,再多暴露一点也无所谓了。


    莺时笑容轻快起来,靠在伯崇肩头上想。


    一路回到伯崇的专用母舰,跟亲卫队打过招呼,还是之前那间卧室,看见熟悉的大床,莺时之前一直强忍着的疲倦忽的就翻涌而来。


    “我去洗漱了。”她拉着伯崇的手说。


    伯崇按捺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这才嗯了一声。


    莺时笑起,回亲了他一下,松开手去洗漱。


    伯崇默默的看着她,转身坐下开始等待。


    热水都是准备好的,莺时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穿上睡衣出去,本来准备直扑大床的,但看见坐在那里的伯崇,脚下一转走过去坐在他怀里。


    “好累。”她懒洋洋的趴在他的肩头说。


    伯崇抬手将她抱住,轻轻抚摸她的背心。


    “累就好好休息。管家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大餐,要为你庆祝呢。”


    莺时的眼睛微微眯起,越发的懒散。


    她很喜欢这样温柔的触碰。


    “太麻烦管家了。”莺时嘟囔,说,“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不麻烦。”伯崇耐心的纠正。


    “就当为管家找点事做。”


    “我看管家很忙啊。”莺时说。


    “看起来很忙。”


    莺时忍不住闷笑一声。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感受着背上温柔的触碰,莺时一直紧绷的精神不知不觉完全放松下来。


    眼皮垂下,她睡着了。


    伯崇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入目的睡颜恬静,嘴角勾着,那种自然而然的依赖让他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抚摸着她背心的手没停,轻轻的一下又一下,一直到莺时彻底睡熟了,他起身抱着莺时放在床上。


    莺时觉浅,躺下的时候下意识睁开眼,看见伯崇后笑了笑,才又闭上眼。


    莺时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醒的时候母舰上的学生都已经送回学院,各自回家了。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坐起身,下意识问坐在床边的人。


    伯崇收起通讯器,坐正报了时间。


    深呼吸了一下,莺时努力让自己清醒了。


    入目是熟悉的卧室,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了庄园。


    往后躺平,莺时不想动。


    伯崇忍不住轻笑,从搬来的凳子上站起身,过去在床边坐下。


    “还是累?”他关切低声。


    莺时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精神紧绷了半个月,如今终于能放松,她现在只想什么都不干。


    “不想动。”她嘟囔。


    伯崇俯身,伸手为她按揉肩臂。


    “有没有好一点。”他说,之前有特意跟按摩机器人学过。


    莺时舒服的哼了一声。


    趴在那里看着之前考核完成后军校主系统白虎发来的信息,她认真的又看了一遍,不再迟疑,选择了战斗系。


    然后是宿舍的选择,四人间,双人间,单人间。


    莺时下意识去点单人间,但紧跟着就弹出申请单人间的理由,精神状况,心里状况,或者是生活习惯等,并且要提供证明。


    这些她统统都没有,所以迟疑了一下后,她退出准备选择双人间。


    “可以申请走读。”这时,一只大手从身后过来,握住了莺时的手,潮热的气息落在耳畔,伯崇说,“这样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好不好?”


    “可以走读?”莺时惊讶。


    在她的想法中,军校都是封闭式训练管理。


    “当然可以。”伯崇笃定。


    虽然是军校,但也讲究人文关怀,不然也不会有申请单人间时的那些条例。


    就算不可以,也可以商量。


    莺时顿时有些迟疑。


    “住校的话只能一个星期见一次。”伯崇声音有些闷,“我舍不得。”


    莺时不觉得有什么舍不得的,虽然不能见面,但还有虚拟世界在。


    而且走读的话,与众不同,肯定特别引人注意。


    但……


    听着伯崇的声音,莺时有些心软。


    “好吧,那就走读。”莺时最后笑着说。


    伯崇的气息一急,原本的沉闷霎时消失不见。


    他略有些迫切的扶着莺时的肩翻过身面对面,上前吻住她的唇。


    没有什么能比莺时为他退让,更让伯崇兴奋。


    莺时眼中含笑,抬手揽住了他的肩。


    绵长的亲吻过后,两人说了会儿话,外面天还没亮,莺时又睡着了。


    伯崇轻轻将莺时揽在怀中,看着她的睡颜,根本不能入睡。


    考核过后,又休息三天,就到了开学报名的时间。


    莺时顺利入学,走读的申请也成功通过——


    这一点很顺利,很多向导都会选择走读,不住校。


    莺时并不是例外。


    就此,莺时开启了高等学府生涯。


    考核前十几乎都选择了战斗系,按照排名钱都分在了一班,莺时很快熟悉了同班同学。面对她这个实战第一,大家都很好奇,但相处几天后,也就渐渐平静下来。


    唯一的例外大概是——


    “莺时同学。”从开学起,雅克就一直在暗中关注莺时。


    一开始他还期待着跟这位同学相识相知,从做好同学开始,但几天下来,他很明显的发现,相比自己对对方压抑不住的好感,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雅克有些不甘心,但他更不想这样被莺时忽视,所以最后还是热着脸主动叫住了她。


    如果班上没有隐藏的SS级的话,莺时的精神力毫无疑问是全班最高的。她早就发现了雅克的关注,但没太在意。


    “有事吗?”她平静的问。


    雅克叫住人也是一时冲动,眼下对上这双温和的眼后,他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事,只是想打个招呼。”他匆匆找了句话说。


    “好的。”


    “莺时,快来。”艾西莉亚在一旁看了会儿,眼中晶亮,眯了眯眼,大声喊道。


    莺时就微微笑了笑表示歉意,走向艾西莉亚。


    雅克想要挽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莺时的背影,然后就对上了艾西莉亚的眼睛,表情瞬间变冷。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艾西莉亚就是故意的,她和雅克不和多年,这会儿察觉点苗头,自然想要搞破坏。


    而且,就雅克那个自大狂哨兵,根本配不上莺时。


    雅克的表现并不算隐晦,甚至可以说明显,班上一群人都忍不住看起热闹。


    然而,莺时从始至终都直接无视掉。


    一群人顿时好奇。


    其实她们对雅克和莺时之间还是挺看好的,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同样的强大,又正好是哨兵加向导,男的俊美,女的娇艳,怎么看怎么合适。


    可莺时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艾西莉亚一开始还严防死守,等察觉到莺时的态度后就看起了热闹。


    这会儿听着班上同学们私底下的议论,她也有些好奇,直接就问了出口,“莺时,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哨兵,还是普通人?”


    根据大数据统计,比起哨兵,向导更喜欢普通人伴侣。


    “哨兵。”莺时毫不迟疑。


    “那要什么性格的?”


    随着艾西莉亚的问话,班上的同学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冷漠,但会对我温和,严肃,但又认真的十分可爱的。”莺时一五一十的说。


    这个标准,似乎不难,但实则不易啊。


    不过——


    尤安心细,几乎立即就从莺时的回答中察觉到了什么。


    “莺时,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吗?”他问。


    众人睁大了眼,雅克脊背一挺。


    这会儿大家刚刚实战训练完毕,正处于休息的时间,训练场内不止有她们班同学,还有老师,这会儿听着学生的八卦,也很起劲,顺便还看了眼雅克。


    看来这个小鹰要失恋了。


    “是啊。”莺时早就发现了这段时间班上的氛围不对,也想借此说明一下,便就直接说了实话。


    “哇莺时你才十八,就有对象了。”唐宁戴着粉色美瞳的眼睛闪亮,说,“你早恋了哦。”


    “是过了十八岁生日才在一起的。”莺时笑吟吟的说,“不算早恋吧。”


    “能让莺时喜欢的,一定不一般,真想认识一下。”艾西莉亚很好奇,但她是个有分寸的姑娘,没有直接说想见。


    莺时笑笑。


    “以后有机会的话。”她说。


    雅克咬牙,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但直觉告诉他,莺时没有说谎。


    到底是谁?!


    雅克在那儿苦思,不由想起每天接送莺时的车子。


    他一直以为是莺时的家人,但说不定呢。


    星际发展到现在,无数时光,哨向的关系主题为两大类。


    一类是坚定遵守哨向之间的吸引,一类是觉得不应该被精神的吸引所控制,要追求真正的,心灵相通的爱。


    雅克从前是第二种。


    但现在……


    他发现那些前辈选择向导是有原因的。


    来自于向导的存在感无时无刻都在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的注意力。


    战斗系多以作战为主,哪怕是教导类的课程,也通常会在实战中进行。甚至可以说,她们大部分的教室,其实就是训练场。


    一天的课程十分充实,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莺时洗漱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她的体质太差,只有C,这在人均A级,甚至还有S级的一班是垫底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她这个体质根本不应该被分到一班,但谁让她有着S级的精神力。


    出去之后,艾西莉亚和唐宁两人都没走,一站一坐说话。坐着的是唐宁,正在精心打理着她那一头染得十分漂亮的粉色卷发。


    艾西莉亚有些不耐烦,正和她拌嘴。


    “咱们是战斗系,又不是表演系,你成天弄这么精致干什么。”


    “谁说战斗系就不能打扮了。”


    “没必要。”


    “我乐意。”


    若说唐宁是精致的小姑娘,那短发的艾西莉亚无疑有点糙。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从来都达不成共识,莺时都习惯了。


    “莺时,你看看莺时。”艾西莉亚一眼就看见了莺时,转而对唐宁说,“人家就不打扮。”


    “莺时天生丽质,不用打扮就已经很好看了。”


    “好了好了,我走了。”莺时好笑的开口,说,“你们天天争,也不嫌费劲?”


    两个人现在根本就是互相说着玩。


    “莺时,接你的是你的哨兵?”艾西莉亚眼睛一转,好奇的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唐宁打断,不想探究关于同学的私事。


    “好奇嘛。”艾西莉亚说,忽的一笑,“不过我也是听雅克跟人说,想去看看。”


    “你记得注意啊。”


    听出她提醒的意思,莺时恍然,说,“我知道了。”


    说话间唐宁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三个姑娘一起起身离开,艾西莉亚两人还绕了些路,送了莺时一程。


    面对作为向导的莺时,两人哨兵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莺时一开始也曾拒绝过,无果后便也就默默接受了两人这份好意。


    天已经黑了,但学院中灯火通明。


    莺时找了车前往门口,出去后就瞧见了辆熟悉的悬浮飞车,不由的笑起。


    快步走过去,制止了伯崇要下来的意思,莺时直接上了车。


    “走吧,回去。”她说。


    “有人跟着你。”伯崇目光从校门处扫过。


    “不用理会,是同学。”莺时并不意外。


    “同学?”伯崇不动声色的打听,想起那些不着调的亲卫们的提醒——


    军校多得是年轻躁动的哨兵,指不定会打莺时的主意。


    说话间,悬浮飞车启动。


    莺时笑着说了今天的事,不以为意。


    “应该是他。”她道。


    听出了莺时的不在意,伯崇心下微松。


    他在意的,始终只有莺时。


    至于追求者,他的莺时这样耀眼,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说归说,等到回去之后,伯崇还是调出了雅克的资料看了遍,确定这样冲动高傲的毛头小子无论如何也吸引不了莺时的注意力之后,他这才真的将这件事放下。


    这个小插曲无声无息的过去,莺时真正开始了她的军校生涯。


    九月开学后,周立就迫不及待的溜走。


    伯崇虽然不乐意,但早就说好的事情他也无意更改,继续开始忙碌。


    从前他每年还会带人出去转一圈,之前遇到莺时,就是外出巡视去了。


    但眼下莺时在一号星,他便就在一号星扎根下来,哪怕有事,也都是让人出去处理。


    这反常的举止一时半会还不怎么样,时间久了,其他十二军团都发现了异常,开始暗自查探。


    但紫星海星域是十三军团的地盘,更何况是首都星,哪里是那么好查的。


    不过,这些人也不死心。


    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总是有很多的耐心。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快到新年了。


    耗尽几个月的时间,经过各种渠道,那些关注伯崇的人终于确定了一件不知真假的消息——


    周家庄园里多了一个女人,和周伯崇举止亲密,疑似情人。


    情人。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精神一震,不惜代价开始启动各个间谍追查。


    众所周知,十三军团的周伯崇是SSS强者,疑似黑暗哨兵——


    这一点没有证据,但根据伯崇的表现,他们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


    自从他出现在第十三军团,军团的势力稳步扩张,比起周立在位的时候棘手了不少,是其它十二军团军团长的心腹大患。


    这个男人,冷漠,无情,强大,谨慎,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仿佛是为了获得胜利。


    但让他们无奈的是,周伯崇实力强大,并且,没有弱点。


    是的,从他被周立收养,迄今为止三十多年,所有人想方设法,都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一个弱点。


    可现在,伯崇似乎有了心爱的情人。


    甚至,对方极有可能是向导。


    这个消息就如同滴进海中的鲜血,引来了无数凶猛的鲨鱼追逐,只待将它撕咬殆尽。


    庄园之中,一切依旧风平浪静。


    莺时坐在沙发上,正在购物软件上准备新年要准备的东西。


    虽然是孤儿,但院长阿姨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女士,每年过年,纵使资金不充裕,但还是会尽力准备,莺时都会帮忙。


    不知不觉,来到庄园也有快半年了,她渐渐熟悉了这里,甚至将之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所以在过年的时候,开始细心准备。


    因为消息泄露的事情,伯崇开完紧急会议,出来后在楼上,看到的就是这宁静而美好的一幕,不由驻足,眉眼柔和下来。


    从前他只是为了而活,而在遇到莺时之后,他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抱歉,上将,是我的疏忽。”


    罗斯出现在他身后,有些自责的致歉。


    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伯崇一直很小心,出门的时候都会做伪装,不会让人认出他。


    这次的消息,是从庄园泄露出去的。


    “没关系。”伯崇很平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莺时的存在,虽然伯崇一直很小心,但终归会有痕迹泄露。


    比如他每天驾驶飞车去接送莺时,按照大致的时间范围,根本瞒不过那些数据分析师,还有智囊团们。


    说不定,他们已经将目标锁定到了学校。


    但一号星总共有十余个高等学府,上下学的时间都是统一的,这一点,应该够他们查一段时间了。


    没有被责怪,并没有让管家放松。


    失误就是失误,他不会给自己找借口。


    “多谢上将的宽容,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他郑重的说。


    伯崇随意应了一声,楼下莺时已经发现了两人,下意识看去,和伯崇对视一眼,微微笑了起来。


    他嘴角微勾,不由的也带出了一抹笑意,直接下楼。


    “发生了什么事?”


    莺时好奇的问,虽然伯崇没说,但她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不对。


    这就是SS级精神力的强大之处。


    虽然还比不上伯崇的SSS,但也够用了。


    伯崇没有隐瞒莺时,就算莺时不问,他也要说,还让她小心。


    依偎在伯崇怀里,莺时静静的听完,而后若有所思,忽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忍不住感慨的笑了笑。


    曾几何时,她只是一个小星球上不起眼的孤儿,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能搅动整个星际的力量。


    “外面的那些事情有我,但,莺时,你平时还是要小心。”伯崇认真的说。


    莺时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你放心,我知道。”


    早在入学没多久,莺时就知道了伯崇的身份。


    他从不是单纯的上将,十三军团军团长的养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实际上的十三军团掌权人。


    在那个时候起,莺时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地位带来的从不只有权势,还有随之而来的危险。


    如同光暗双生,难分彼此。


    “抱歉。”伯崇轻轻摩挲着莺时的脸。


    哪怕重来万万次,他还是会选择在看到莺时后将她带早自己的身边。


    但他依旧会对给她带来危险这件事而感到歉意。


    闻言,莺时没好气的捏了捏他的脸,说,“早干嘛去了,现在跟我说这个。”


    “我……”


    莺时打断,说,“我不要道歉。”


    “歉意从来都是没有用的东西,既然我做出了选择,那自然要承受后果。”莺时说的漫不经心,却又认真,显然这些话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我会小心,你也是,我们一起来面对,好不好?”她起身坐在伯崇的腿上,笑盈盈的说。


    伯崇安静的看着她的笑容,嘴角微勾,声音有些低,说,“好。”


    我们。


    一起。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名为高兴的情绪不知不觉开始弥漫,直到将心胀满。


    他微微动了动,吻上莺时的唇,莺时笑着,同他接吻。


    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莺时过年的心情,说完后她继续开开心心的准备年货。


    不过,在网络少到底少了点氛围,为此,她叫上伯崇一起,出去逛街。


    时代发展到现在,遍地高科技,但在这种情况下,古蓝星的一切反倒更手推崇,其中就包括东方人种的新年。


    一号城有一个区域,专门卖年货。


    一进去,就是满目的红,对联,年画,灯笼,瓜子,糖,等等等等。


    莺时看的目不暇接,拉着伯崇一家一家逛了过去,她最喜欢的是各种精致又小巧的小挂件,小摆件,买了一大堆。


    像那种写着吉祥字的小挂牌,她就买了好些,准备回去挂在树上。


    再这样足足逛了半天,才回去。


    这半年来,莺时一直在网上兼职。


    主要收入来源是虚拟网上的对战平台,只要打败对方,就能奖金。她的体质虽然不行,但精神里很好,隔三差五打一场,再加上兼职,倒是足够她花销了。


    过年前,外出去浪了几个月的周立也回来了。


    他热衷于退休生活,但从不会冒险,也就是在十三军团管辖的五个星域找个小星球,过着隐姓埋名的普通生活,每天钓钓鱼,爬爬山,日子活的优哉游哉,很是自在。


    莺时隔三差五会和他联系上,看看他的生活,竟然有点羡慕。


    这才是她从前梦想中的生活,挣点够花的钱,平时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悠闲自在。没想到,现在自己没过上,倒是看别人过上了。


    “小莺时,好久不见,又漂亮了。”周立从星舰上跳下来,对莺时说,满脸的笑。


    “叔叔也越来越精神了。”莺时笑盈盈。


    两人说说笑笑回去,伯崇还在书房忙碌,周立问了一句,不由的啧了一声,叹息但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滋味,说,“惨,太惨了。”


    莺时失笑,带着些心疼的说,“那叔叔就回来帮帮伯崇吧。”


    周立表情一正,开口叫罗斯,说,“罗斯,我渴了,快上茶。”


    “伯崇好忙,都没时间跟我约会。”他转移话题的意图毫不掩饰,莺时笑眯眯的打趣,说,“叔叔就帮帮他嘛。”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立隐约有些歉意,但不多,一本正经的瞎掰,说,“成天黏在一起,很容易厌倦,距离才会产生美。”


    “我这也是为你们好。”


    莺时忍不住又笑,周立就是有这种让人不由失笑的力量。


    “胡说八道。”伯崇从楼上下来,冷冷的盯着周立。


    周立有些心虚,厌倦不厌倦的,想也知道伯崇不爱听,他咳了一下,立即换了个说法,说,“再者,我也是为了预防伯崇犯罪。”


    “什么犯罪?”莺时眨眼,想听周立还能说出什么来。


    “伯崇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单身这么多年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对象,说不定会忍不住做点什么。”


    伯崇脚下微顿。


    莺时耳根顿时热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一忙起来,就没空瞎想了。”周立朝莺时挤了挤眼,说,“小莺时,你说我说的对吗?”


    “叔叔!”莺时无奈。


    “父亲!”伯崇冷声,微微皱眉,说,“不要乱说。”


    但说话间,他却忍不住看了眼莺时。


    莺时低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事实上,周立说的没错。


    两人在一起,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难免会更亲昵些。伯崇自然会冲动,但最后都克制住了。


    她没想到,周立说着说着就说到这里了。


    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嘛!


    周立很想说他没乱说,但一看莺时的样子,立即轻咳一声,收了声。


    “先生忽然有此感慨,莫非是觉得孤单了。”罗斯管家端了茶来,笑呵呵的说,“你该娶妻了,或者,您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想来,上将和莺时小姐很愿意家中多添一位长辈的。”


    周立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位温和优雅的管家是有些恼了,特意说这些话来堵他,外家提醒他这个做长辈的说这些话不妥当,一时有些讪讪。


    “没有,没有的事。”他说。


    伯崇在莺时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悄悄安抚。


    “看来父亲很闲,晚饭后我们去练练吧。”他对周立说。


    莺时脸颊发热,但闻言还是有些好奇的抬眼。


    她还没见过伯崇动手呢。


    而且,作为十三军团的军团长,周立应该也很强。


    这两个人一起战斗,肯定很有看头。


    周立浑身微僵。


    自从这个臭小子二十多岁在SSS阶稳定下来后,他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再练,根本就是挨揍。


    “这,就不用了吧……”他试图拒绝。


    “好的上将,我立即就准备训练场。”在场的人全都当做没听到,罗斯管家微笑着说。


    周立看着他优雅的弯腰,离开,吸了口气,觉得有些牙疼。


    罗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在心中说。


    因着这件事,接下来的时间莺时一直兴致勃勃,吃完晚饭后,就眼巴巴的看着两人。


    周立不想动,伯崇看着她的眼神,主动叫起了周立,前往在底下的训练场。


    地方很大,莺时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甚至忍不住睁大了眼。


    她几乎怀疑,这是不是掏空了整个庄园的底下才建出来的。


    穹顶很高,这里甚至能进行机甲对战。


    莺时和管家站在边上,那边伯崇和周立热身后,已经对上了。


    两人没有选择机甲,而是直接身体对战。


    两人的身影和动作都很快,几乎留下残影,莺时甚至看不清,索性用上了精神力。


    这时,一切才变得清晰。


    莺时忍不住睁大眼,专心的看着。


    高手之间的实战很难看到,但凡她领悟一点,都能受益无穷。


    本来几十个来回之后,伯崇就能拿下周立,但是察觉到莺时的动静后,他放缓了进度,周立只好配合。


    他叹了口气,很是悲伤的说,


    “老了老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配合表演。我感觉到自己的地位直线下降。”


    伯崇的回答是没有回答。


    周立啧了一声。


    一场对战打了半个小时,这才收手。


    莺时看的心满意足,收获满满。


    周立一副有气无力被掏空的样子,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叔叔他,还好吧?”莺时不由关切。


    伯崇揽着她,一场对战下来他连汗都没出,只是体温上升来了些,越发灼热,蒸的莺时有些热。


    他的体温总是有些热,而莺时的又有些凉,加在一起就是这样。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时间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不用理他,装的。”伯崇平静的说,“他也是SSS级体质。”


    莺时立即反应过来。


    的确,SSS级哨兵的体质都非人类,是可以凭借肉身在宇宙中移动的存在,怎么会只是一场对战就累了。


    有周立在,莺时这个年过的无比热闹,有长辈关怀,有爱人陪伴,对联,窗花,挂牌,入目都是新年的氛围。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圆满。


    年后,过完正月十五,就要开学了。


    值得一提的是,一号星还准备了十五的灯会,凭借如今的高科技,各种各样的灯笼都能制作出来,并且栩栩如生。


    莺时和伯崇两人一起去看,还买了几盏,回来找地方挂上。


    至此,这个年总算是过完了。


    时隔一个假期,莺时再次回到学校,开始了战斗系学生的生涯。


    不知不觉,五年过去。


    最后一年,战斗系学院会被分配到军团之中,进行实习。


    莺时被分配到了伯崇的亲卫队。


    她本来想去十三军团,但伯崇劝住了她,如今她的身份说不定已经被人探知到,贸然出去,可能会有危险。


    仔细想了想之后,她就放弃了。


    莺时很有自知之明,她的精神力固然不错,甚至在去年就已经升到了SSS级,但在这偌大的星海之中依旧有对手。


    她从没有冒险精神,更喜欢平顺。


    一年的实习,莺时也没有闲着,时隔几年,伯崇再次动身出去巡视,一路上她跟随左右,可谓是眼界大开。


    五个星域,无数星球,有和星际完全接轨,进入星际时代的,也有不完全接轨,甚至还有完全处于落后时代的。


    贪污不法的官员,穷凶极恶的星盗,暗藏坏心的刺杀者。


    这一路的生活,可谓是惊心动魄,莺时一开始还会惊叹,时间久了也就淡定了。


    贪污受贿,罚款,入狱。


    罪行太重,直接死刑。


    刺客,关起来,看看能不能问出有用的。


    没用了,那就杀了。


    莺时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冷酷的时候。


    但世间的黑暗面,丑陋见得多了,就是会这样。


    她在短暂的反思后,选择了接受。


    这也是一种成长。


    班中的人很少过问对方的实习地点,既然入军,自然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尤其是一班的学生,一个个都实力极强,实习的军区都属于高危型,更不能随意泄露。


    莺时知道了,心下微松,看来能避免有人问自己的情况了。


    一年实习完毕,莺时顺利从军校毕业。


    一班的同学毫不意外的,全部被分配进十三军团,只是十三军团很大,驻扎在五个星域各按星域名称军。


    每个军下面又有团,一应编制按照古蓝星留下的习惯,只是不按人,而是按照星舰体量。


    毕业后大家互相联系,都知道了所在,然后盯上了一直没说话的莺时——


    “莺时,你在哪儿啊?”有人忍不住好奇。


    莺时一直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平时总爱安安静静的,遇事很少开口,大家都习惯了。


    几年的相处,对于这个不多事的同学,或许感情算不上多好,但也绝对不坏。


    夜间书房灯火明亮,伯崇还在忙事情,莺时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副官无所事事的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眼自家忙碌的上司,低头恢复信息。


    “我在周上将的亲卫队。”


    “什么!”


    一群人都震惊了。


    莺时没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没必要瞒着,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有人问到底,既然如此,索性她直接说了。


    好些人都忍不住追问。


    莺时挑一下能回答的回答了,不能的就选择忽视。


    应付完这些同学,还有关系好的那几个。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艾西莉亚和唐宁以及莺时三人,已经是极好的朋友了。两人一直都是周上将的迷妹,这会儿也忍不住问了她一些事情。


    莺时说了几句,然后又问起两人现在的情况。


    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时间过去。


    炙热的手落在肩头,靠在柔软沙发中的莺时后仰着头看去,入目是伯崇垂眸含笑的脸。


    “你忙完啦?”莺时问。


    伯崇嗯了一声,抬手一撑沙发靠背,轻而易举的跳到沙发前面,在莺时身边坐下。


    “在聊天?”


    莺时摆了摆通讯器,说,“嗯,在跟艾西莉亚和唐宁聊天,她们的生活挺精彩。”


    “你喜欢可以将她们调到亲卫队。”伯崇并不在意别人,说话间将莺时揽在怀中,顿时满足起来。


    “不了。”莺时摇头,笑着说,“她们还需要磨练,现在调到亲卫队,只会害了她们。”


    这些年下来,他身边不知遭遇了多少刺杀,有其他军团的人,有星盗的人,有反叛势力的人。


    在他身边,不够强是会死的。


    “都行。等她们磨练出来,正好给你当亲卫。”伯崇亲了亲她。


    “给我?”莺时有些不解。


    “作为我的妻子,你也是有亲卫的。”伯崇解释,忽然说,“莺时,我们结婚吧。”


    第52章 【猫妖卷】 但是没关系,猫猫大度的想……


    莺时下意识看向他。


    这句话有些突然, 又似乎没那么突然。


    伯崇很早就表达出了这个意愿。


    但是——


    “我记得二十五岁才可以结婚,我今年才二十四。”莺时眨了一下眼。


    “那就先订婚。”伯崇立即说,发现莺时没有拒绝的意思, 眼中已经不由浮现了笑意。


    “没必要吧,就一年了。”


    若非必要, 莺时拒绝一切热闹张扬。


    “有必要。”伯崇很认真。


    “我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爱人。”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语——


    好吧, 其实并不普通,但好好的一句示爱的话语,却说得像誓言一样郑重严肃。


    “真是拿你没办法。”


    莺时小声嘟囔。


    不知道是故意的, 还是无意的,伯崇总能把一句话说的让她心动。


    “莺时,”伯崇温声唤她。


    “好吧好吧。”莺时无奈。


    反正就这一次, 她心想。


    伯崇立即就笑了, 他揽着莺时,第一时间通知管家,说,“罗斯, 我要和莺时订婚, 你准备一下。”


    “真的?!”想来风度翩翩, 从容优雅的管家先生声音一大,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说, “太棒了,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我这就去准备。”他说完,干脆利落的挂掉了通讯。


    伯崇并不在意这有点失礼的举动,跟着抱紧了莺时, “太好了,莺时,太好了。”


    莺时忍不住的笑着,过去亲他。


    “笨蛋,高兴的时候要接吻啊。”


    她嘟囔。


    伯崇的回应是深深的吻住她。


    于是,刚毕业没多久,大家就收到了莺时的订婚宴邀请函。


    虽然好奇,但大多数同学都刚刚被分配到队伍中,正处于熟悉的环节,不方便请假,所以最后答应要参加的,只有几个和莺时熟悉的同学。


    也就是艾西莉亚几人,还有一个出乎预料的,就是雅克。


    订婚宴选在九月。


    准备的两个月间,莺时忙碌着准备订婚礼服等等事宜。


    刚刚和管家对过订婚宴前后的流程,一通通讯就打了过来。


    “莺时,我们已经到航空站了。”艾西莉亚欢快的声音说。


    作为莺时的好友,她和唐宁都是这次婚礼的伴娘。两人回来的路程顺路,所以半路就走到一起了。


    “好,马上就让人接你。”莺时说,跟着挂断了电话,打出去一通。


    艾西莉亚挂断电话,和唐宁聊起来,很好奇一会儿来的会是什么人。


    说话间,一个穿着古蓝星传统西装的男人走过来,礼貌的问,“是艾西莉亚小姐和唐宁小姐吗?”


    两人好奇的看过去,应是。


    “莺时小姐命我来接二位,请跟我来。”男人笑着说。


    庄园的佣人大多数是十三军团退役的士兵,在管家手底下工作的时间久了,不管本身的性格怎么样,起码面上都能做到温和优雅——


    这是管家小小强迫症的体现。


    按照他的话说,作为庄园的佣人,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不得不说,这样的气质拿出去,的确很能唬人。


    起码艾西莉亚和唐宁心中的好奇,立即高涨。


    能有这样的下人,莺时的家境肯定不一般。


    六年的同学相处,莺时很少提及家中,只是通过平日的举止,可以看出应该不错。


    大家心里不知道生出了多少猜测。


    星舰就候在航空站中,出去之后,两人就坐上了星舰,然后启动,往星球降落。


    没用多久,终于停下。


    佣人带路,打开了星舰门。


    两人立即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只在防古蓝星复古影视剧上看到过的管家模样的人含笑,上前风度翩翩的见礼,说,“二位就是艾西莉亚小姐和唐宁小姐吧。请跟我来,莺时小姐正在客厅等二位。”


    “多谢管家先生。”两人前后道谢。


    作为能生出S级哨兵,拥有这种遗传基因的家族,自然不一般。


    两人的家族在各自的星球中都可以说是顶级,一应生活习惯都是顶尖,但也没有眼前管家和一众佣人这样的气度。


    那是一种看起来,就让人知道绝对不一般的,堪称优雅高贵的存在。


    下了星舰,管家已经准备好了观光车。


    邀请两人上去,观光车启动。


    在这个庄园,能将星舰随意停放的,只有上面的三位主人——


    虽然还没有成婚,但在莺时住进这个庄园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庄园主人了。


    而别的客人,不管身份来历,来了必须将星舰停在制定的地方,没有例外。


    观光车一路向前,穿过花园,假山,喷泉,种种景致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在一栋古蓝星风格的花园洋房前停下。


    管家邀请两人下车,艾西莉亚两人对视一眼,难得的有些规矩的走下去,而不是选择跳跃。


    等到站定,就看到正在门口站着的莺时。


    “艾西莉亚,唐宁。”莺时抬步上前,笑着打招呼。


    “莺时。”


    “提前祝你订婚愉快。”


    两人笑着说。


    莺时过来,牵住两人的手。


    “你们可算来了,怎么样,这一路还算顺利吗?”


    “很顺利。”


    “就是看到你家被吓了一跳。”


    莺时笑着解释,说,“我是孤儿,这是我爱人的家。”


    两人怔了一下。


    “十八岁的时候,我的星球遭遇了星盗,那时候十三军团前往进行星际原主,我们俩认识,然后我选择进入军校学习,之后就一直住在他家。”马上要订婚了,莺时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英雄救美啊。”


    “好有缘分。”


    两人感叹,同时抓住重点,说,“你的爱人是十三军团的人吗?”


    莺时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睁大眼,开始思考十三军团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庄园和佣人。


    但没用她们思考太久,刚进客厅坐下,两人就听到从楼上传来的声音。


    “莺时,你的朋友到了?”伯崇正在书房忙碌,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


    往常这个时候莺时都陪着他的,今天不在,他有点不习惯,忍不住想念。


    眼看着订婚宴将近,虽然莺时想要低调,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比如将订婚宴发给其它十二军团,表达出十三军团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伯崇不想任何人误会,或者小看了他对莺时的心意。


    其它十二军团倒是很给面子,全都表示一定回来。


    并且,早在订婚宴前半个月,就差不多都到了。但麻烦也随之而来,虽然早早就结成了联盟,但十三军团之间的关系从来都称不上一句和睦。


    彼此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都想着让彼此之间的地盘更大些,得到的礼仪更多些。


    十二个军团齐至,紫星海星域霎时暗流涌动。


    这段时间伯崇一直在忙活这些,丝毫不敢放松。他可不想在自己的订婚宴上闹出些乱子来。


    莺时嗯了声,抬头看过去,笑着问,“你忙的怎么样?”


    “还好。”


    “那下来坐坐休息会儿吧。”莺时笑着说。


    伯崇应了声,顺着楼梯下楼。


    “周,周上将!”艾西莉亚和唐宁两人下意识起身站直,都已经惊呆了。


    “你们好。”伯崇很少理会别人,但看在莺时的面子上,他还是对两人打了个招呼。


    “周上将好!”两人立即回应。


    “坐。”


    伯崇一句话,在莺时身边坐下,自然而然的拉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脸颊。


    艾西莉亚两人跟听从军令似的,下意识坐下。


    “看样子不需要劝我介绍了。”嗔了伯崇一眼,莺时笑着对两人说,“不要拘束,伯崇虽然不爱说话,也很严肃,但并不难相处。”


    不难相处……


    艾西莉亚两人怔怔的看着莺时,一时间有些不会回神。


    莺时说的是周上将吗?


    莺时保持微笑,表示她说的的确就是周伯崇。


    虽然他在对外的战斗中表现的冷酷,无情,残暴,像个人型凶兽,但在她面前,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


    而莺时相信,面对自己的朋友,伯崇纵使不会表现的友善,但也不会给出恶意的。


    艾西莉亚两人回神,僵硬的笑了笑,勉强相信了。


    “真没想到。”艾西莉亚低声。


    唐宁抓住她的手腕捏紧,笑道,“莺时和周上将真般配,祝福你们。”


    “对对,祝福你们。”艾西莉亚立即附和。


    “谢谢。”伯崇看了两人一眼,目光温和,


    “谢谢。”莺时笑开,看了眼身边的伯崇。


    几句话后,伯崇的通讯器响起,他看了眼,对莺时说,“我去书房了。”


    “去忙吧。”莺时立即说。


    伯崇看向另两人,微微颔首,然后上楼去了。


    一直等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两人才总算松了口气。


    “莺时,你真的,真的太让我震惊了。”艾西莉亚忍不住说。


    唐宁使劲点头。


    “你的爱人竟然是周上将!”艾西莉亚继续说,“那可是我们最崇拜的人。这次没来的那些人肯定会后悔的!”


    “肯定的。”唐宁说。


    莺时连忙安抚两人,说了好些话,才总算让她们勉强恢复了冷静。


    “这些年班上的人没少在你面前表示对周上将的崇拜和爱慕。”唐宁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莺时,满是掩饰不住的好奇,说,“莺时你快说说,当时是什么心情。”


    “对啊。我记得那个时候樱花是都不怎么说话,还想着你是不爱说话的原因,没想到你和周上将竟然是这个关系,”艾西莉亚一拍手说。


    莺时笑笑,认真的想了想,说,“一开始还有些高兴和不好意思,后来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谁能想到呢,你竟然和周上将是这个关系。”唐宁也忍不住感叹。


    几个姑娘说了会儿话,管家就出来,表示客房已经安排好了,邀请她们先去,迎接客人的接风宴已经开始准备了。


    莺时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是下午四点,的确过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是该先安顿一下了。


    她让两人跟管家先去,然后就上楼找伯崇去了。


    推开书房门,莺时一眼就见着伯崇正端坐直视前方,显然正在通过终端处理事情。


    “来了。”听到动静,伯崇转过头,眉梢眼角自然而然就温和下来含了笑意,看向莺时。


    莺时嗯了一声,说,“你先忙。”


    伯崇说好,转过头继续说。


    另一端是十三军团总部,也就是停驻在紫星海域的星海级母舰上。


    大家看见伯崇的神情,立即就清楚另一端是莺时,心中不由好奇。


    这些年伯崇将莺时保护的很好,只是再怎么小心,这么个大活人也不能无事,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发现了端倪,知道上将的庄园里出现了一个向导,而且和上将很亲密。


    不过,知道归知道,伯崇始终没有让莺时露面,大家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直到今年,伯崇宣布举办订婚宴。


    那岂不是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他们上将的爱人了。


    莺时的到来让伯崇加快了进度,很快,所有事情都一一吩咐并且安排了下去。


    他伸手一点,关闭了全息虚拟技术。


    “安排好了?”伯崇起身走向莺时。


    莺时稍稍挪动了一下,靠进他怀里。


    “嗯,你呢,忙得怎么样?”


    “还好,在紫星海域,那些人翻不起什么风浪,正好借这个时机,拔一批钉子。”


    这是彼此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较量。


    其它十二星域明知这样会暴露,但为了获取信息,依旧会做。而十三军团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破绽,完成一次清理。


    莺时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听他说就嗯了一声,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有些出神。


    订婚宴将近,她有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她要订婚了。


    和伯崇。


    但忐忑之外,似乎还有欢喜的期待。


    “怎么了?”


    察觉到她有些波动的气息,伯崇关切的问。


    莺时半支起身,趴在他胸口上仰着头看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伯崇不由轻轻笑起。


    “像做梦一样,对吗?”


    “我也是。”


    他搂着莺时往上,低头和她额头轻抵,说,“莺时,我们就要订婚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即将是我的伴侣。”


    “我的情人,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莺时看着眼前人认真的眉眼,在心中暗道要命。


    明明不善言辞,平时说话只是平平,但一旦郑重起来,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要来的动人。


    她微微侧首,吻上伯崇的唇。


    别说话,接吻吧。


    另一边,艾西莉亚和唐宁的房间挨在一起,稍稍收拾,艾西莉亚就跑到了唐宁屋里,往沙发上一摊。


    “唐宁,我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感叹。


    “我也是。”唐宁继续打理她最爱的粉毛,只是平日里做惯了的事情,今天总有些漫不经心。


    关于莺时的爱人,很多人都做出过猜测。


    但谁也没忘周伯崇身上想,那可是周上将,从大家知道他的名字后,就从来不近人情,数不尽的男男女女往上凑,不乏向导,但他都不理会的周上将啊。


    但再不可置信,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唐宁,你还记得刚开学那年,我们问莺时关于爱人的事情,她是怎么说的吗?”艾西莉亚又问。


    有些事,越是回想,越是让人震惊。


    唐宁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精神体质S级,记忆力超群,不过是几年前的记忆,自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莺时说的是,‘冷漠,但会对我温和,严肃,但又认真的十分可爱的。’是这样吧?”艾西莉亚游魂似的重复一遍,然后询问。


    “是的。”唐宁给与确定。


    可爱……


    两人心中划过这两个字,再联想到那些关于周上将的信息,流传出来的影响和作战记录等等,同时沉默下来。


    不管怎么看,这两个字都跟周上将没关系吧。


    但还是那句话,再不可置信,记忆都告诉她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两个人发呆了许久,一直到管家来请她们去用晚膳,才总算打起精神。


    用过晚膳,莺时作为东道主陪着两人转了一圈,然后又去玩了会儿游戏,这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莺时叫上两人,又熟悉了一遍订婚宴当天的流程。


    第三天,就是早就定好的订婚日了。


    相较正式的婚宴,订婚宴要简洁许多。


    来宾全部到达,伯崇接上莺时一起,坐车在一号城环游一圈,回去后换一身衣服,来宾已经都到了,两人一起出去和大家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


    听流程是不是很简单。


    等到真的做起来,才发现有多麻烦,而最麻烦的是,应对这些客人。


    莺时穿着绿色的长裙,挽着伯崇的手臂,游走在宾客间寒暄。


    最先来上前的是其它十二星团的人,大家言笑晏晏送上祝福,彼此言语之间,又暗藏深意,敌对,友好,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假的。


    勾心斗角,看的莺时头都大了。


    伯崇揽着她的肩,察觉到她气息的波动,垂首声音含笑,说,“不用在意。”


    “好。”莺时立即回神,说到底,还是因为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所以有些紧张。


    仔细想想,真真假假又哪里是言语表现就能看出来的,况且,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算是仇敌,也会成为好朋友。


    对这一点,莺时深信不疑。


    大家也都在暗中关注着莺时的反应,一群老油条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到了她的反应,以及在伯崇一句话后,就稳定下来的心神。


    各自在心中评估,看样子两人感情的确不错,而这位莺时小姐,到底年轻,所以有些青涩,不过看样子不是蠢笨的人。


    这场热闹持续到深夜才散去,而宴会足足七天,明天还会继续。


    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夜深,伯崇和莺时携手从宴客处离开。


    走在无人的走廊中,暖色的光芒温柔洒落,秋天的风从走廊一侧的窗户吹进来,带着瓜果清甜的香味,让她疲惫了一天的精神都随之放松。


    莺时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累了?”伯崇说着话弯腰将她抱起来。


    莺时靠到他肩上,懒懒的嗯了一声。


    她本来就不爱说话,累得时候,就更不想说了。


    “心累。”她说,抱怨的嘟囔,“太吵了。我还是喜欢安安静静的。”


    “就这几天,坚持一下。”伯崇含笑低头看她一眼,安抚的说,“到底是订婚宴,总要热闹些才好。”


    莺时知道他的意思,又嗯了一声。


    “我知道。”她打了个哈欠,虽然不喜欢,但这样的大喜事上,她也是愿意好好热闹的办一场的。


    说话间,莺时的房间到了,但伯崇的脚步没停。


    莺时看了眼,心跳忽然加快。


    两人十八岁在一起,一转眼到如今,六年了。


    她们做过许多亲昵的事情,但伯崇珍爱莺时,想要足够郑重,不想唐突敷衍。因此,最后一步始终没有迈出去过。


    直到这次订婚。


    今天早上,之前就说过订婚后就住到一起,今天早上卧室就搬了。


    现在,莺时的东西都搬到了伯崇的卧室。


    所以,自然不用停下。


    察觉到她忽然紧绷的气息,伯崇下颌微紧,脚步不停,一直到进入自己的屋中。


    原本冷硬简洁,黑白灰为主色调的屋子换成了米白色墙壁,窗帘等也都是莺时喜欢的应季颜色,秋天就是橘色等。


    柜子上摆着她喜欢的小摆件布偶等。


    莺时打眼一看,发现这根本就跟她之前的屋子一模一样,充其量只是地方大了些,其它没什么区别。


    “这……你的东西呢?”莺时有些惊讶。


    “我有床就行。”伯崇说。


    莺时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盯着伯崇看,不确定他刚才这句话是不是带了些少儿不宜的意思。


    入目之中,伯崇依旧冷静从容。


    “先去洗漱吧。”伯崇说,将莺时放下。


    莺时嗯了一声,直接去了浴室。


    这里也跟之前一样,但惦记着外面的那个人,她总有些走神。


    慢吞吞的洗了个澡后,莺时穿上睡衣出去。


    “我洗好了。”她说。


    “我去洗。”伯崇从沙发上站起身。


    莺时说好,侧身让开,看着伯崇从她身边走过。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没什么异常,但却仿佛涌动着无形的暗流。


    心跳的越来越快,莺时深深呼吸,在床上坐下,顿了顿,又慢慢躺下。


    她打开通讯器登录上网,本来想找点事做好分分心,但根本没有用。


    浴室的隔音很好,听不到动静,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心里惦念。


    莺时翻了个身,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该出来了。可伯崇还是没出来。


    她又翻了个身,强逼着自己看网上的消息,但入目都是今天的订婚宴相关的消息,她随便打开一个,里面是拍摄的星舰,没有她和伯崇的正面图。


    这个,应该是她和伯崇在城中巡游时拍摄的。


    就这样,莺时一个又一个的看过去,不知不觉就冷静了下来。


    但随着浴室门打开,就又开始狂跳了。


    莺时下意识放下通讯器,抬头看去。


    伯崇从浴室门走出来,穿着一身跟她一样的睡衣,什么都不用做,只往那儿一站,高大的身影就让这间屋子都显得狭窄逼仄起来。


    他抬头对上莺时的眼,直接朝大床走来。


    这一刻,这个对视,还有对方迅速靠近的身影。


    明明一切都没开始,但那种事情将要发生的忐忑和慌乱,还是让莺时的心狂跳起来。


    伯崇关了灯,在床上躺好。


    灯光并不能影响她们的感知,在失去视力后,莺时第一反应就是依靠精神力来感知。


    身边的人存在感强的无法忽视,莺时心跳快的几乎让她觉得到达了巅峰。


    吸了口气,她一翻身扑进了伯崇怀中。


    “我好紧张。”她说。


    但触手处,伯崇的胸腔也才又急又沉的跳动,莺时忽然就没那么紧张了,她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伯崇没说话,一翻身将莺时牢牢禁锢在身下,俯身吻住了她。


    比起语言,伯崇现在更想做一些更直接的事情。


    潮热的气息,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碰触,亲吻,触碰。


    但身体的亲密远不如精神上的纠缠。


    两人的精神力交缠,那是远比**的结合更深入的碰触,丝丝缕缕,水乳交融,最后合为一体,难分你我。


    整整一夜,等到第二天两人才总算分开。


    劳累了这么久,莺时却丝毫不显疲惫憔悴,眼眸水润,皮肤粉嫩,只眼中含着淡淡的倦怠与慵懒,看的人心中一跳。


    艾西莉亚和唐宁一看就知道,莺时昨晚过得相当愉快,不由打趣几句。


    莺时顿时红了脸,却也大大方方的调侃了回去。


    三人躲在角落里闲聊了一会儿,那边就有人过来跟莺时打招呼,艾西莉亚两人离开,没有打扰。


    整整七天的宴会,莺时和其它十二军团来的人差不多都熟悉起来。


    不管心中如何,面上都保持了友好的往来。


    七天之后,这场庆贺的宴会终于结束,来人一一离开。


    莺时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但到底和之前不一样了。


    第二年,莺时二十五岁,满足了联合政府法定的成婚年龄。


    伯崇第一时间带着她登记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再次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宴。


    十二军团的人再次到来,为此庆贺。


    有人嘀咕就差半年,订婚似乎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但更多的人看着眉眼柔和下来的伯崇,心中将对莺时的重视又往上提了提。


    不到半年的时间,还非要订婚,足矣表示伯崇对这位伴侣的重视。


    成婚后,多了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但对莺时来说,似乎没什么区别,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主持完婚礼后,伯崇和莺时两人出去度蜜月,这一走,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周立留下管理军团的事务,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憔悴,再也没有之前退休日常时的神采奕奕,愉悦自在。


    所以,等两人回去后,连夜都没过,他立即就溜了。


    文明发展到如今,大家都默契的不产生战争,而是向上,向外发展。


    科技不算生长,并且尽力发现并扩大新的星域。


    十三军团自然不会例外。


    之后一生,十三军团下辖的五个星域在伯崇的管理中可称得上一句安居乐业,并且还往外发现且纳入了两个星域。


    而别的军团或多或少都有各种收获,星际一直在向前走,或许有黑暗,有战乱,但还算平顺。


    另一边,周立三百多岁的时候,终于遇到了此生真爱,对方只是个普通人,但两人的关系很好,还生下了几个孩子。


    伯崇精心培养,最后将军团长的位子交给了其中一人。


    他和莺时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一开始伯崇还期待过,但随着年岁渐长,冥冥之中他有种感觉,自己和莺时不会有孩子的。


    最后,他也就放弃了。


    这一生,或许不算波澜壮阔,但绝对精彩。


    偌大的星海,星舰,星盗,新的星球,新的智慧物种,新的文明,一切皆有可能。


    星海之中,莺时睁开眼,是笑着的。


    她和伯崇对视一眼,拥抱在一起轻轻一吻,而后相视笑着,前往下个世界-


    承德三年,中宫重病。


    苦涩的药味弥漫的满殿都是,宋皇后躺在床榻之上,不舍的握着床前小儿的手,满是难过和担忧。


    她的孩子,等她去了,也不知会如何。


    天子无情,又因曾经的原因迁怒于她,连着这个孩子也毫不疼爱。哪怕因父亲谋算,立了他为太子,只怕之后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要这个太子之位。


    不不,宋皇后打起精神,眼中苦涩一闪而逝。身为嫡子,就算不要太子之位,他也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子之位,到底不同。


    纵使生父权高位重,曾官至首辅,可他早在今年就被陛下联合如今的刘首辅逼着告老还乡。


    虽然朝中还有刘家故旧门生,但到底难以影响到后宫。


    而她,因天子冷落,也未曾经营起什么势力,身边不过是一些旧人,难当大用。


    事到如今,她只好期盼这个孩子更聪明些,谨慎些,不求他以后有多大的出息,平平安安的或者就好。


    “崇儿,你要,小心。”挥退下人的宫殿,宋皇后殷切叮嘱,说,“不管是你那些兄弟姐妹,妃嫔们,还是,你的父皇。”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娘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宋皇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她生的孩子,她了解,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早慧,早早就懂了韬晦二字,三岁能识三百千,却从不在他父皇面前表现出来。


    “娘帮不了你什么,以后,靠你了。”


    “母后放心,我知道。”伯崇今年不过七岁,一张小脸格外精致,满是悲伤。


    正是聪慧,才让他知道现在的事情代表了什么。


    宋皇后笑了,她躺在那里,细心的拉着她的儿子一句一句的叮嘱,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的变得虚脱,最后,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躺在那里,失神的看着门口。


    伯崇知道她在等什么。


    天子,皇帝,他的父皇。


    然而,直到皇后气息彻底湮灭,她要等的人,也没有来。


    中宫响起阵阵哭声,女官让人去请陛下,边利落的为伯崇换上孝衣。


    他静静的跪在床前许久,才听到门外一阵喧闹。


    不断的行礼声告诉他,天子到了。


    但在这之前,是封闭的窗户被打开的声音,一片嘈杂中几不可闻,但伯崇还是敏锐的捕捉到,预感到那是什么,他面无表情的转头看过去。


    一只有着碧绿色眼睛的三花猫儿从窗户钻进来,然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骤然奔向床榻,它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口中叼着的碧色小草掉下去,然后一声尖锐的叫喊——


    “喵!”


    真奇怪,只是一只猫,伯崇竟然听出了撕心裂肺的感觉。


    他看着那猫,面如表情的想。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只极其漂亮的三花猫,毛微长,雪白雪白的,间杂着橘色和黑色的毛色,并不杂乱,反而越发漂亮,像是精心装扮过一样。


    时人爱猫,不乏有画作流传,但那些画作,都不如这只猫儿好看,外象堪称顶级。


    当初,因为这只猫,宫中还生出些乱子,有个得了宠就忘形的小妃子,也不知受了谁的撺掇向父皇求这只猫,惹得向来好性的母后生了番气,才将这件事给揭过去。


    “藏起来,父皇要来了。”


    种种想法一闪而过,伯崇开口提醒。


    父皇对猫不喜不恶,但不喜母后跟他,说不定会迁怒。


    三花猫儿回头看了眼伯崇,复又叼起那颗小草,转身从窗户跑了出去。


    下一刻,内间的帘子被掀起,陛下带着人走进来。


    没有理会跪在床前的伯崇,他径自走到床榻前面,负手站在那里。


    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除却一开始叫了声父皇外,伯崇一直安安静静的垂着头,心中讥讽的想——


    大概是,庆幸甚至放松,母后终于死了吧。


    床上的人病了很久,曾经秀美的脸憔悴瘦削,瞧着着实有些难看。


    承德帝看着她,想起的却是刚刚成婚时她的样子。


    他看了很久,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最后也只是冷漠的转身。


    死了就死了吧。


    承德帝垂眼看了眼跪在那里的太子,他低着头,看起来木愣愣的。对于这个孩子,他一直都不太喜欢,沉默,孤僻,阴郁,一点都不讨喜。


    所以这次也只是看了一眼,随意叮嘱了一句太子近身侍候的女官好好照顾,他就抬步离开,边跟身边的近侍随口吩咐了皇后的葬礼。


    轻飘飘的,随意而敷衍,连装一下都懒得。


    伯崇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什么反应都没有。


    侍候他的女官见状,眼里不由急切。


    太子这个样子,从前皇后在的时候还好,能庇护一二,现在皇后不在了,陛下又明摆着不喜欢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得了陛下的吩咐,皇后娘娘的葬礼就开始准备起来。


    不过陛下和上面的太后尚在,总要避讳一二,所以这桩丧事便办的很是低调。


    “陛下,娘娘贵为皇后,丧事如此,难免有些简薄,不如您去求求太后和皇上?”有小内侍在时候伯崇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撺掇。


    “母后吩咐过,她去之后,一切都听父皇的。”低头看着自己还小的手,他现在越是低调越好,便就借着皇后的口敷衍了一句。


    这会是谁的人?


    伯崇忍不住猜测,很快又放弃。后宫有子的嫔妃,都有可能,不是靠猜就能知道答案的。


    小内侍眼珠一转,还要再劝,伯崇作势嫌烦,直接将他遣退。


    桌上摆着的是今晚的饭食,他坐过去,准备用膳。


    正要拿起银箸,忽然一道白影闪过。


    三花猫儿蹲在膳桌上,将银箸踩在脚下,碧绿色眼眸直直的看着他。


    伯崇收回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猫儿。


    这是他母亲去年出城上香的时候捡回来养的,一直精心照顾着,他平日里忙着读书学武,很少碰见它。


    但印象中,这是一只很懂事乖巧的猫,从不会在别人用食时捣乱。


    伯崇又去端茶,猫儿没动,他试图再去取银箸,却被猫儿按住了手,它挪动了一下,小心的将尾巴缠在身前,不沾染上菜,将那双银箸往远拨了拨。


    “有问题?”


    “喵~”


    伯崇不确定,盯着猫儿看,说,“有问题的话停顿着喵两声。”


    “喵~喵~”


    莺时看着眼前的人类幼崽,眼中不可抑制的有些嫌弃。


    好傻哦。


    但是没关系,猫猫大度的想,人类大多都是这样傻的。


    伯崇收回手,严肃的盯着猫儿看。


    他好像遇到猫妖了。


    第53章 第 53 章 没办法,谁让猫猫就是这……


    “但是只有一双箸子。”他说。


    三花猫盯着看了他一眼, 起身跑开,期间,有小内侍进来添茶, 伯崇拿起银箸作势挑菜,边用余光关注对方, 可什么也没看出来。


    也是,宫中没有傻子。


    没多一会儿, 小内侍前脚离开,后脚猫儿就从窗户跳进来,叼着一双筷子给他, 还细心的只叼了后边。


    伯崇这下确定,这个猫儿的确很妖。


    但连话都不能说,就算妖, 要是个小妖。


    他取了帕子将筷子擦了擦, 开始用饭。


    其间,三花猫又拦了他几回,他就不用那些菜了。


    因为皇后管得严,所以他不挑食, 什么都吃。


    这一刻, 伯崇忽然感受到了皇后的用意。


    只是这样摆着也不行, 伯崇取了帕子,将几道菜都挑了些包好,看向三花猫。


    “我记得你叫莺时, 莺时, 帮我丢掉好吗。”他说。


    因为母后捡到猫儿的时候是三月,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伯崇没少听母后和殿中的宫人们这样叫它。


    莺时忍不住皱眉,虽然是猫儿, 但还是能让人看出她的嫌弃。


    但在看了伯崇片刻,想起刚刚逝去的女主人后,她还是小心的叼起帕子,跑了出去。


    用过一顿仓促的饭食,伯崇出去,继续为皇后守灵。


    这会儿其他嫔妃和皇子皇女们都来了,不管他们跟中宫之间的关系如何,皇后都是中宫之主,是他们的嫡母,她们必须要来。


    在一众皇子女中,伯崇行三,小小的人跪在最前面,在哭声中暗藏着的隐约抱怨声中,一直坚持到半夜。


    他起身,看了眼传来抱怨声的方向。


    这些人在母后灵堂上说这些话,是想激怒他大闹一场吗?


    不,那没有必要。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


    他要让这些人都去死。伯崇低着头,静静的想。


    莺时悄然进来,躲在角落里,看着满屋子的人。


    这些人,她都认识。


    当初女主人说过,让她离她们远些,她们会伤害她。


    这些人也的确都对她怀有恶意。


    她看着那口棺材,忽然有些失神。


    人类的生命就是这样脆弱。


    只差那么点时间。


    明明她已经带回了灵草。


    想着,漂亮的三花猫儿拨了拨自己爪子按着的碧绿小草,以人类的目光来看,这颗草平平无奇,但在修者眼中,上面充盈的灵气比一切都吸引人。


    将草收好,莺时又看向跪在前面的那个人类幼崽。


    女主人的儿子,她之前见过几次,是个很乖的幼崽,不会像别的幼崽那样想要抓她的尾巴,或者是揪她的毛。


    他很难过。


    因为没有母亲了吗?


    动物的感情总是淡漠,莺时的猫妈妈把她带到能捕猎后就离开了,之后她又生了好些孩子。


    后来,一年又一年,莺时懵懵懂懂的成了妖,而猫妈妈早已经死去。


    之后又是几百年,莺时努力修炼,与野兽搏斗,和妖物争夺,到最后九死一生化作人形,成了妖族之中的大妖。


    她不懂人的感情。


    也不需要懂。


    漂亮的三花猫看着人类幼崽,要考虑的是:


    女主人死了,但是她的救命之恩还没有还完。


    那么,要还在这个幼崽身上吗?还是找女主人的转世去还?


    妖的寿命很漫长,莺时有很多选择。


    唔,再看看吧,看看这个人类幼崽怎么样。


    如果可以的话,就他吧。


    毕竟找转世什么的,太麻烦啦~


    守灵直到半夜,伯崇拒绝了女官让他回东宫的意思,伯崇在坤宁宫找了处空的屋舍,将就一晚。


    是夜,伺候的女官和内侍都退了出去,伯崇躺在床上闭上眼,可根本睡不着。他不由的一遍遍想起今天的事,忽然感觉到无比的孤独。


    母后去了,往后在这皇宫,只剩下他自己了。


    不知发呆了多久,忽然再次听见细微的动静,伯崇又看了过去。


    那只漂亮娇贵的三花猫又从窗户钻了进来。


    不,它很漂亮,但并不娇贵,它还给他拿箸子了。


    “莺时。”伯崇压低声音。


    “殿下,怎么了。”外面守夜的小内侍立即唤道。


    “没事,是母后的猫。”伯崇随口道。


    小内侍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说,“是猫啊,殿下,可要我把猫抱出来,别搅了你休息。”


    “不用。”


    小内侍想了想,觉得一只猫应当也做不了什么,就没再说话。


    莺时一直安安静静的蹲在窗前的软榻上,见状才几个蹦跳到床边,将口中叼着的草放在被子上,对伯崇喵了一声。


    “给我?”


    莺时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伯崇拿起小草,下午他看见的时候还青翠,可只是一下午的时间,就有些蔫了。


    莺时上前,用前爪按着他的手,往他嘴边推。


    漂亮的三花猫毛茸茸的,看起来个头就不小,面对只有七岁的人类幼崽,毛茸茸的爪子也只比他的手小一圈。


    伯崇看着它的前爪,下午刚看见的时候,它的四足上还沾着些灰尘,现在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了。


    “你要我吃下去?”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让屋内没那么昏暗,伯崇看见漂亮矜贵的三花猫而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起下去它的那一声满是哀伤的鸣叫,又低头去看手中的草。


    “这是好东西,你为母后准备的,是吗?”


    莺时点头,忍不住轻轻的,哀伤的低叫了一声。


    这一路,她日夜兼程,还跟山上哪些妖打了一架,才得了这能增加凡人生机的灵草,可偏偏,晚了一步。


    伯崇看着它,有些走神的想。


    妖尚且有情,会为了曾经救她,对她好的人类而筹谋奔走,可他的父皇却……


    他将草塞进口中,皱了眉正想着勉强咽下去,可谁知那草刚沾了舌尖,就忽然化成一股水,或者凉气?顺着咽喉流进五脏六腑。


    伯崇忍不住睁大眼,再怎么稳重,他也才七岁。


    他仔细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发现轻松了很多,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仿佛只是一下子,他整个人就脱离了某种无形但存在的沉重存在,轻飘飘的几乎要飞起来一般。


    “好神奇。”


    “我感觉我要飞了。”伯崇低声对猫儿说。


    莺时有些嫌弃的看着他说傻话,用前爪拍了拍他,让他睡觉。


    多睡觉可以变聪明~


    伯崇没能理会莺时的意思,继续说,“谢谢你莺时。”


    莺时喵了一声,表示不用谢,继续按他。


    伯崇猜测了一下,说,“你是要我睡觉,是吗?”


    莺时点了点头。


    “那我睡醒,你还在吗?”伯崇不想再体会刚刚的那种孤独了。


    母后不在了,但还有她养的猫儿。


    三花猫儿歪着头想了一下。


    她喜欢跑出去玩,并不能保证,但人类幼崽似乎很难过,迟疑了一下,莺时点了点头。


    伯崇顿时笑起,抬手对猫儿说,“击掌为誓。”


    好幼稚哦。


    莺时有点嫌弃,然后兴致勃勃的抬手跟伯崇击了一下掌。


    伯崇这才安心,侧身躺好,最后看了眼蹲坐在床边的猫儿,闭上了眼睛。


    莺时甩了一下尾巴,然后懒洋洋的躺下,顺便伸了个懒腰。


    她翻了个身,看了眼人类幼崽。


    瞧着似乎还不错。


    唔,再看看。


    打了个滚,莺时拨了好一会儿帐幔上垂着的流苏,不多时,她也睡着了。


    半夜,伯崇睁眼看了她一眼,发现猫还在,眼中浮现笑意,然后闭上眼,继续睡。


    因为长辈和皇帝还在的原因,皇后的丧仪一切从简,只在坤宁宫中停了七天,就移至城外的行宫,等待陛下百年之后合葬。


    按道理来说,陛下纵使不用为皇后守灵,但一般也会亲自送皇后入停灵的行宫,但当今不喜皇后,连面上功夫都不做,只让太子去。


    如此的冷待,不少人撺掇伯崇去闹,但他都以皇后的叮嘱拒绝了。


    没哭,也没闹,他安安静静的随了送灵的人前往帝陵外的行宫。


    帝陵虽未离开国度所在的燕州,但也有几百里的路程,送灵的人离京那天,无数人遥遥关注那位太子——


    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们想。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不想让这个太子回来。


    而宋阁老已经告老,皇后病逝,陛下冷待,这种情况下,太子几乎不可能或者回来。


    护送灵寝的卫队除却陛下指派的宫中禁卫外,大部分是从五军营中抽调的一支队伍,足足三千人。


    主统领是禁卫三位副指挥使之一的程实,副统领则是五军营中的将官秦云。


    两人前往太子仪驾前见礼,走规矩禀报完各自的情况。


    车帘掀起,伯崇看着两人,就知道他们没将他放在眼里。


    将心中的不悦压下,他面上平静,恰到好处的带着这个年岁还有的难过和无措忐忑,同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就启程了。


    送灵一行人按照皇室该有的仪典来说并不多,但人数本身并不少,将队伍拉的长长的,秋末的季节,满地枯黄,溅起一地灰尘。


    伯崇看向远方,然后静静垂眸。


    一行上午启程,午间停下稍作休息后,下午继续。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这一天没怎么停,但其实并没有走太远。


    从这里往回看,只几个山头,山那边就是京都。


    夜间歇在一个县城中的驿站,因为离着京都近的原因,虽然县城不大,但也不失繁华富足。


    驿站外的一个屋檐上,莺时站在阴影处,遥遥看着人类幼崽在女官内侍的拥簇下走进驿站。


    碧绿圆润的猫儿眼划过,莺时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妖性灵敏,纵使隔着段距离,她也能清晰的分辨出,那个人类幼崽左右,好些人都对他抱着恶意。


    真是污浊不堪的人类啊。


    想着,莺时借着阴影的阻挡,几个跳跃进了驿站,遥遥跟着伯崇。


    天色已晚,伯崇洗漱用膳之后,就直接休息了。


    侍候的两个女官和两个内侍都觉得他经过一天的颠簸下来,肯定累坏了,很是担忧,但事实上——


    伯崇现在觉得自己很好,精神奕奕,浑身上下都十分舒适,没有一点问题。


    不过,看着侍候人的神色,他什么也没说。


    虽然年幼,但他足够聪明,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正常的。


    他想起了之前那只三花猫给他的小草。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那只猫最近帮了他很多,守灵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她。


    那些人一直在他的膳食中下毒,每次那只猫都会来帮忙……


    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做什么。


    走之前他有吩咐下面的人好好照顾,但那只猫似乎不太亲人。


    伯崇有一点点担心。


    屋子外间,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莺时懒洋洋的躺下。


    夜晚是最危险的时候,不管是在野外,还是在人类世界。总有人会趁着这昏暗来做一下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过了夜班,到寅时,正是一天最困的时间。


    莺时眯着眼,仿佛睡着了。


    忽然,它睁开了眼。


    碧绿的双眼在昏暗的夜色里闪着光,有些吓人。


    外面有动静,似乎是看守的护卫被打晕了。


    它半直起身,竖起耳朵。


    有人在往门口来。


    莺时微微俯身,忽然想起曾经皇后的教导——


    这里是人类社会,你是只猫儿,不能表现的太厉害,太厉害,会让人类害怕,然后想方设法的对付你。


    短暂的迟疑后,莺时施了个小小的法术,保证门不会轻易被打开,然后转身飞快的钻到里间,跳到床上,拍了拍人类幼崽的脸。


    伯崇很警醒,几乎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喵。”莺时看了看外面,然后又看了看伯崇。


    “外面有人?”发现是莺时,伯崇下意识有些惊讶,可顾不上想太多,看到它的样子后,立即反应过来问道。


    漂亮的三花猫儿点了一下头。


    伯崇睁大眼,立即大声,“来人啊!”


    小儿响亮的声音几乎在一瞬间就划破了寂静的夜,窸窣声骤然响起,昏昏欲睡的人精神一震,睡着的人也立即被醒来。


    秦云最先带着人赶到,入目就是正在劈砍房门的黑衣刺客,立即围了上去。


    眼看着树下将刺客围住,秦云第一时间准备进门确定伯崇的安全。


    护送太子这个差事,肉眼可见的不是什么好事,有背景的人都不会选,秦云能被挑中,已经说明了某些事。


    若说这一行谁最不想伯崇出事,他定在其列。


    走到门前,秦云眼中微动,驿站的门只是普通木材,他一看就知道,挨不住他几刀。


    但眼下,门上刀痕估计有十几道,却还好好的。


    不对劲。


    秦云略使了力气,门很稳当。


    “殿下,太子殿下,臣已经将刺客拿下,您还好吗?”


    “还好,秦将军稍待。”伯崇应了一声,一抬眼,看向莺时问,“莺时,我能出去吗?”


    他选择相信这个救了他好几次的猫儿。


    莺时盯着他看了眼。


    好奇怪的人类。


    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猫呢。


    不过既然问了,聪明的猫猫自然能给出回答。


    莺时很有些骄傲得意的想。


    “喵~”


    漂亮的三花猫儿点了点头。


    伯崇心下一松,微微笑起,说,“这次又要谢谢莺时了。”


    说着话,他起身往外走去。


    早在刚才等待的时候,伯崇就已经匆匆穿好了衣裳和鞋子。


    屋外,秦云若有所觉。


    太子殿下在跟谁说话?


    “秦将军,外面可还好?”伯崇走到门后问,没急着开门。


    秦云很理解,刚刚受到刺杀,太子殿下谨慎些是正常的、


    “很好,臣率领的人已经拦下了刺客。”他沉稳的说,努力安抚住可能受惊的太子。


    顿了顿,门缓缓被打开。


    年近七岁,虽然长得较同龄人高一点,但依旧稚嫩的伯崇就着半开的门,往外看了眼。


    几个身穿黑衣的刺客正被人围着,艰难的拼杀着。


    伯崇这才拉开了门。


    “秦将军,你来的很及时。回宫后,本宫会向父皇禀报,论功行赏的。”


    不论天子喜爱他与否,他终究是太子,若真死在半路上还好,要是活着回去,这一路上的事情,天子必然要给出态度,赏罚有度。


    无他,太子关系着朝廷颜面。


    闻言,秦云心下急跳。


    危机和机遇并行,虽然这有可能会惹恼某些人,但若能借此往上爬一步,总比就在这个位置蹉跎的要好。


    但这件事的前提是,伯崇能活着回京。


    心念急转,秦云看着眼前小太子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这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管如何,伯崇能说出这句话,秦云面上立即就添了三分恭敬。


    “臣不过是尽职罢了,不敢当殿下如此。”


    说话间,又是一行人冲进院中,开始帮忙。


    禁卫副指挥使程实晚了一步,行色匆匆绕过院中战成一团的众人,赶到伯崇面前见礼。


    “殿下,臣护卫来迟,还请降罪。”


    程实有些忐忑,他的确不是故意的,纵使他心怀懈怠,却也不会将事情做得这样明显,如此只会落得一个护卫不力之责。


    “程指挥使喝酒了?”伯崇轻嗅。


    虽然淡,但程实身上的确带着一股酒味。


    程实头皮略有些发麻。


    护送皇后灵寝的这件事,就没人想做,但陛下要表态,自然要从禁军中选人,指挥使不能动,也就是他们三个副指挥使。程实根本不乐意,但没算计过另外两个,得了这个差事,难免有些不高兴,所以就喝了点。


    可谁想到,那些人竟然在出城第一天就动手了,如此的迫不及待。


    “是,臣,臣习惯睡前小酌一点,谁知过了量,求殿下降罪。”程实越发诚恳。


    伯崇看向他,略有些迟疑。


    “请罪的事情等回京再说,之后的路上,指挥使小心些就行。”最终他道。


    程实心下一松,又略有些失望。


    其实他本来想着,若眼前的太子殿下不知如何是好,他便主动请命,将统领的差事交给秦云,左右两人同级,这样做正好把这件棘手的差事丢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首要责任也不是他。


    可结果,小太子竟然这样说。


    秦云心下微松。


    程实的想法他虽然不确定,但能猜到些许。


    他对禁卫中的事情也有些了解,禁卫三位副指挥使各有千秋,但相比之下,程实虽有些能力,但根本无法和其它两位比——


    他能有今天,完全是沾了他早逝兄长的光。


    那位当初为救当今陛下而死,为了提拔程家,天子才将程实放到这个位子。


    不过,能将他扔出来带队护送皇后灵寝的队伍,可见天子对这件事的不上心。


    秦云知道的事情,伯崇也知道,他虽然没猜出程实的想法,但他知道,秦云比程实更靠谱,而他不想做的事情,秦云也不会想做。


    这就足够他做下决定了。


    心思急转间,秦云始终站在门前防备,说,“殿下还是在屋中等候,待臣拿下刺客,再行其它。”


    伯崇看向那打杀中的几个人,嗯了一声。


    没有多言,虽然蹦出来的只有这几个刺客,但谁知还有哪些人藏在暗中,他转身,在屋中坐下,下意识环视一圈。


    莺时呢?


    秦云稍慢半步,跟程实一起进来,没有落座,而是守在伯崇身侧,见状垂眸,想起之前隐约听到的对话。


    刚才屋内的人是谁?


    没有看到那只眼熟的三花猫儿,伯崇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开心。


    他没想到,莺时竟然一直在暗中跟着他。


    那只小妖是在保护他吗?


    这段时间的事一件件的在眼前划过,伯崇枯寂的心渐渐生出了一抹绿意。


    不管如何,还有在乎他的。


    即便,那是只猫。


    莺时拿出自己在山林中狩猎的本事,悄然隐匿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关注着伯崇。


    外面一阵忙乱,终于拿下了几名刺客。


    看着那些人都被牢牢按住,秦云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却没有贸然出头,而是看向程实。


    程实别的没有,但这点却是做熟了的。


    见状他心中颇为满意,上前笑着说,“殿下,不负所望,都拿下了。”


    伯崇只当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宫中这些事他看的多了,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的方式,在没有足够能力的情况下,贸然开口,只会帮倒忙。


    “出去看看。”伯崇说,他也很想知道,是谁这么迫不及待。


    外面一群人围着前来的三个刺客,秦云再次确认一遍没有问题,才跟在伯崇身后靠近。


    莺时灵巧的从阴暗处溜出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人发现,这里还有一只猫。


    “是谁指使你们来刺杀本殿?”伯崇站在几个刺客面前问。


    几个刺客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谁也没说话。


    伯崇也不失望。


    敢刺杀他的人,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开口,遂看向程实,说,“这件事就——”


    “喵——”


    不等伯崇说完,忽然响起一声猫叫。


    伯崇一惊,下意识看去。


    白影闪过,鲜血溅出。


    莺时加快速度,锋利的爪子从那个抓着匕首要往伯崇后背通过去的手腕上划过。


    鲜痛呼声响起,周围被猫叫惊住的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动静,震惊后反应极快的上前围住那个人。


    “拿下!”秦云反应极快的下令。


    莺时一击即中,没有追击,而是跳跃到地上,围着伯崇转了一圈,最后在他身前站定,警惕的看向周围的人。


    刚才要动手的就是这些人之中的某个护卫。


    “李涛?你,怎么是你?”秦云惊愕的说,眉头紧皱。


    李涛是五军营中的人,也是他的手下。


    两句话的时间,李涛已经被拿下。


    李涛恨恨的看了眼地上的三花猫,这样好的时机,没想到竟然让一只猫给破坏了。


    看着周围的人,他稍作犹豫,眼中惊恐之色划过,随之嘴角流出了黑血。


    另一边,三个被抓起来的刺客嘴角也同样流出了黑血。


    前后短短几息的时间,四名刺客全都死了。


    “该死!”秦云恼恨低斥。


    本着同僚的缘故,所以大家动手的时候稍有些迟疑,可没想到就这么几息的时间,李涛竟然自尽了。


    那边忙忙碌碌,伯崇低头看着身前的三花猫,然后挨着它蹲下。


    莺时嫌弃的看了眼人类幼崽,他这样她动手的时候会有些碍事,但感知着幼崽身周躁动的气息,到底没动。


    好像受了点惊吓,那就算了。


    “谢谢莺时。”


    “你又救了我。”


    伯崇说的很诚恳,之前宫中的事情不说,只今晚,就接连两次,再加上刚才种种,可四具尸体,都足够的惊心动魄。


    只差一点,他就死了。


    莺时很认真,闻言随意喵了一声。


    三花猫儿的声音总是拉的有些长,难免显得懒洋洋并且娇滴滴的,但这次它的叫声很简短,显然十分认真。


    像个保护他的卫士。


    它也的确在保护他。


    伯崇看着猫,一直空落落的心,忽然变得踏实了些。


    无论如何,他还有猫,有莺时。


    程实很是训斥了一番左右,本意是做给伯崇看的,但没想到这位殿下一直在跟猫说话,并没有注意他,不由有些尴尬。


    发现这样做没有用,他让人保护好,边看向伯崇,恭敬的说,“抱歉殿下,是臣护卫不力。”


    说话间他下意识上前,就见那猫儿忽然起身,作势要攻击,遂下意识停住脚步。


    “你别靠近了。”伯崇立即说。


    “是。”程实立即站定,看了眼那猫。


    有点熟悉,好像先皇后就有一只,没想到这么厉害。


    “莺时,没事的,程指挥使不会伤害我的。”伯崇安抚。


    莺时慢慢放松下来。


    秦云忍不住多看了眼那猫。


    好厉害的猫。


    没有多想,程实和秦云跟着又请罪致歉。


    “没关系,二位接下来记得小心就好。我相信你们。”伯崇并不在意。


    “毕竟,我若出了事,你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程实略正经了些,虽然天子不会要他的命,但免职降罪却是免不了的,他自然不愿意落得那个下场。


    秦云要更认真,眼中越发郑重。


    正如伯崇所说,再怎么样,他都是太子。


    若让他在他们的护送下出事,不论如何他们都会摊上护卫不力的罪责。有依仗的还好,若没有……


    只怕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小的兵士了。


    另一边,那个半夜进门的刺客眼看着刺杀无望,跟李涛一样自杀而死。


    伯崇看了眼程实,程实正看着别处,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旁,秦云垂下眼。


    若说刚开始李涛那件事是不小心,那这个刺客,大概就有放纵的原因。


    说白了,他们并不想搅进这件事里,更不想追究刺客的来历,招惹对方身后的人。这种情况下,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一点,伯崇一开始不明白,但他足够聪明,所以渐渐有了头绪。


    安顿好这场半夜袭来的乱局,伯崇弯腰,试图抱着莺时回屋,但被漂亮的三花猫儿拒绝。


    莺时一把拍开人类幼崽的手,自顾自的迈步。


    伯崇有些失望,立即跟上。


    他很想抱抱莺时,但莺时每次都拒绝了。


    它不喜欢他抱它。


    是因为被他抱着不舒服吗?


    眼看着莺时没有要跟上他的意思,伯崇驻足,忙问,“莺时,你要去哪儿?”


    三花猫儿看都没看他,只喵了一声。


    事情忙完了,当然是继续藏起来。


    “等等。”伯崇说。


    莺时驻足,疑惑的看着他。


    又有什么事?


    猫儿不会说话,但伯崇还是从它的眼中看出了这个意思,不由的笑起来。


    “谢谢莺时,”伯崇走到莺时身边,蹲下身认真的说,“你今晚又保护了我一次。”


    莺时不以为意的喵了一声。


    那是自然。


    她早就说过要保护人类幼崽的。


    漂亮的三花猫儿骄傲的抬起头。


    虽然莺时不会说话,但这一刻伯崇还是看出了她的得意,不由笑起来。


    轻轻摸了摸莺时的背,他夸赞,“莺时好厉害。”


    “莺时是最厉害的猫猫。”


    没错,莺时就是最厉害的猫。


    三花猫儿赞赏的看了眼伯崇,觉得他很会说话。


    伯崇一直在笑。


    从皇后去世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笑的这样开心,要是伺候的女官和内侍看到了肯定很惊讶,但在这里的只有一只猫。


    三花猫看了眼他,不知道人类幼崽在开心什么。


    但开心就好。


    想着,莺时抬爪,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幼崽就要开开心心的啊。


    而后,收回爪子,几个闪动间,莺时的身影不见了。


    伯崇有些失落。


    可以的话,他想和莺时一直在一起,但猫猫是自由的。


    他想着,起身回了刚刚收拾出来的房间。


    女官和内侍早已经候在这里,上前伺候。


    “殿下,莺时怎么在这儿?”女官不解的问。


    说话的是从前皇后给伯崇安排照顾他的女官朝云,旁边的是朝霞。


    这次送灵的事情,事关重大,纵使她只是个宫中女使,也知道殿下的处境不妙,早早就绷紧了心弦。


    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那只猫,殿下出宫的时候,明明没带啊。


    这只猫,在后宫名声还是很大的。


    皇后从宫外救回来,长得好看不说,还认人,除了皇后谁也不理会。当时不知道惹了多少嫔妃艳羡,为此后宫还多了不少的猫,但没哪只能比得上莺时有灵性。


    后来那些猫大多都失了宠,只莺时,一直被皇后娘娘宠着疼着,后来皇后娘娘临去前,那猫不知道为何跑出去了,之后她就没再看见了,只从太子殿下口中听说过两次,才知道一直跟着他。


    更没想到,今晚莺时竟然会跑出来保护太子殿下。


    朝云心中惊叹,但不由的,又有些慌。


    这小东西,太有灵性了……


    真的只是只猫吗?


    伯崇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舍不得莺时,偷偷带着的,莺时很聪明。”他说。


    他当然没这么做,只是看出了朝云的不安,才特意这样说的。


    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伯崇忽然就想起从前,母后也曾笑着跟他说:“莺时很聪明的,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的。”


    但那时候的伯崇对猫并不感兴趣,所以也没在意过。


    直到现在。


    原来,母后也知道。


    而且母后早就告诉过他了——


    要对莺时好。


    很快,伯崇再次安寝。


    女官和内侍都退出去,他又悄悄坐起来,掀开帐幔在屋中看了一圈。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莺时就在这里。


    “莺时,你在吗?”


    “喵~”漂亮的三花猫从阴影处不急不缓的走出来,盯着看眼前的人类幼崽,准备看他想做什么。


    伯崇顿时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在。”


    “莺时,晚安,明天见。”


    “喵~”莺时懒洋洋的叫到。


    人类幼崽太粘人了。


    没办法,谁让猫猫就是这么招人喜欢呢。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上路。


    离京第一晚就遭遇了刺杀这件事,让之后整个护卫队的人都越发小心谨慎,但意外还是接踵而至。


    不过,在一行护卫队,还有莺时的保护下,伯崇还是安然无恙的抵达了行宫。


    从帝都到行宫,一行人足足走了半个月,从秋末,到初冬。


    终于到了。


    行宫的人早就准备上,立即开始忙碌起来。


    伯崇会在这儿为母亲守灵到足够四十九天。


    莺时没理会那些事情,只在伯崇上香的时候,盯着他代自己多上一炷香,然后就跑出去玩了。


    帝陵所在是一处山林之中,没有人世间的红尘纷扰,灵气充裕,正适合她养伤。


    有着漂亮皮毛的三花猫儿每天努力采集灵气,努力恢复,忙的不行。


    只是还惦记着多灾多难的人类幼崽,所以一直没有走远,不然她怕一个不小心,这个幼崽就没了。


    不怪莺时这样想,这一路走来,各种花样的下毒,刺杀,还有各种伪装成无意的失事,拉车的马都疯了两回。


    要不是她在,那个幼崽说不定早就死了。


    就是有点累。


    伯崇难得的一次将她留下,莺时迷迷糊糊的躺在他身边,翻了个身,顺便踹了他一脚出气。


    伯崇低头看她一眼,轻轻笑了笑。


    看来真的累的莺时了,都开始发小脾气了。


    轻轻顺着猫儿背上的毛,再挠一挠下颌,眼见着猫儿尾巴摆了一下,知道这是觉得舒服了,伯崇越发放缓了动作。


    就这样,不知不觉,四十九天快要到了。


    伯崇吩咐下去,准备一下,启程回京。


    相比来时,回去的危险只会更多。那些人不会愿意看他活着回到京都,只会动作的越发紧迫。


    但他总是要回去的。


    趁着离开前,莺时特意跑了趟深山,努力吸收灵气。


    等离开这里,就没这么多精纯的灵气让她吸收了,她有些不舍的想,甚至舍不得走。


    不过,莺时是个言而有信的猫。


    既然决定好了要在伯崇身上还清因果,那她就会说到做到。


    吸收完一波灵气,莺时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


    人类幼崽会不会走了?


    不重要,追上去就好。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身姿却十分矫健,白色的身影连残影都没有留下,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行宫,伯崇站在窗后,看着远山。


    “殿下,该动身了,再耽搁下去,万一误了晚上的宿头就不好了。”女官温声提醒。


    “再等等。”伯崇坚持。


    知道他在等那猫,女官不报太多期望,猫儿都是热爱自由的,若是宫中养大的猫儿还好些,那只猫又只是皇后从宫外捡的,难免性子更野一些。


    “殿下,那猫更喜欢野外的生活,大概不会回来了。”她劝说,“我们这就走吧。”


    说话间,她伸手作势要扶伯崇动身。


    伯崇转头盯了她一眼。


    明明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可莫名的,女官心中还是不由的一紧,下意识收回手。


    “我说了,再等等。”伯崇说。


    女官心中一紧,不敢多言。


    是她忘形了,再如何年幼,对方都是太子,是主子,她竟敢拿主子的主意。


    慌忙认错后,女官退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慢慢的,面无表情的伯崇神色越发阴沉。


    母后不在了,莺时也要抛弃他吗?


    第54章 第 54 章 猫猫将得意藏起来,殊不……


    正这样想着, 目光尽头,围墙上,忽然跳上一只有着漂亮皮毛的三花猫儿。


    说来也真是奇怪, 并没有人给这个猫儿洗漱,但它的皮毛却一直干净整洁, 皮毛柔顺,如同精心打理过的一样。


    短暂的分心后, 甚至没有细想,伯崇面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莺时。”他张开手唤道。


    莺时轻巧的从墙上跳下去,几个飞奔就站在了伯崇面前的窗台上。


    ‘你怎么还没走?’


    骄矜又有些懒洋洋的女孩儿声音在伯崇耳边响起, 让他第一时间想起了莺时平时喵喵叫的声音,哪怕慵懒的,也总带着些撒娇的娇滴滴的感觉。


    他忍不住惊讶的睁大眼。


    “莺时, 你…”


    “原来莺时是女孩子啊。”他恍惚中嘀咕一声。


    莺时随意喵了一声充作回答, 碧绿的猫儿眼看了他一眼。


    她还以为伯崇已经走了,正准备追上去,可谁知等下山的时候远远看了眼,就看到行宫周围的人还在。


    所以就直接跑过来看了。


    伯崇睁大眼, 轻轻将莺时抱在怀里, 心口砰砰跳, 边低声说说,“莺时,你会说话?!”


    ‘当然。’莺时打了个呵欠。


    伯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已经让自己接受莺时只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妖, 可原来她是会说话的,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还想再问, 已经到了门口,女官和内侍都候在门外,他便就收了声音。


    女官和内侍一起,拥簇着伯崇出去,上了马车。


    至此,回京的队伍终于启动。


    伯崇没有让人留在马车里伺候,而是都让呆在外面。


    女官不敢离的太远,就坐在车辕上。


    卫士护在两边,在隆冬寒冷的天气中,骑着骏马前行。


    呼出的热气在一瞬间变成白色,然后散开,这一行人或许有人心思复杂,想尽办法想要将伯崇弄死在这条回去京都的路上,但大部分人都是想要他活的——


    能被选来护送太子,还是不得势的那种,便就注定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被排斥在势力边缘的人物。


    没有背景,没有依靠。


    这也就意味着,若太子在他们的护卫下去世,这些护送的卫士绝对会被安上护卫不力的罪名被发落。


    若可以,他们自然不想落得那个下场。


    伯崇看了眼窗外。


    他之前考虑过,要不要拉拢这一批人,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些想法。


    他现在无权无势,无根无基,拿什么去拉拢别人,只怕前脚有动作,后脚就被人出卖,然后离死更快。


    对现在的伯崇来说,最要紧的,是活着。


    至于别的,以后慢慢图谋……


    伯崇闭上眼,抚摸着怀中猫儿的脊背,边盘算着自己手中的筹码。


    最珍贵的,毫无疑问是他的太子身份。


    从前朝起,就有立嫡立长的规矩,而最维护这个规矩的,毫无疑问是儒家的文人们。


    他们有拥簇并且支持着这个规矩,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朝上的文官们就会维护他这个太子身份,甚至敢为此对抗天子。


    伯崇再次觉得,该好好谢谢他那个曾外祖父。


    都说人老成精,他那个外祖父,是怕是老狐狸级别的了。


    短暂的思索过后,伯崇低头看着莺时,轻声问起之前没说完的话。


    “莺时,你以前怎么不说话,是受伤了吗?”


    莺时喵了一声,虽然没说话,但伯崇还是看出了她的惊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背,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记得你跟我的那棵草。”


    “很厉害,也很珍贵,想来应该很不容易得到吧。”


    这样的东西,这个小家伙就那样随意给了他,让伯崇心中一时间有些复杂。


    “我猜的对吗?”伯崇说完,低头看着怀中的猫儿。


    莺时喵了一声,表示他说的对。


    伯崇有些担忧,问,“你不说话,是还没有完全好吗?”


    ‘不是。’


    这一次,他再次听到了莺时骄矜又慵懒的声音。


    ‘懒得说话’


    “喵~”


    说着说着,莺时又喵了一声。


    伯崇恍然,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原来是这样。”


    “既然懒得说话,那就不说了。”


    “你身体好好的就行。”


    莺时抬头,用碧绿的眸子看了眼人类幼崽。


    懂事。


    猫猫就该喵喵叫,说话是人类要做的事情。


    不过,人类太笨了,根本不能领会她的意思,所以她只好大发慈悲的说一说人类的语言了。


    但是太麻烦了。


    啧。


    “不过,你的声音是直接响在我脑袋里面的诶,好神奇。”莺时会说话这件事给伯崇的震撼很大,他忍不住又小小声的说。


    ‘你娘说了,我说话会吓到人,所以平时都是神识传音。’


    伯崇顿时恍然。


    原来是这样,不过——


    “母后果然知道你也是妖。”他嘟囔。


    莺时没搭理他,话好多。


    眼看着已经出门,她直接从她怀中跳出去,自顾自跑远了。


    伯崇知道,她这是想自己走,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会累着她,但莺时表示她很喜欢这样,所以几次之后,他就只是看着了。


    反正,等晚上说教的时候,她会出来陪着他的。


    正如预想中的一样,回去京都的路上,发生的事情比去时更多。


    最危险的一次,山匪拦路,还有刺客混在其中,并且对一行人的食水里下了毒药,铁了心要伯崇的性命。


    好在,伯崇提前从莺时哪儿知道了这个消息,没有用食水,并且让人准备好,才得以应对过这一关。


    这么一路艰难,终于抵达了京都外。


    他本来准备见一见秦云,试图拉拢一二,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他,伯崇忽然想到他那位父皇。


    对方一直冷待他,对他只有嫌恶,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心机深沉,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只登基五年,就设计赶走了他的曾外祖父。


    而这次自己前往帝陵行宫,为母守灵,无数人杀机环绕,那位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当然,这个在意不是在意他,而是,天子就不想知道,都有谁意图东宫之位吗?


    队伍之中,一定有人注意着他的动向。


    他现在终究还年幼,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身安全,顺利长大。


    谋算之类,起码要等他有了自保治之力再说。


    不急,伯崇对自己说。


    赶在年前,一场大雪,伯崇回了宫。


    回宫第一件事,自然是前去拜见父皇,他带着人站在御书房外,等待召见。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掉落,没多久就一地雪白。


    寒风刺骨,吹透了身上披着的氅衣,按理说伯崇该觉得冷的,可莫名的,他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十分轻松。


    只是脸颊被吹得有些僵。


    垂眸静思片刻,伯崇想起了之前莺时给他的那棵草。


    应该是因为它,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守门的内监偷偷看着,心下有些怜悯眼前的太子,还有些幸灾乐祸——


    天潢贵胄如太子,也不被天子疼爱。


    真可怜。


    要知道,之前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了,陛下可是第一时间就让内侍接进去了,生怕冻着,可现在,都好一会儿了,常平公公都没出来。


    感受到那些目光,伯崇闭目,心中毫无波澜。


    陛下的冷待,这些年他早已习惯,这算什么。


    接下来,还有太后那一关呢。


    不过……


    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远处的角落里,莺时静静的看着。


    满地的大雪成了最好的掩饰,不然她绝不会贸然靠这么近——


    天子有帝国气运,又称龙气护身,对妖类的压制很大。


    而且对方身边有好多身手高强的人,人族武功虽然下乘,可若练到高深处,也能对她产生威胁。


    天子身边,自然少不了这种高手。


    她清楚伯崇被欺负了,这让她有些恼。


    那可是猫猫护着的人。


    但最恼的是,莺时拿皇帝没办法。


    雪地中,漂亮的三花猫低了低头,有些沮丧。


    伯崇在凛冽的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皇帝的近身内监常平公公出来请了他进去。


    内侍和女官不得入,伯崇独身进去,小心跨过高大的门槛,地龙的热气扑面而来,伯崇被寒风吹得僵硬的皮肤立即感觉到放松,随之而来的是痒意。


    强行忍住,他脱下氅衣,递给内侍。


    内侍微讶,陛下还在那儿等着,这位竟然不急不缓的先脱衣服。


    上首,皇帝抬眼。


    伯崇尚且年幼,五官精致,但还未长开,尚且瞧不出以后的样子。但眼下,一举一动之间的从容自若,却让他忍不住想起当初的宋阁老。


    不愧是宋家血脉。


    天子在心中说,无惊无喜。


    或许曾经不喜宋家,但对于一个手下败将,天子给与了足够的宽容,不予计较。


    没理会内侍的目光,伯崇踩着光可鉴人的青石地面,走到御案之前,弯腰见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起来吧。”承德帝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木归木,但倒不算笨,也还算老实。没有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伯崇立即站起身,听天子问起这一路上的事情,便大致说了,并没有隐瞒那些刺杀,天子的神情随之染上了怒火。


    “大胆!竟敢刺杀储君!”天子一拍御案。


    见状,伯崇面上浮现期待,带着些忐忑的弯腰请求,“请父皇做主。”


    “常平,去,下令禁卫司严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天子立即吩咐。


    站在一边的常平上前,躬身应是。


    “起来吧。”话罢,天子似乎冷静下来,看着伯崇温声说,“这一路往返,又要为你母后守灵,辛苦你了。”


    伯崇站起身,脸上带笑,眼睛晶亮,,适时的浮现出被父皇关怀的兴奋和激动。


    “儿臣不辛苦,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他说。


    “你还小呢,好了,回去吧,好好休息。正好快要过年了,朕给你几天假,暂时不必去上书房进学了。”天子难得的带着些温情。


    “多谢父皇体贴。”伯崇似乎有些无措的说。


    “去吧。”天子说。


    “是,儿臣告退。”伯崇垂首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一番父慈子孝。


    不说伯崇心中如何讥嘲,天子倒是颇为满意。


    虽然没其他皇儿那样乖巧体贴,但孺慕之情尚佳。


    不错。


    出了御书房,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满目的雪没停,恍惚中好像更大了些。


    满目的白将宫城都覆盖,檐角上都是雪,朦胧之间,露出雕梁画栋中绚丽的色彩以及各色门窗,美的仿佛一幅画。


    一路回来,伯崇有些累了,而且也太冷了,若可以,他很想现在就回东宫去,但不行。


    慈宁宫中的太后还在,身为孙子,他回来了,自然要前去见礼。


    御书房在前,慈宁宫属于后宫,一路前去若靠走,只怕要不短的时日,不过早在来之前,伯崇就吩咐了人去叫步辇来,这会儿直接坐了上去。


    步辇涉过满地的大雪,宫人前脚扫完,后脚就落下,几次之后,只好放弃。


    伯崇坐在步辇之上,寒风扑面,只好闭上眼睛。


    莺时一直跟在暗中,遥遥看着人类幼崽端坐在步辇之上,小小的身子坐的笔直,漫天风雪萦绕,忽然就感觉他有些可怜。


    还有……孤独?


    是了,幼崽刚刚失去母亲。


    想着,莺时几个跳跃来到伯崇身边,喵了一声,蹲在他身边。


    伯崇下意识睁眼,笑着低头看向它,“莺时,你来啦。”


    莺时蹲坐的端正,喵了一声。


    听出她情绪不高,伯崇顿时有些担忧的问,“莺时,怎么了?”


    莺时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幼崽好可怜。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爪子搭在他腿上,然后问,‘怎么还不回去?’


    “我要去给祖母请安。”面对猫猫突如其来的亲昵,伯崇有些惊喜,小心摸了她两下,笑着解释。


    虽然莺时跟在他身边有一段时日了,可一直都不怎么亲人,这还是头一回。


    ‘那个烦人的两脚兽?’对于太后,莺时很有印象。


    当初她跟在皇后身边时曾见过太后,还被太后身边的女官训斥了一顿,因为太后不喜欢猫。


    后来她就一直躲着,只是总能看到太后欺负皇后。


    莺时看了生气,就想办法悄悄让太后摔了一跤,结果对方让皇后侍疾,更折腾人。


    察觉自己帮了倒忙,她就不敢再做什么了,也没好意思说给皇后听,还有些愧疚。


    没想到莺时是这样看太后的,伯崇不由低低笑了一声。


    “是的。”他说。


    ‘她很讨厌,你要小心。’莺时认真给出警告。


    “我知道。”伯崇声音压得很低,被风一吹就散,大家只当他年少,所以跟猫说些悄悄话,没有多想。


    一路走着,没一会儿,慈宁宫到了。


    伯崇站在殿外请见,可就如同之前在御书房一样,殿内迟迟未曾召见,倒是不时有孩童的欢笑声传出来。


    能在慈宁宫如此放肆的,只有一个人,五皇子,周臻。出自婉妃膝下,而婉妃,则是太后母家的亲侄女——


    提起她,就不得不说起当初那桩孽缘。


    当年,还是皇子的当今天子喜欢上了舅舅家的表妹,也就是婉妃的亲姐姐,有意求娶,但是先帝担心如此会让外戚做大,所以执意拒绝,为此,直接将宋家女赐婚给他。


    也就是伯崇的生母。


    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而毫无疑问的,伯崇的母后也被迁怒,夫妻两人成婚之后,关系始终淡淡。


    其实后来,两人关系也曾和缓,但随着婉妃那嫁人的姐姐郁郁早逝后,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堪称相敬如冰。


    待到天子登基,更是直接选秀,并且将婉妃选进宫中,初封就是嫔位,待到产子之后,直接被晋封为妃。


    并且一直冷待皇后。


    皇后坚持了几年,但随着亲祖父告老还乡,心里没了倚靠后,也随之病逝。


    因着这其中缘故,太后不喜欢皇后和伯崇,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是孙子,但太后不缺孙子。


    太后和天子是嫡亲的母子,折腾人的手段也相差不大,明面上不会如何,但这种小处的折腾也不断。


    似这种请安被冷待,伯崇都习惯了。


    伯崇默默算着时间,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里面才有人出来。


    凛冽的寒风不断,被扫净的雪已经堆到了脚踝。


    他依旧不觉得冷,不由思索起来。


    莺时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一爪子抓裂了足下的瓦片。


    真是讨厌的人类啊。


    和之前在御书房一样,刚一进门,慈宁宫内融融的热意就扑面而来。


    伯崇脱了氅衣进去,向太后请安。


    太后专心逗弄着坐在膝下的伯崇,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倒是坐在一旁的婉妃,瞧了个真切。


    她柔婉的柳叶眉一挑,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耐心的等待伯崇见完了礼,眼见着太后没有叫坐,对方却自顾自的坐下,才笑盈盈的开口。


    “到底是亲母子,真是像。母后,您瞧,伯崇这进门先脱氅衣,从容坐下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和先皇后一模一样。一晃眼,就跟看见先皇后似的,也就是他年纪还小,等再长些年,肯定就更像了。”


    “到底…是亲母子。”婉妃笑道。


    其实婉妃本身对皇后和太子并没有什么意见,相比之下,当初最疼她姐姐的太后,对两人的不喜是真真切切的。


    谁都知道皇后无辜,可谁让偏偏是她呢。


    谁又让,太子是嫡出,是太子呢。


    有他在,她的臻儿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果然,闻言太后一睁眼,神色就不太好了。


    或许这位当初曾谨小慎微过,可随着亲生儿子登上皇位,地位日渐稳固,又处处尊敬她这位母后,渐渐的她也恣意直接起来。


    太后看了眼伯崇,打眼一看,那神情,那举止,的确和当初的皇后极像,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有心想训斥几句,可宋家女的教养规矩还有仪态都是顶顶好的,甚至被当初的太后和先皇夸赞过,这一点朝野皆知。若她真训斥了,又被传出去了,只怕会让人议论。


    但她也实在不喜欢。


    “小孩就该有些小孩的样子。”到底在后宫挣出来的,太后心中一转就有了想法,说,“太子也不要太拘束了,还是活泼点好。”


    “多谢皇祖母教导。”伯崇立即道谢。


    只是谢?太后心中还是不满,但这孩子不贴心也不是一两天了,便就叮嘱一声,说,“只是谢有什么用,得记住。”


    “是。”伯崇依旧说。


    太后心中更是不得劲,只觉跟个木头似的,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被太后抱在怀中的五皇子看着伯崇,眼中一转,笑着说,“太子哥哥好笨。臻儿知道,应该说谢谢皇祖母,臻儿知道了,臻儿会听话的。”


    他年纪虽小,婉妃却没少用心教,别人不知道,却总能哄得太后开怀。


    这不,听他说完,太后就笑了起来。


    “五弟聪慧。”伯崇平静道。


    婉妃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心下暗赞。


    也不知皇后是怎么教孩子的,惊人这样沉得住气。这让她心中不由多了些紧迫之感。


    太后没想那么多,以她的地位,本也无须想那么多。


    眼见着伯崇说话也没什么意思,有这个功夫,还不如逗逗怀里的小孙儿,就直接让他回去歇着了。


    伯崇起身莺时,告退离开。


    身后,太后和婉妃围绕着周臻欢声笑语不断,伯崇面色无波,垂下的眼划过暗色。


    从慈宁宫离开后,伯崇终于得以回到东宫。


    进门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左右环视一圈,找到莺时,便过去凑到了她身边,顺便挥退了殿中的下人。


    伯崇本来想借今天在寒风中罚站的这个机会病上一场,可谁知他始终都觉得轻轻松松。


    这样的话,原本的计划就只能按下,但他不死心。


    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见。


    之前太后和天子冷落他母后的丧事,朝中不是没有意见,但被忠孝二字压下。眼下他为母守灵四十九天,若回宫第一天就出了事,正好借机发难。


    思来想去,伯崇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就找到了莺时。


    “莺时,你可以想办法让我生病吗?就是得风寒。”


    ‘生病?’慵懒骄矜的声音有些不解,漂亮的三花猫抬头看向伯崇。


    “对。”伯崇确定。


    ‘为什么想生病,很不舒服的。’莺时不理解。


    伯崇思考了一下,没有瞒莺时,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莺时眨眼,不懂。


    ‘可以。’她说,有些担忧的问,‘但不会有问题吧?’


    跟着莺时就说了之前找太后报复,却连累到皇后这件事。


    伯崇一怔,去年太后的确不小心摔倒过一次,累得母后去照顾,还瘦了。


    没想到竟然是莺时做的。


    “原来是莺时做的,真厉害。”伯崇立即夸赞,然后笑眯眯的小声说,“悄悄告诉你,其实母后很开心,只是不能对别人说。”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守在旁边,吩咐宫人罢了。谁还敢让皇后娘娘亲自动手不成。


    宋皇后又不是泥捏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喜恶,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忍罢了。


    能见到平时折腾她的皇后那个样子,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漂亮的三花猫顿时睁大了眼。


    “不会有问题的,风寒而已,莺时肯定能解决的,对吧。”伯崇说。


    莺时立即自信点头。


    对的,风寒而已。


    于是,当晚半夜,东宫就喧闹起来。


    灯火照亮了半边天,值夜的太医连夜赶往东宫,开始诊脉。


    太后和天子处接连被惊动。


    掌控朝堂无数年的天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件事会引发的后果,没再回美人的香帐之内,坐等后续的消息。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太后并没有在意这件事,训斥了一番宫人,继续睡觉去了。


    “风寒?”皇帝皱眉。


    内侍低着头,继续禀报,道太子发热,烧的满脸通红,太医诊治是受寒导致的风寒,很是严重,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过不去了。


    天子皱眉,等内侍退下后,让人注意朝臣们的动静。


    伯崇这一病,就是三天。


    高烧持续不退,太医口中很不好,露出的口风之意是已经可以准备后事了。又说,这种情况下,就算好了,也可能会落下其它病症。


    前朝顿时热闹起来。


    几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朝臣们弄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陛下和太后先后让太子站于风雪之中,毫无慈爱之心。


    当然,朝臣们不敢直接这样说,只将伯崇为先皇后送灵,并且守灵四十九天的事提出来,道一腔孝心可嘉,感动天地,陛下和太后应当嘉奖,如此未免有些不妥——


    上不慈,下何以孝。


    若此事传扬出去,难免会对太后以及陛下的声誉有影响,请陛下三思。


    天子被朝臣们砸了个软钉子,神色一时间有些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推动的极快,朝野皆知。大家都知道太后和天子不喜欢太子,竟然让一个七岁的幼童站在雪地里,如此行径,禽兽何异。


    但凡是个正常人,听说了这件事就没有不嘀咕的。


    东宫,眼看着太医离开,屋里只有内侍,莺时现身,几个跳跃后轻轻蹲在伯崇身边。


    锦被中的人类幼崽小脸通红,看着奄奄一息。


    内侍在一旁看着,有些迟疑。


    猫儿贸然靠近殿下似乎不太妥当,但莺时是不同的,殿下爱重,叮嘱了他们好几次。


    这般迟疑着,他到底没拦。


    猫儿碧绿的眼眸看了眼内侍,昏昏沉沉中,殿中侍候的内侍眼中都恍惚起来。


    他们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是陷入了短暂的迷梦。


    而后猫儿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点了点伯崇的眉心。


    床上,人类幼崽的眼睫颤了颤。


    伯崇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哪里有丝毫虚弱。


    虽然被莺时施术陷入昏沉,给人一种风寒的表象,但他本人的意识一直都清醒着。


    “莺时,我练成了。”他第一反应是看向莺时,惊喜的说。


    之前说好了风寒,但莺时想起之前人类幼崽被天子和太后欺负的事情,就教了他一门修炼的功法。


    伯崇不知她的想法,但得了这个功法,也知是宝贝,可更让他开心的是莺时的这份好意。


    于是,他就趁着躺在床上装病的功夫开始修炼。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实则将惊讶都藏在了心里。


    早在之前伯崇成功引气入体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该有的惊讶倒是已经惊讶过了——


    她也是和修士打过交道的,听说过一些这里面的事情,据说有些天赋好的,引气入体也要半个月,可伯崇这才三天。


    这样的天赋,着实出众。


    不愧是她选中的人类幼崽,就是厉害。


    “继续努力。”猫猫将得意藏起来,殊不知抬起的头已经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了个彻底,她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告诫,“修炼之道,不进则退。等有修为后,你就能保护好自己,不怕被人欺负了,知道吗。”


    伯崇睁大眼,不由的满是笑。


    他眨了眨,没有表现出来,免得惹得骄矜的猫猫不高兴。


    “谨听莺时吩咐,伯崇记下了。”他同样一本正经的回复。


    与此同时,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漂亮的三花猫儿。


    莺时好可爱。


    第55章 第 55 章 人类真是太贪心啦。


    慈宁宫中, 太后大发雷霆,口口声声道一定是伯崇安排的,若非是他, 宫廷中事,怎么会传到外面, 又怎么会将事情传得这样广。


    最后还是皇帝前去安抚,表示不是。


    从伯崇得病后, 天子就防备着这些,一直命人盯着宋家故旧门生,还有东宫, 但从始至终,都没发现端倪。


    有时候,越是聪明人越想的多。


    “东宫尊贵, 难免招人觊觎。母后莫要轻举妄动, 反倒落了他人算计。”天子道,开始怀疑,到底会是他哪个家族的子嗣所为。


    幕后的人明着掀起太后和天子薄待太子的留言,暗中却剑指太子, 希望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厌恶上太子。


    太后也冷静下来, 若有所思。


    天子能想到的, 她自然也会,一时间越发生怒。若真是如此,她更不能落了幕后之人算计。不为别的, 她只是不想被人在暗地里笑话。


    走到她这个地步, 不缺权势,更看重的是颜面。


    “是该如此。”太后说,脸色不太好, “务必要将此事查清楚。”


    皇帝立即应是。


    其实就算他不来说,太后要不了多久应该也能想到这件事。


    只是念及太后一直不太喜欢先皇后,连带着迁怒太子,天子不太放心,所以特意来走了一早。如今看,正正好。


    安抚好太后,天子开始命人暗中追查。


    但这种流言,又哪里是能轻而易举就查清楚的,最后拐来拐去,竟查到了太后出身的王家。据说是有小厮偷听到了王家人说话,很是幸灾乐祸,道就该如此,还说什么太子早该死了。然后小厮醉酒,又跟人说了出去,就这样传开了。


    天子一时面色冷沉,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


    两人都第一时间怀疑上了婉妃。


    更要紧的是,到这个地步,不是婉妃,也必须是她了,总不能,将罪责落在太后身上——


    很快,在朝臣们的闻风奏报之下,太后亲下懿旨,将婉妃降位为嫔,斥她图谋不轨,隐瞒太子踪迹,太后也是不知情,如此也算是给朝野一个交代。


    宫中,婉妃面色惨白,却什么话也没说。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是不是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后和天子都想要一个人来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流言不能再扩大了。


    婉妃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认下了这个罪过,她在太后面前,依旧是听话乖巧的样子,但谁都知道,嫌隙已经生成,不论她如何小意讨好,都回不到从前了。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太后和陛下依旧疼爱她所出的五皇子。


    另一边,太子在昏迷几天后,万幸清醒过来。


    更幸运的是,他身体无恙,并没有因为发热而导致什么病症。


    太医几番诊治,不由啧啧称奇,但可以确定,太子现在的身体好的不能再好,无比康健。


    东宫紧绷的氛围为之一松。


    之前赫赫扬扬的一场雪,直到现在还没有化尽。


    伯崇抱着莺时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隔着琉璃窗看着外面松树下未化尽的雪意。


    “这次的事情多谢莺时了。”伯崇笑着道谢,便熟练的为莺时顺毛,挠一挠她的下巴,至于肚皮,她是不让碰的。


    天子考虑的没错,伯崇的确只有东宫的人和宋家的故旧门生。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还有一只猫。


    一只皇后留下的三花猫儿。


    一个猫妖。


    流言全程都是让莺时去做的,所以天子的人自然发现不了端倪,而将事情推到王家,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整个流程都是真的,的确是那个小厮听到的,也的确是他喝醉酒说出去的,但——


    小厮听到的内容是莺时用了法术,放大了那个王家子弟的贪欲说出来的,后来他喝醉酒,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让他说出去。


    之后流传开,亦是如此。


    莺时懒洋洋的舔了舔毛,喵了一声,表示不客气。


    不过,三花猫儿碧绿的眼睛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人类。


    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她眼珠子一转,暗自记下,并且跃跃欲试。


    伯崇低头,忍不住笑笑。


    真是奇怪,明明是只猫,但她一转眼睛,伯崇就自然而然知道了她的想法,忙小声说,“这件事不能随便做哦。”


    ‘为什么?’莺时问。


    果然猜对了。


    伯崇心说,有点小雀跃,认真解释起其中的关窍。


    流言用的好了,的确很有用,但若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惹人怀疑,这其中环环相扣,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大意。


    莺时眨了眨眼,晕晕乎乎。


    人来好复杂。


    算了。


    三花猫儿躺下,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下次有这种事,再叫我好了。’莺时放弃了。


    “好。”伯崇笑起。


    莺时愿意帮忙,他自然求之不得。


    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说话间,轻轻摸了摸莺时的脊背。


    接下来一直到过完年,京都动荡都没有停过,内有太子被冷待,导致病重这件事,外有太子送先皇后灵寝,几次遭受刺杀,陛下要求严查这件事。


    两者都不算大,却让不少人都为之关注。


    前面不用说,只后面这件事,就扯出京中无数官员,据说都是对朝中不满,所以谋害储君,入狱,抄家,流放。


    在大多数人眼中,这是一件大事,但在一些明眼人眼中,却颇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大家都知道,所谓的对朝中不满,谋害储君,只是个借口,会对太子下手的,只有别的嫔妃皇子。


    若说陛下不在意太子吧,他偏偏发作了一顿,若说在意吧,却只是做了个表面功夫。


    “看来,陛下此举,重在警告。”有人恍悟。


    伯崇也在想这个,天子冷漠不在,忽然表现出温情,不对劲。


    他绝不会以为天子真的会忽然就想起他要对他好了,只会是别的原因——


    若说怜惜他丧母,那更不可能。母后逝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


    会是什么呢?


    虽然聪慧,但伯崇到底才八岁,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但八岁不懂的问题,十岁的伯崇已经懂了。


    承德八年,伯崇十岁。


    一转眼,皇后去世后,已经三年。


    这三年经历过多少风波暂且不提,总是风雨无数,伯崇依旧坐在东宫之位上。


    这几年来,天子待他虽偶有温情,但依旧亲近不足,但更多的时候冷冷淡淡,后宫妃嫔皇子皇女们,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数次下手暗害,想要除去他,都被他躲过。


    从一开始的不解到现在,伯崇已经懂了天子的想法——


    相比起其它有背景,有身世,野心勃勃意图皇位的皇子们,一个家族退出朝野,母亲早逝的太子,更能让天子安心。


    想必不止是他,后宫的嫔妃和和皇子皇女们,想必也有看明白的,伯崇从来不会自大的以为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


    但是,知道归知道,就算明知道哪怕拉下自己这个太子,他们也不一定成为下一个太子,人心的贪婪依旧在作祟,让他们蠢蠢欲动。


    说不定呢。


    万一呢。


    东宫之位,大煜储君,未来的天子。


    这个位子已经足够让无数人为之冒险。


    这会儿正是夏天,日暮将近,伯崇从上书房下学,一路在女官和内侍的跟随下回到东宫。


    墙角的冰鉴散发着缕缕寒气,几乎瞬间就驱散了他满身的暑热。


    之前内务司还想着克扣他这里的东西,伯崇直接将人扣下打了一顿,将事情闹开,虽然被陛下呵斥了几句,可从那儿之后内务司就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


    但是,太子失了母亲教养,性情残暴的名声也就此开始悄然流传。


    伯崇并不在意,皇帝不理会,与其受窝囊气,他宁愿名声不好听——


    只要掌握了权利,没人在意名声。


    他既然有太子之位,又何必顾忌那么多。


    幕后的人若想借名声的缘故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只这些只怕还不够。


    徐徐吐了口气,伯崇落座,拿了茶杯正想喝一口,忽然听到莺时提醒:


    ‘最好不要喝哦。’


    有着漂亮皮毛的三花猫儿懒洋洋的从榻上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骄矜,一句提醒也说的像撒娇一样。


    伯崇手一顿,低头看着茶杯,而后看向女官。


    “叫太医院的人来,去查,谁上的茶。”他说。


    内侍一惊,但这种事一惊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遂很是熟练的将所有跟茶接触过的人都看管起来,边让人去太医院请人。


    太医院的人看到东宫的内侍,也已经很熟悉的安排了人,拎起药箱跟着他离开。


    这些年,伯崇隔三差五就要被下一次毒,大家都习惯了。


    想到这里,太医不由抱怨,明明知道那位有辩毒的能力,为什么还非得要下毒,这不是给他们找麻烦嘛。


    熟练的辨认了毒,伯崇上禀天子,天子下令,处置了所有有关的内侍。


    然后,他又重新选了一批内侍。


    这些年下来,东宫的女官所剩无几,大多都是内侍,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处置和清洗,现在剩下的内侍虽算不上忠心,但也都是本分的人。


    平静的解决完这件事,挥退了殿中伺候的内侍们,伯崇抱起莺时,笑眯眯的说,“这次也要谢谢莺时啊。”


    “不客气。”莺时懒散的说,从他的怀里跳出去。


    见状,伯崇看了眼冰鉴,忽然有些遗憾,还是冬天好,夏天太热,莺时也就更不想被抱着了。


    不过夏天也有夏天的好处,莺时怕热,所以整天呆在有冰鉴的殿内,也不往外跑了,他可以每天都看见她。


    伯崇随手取了一根孔雀羽逗莺时,她忍不住就用爪子去抓。


    一人一猫就这么玩了起来。


    玩着玩着,莺时就看中了他绣着金线的暗红色衣摆,金色暗纹在门窗落进来的日光中闪烁着奢华但低调的光泽,云水龙纹栩栩如生,那是只有天子和太子才能用的尊贵纹路。


    三花猫儿不懂那些,但只知道,很好看。


    所以它就放弃了孔雀羽,转而扑住衣袖,开始用爪子去抓那些纹路——


    但很小心,还收起了锋利的指甲。


    一开始她挠坏了好几件,当时的女官可心疼了,后来她还听到有人说伯崇奢靡放肆,连一只猫儿都不能好好约束,放纵她乱来。


    莺时听得很是恼火,不就是几件衣服!


    不过,等她偷听到那些衣服要耗费怎样的人力物力后,就冷静了。


    自那之后,莺时就小心了许多。


    毕竟,这个人类幼崽已经很可怜了。那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所以她还是照顾他一下吧。


    伯崇便就不动,任由她躺在他的袖子上,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摸,眼见着莺时专心玩他的衣袖,并不理会他,他便也就放弃,开始修炼。


    修炼的功法还是莺时给他的,不同于武师傅教导的内家心法,这个似乎是修仙的功法。出乎预料的是,他的天分似乎不错。虽然他不懂,但从莺时偶尔带着点小嫉妒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的进益很优秀。


    最直观的一点是,现在面对那些宫中禁卫,他有种感觉,就算打不过,他也能自保。


    这边一人一猫其乐融融,另一边,有人却恼怒的摔了茶杯。


    又一次,又一次失败了。


    真是邪门了,那药据说是无色无味,绝对隐秘到不会让人发现,但伯崇怎么偏偏就发现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说。


    随着时间推移,伯崇虽然不受天子喜爱,但秉性聪慧,朝野皆知,虽然名声在某些人的操纵下不太好,但根本影响不了他。


    再这样下去,他的太子之位只会越来越稳当,更难撼动。


    若再过些年,让他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只怕更难对付。


    这么碍眼的东西,还是死了最好。


    像她这样想让伯崇死的,还有很多。


    但伯崇还没死,有人先死了——


    刚满两岁的九皇子,因为一场风寒,没了。


    这是这几年没了的第二个皇子,上一个是七皇子,而流产的更多。


    伯崇收到消息后,神色淡淡。


    从前母后在的时候,一直小心处理着这方面的事情,很是谨慎,后宫皇子皇女们,大多都能平安长大。


    而现在,母后去了,天子一直没有再立继后,后宫乱糟糟的,不是你害我,就是我害你,兼职如同一团乱麻。


    也不知,他那位父皇现在心中是何滋味。


    后悔的可能性不大,但……


    经过这一遭,天子应该要立继后了。


    这些年一直拖着,是因为太后依然想皇后从王家出,再不行,王家的姻亲也行。


    一开始陛下还找理由拒绝,到现在,越来越不耐烦了。


    太后有一件事弄错了,不管天子当初是怎么想的,等他登上皇位,就会按照皇帝的想法来。就像当初的先帝不想后戚坐大一样,当今也不想。


    可太后想不明白,或者她明白,但不愿意接受,一直借着母子之情跟皇帝折腾。


    弄的两人之间都出现了嫌隙,可太后却有恃无恐,并未在意。


    不过,皇帝之前还能忍,但经过这一遭,应该不想忍了。


    果然,没几个月,天子表示,要再立皇后。


    但没有从后宫诸位嫔妃之中选,而是要重新选人选,让众臣各自推荐人选。


    此言一出,伯崇立即就明白了天子的想法。


    一是后宫的嫔妃都看倦了,二…后宫足矣被立为继后的嫔妃都有子嗣,若立为继后,难免会剑指东宫之位。


    到时候自然会乱起来。


    若万一成了,有母家倚靠的皇子,自然不如他这个无依无靠的皇子来的让人安心。


    种种思虑之下,选一个人品出众,但家世寻常的继后,就很合适了。


    “殿下,继后的人选未定,不如我们……”


    东宫书房,宋之贺意味深长的说。


    魏凛知道自己没这个谋算,只是静静听着。


    伯崇看着书,头也不抬的说,“不必。”


    宋之贺立即解释说,“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能找一个性格更好点的,更方便利用的。”


    “后宫的女人们都这样想。”伯崇看他一眼。


    “继后人选,父皇一定十分关注,不要轻举妄动。”


    “是。”


    宋之贺恍然,立即郑重应下。


    伯崇说不管,就始终没有动作,做足了老实本分的太子模样。


    天子观察各方,见东宫安安静静,十分满意。


    很快,他就宣布了人选,生父为御史的姚家女。


    御史这个官职,清贵有余,权势不足,乃天子近臣。


    而姚家家学渊源,书香传家,选她进宫,即不用担心失了手腕弹压不住后宫,又不必担心生了孩子,养大了心思。


    同年,姚家女入宫,为继后。


    伯崇前去拜见,继后态度平和,无喜无恶。


    他心中立即了然,这是个聪明人,短时间内,不必担忧。


    之后几年,果然如此。


    后宫很多人都想挑拨的继后和太子斗起来,但两人之间始终平和,当然,也很可能与继后一直未曾有身孕有关。


    不知不觉,时间进入承德十三年,这一年,伯崇十五岁。


    随着承德十年先帝生前任命的最后一位辅政大臣刘阁老告老还乡,朝政彻底被当今陛下尽数掌握。


    九重玉阶之上,天子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而随着年岁渐长,伯崇的处境渐渐也开始变得微妙。


    正值壮年,大权在握的帝王,面对即将长成,开始崭露头角的太子,原本的冷漠旁观中,渐渐带上了认真和打量。


    说实话,天子根本没想到,伯崇竟然能活到现在。


    一开始,他觉得是那些人手段太差,但后来渐渐的,随着伯崇一次又一次度过险境,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个儿子。


    伯崇哪里只是聪明,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瞒过了他的耳目,简直是多智近妖。


    不愧是宋家血脉。


    这让天子不由的就想起了当初的宋首辅,要不是和后来的刘首辅联手,再加上上位者的压制,他还真不一定能弹压下对方。


    如今的朝堂,宫城,天子都不确定,其中有多少是伯崇落下的子。


    夏去秋来,又是一年秋。


    天子金口玉言,今朝秋猎,命众臣开始准备。


    有内侍往东宫去,传陛下口谕,今朝秋猎,太子随行。


    东宫之中,伯崇一身如血般殷红的太子服,上绣的盘龙栩栩如生,光影落在他轮廓明显,有些青涩,但依旧俊美凛冽的侧脸上,微垂的眸暗色涌动,满身气势惊人,忽然就显得那龙纹都有些狰狞了。


    他端坐在书案之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而后将之用烛火点燃,扔到一旁的水盂之中。


    魏凛余光瞧着,口中不停,继续说完了自己要禀报的事情。


    他知道,太子聪慧,可一心二用。


    “不急,觊觎太子之位的人从没停过,这又算什么。”伯崇含笑道。


    “是。”魏凛心下一松。


    虽然太子比他还要小几岁,但他从不敢小瞧这位殿下,对方总是不急不缓的从容模样,但他深知,对方真正动手时堪称势若惊雷,摧枯拉朽。


    而对方每每说着不急时,便表示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这两年太子的声势渐旺,朝中甚至有人奏请,按理太子十六岁,当亲政,以免诸事不知,于国无益。


    提出这个奏请的大臣的确是为国着想,毕竟曾经就有太子不亲政,导致仓促登基后,将国事弄得一团乱,最后险些灭国的例子。


    但陛下正值壮年,若无意外,便是在龙椅上再坐个几十年也有可能。


    谁知道他听到这个奏请后,会是什么想法。


    魏凛甚至怀疑,这个奏请就是觊觎太子之位的人传出,微的就是引的陛下起忌惮之心。


    这才有了今日的提醒。


    “说起来,魏凛,你还记得三年前的秋猎,陛下是如何吩咐我的吗?”


    “陛下…”魏凛稍稍迟疑,继续说,“陛下体恤,让您留在宫中。”


    “可今年,陛下却让我也去。不准备让我留在宫中了,”伯崇取了笔筒里插着的孔雀羽,在指尖把玩,说,“你说,陛下这是何意呢?”


    秋猎劳民伤财,所以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就立下规矩,每三年换一次,至今也未曾改变。


    魏凛仔细思考,而后目中一惊。


    “您是说陛下——”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


    “比起那些,还是好好想想这次秋猎这一关,怎么度过吧。”伯崇也不在意,随口说,然后就让他退下了。


    魏凛依言告退,一路出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天子忌惮太子,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但震惊不安之余,他又有种奇特的兴奋——


    看啊,他跟随的这位主子是如此的厉害,连高高在上的天子都要忌惮。


    要知道,宋家已经没落,给不了太大的支持,太子走到这一步,几乎可以说全靠自己。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了太子的厉害之处啊。


    魏凛走了没多久,宋之贺进来,行礼过后不由笑道,“我刚才瞧着魏凛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是是怎么了。”


    听出了他打探的意思,伯崇就随口说了之前的事情,宋之贺微讶,而后添了些郑重,抬手道,“殿下可想好之后如何做?”


    陛下已经忌惮,之后只怕要更小心了。


    “小心些就是。”伯崇走到窗外,莺时已经跑出去几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背着身抛下一句话:


    “现在,某些人正等着我们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


    他这个表兄,性格聪慧,思虑周全,行事谨慎小心,但有一点,年少气盛,难免骄傲自满。


    这一点魏凛就表现的很好,很是踏实稳重。


    “是,属下明白了。”


    宋之贺很清楚自身的性格,但有些事就是这样,不是清楚就能改变的。但他知道,该怎么听从伯崇的安排。


    说完这件事,表兄弟两人又开始闲聊。


    “殿下是在等莺时回来吗?”宋之贺笑问。


    这些跟伯崇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很喜欢那只先皇后留下的猫儿,温柔呵护,堪称宠爱。


    伯崇嗯了一声。


    “说起来,我似乎听人说,国子监那里有一只三花猫,不过,应该是巧合。”宋之贺随口说。


    “大概吧。”伯崇并不在意。


    对莺时来说,宫城太小,京都也不大,她生性喜爱自由,爱漫山遍野的到处跑。


    他小时候还好,大概是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死了,她还会耐心的守着他,等这两年发现他能保护自己后,就开始到处跑,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


    伯崇不舍得分离,很想让莺时留下守着他,但他更不舍得拘束莺时。


    猫儿本就该自由自在…


    正想着,伯崇忽然在墙头看见那抹白,不由自主的就已经笑了起来。


    “莺时。”他一伸手,抱住了原本准备蹲在窗台上的猫儿。


    漂亮的三花猫儿抬眼看了眼他,心想这人的功法修的越来越好了,人类果然是天道的宠爱,他只修炼了几年,却赶得上寻常的妖几十年。


    有点羡慕。


    不,她才不羡慕,不过是个两脚兽而已。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伯崇说。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有什么好想的。你长大了,已经不是人类幼崽了,要坚强。’慵懒骄矜的声音说。


    “我很坚强,但想念无关于坚强与否。”伯崇解释,面对莺时,从来不会敷衍,“我喜爱莺时,所以自然会想念莺时。”


    “喵~”莺时表示知道了,边看一眼伯崇。


    太粘猫了。


    没办法,猫就是这么优秀,让人类这样喜爱。


    “那莺时出去了这么久,有想我吗?”伯崇说完,期待的问。


    “喵~”


    ‘没有。我很忙的。’莺时表示。


    伯崇立即就有些失落。


    “那莺时,下次出去,抽空想我一下,好不好?”他轻声说。


    没办法,猫猫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但伯崇很清楚,莺时同样讲信用,是个很有义气的猫猫,只要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


    莺时有点不想答应。


    猫猫很忙,忙着翻山越岭到处玩,哪有时间想人类呢。偶尔回来看看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想到这里,这么多年都没变,依旧皮毛柔顺漂亮的三花猫立即理直气壮起来。


    ‘有想的,我都回来看你了。’她表示。


    猫猫都记得回来看人类了,还有这么多要求。


    人类真是太贪心啦。


    三花猫从伯崇的怀抱跳出去,落在小几上,狠狠指责。


    第56章 第 56 章 果然,妖多绝色。


    伯崇怔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笑开。


    “是了,莺时都回来看我了,我还这么多要求, 真是太不应该了。”他立即认错。


    “那莺时要一直记得回来看我,好不好。”他提出要求。


    漂亮的三花猫儿歪着头, 莺时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回来看看他并没有问题, 反正只是几天的时间。


    ‘好的~’


    “莺时每次出去,我都担心莺时会忘记我,再也不回来了。”伯崇总是会抓住机会, 上前站在莺时面前,弯着腰,有些不安的说。


    莺时抬头看着他。


    当初的人类幼崽长大了, 这张脸眉眼分明, 眼窝略深,轮廓分明,眉眼含笑,很好脾气的样子。


    她很喜欢, 最喜欢对方笑着看她的时候。


    “我总会很害怕。”伯崇有些忧伤。


    “莺时, 我只有你了。所以, 要记得多多回来看我,好不好。”伯崇承认自己贪心,莺时明明答应了会回来, 但他却想要更多。


    其实他更想莺时永远不离开他, 但这一点很难,所以他只好退一步。


    三花猫儿这次迟疑的更久。


    “好不好,莺时。”伯崇眼巴巴的, 越发的可怜兮兮。


    ‘好吧。’莺时最后应,觉得再不答应的话,伯崇可能都要哭了。


    没办法,猫猫就是这样迷人。


    让人类魂牵梦绕。


    她抬爪,看着伯崇。


    伯崇立即反应过来,抬起手。


    莺时和他碰了一下手,绿色的光芒闪动,一瞬间,伯崇感觉脑海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他下意识闭目感受,就在恍惚之中看到了一点碧绿的光芒,是可以触碰的——


    直觉告诉伯崇。


    他下意识用无形的意识碰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是莺时。


    是的,虽然是一点光芒,但一触碰上,伯崇就清晰的感觉到,这就是莺时。


    ‘通过这个可以和我说话。不管离多远都可以。’


    莺时慵懒骄矜的声音凭空在伯崇脑海之中响起。


    三花猫儿舔了一下毛,觉得自己很聪明。


    伯崇说那么多,不就是找不到她,不能和她说话,所以才不安嘛。现在可以通过这个说话了,那她就照旧想跑多远跑多远啦~


    不能自由奔跑的猫生,有什么意思。


    伯崇一怔,下意识睁开眼。


    “莺时,是你?”他确定似的再次问。


    “喵~”三花猫儿叫了一声。


    伯崇立即领悟到,莺时是在嫌弃他说废话。


    是了,不是莺时还能是谁啊。


    他看着眼前的莺时,很快就领悟到对方这样做的用意,不由的笑起来。


    “谢谢莺时。”伯崇道谢。


    “一想起以后能随时和莺时说话,我就开心多了。”


    “喵~”


    不客气。


    之后伯崇让人呈上一盘小鱼干,都是他让御膳房根据莺时的口味精心制作的,她很喜欢。


    莺时叼了一根小鱼干,坐在小几上,慢条斯理的吃着。


    虽然是只猫,但一举一动,却优雅从容。


    是了,莺时是只讲究的小猫。


    伯崇在心中说。


    他虽是太子,但如今陛下没有让他亲政,除了读书,也没什么事做。


    当然,这是明面上,暗地里,从十岁那年开始,他就在小心的经营着自己的势力,最成功的一次,就是三年前陛下秋猎离京,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当然,也是那次收获太大,所以让陛下有所察觉。


    后果就是,今年要带他一起去秋猎。


    明明不喜欢他,看都不想看见他的人,却要主动带着他。


    只是想想,伯崇就想笑。


    通过密信处理着手底下的事情,伯崇边和莺时说了下个月要出发去秋猎的事情。


    “秋猎在景山猎场,那里莺时去过吗?”


    “喵~”


    没有。


    伯崇现在已经可以清晰的分辨莺时各种喵的意思,闻言有些惊讶,“我记得景山离京都不远,莺时怎么不去?”


    莺时爱漫山遍野的跑伯崇是知道的。


    在他看来,京都周围地界,她应该都去过才对。


    三花猫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


    这很正常,伯崇笑着想,大部分时间,漂亮又骄矜的猫儿都会嫌弃人类太笨,不懂她的意思。


    真是……太可爱了。


    ‘皇家猎场,有皇朝的气运镇压,妖贸然靠近会不舒服。’


    尤其是如今,国运正盛,压制的力量也就更强,反正能去的地方很多,莺时自然就放弃了。


    伯崇微讶,顿时恍然。


    竟然还有这个原因。


    “那和我一起去呢?”他立即问,想着如果难受,那就不去了。


    不过他立即想到,既然莺时能在宫中陪伴他,那想来应该……


    莺时站起身转了几圈,说,‘有你的气运庇佑,皇朝的气运就不会压制了。’


    她有些兴奋,其实,景山那么大的地方,她还是很想去转转的。


    “那莺时要和我一起去吗?”察觉到猫儿表面平静下隐藏的兴奋,伯崇眼中笑意渐深,立即问。


    “喵~”


    ‘去!’


    两道声音同时在伯崇耳边响起,足矣表明她的兴奋。


    “那就好。”伯崇一副松了口气般的样子,然后高兴的灿烂笑起,说,“那接下来莺时就不要出门了,免得到时候错过。”


    莺时想了想,喵了一声。


    最近跑了一趟,玩的很开心,不出门也行。正好多歇歇。


    这是同意了。


    伯崇了然,笑意不止。


    不知不觉到了夜间,莺时躺在窗台上,懒洋洋的吹着夜风,伯崇拿着一卷书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有些好奇的看向莺时。


    他这会儿看着的,不是什么正经书,而是一本关于各种神鬼妖怪的汇集。


    因为莺时的原因,伯崇对这些总是很感兴趣,还特意安排了人去搜集。


    不过,当下神鬼之说,向来盛行,但大多都是虚构,若想从中找到真实的记载,那可是个大功夫。


    若说其中最多的,就是狐鬼之流,大抵都是些落魄书生所撰,不是狐妖惑人,就是艳鬼报恩,来满足他们的想象。


    一开始伯崇还有些惊讶,毕竟他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莺时留在他身边,说到底,都是为了当年母后相助的恩情,那时尚且年少的伯崇还想着,妖物钟情,尤胜于人。


    直到后来看的多了,才知大多都是凭空编造,大多都是白日做梦罢了。


    天下之大,只一个莺时,是不同的,堪称奇迹。


    而这个奇迹,就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保护他,陪伴他。


    每每想起,伯崇都不由的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伯崇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莺时身上,含着笑意,越发的柔和。


    不过,莺时是只妖的话,应该有人类的样子吧。


    相处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呢。


    伯崇忽然有些好奇。


    “莺时,你能化作人形吗?”伯崇问。


    “喵~”


    三花猫儿看了伯崇一眼,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骄矜样子。


    猫猫连化形雷劫都度过了,当然可以化形啊。


    猫猫,就是这么厉害。


    “可以?!”伯崇立即就领悟了莺时的意思,不由惊讶的说,随之而来的,就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那,是什么样子啊?我还没见过呢,莺时可以化作人形让我看一看吗?”伯崇按捺不住的说。


    “喵~”


    莺时表示拒绝。


    比起人形,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本体。真不明白,妖为什么要化作人形,她觉得自己的猫猫样子是最美的,最好的,最厉害的!


    “莺时,就让我看看吧,一眼,就一眼。”不提起也就算了,一提起,伯崇的好奇心简直如同火山爆发,根本克制不住。


    莺时不想理会他。


    但伯崇在想做的事情面前,总是充满耐心和智慧,他好一番循循善诱,最后用小鱼干成功打动莺时——


    当然不是一般的小鱼干,是很难得的,莺时很喜欢但很难吃到的那种。


    伯崇表示会给她准备很多。


    莺时心动了。


    反正,反正就变换一下人形,有小鱼干诶。


    这样想着,莺时就答应了。


    伯崇立即认真起来,只见随着一阵迷蒙般的光晕弥漫,然后又像雾一样散开,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碧绿色眼眸的女孩儿就出现在了自己对面。


    他不由的睁大眼。


    好美……


    一双远山似的眉下,是一双水润灵动的圆圆猫眼,眼睫卷翘浓密,脸颊略有些肉乎乎的,琼鼻秀挺,下面是樱桃般润红的唇。


    肌肤白皙如玉般润泽,娇艳,矜贵,又明媚。


    她半俯的倚在榻上,穿着身白色的衣裙,脖颈修长,腰肢纤细,身姿婀娜。


    只那样漫不经心的,慵懒的看来一眼,就让人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任由她挑选,却又忍不住担忧,东西不够好,配不上她。


    在这一瞬间,伯崇几乎是屏着气,却又清晰的的听到了自己急躁跳动的心声。


    果然,妖多绝色。


    那些书生编造的话本子,还是有说对了的。


    但只一会儿,伯崇见着眼前的女孩儿看了他一眼,虽然无声,但那双眼太清澈干净,他还是清晰的分辨出里面的意思:


    ‘看清楚了吧,应该看清楚了。’


    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但话还未出口,那如精灵般的美人儿也在一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着漂亮皮毛的三花猫儿,睨了他一眼,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伯崇心中忽然浮现起巨大的遗憾。


    “原来,莺时你是这个样子啊。”他轻声,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仿佛还沉浸在刚在那美好如梦的景象中,迟迟不能回神。


    莺时不懂他怎么忽然这个样子,不就是一个人形,怎么还一下子变傻了。


    漂亮的猫儿睨了伯崇一眼,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可接下来的时间,伯崇却一直不能回神。


    莺时,莺时长得这个样子。


    竟然是这个样子。


    好漂亮啊莺时。


    一直到睡觉,伯崇都还魂游一般。


    他看了眼在枕边小窝里懒洋洋睡着的猫儿,想起的却是之前看到的人类样子。


    甚至之后好几天,他都是这样。


    渐渐的,漂亮的猫儿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担忧起来。


    他是不是傻了?


    好在,几天之后,伯崇终于以强大的自制力,让自己恢复了正常。


    不管莺时长得什么样,日子终归要继续的。


    最关键的是,伯崇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莺时会真觉得他成了傻子。


    这可不太妙。


    虽然已经开始安排秋猎的事情,其实现在还早,才刚进八月。


    预估应该是过完中秋才会动身。


    宫中已经开始准备起中秋的事情。


    五年前,陛下刚刚立姚家女为继后的时候,和太后闹得很僵,几度争吵,因为这对母子之间紧绷的关系,几度让整个后宫都安静下来。


    太后被天子捧惯了,根本不想服软,而天子也因为太后的得寸进尺越发恼火,根本不想忍耐。


    母子之间紧绷的关系,足足维持了两年。


    之后也不知道是被谁劝说的,太后终于想通了,开始和天子讲和。


    但天子如今手握天下,又哪里是太后想和好就和好的。


    之后太后持之不懈,终于在去年,渐渐有了缓和的姿态。


    而就在今年,前段时间,太后以身边寂寞的理由,叫了母家王家的几个姑娘进宫。


    太后当年就是凭美貌得的宠,她的侄女们自然也不差。眼下都是正值青春的年纪,一个个千娇百媚,动人心弦。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但皇帝没说什么,甚至隐约间,这些天往慈宁宫去的次数更多了。


    宫中有传言,王家女可能要封娘娘了。


    这些本来和伯崇无关。


    本来。


    又是一天从太后处请过安,经过几年前那次事情之后,太后虽然依旧不喜欢伯崇,但也不会刻意为难,更多的是无事。


    伯崇并不在意,他静静退出殿中,一转身就见到一个身穿粉衣,面容娇艳含笑的女孩儿。


    是王家十六女,王芝仪,这次来的三个女孩儿之一。


    “见过太子殿下。”王芝仪屈膝见礼。


    少女有些青涩,却已经初露婀娜姿态的身子像柳条一样娇柔,惹人怜爱。


    伯崇一眼扫过,并未在意。


    王家女生的再美,只要想起她们的出身来历,他只会敬而远之,但别人似乎是这么想的。


    随意应了一声,伯崇直接带着人越过王芝仪离开。


    王芝仪顿了顿,才慢慢起身,回头看着伯崇离开的背影,不由轻轻咬了咬花瓣一样娇嫩的唇。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富贵就浮出一切,比起已经三十多,年纪都足够做她父亲的皇帝,她更倾心于太子,况且,太子还生的那样俊美……


    想到这里,王芝仪的脸颊一红。


    可大概是长辈恩怨的原因,太子一直都不怎么理会她,这让少女水润的眸子划过些许哀怨。


    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难道她不美么。


    明明她也是有好些出众的少年郎追逐的,可太子为什么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另一边,离开的周伯崇眼中微沉。


    身在宫中,虽然没经历过,但看的多了,他很清楚刚才那王家女的意图,心里顿时无比嫌恶——


    这几个女人可都是为他父皇准备的,这一点相比早在进宫的时候,她们就明白了,可现在又闹这一出。


    不是蠢,就是毒。


    可偏偏每天给太后请安又耽误不得,这样伯崇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些。


    他可不想去看对方那可笑的样子。


    夜里,伯崇叫来了人,低声吩咐下去。


    莺时懒洋洋的窝在榻上,见此眼睛微睁,来了兴趣。


    每次伯崇这样,都是要做坏事。


    猫猫喜欢做坏事。


    但这次……


    “喵~”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生病?’莺时好奇的喵了一声,声音同时在伯崇脑海中响起。


    伯崇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兴致勃勃。


    闻言,过去笑着将她抱在怀里。


    动作间,微微一顿。


    虽然已经努力克制了,可要抱起莺时的时候,伯崇还是忍不住想起她人类的样子。


    一想起自己抱着猫儿的时候,其实也等于抱着那个女孩儿,伯崇脸颊一热,连着嗓子都有些干。


    喉间滚动一下,克制住有些快的心跳。


    曾经年幼时,根本抱不动的猫儿,待到现在,伯崇已经能轻而易举将皮毛雪白,有着漂亮斑纹的三花猫儿抱在怀中。


    绣着云水龙纹的殷红衣袖小心将它拢着,举止间都透着骨子小心翼翼的呵护宠爱。


    没有隐瞒,伯崇缓缓说了之前的事和自己顾虑。


    “到底是为父皇准备的人,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担心有人借势做点什么。若闹出去,岂不是要说我这个太子觊觎皇父的女人,恐生事端。”


    这就是伯崇觉得那个女人不是蠢就是毒的原因。


    若招惹别人也就算了,他根本不在意,偏偏要来祸害他。


    ‘事端?’


    莺时不理解。


    猫猫整日无忧无虑,怎么懂名声对人类的拘束。


    闻言,伯崇不由轻笑。


    在这大染缸似的宫中呆了这么多年,他的莺时还是这样单纯。


    说到底,不过是‘不在意’三个字。


    任红尘俗世如何纷扰,莺时只自顾自过自己的日子,享自己的快活。


    单纯,却也坚定。


    妖都这样吗?


    伯崇缓缓说了因由,莺时方才恍然大悟,然后皱起眉。


    “怎么了?”她很少会有这种不高兴的神情,伯崇有些担忧的问。


    ‘那个女人太丑了喵,’莺时很认真,说,‘离她远点。’


    她抬头看着自己照顾长大的人类幼崽,俊美华贵,比妖怪都好看,当然要配世上最好的女子,那个女人,长得丑,听伯崇说,人品也不好。


    必须要离远点!


    伯崇微怔,看着莺时,心跳忽然就变快了。


    “都听莺时的。”他低声笑起来。


    “那这么说的话,莺时长得好看,我得多和莺时在一起,对不对?”伯崇笑着问。


    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猫猫有些不解,但这些都不重要。


    ‘对!’


    没错,猫猫好看。


    伯崇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一时没忍住,抱住猫凑近就亲了一口,然后一僵。


    莺时……会不会生气?


    猫猫懒洋洋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猫猫这么可爱,很多人想亲亲的。


    那些人她都不喜欢,所以都跑走了,但伯崇是自己养大的幼崽,所以亲就亲吧。


    当天晚上,王芝仪就病了。


    不算严重,但满宫都是贵人,太后宫中又不时有尚年幼的皇子皇女来往,她自然不能乱跑,只能呆在屋里好好休养了。


    伯崇顺顺利利的请完安,再离开。


    等出了慈宁宫大门,心中很是松快。


    脚下不停,他直接往上书房去了。


    也不知莺时现在在做什么。


    任心中如何冷漠,伯崇面色维持着平静和诸位兄弟打过招呼,而后落座,拿起书卷后,忽然想。


    莺时准备去看看那个叫王芝仪的女人。


    倒不是有多好奇,多喜欢,主要是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加上昨天听伯崇提了一句,闲着也是闲着,它就直接动身了。


    若要评比当世谁最了解大煜皇宫,那不是天子,也不是别人,而是莺时。


    猫儿的好奇心,让她在来到这座宫城的第一年,就里里外外转遍了每一个角落——


    这是大多数动物为了打猎提前做的准备。


    只有足够熟悉环境,才能在任何情况下做到万无一失。毫无疑问的,莺时是极其优秀的。


    除了在东宫,莺时并不会贸然在房顶和墙头奔跑,这个宫中有很多很多的人,皇帝身边还有所谓秘卫的奇怪存在。


    刚开始熟悉环境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到那些从各处看来的目光。


    这很不好。


    太过显眼,会导致达不到猎物,还会吸引猎人的到来。


    所以,莺时更多的是循着角落前行。


    比如现在。


    她呆在很难察觉到的角落,在那些说话的宫人们离开后,才身形一闪,飞快的离开。


    就这样,一路从东宫到慈宁宫,没有任何人发现了莺时。


    王芝仪。


    莺时耐心的换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打听到了对方的所在,悄然靠近。


    慈宁宫很大,再加上天子敬爱生母,在登基后几乎年年翻新,宫中内外,无比奢华富丽。


    猫儿是感觉不到这些的,只是觉得这里的院子房子都很宽敞。


    王芝仪住在一间大屋里,这会儿门窗紧闭,隐约能闻到苦涩的药味。


    莺时不喜欢这个味道,跳跃间换到了上风,总算舒服了些。


    屋子里,正传来对话声。


    “肯定是她们干的。”娇嫩的女音恨恨,“一定是她们嫉妒我得姑母看中,不然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忽然得病。”


    “姑娘慎言,这是在宫中,人多口杂。”另一道声音小心的劝说。


    “宫中,哼。知道我得病,姑母只是差人问了一声,她也只是把我当做棋子罢了。”


    “姑娘!”有人顿时惊慌起来。


    就这样听了一会儿对话,莺时觉得没意思起来,选择溜走了。


    在隐秘的角落穿行了一会儿,她决定去老地方——


    御花园某个假山中晒太阳睡上一觉。


    周围有人往来,这个被猫儿选中的地方显然也被很多人看中,不时就有人躲到这里来说几句悄悄话。


    有时候是说太监欺负人,有时候是说哪宫的娘娘如何如何。


    在这些打扰中,莺时懒洋洋的晒了一会儿上午刚开始的太阳,八月初,太阳还是有些晒的,所以等到日头起来后,她又起来换了地方。


    离开御花园,直奔上书房。


    上书房中,奉命给诸位皇子讲学的翰林学士正解说着经史。


    莺时窝在房顶一处遮了光亮的角落,准备等伯崇下学。


    伯崇年幼时,莺时曾经跟他一起去上书房,但只去过一次,他就没让莺时再去了。


    那时候诸位皇子还年幼,小孩子总是不会克制,喜欢欺负猫,更喜欢抢东西。


    伯崇不怕别的,但他担心有人会从他身边抢走莺时。


    他知道,若有人要求,他那位父皇绝不会站在他这边的。


    莺时虽然不懂人间的弯弯绕绕,但她讨厌熊孩子!


    再加上伯崇的解释过后,她就没再在那些其它的皇子皇女们身边出现过了。


    一路听着那翰林不疾不徐,但莫名催眠的声音,终于到了下学时间。


    众人离开,莺时莫名跟上,循着没有外人的时机,溜到了伯崇身边,昭示自己到来的喵了一声。


    “莺时,你来接我了。”伯崇未语先笑,俯身叫莺时抱了起来。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第57章 第 57 章 “亲亲吗?”


    解决掉王芝仪的事情, 之后一直到中秋,伯崇的生活都一如从前。


    中秋家宴,在姚皇后的操持下十分热闹。


    满宫妃嫔, 诸多皇子皇女们齐聚一堂,一起过中秋。


    这样的宴会年年都有, 年年都一样。


    不同的是,他那些之前还年幼的弟弟们, 渐渐长大了,眼中开始有了对储君之位的野心。


    伯崇含笑,静静的看着。


    眼下, 皇子排序到十八,除却因为各种原因逝世的那四个,还剩十四。


    也就是说, 现在足足有十三个兄弟, 想将他拉下马。


    不过,他们都不重要。


    伯崇余光落在九重玉阶之上,他这些兄弟,一个个都是还未长成的狼崽子, 再怎么蹦跶, 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真正能给他带来危险的,是狼王。


    是他的父皇。


    承德帝看着满殿的儿子,心下满意又开怀。


    先帝子嗣单薄, 膝下只他一子, 到他这里,子嗣绵延,这可是皇室的大喜事。


    可等到眸光落在伯崇身上是, 承德帝的目光却有些幽暗下来。


    不知不觉,他这个儿子,已经成长起来了。


    不容小觑啊。


    承德帝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握中的失控之感。


    宴会正酣,太后和天子来了兴致,让一众孩子们玩闹起来,琴棋书画,射壶舞剑,都可以。


    这才是家宴嘛。


    大家也都很配合,伯崇写了一副字,其他兄弟也各有应对。


    至于公主们,也都嬉笑着玩了起来,有的画画,有的弹琴,满殿的热闹。


    末了只等太后和天子品评。


    太后和天子便就依着喜好,各有说辞,等看完了皇子皇女们之后,就轮到了王家三女上。


    是的,这次中秋家宴,三人也用太后晚辈的身份参加了。


    王秀仪的筝,王佳仪的画,王芝仪的歌。


    三个女孩都正值妙龄,各有各的美,带着忐忑的站在太后和皇帝面前,等到两人的点评,眉目流转间,自是惹人怜惜。


    殿中微不可查的安静些许。


    大家都知道,太后此举,明着是要点评,实则是想问问天子对几女的看法。


    在无数隐晦的目光之中,天子似是恍若未觉般,一一言说一句,但,额外夸了一句王芝仪的歌喉。


    目光顿时凝聚在那娇艳的少女身上。


    一眼过后,伯崇目光微垂。


    是巧合,还是……


    太后已然笑起。


    对她来说,三个都是王家的女儿,不管天子选了谁,都是一件好事。


    其后的宴会上,王芝仪一直低着头,似在忐忑。


    但有人却敏锐的捕捉到,她看向太子的目光。


    伯崇心中暗恼,自顾自的喝着酒,只当不知。


    如此几杯下去,等到宴后,便已经微有些熏熏然之感了。但在之后一路回了东宫,吹过秋日的晚风后,那点醉意随之消散。


    让宫人再备一桌酒菜,伯崇进门,先扫视一眼,没见到莺时,不由有些失望。


    忙戳了戳意识中的淡绿色光点,他传过去自己的意思:


    ‘莺时,快回来,有好东西。’


    ‘好东西?’慵懒骄矜的声音淡淡想起。


    ‘好东西!你肯定喜欢。’伯崇肯定。


    ‘马上。’猫儿总是容易好奇,比如现在,莺时就已经开始好奇伯崇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了。


    从房顶跳下去,一路往宫城跑。


    比起不能乱跑乱调的皇宫,莺时还是更喜欢外面。


    伯崇先洗漱,换了身上沾染上酒菜味道的衣裳,等出去刚刚落座,就看到莺时从窗口跳了进来,身姿灵动又活泼的落在他面前。


    “什么好东西喵~”她开口就问,甚至忘了隐藏声音——


    因为伯崇身边总跟着各种各样的人,所以一人一猫之间早就说好了,若非必要,莺时不会开口说人话,而是通过意念将声音传递给伯崇。


    伯崇笑着摆弄面前的小坛子,说,“猴儿酒,喜不喜欢?”


    随着动作,他掀开封着的油纸,一股清甜深幽的果香气息随之弥漫。


    莺时圆圆的猫眼顿时睁大。


    比起酒香,她更在意的是酒中浓郁的灵气。


    “喵~”


    ‘好浓的灵气!’


    伯崇顿时笑起,自从踏入修真开始,他一直在可以搜集这方面的东西。


    只是,世间鬼神隐没,极难找到。这么多年,也只在今年机缘巧合得了这坛酒,他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莺时。


    不过,因为快到中秋,伯崇就暂时没说。


    这么多年他和莺时相依为命,中秋佳节,一人一猫自然要一起过,若再加上这坛酒,自然再好不过。


    所以,他就暂时留下了,直到今天。


    这般徐徐说来,眼见着莺时兴趣盎然,甚至主动用爪子碰了碰酒坛子,一副好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伯崇眼中幽光一闪,说出了自己隐约划过,但念念不忘的贪婪想法:


    “看,我还准备了下酒菜。酒壶和酒杯。”


    “莺时,今天中秋,是人类团圆的日子,咱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特意准备了酒,想和你庆祝一二。”伯崇解释,笑着问,“你可以化作人形吗?”


    闻言,莺时抬头看了伯崇一眼。


    他很真诚,带着期待。


    其实她觉得猫也挺好,但是…


    看一眼酒,再看一眼伯崇,漂亮的猫儿歪着头,迟疑了一下,朦胧的光浮现,等散开之后,有化作了那个娇艳矜贵的少女。


    “猫也挺好的。”她用那骄矜慵懒的声音说。


    伯崇微微一笑,说,“是的,莺时的本体也很漂亮,只是喝酒对饮的话,还是人更方便,对不对?”


    说话间,他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莺时。


    猫儿总是懒洋洋的,化作人后,也总是慵懒的,她手肘支着小几,撑着脸颊,伸手接过。


    没有多说,一饮而尽,而后圆润晶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股餍足欢喜。


    “不错。”她赞。


    莺时的声音素来是好听的,婉转悦耳,是伯崇心中之最。


    但再加上这样一张绝色的面容,却又是不同的感觉,那种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让伯崇不由的就开始失神。


    过去十几年,伯崇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色之人。宫中美人无数,不乏与莺时颜色相差无二的美人,可都没有给他这种感觉。


    那种一见就心中躁动,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的,让人疯狂而迷醉的感觉。


    这的确就是一见钟情。


    伯崇再次确定,在心中对自己说。


    于是,一人一妖就开始对饮。


    几杯下肚,之前喝了许多酒都无碍的伯崇,竟然有了种昏沉的感觉。


    不愧是灵酒,他及时克制,转而专心给莺时倒。


    莺时显然很喜欢这种酒,来者不拒,一坛子酒分了三壶,只她自己就喝了两壶。


    但酒下肚后,她也醉了。


    伯崇还好,醉了尚能端正肩背坐在那里,只是眸子有些迷蒙,克制不住的一直看着莺时,待到她——


    猫儿嘴了之后,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躺下了。


    “莺时,你还好吗?”伯崇的确醉了,可看着莺时嫣红的脸,却觉得自己醉的更厉害了。


    他起身去到莺时那边,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想要扶起她,却又收回,小心翼翼,生怕亵渎了她一般。


    “唔,还好?”莺时迷迷糊糊,不确定的说。


    伯崇忍不住笑起。


    只是看着莺时,不管是猫也好,还是人也好,他都忍不住的想要欢喜。


    “莺时…”他看着娇艳的少女,心中的妄念滋长,忽然轻声问,“我可以亲亲你吗?”


    “亲亲?”莺时看着他,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亲亲?


    “就是这样。”伯崇说,对上那双水润的眼后,再也克制不住,低下头,小心翼翼,但又慢吞吞的靠近莺时的唇——


    这是他最后的克制。


    他给莺时离开的机会。


    如果她没有离开——


    莺时没有动,猫猫只是好奇的看着眼前自己看着长大的人类少年,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伯崇吻住了她的唇。


    她没有离开,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以为,她默认了。


    伯崇在心中想,动作越发轻柔,先是唇瓣相接的辗转,然后他用舌,轻轻描绘她的唇。


    轻轻的,柔柔的,很舒服。


    莺时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很快有被这种陌生的舒适感安抚住,就没有动,就那样看着伯崇,想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伯崇觉得脸颊很热,心跳也很快。


    对着莺时的目光,他划过她的贝齿,再往内,卷住她的舌尖。


    动作很生疏,但他足够认真,也足够小心温柔,从一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莺时的感受,不想给她带来丝毫的不舒服。


    莺时水润的猫眼微眯,为这种感觉而困惑。


    很奇怪,但很舒服。


    这就是人类**的感觉吗?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伯崇心跳的飞快,想要将她揽进怀中,又担心贸然的动作会惊动警觉的猫儿,遂用手撑着她身侧,只保持着唇齿间的接触。


    但猫儿从来都是粘人的,又贪心的小东西。


    除去一开始的新鲜后,莺时开始不满足,环住伯崇的肩,勾住他的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防止**对象逃跑。


    莺时坐在他的腰腹上,将他牢牢禁锢住,低着头,专心亲吻,体会唇齿间亲昵的交缠触碰。


    伯崇有点傻。


    但只是一会儿,在度过被巨大惊喜砸中的恍惚后,他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努力亲吻了回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好奇心强,但没耐心的猫猫厌倦。


    莺时直起身,微微眯眼,回味似的说,“很舒服。”


    “我喜欢。”


    伯崇心口跳的飞快,说,“那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莺时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好啊。”


    “那我们这就睡觉吧。”伯崇有些迫切。


    “好啊。”莺时继续。


    伯崇正要笑,就见娇艳的少女消失,一只漂亮的三花猫掉在自己的腰腹。


    笑意一顿,添了些无奈,他继续笑起来,抱着猫儿先放在枕头旁边的小窝里,洗漱过后,他看着猫,再三迟疑过后,之间轻轻搭住她的一只猫爪,闭上眼,睡觉了。


    一夜好梦。


    第二天伯崇是在胸口骤然的碰触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只见床帐透着些微的光,便知道已经是清晨了。


    但那都不重要。


    怀中娇艳的少女正搂着他的脖子,眼睛闪亮,好奇又期待的说,“来亲亲吧。”


    “还没洗漱…”伯崇有些挣扎。


    但猫儿显然是不在意的,莺时凑了上去。


    伯崇心想,还好自己修真之后,灵气充盈,不沾尘埃…


    他搂着怀中的少女,亲了回去。


    早晨的亲亲之后,伯崇起身,莺时化作猫,之后一人一猫一起用过早膳,一个去慈宁宫请安,一个继续溜达着出去玩。


    这一天似乎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对伯崇来说,一切都不一样了。


    想起昨夜和今早与莺时之间的亲吻,接下来好些天,伯崇的眼中都含着笑,心情无比明媚。


    接下来,每一天,早晚,对此依然满是兴趣的莺时都会跟伯崇来一个亲亲。


    伯崇很欢喜,却又有些忐忑。


    他担心某一天莺时会厌倦,而他,留不住一只自由的猫猫。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大家都以为家宴过后,就会迎来对王芝仪的封赏,然后迎她入宫,但天子立即就忙活起秋猎的事情,只露了口风,要封她为贵人,只是现下忙着秋猎的事情,而作为太后母家,他的表妹,也不能贸然怠慢。


    所以,一应封赏事宜,等秋猎回来再正式举行。


    有了这一句话,虽然没有仪式,但王芝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贵人了,至于王家其她两女,都被送回了王家。


    而王芝仪,太后要带她一起前往猎场。


    对于皇帝的说辞,她显然很受用,所以想着,带去了多培养培养感情,毕竟看起来,她的儿子很喜欢这个侄女。


    中秋家宴过后,陛下陛下起驾,前往景山行宫,进行秋猎。


    东宫随驾。


    太后的车架被护在车队中间,最前面的是天子的御驾,然后就是伯崇的太子车架。


    上万禁军护拥前后,天子御旗招展,在秋日自由的风中呼哧作响。


    太子车架中,窗帘半挂起来,但琉璃窗紧闭,将灰尘挡在外面。透过清透的窗,可以清晰的看到秋日碧蓝的天和朵朵白云,远山之上草木尚且苍翠,只偶尔能看到些许黄意。


    也不知道莺时在哪里。


    自从出城之后,伯崇就很少看见她,只每天早晚会出现一下,亲一下就又走了。


    因为太子的仪驾和天子离得近的原因,莺时只是靠近就不舒服,所以平日里都是离得远远的。


    抬眸看了眼前面的圣驾,伯崇垂下眼。


    有些碍眼。


    一路不急不缓,足足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景山。


    景山行宫很大,一眼看不到边。


    没有急着先去行宫,陛下下令,直接在猎场,择了地方扎营。


    往年也是如此,既是猎场,自然该以围猎为主,那行宫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个摆设。


    太子营帐就扎在天子的皇帐旁边,距离不远,这当然不是因为天子有多宠爱,而是源于东宫储君的地位。


    同太后和天子请安之后,伯崇回来,下意识叫了声‘莺时。’


    没有回应。


    伯崇脚下一顿,然后才反应过来,应为和皇上挨得近,所以扎营之后,莺时也没来。


    营帐里只有他。


    “殿下,莺时不在。”帐内一时安静,内侍有些不安,小声回禀。


    “可要奴去找找?”他忙说。


    “不必。”伯崇拒绝,说,“下去吧。”


    “是。”内侍松了口气。


    自家殿下一向沉稳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可那只猫却是他的心头宝,容不得丝毫怠慢。


    但凡有点端倪,都是要生气的。


    之前,就因为那只猫,被打发走了好些伺候的人。


    帐内一应设施都很精美奢华,却又不失温馨。


    但少了莺时,一切就都没了意思。


    伯崇坐下,看了会儿书,又放下。


    太冷清了。


    外面正是下午,正式的围猎要到明天开始,今天暂时休整。


    伯崇想着直接起身,带着人往营地外走去,说是要散散心。


    一路穿过各种帐篷,外面是平坦的草地,稍稍显出了些黄意。


    再往远处,山脚下的树木稀疏,往上越来越浓密。


    他看不见莺时在哪里。


    但没关系。


    伯崇骑上马,往那边去。


    “莺时。”进了树林后,他唤道。


    “喵~”


    漂亮的三花猫儿在碧绿的树梢间闪现,站在树上看着马上的伯崇,碧绿的眼微亮。


    今天的伯崇有点好看。


    不似以往的宽袍大袖,为了方便骑马,他穿的是窄瘦的剑袖,头上勒着抹额,骑在黑色的骏马上。


    像狼。


    劲瘦,俊美,英武。


    莺时喜欢。


    伯崇向她伸出手,莺时就跳到了他的怀里。


    “不要跟上来。”他吩咐了一句,带着莺时往树林深处走去。


    一众护卫没动,沉默且如实的执行了伯崇的命令。


    能被留在身边的,都是他这些年用各种方法挑选的亲信,对于这位主子,有着足够的了解和忠诚。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清楚的,太子殿下可不弱,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们知道,就算是宫中那位统领,说不定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路走到林深处,确定周围没有人,伯崇低头亲了亲怀中的猫儿,说,“莺时,变成人好不好,来亲亲。”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下一刹,娇艳的少女落在他的怀中。


    抬手挽住他的脖子,她主动亲了上去。


    伯崇弯腰,低下头,抬手占有欲十足的揽住了怀中人的腰。


    绵长的一吻罢,一人一妖分开。


    莺时推开,好奇的摸着他的抹额,又去看他的剑袖。


    “这一身好看。”她赞赏。


    每每和莺时单独相处,伯崇都心动不能自制,努力控制着失衡的心跳,他笑着说,“你喜欢那我以后还穿给你看。”


    “好!”莺时一口应下。


    一人一猫在一起亲昵了许久,眼看着太阳要落山,该回去了,伯崇只有满心的不舍。但和天子挨的近会不舒服,他也不舍得勉强她。


    “莺时,你在这里没问题吧,会不会有危险?”他再次确定。


    “不会。”莺时柔弱无骨的趴在他的怀里,兴致勃勃的摸着衣服上的绣纹,声音慵懒,说,“这周围一个妖都没有,都是寻常的野兽,能有什么危险。”


    “那就好。”伯崇松了口气。


    之后,他又叮嘱几句,目送漂亮的三花猫消失在枝叶间,才一扯缰绳往外走去。


    一众护卫一直守在外面,等他出来心下都是一松,虽然相信他不会有事,但一直没见着人,还是会不由的有些担心。


    回了营帐区,伯崇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几个兄弟,一番面和心不和的言语后,各自离开。


    “这是又去看他那个猫去了?”


    作为大家都尤其在意的对手,诸位皇子都很了解伯崇的喜好,这人没什么弱点,不爱女色,也不碰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先皇后留下的那只猫,看的跟个宝贝似的。


    “应该是。”


    “啧,一只猫,要不……”他意有所指。


    “你可以试试。”有人笑道,“这些年打那只猫注意的人还少嘛,可伯崇护的好,再加上那只猫很少会出东宫,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这不就是机会,景山,可不是宫中。”


    有人动心了。


    第二天,在陛下的主持下,秋猎开始。


    最先冲出去的是诸位皇子,伯崇也没例外,他虽然觉得这种比试没什么意思,但左右也闲来无事。


    一天打猎下来,收获不错。


    接下来几天,日日都是如此,每天早晚伯崇都会出去一趟跟莺时见一面,然后继续忙活。


    伯崇防备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出乎预料的平静。


    他面上不显,但心中却越发警惕。


    越是如此,幕后之人动手的时候就越不容小觑。


    不知不觉,秋猎到了快结束的时候。


    伯崇带人追赶猎物进了山中,刺杀,来了。


    他有些兴致平平,这些人准备了这么多天,只是为了这个吗?


    应该不会。


    刺杀虽然来势汹汹,但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顺利渡过,只是人手有些折损。


    莺时躲在树冠之中,身影笔直的站在那儿看着。


    她很想出去帮忙,但伯崇早就说了,让她别出去。


    眼看着伯崇受了伤,莺时下意识上前。


    ‘莺时,我没事。’


    伯崇立即说。


    受伤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左右这点伤也不严重,几天就能好。


    而这时候,脑中意识里,莺时出传来的躁动,反倒让他高兴起来。


    莺时,是在担心他吗?


    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莺时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伯崇有些走神。


    一见钟情这种事,说起来似乎有些肤浅,但事实就是,他第一眼看见莺时,就为之惊艳,并且魂牵梦萦。


    他想和她一辈子,和她永远在一起。


    树冠中,漂亮的三花猫儿在枝丫中跳来跳去转了几圈,几次想冲出去,但最后都强忍住。


    被她养大的人类幼崽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既然说了让她憋屈,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是,猫猫真的很着急。


    啊!


    猫猫又跑了几圈,忍不住有些生气。


    伯崇太过分了。


    想咬他。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捕猎的野兽只会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才会以伤换伤。


    但伯崇现在不是。


    愚蠢。


    愚蠢的人类。


    猫猫最后总算冷静下来,蹲坐在树冠之中,冷冷的盯着那边的一团乱看。


    伯崇隐约有些忐忑。


    他直觉,莺时好像有些生气了。


    得好好想想怎么哄她才是。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结束,控制住那些刺客让他们别自尽,伯崇带着一众狼藉回到营帐,天子震怒,下令彻查。并且命人将他送回营帐,又请来太医为他诊治。


    太医很快为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又开了药,随之离去。


    屋内熏香袅袅,伯崇拢好里衣,有些昏昏欲睡。


    不对——


    伯崇精神一震,随后浑身的灵气运转,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他皱眉看向左右,熏香是他熟悉的,没有问题,初次之外只有刚刚太医为他身上涂的,苦涩的药味。


    药味。


    伯崇低头,跟着就想穿上外衣,就在这时,帐外一阵动静,随后帘子掀起,有人进来。


    脂粉的香气。


    伯崇心神一动,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他不动声色的移动脚步,飞快躲到帐中的屏风后,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两个人从一旁进来,没想到刚刚转身就看到了他,眼睛顿时瞪大,眼看着就要开口惊呼,伯崇飞快的打晕了两人。


    低头扫了眼,伯崇面无表情的拢好衣服。


    地上是两个女人,正确来说是两个少女,其中一个,正是王芝仪。


    伸手随意扯起两个人,观察了一下外面没有动静,伯崇飞快动身,寻了个帐篷将两人扔了进去,然后一路不急不缓的回去。


    与此同时,营帐中,一只漂亮的三花猫儿避过别人的视线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阿嚏。”


    刚钻进去,莺时就被迎面而来的古怪味道熏得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古怪的味道?


    而且,伯崇呢?


    莺时在目光巡视了一圈,确定他没在帐内。


    而那股奇怪的味道,主要停留在榻上。


    主要是药味,但其中还混着别的味道。


    莺时隐约有印象,想了想,恍然这是一种能让动物发情,忍不住想要**的药草。


    伯崇为什么要用这个?


    等等不是伯崇用的,是有人给她用。


    莺时顿时有些担忧,下意识就朝外跑去,准备去找他。


    营帐前很安静,没有他想象的人。


    伯崇一路走回来,见状若有所思,正想着,忽然就瞧见一道白影从帐内跑了出来。


    莺时!


    伯崇不由笑起来。


    莺时也已经发现了他,心下一松,没再急着跑,而是站定。


    伯崇加快脚步将她抱起来。


    “莺时,你怎么来了。”他低声。


    “等会儿再说,我先去做一件事。”


    说完,伯崇吹了声口哨,一个人从不起眼的地方钻出来,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眼见着那暗子离开,他抱着莺时进了营帐。


    “你没事吧喵~”莺时问。


    她很讨厌那种能使动物发情的药草,曾经看别人中过一次,很不舒服。


    “没事。”伯崇下意识问,“你发现了什么?”


    莺时就如是说了。


    伯崇坐下,缓缓抚摸着她的脊背,闻言,却忽然有些出神。


    有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但现在听莺时说起,却忍不住的在意。


    莺时是妖,一定活过很久,所以,她是不是喜欢过什么猫,或者人?


    伯崇告诉自己那都是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但他只是想起,还是忍不住心中泛酸。


    “说起**,莺时你有过喜欢的猫吗?”心思急转,他选择直接问出声。


    和莺时相处的久了,经验告诉伯崇,说话直接比委婉更有用。


    骄傲的猫猫不屑敷衍和撒谎。


    “喵~”


    ‘没有。’


    “那人呢?”伯崇下意识追问。


    “喵~”


    ‘没有。’


    一连两个没什么必要的问题,莺时撇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


    莺时出生的时候就有灵智,会思考,自然不会对别的同类感兴趣。等到后来成了妖,更是专心于修炼,自然没有。


    等到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就因为报恩的事情留在宫中,直到现在。


    伯崇摸毛的手微顿,然后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太好了莺时。”说着话,他抱起猫猫就亲了一大口。


    猫猫觉得人类有点抽风,并且嫌弃的用爪子拍了一下他的脸。


    “莺时,我好高兴。”伯崇再怎么成熟稳重,也才十五,他一点也不在意莺时的嫌弃,又使劲亲了好几口。


    “喵~”


    ‘高兴什么?’


    猫猫被好奇俘获,忍不住问。


    “高兴,莺时只跟我亲亲过啊。”伯崇笑着,对着猫猫的眼睛说,“我是不同的,所以,莺时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喵~”


    ‘喜欢?’


    ‘好像是的。’短暂的疑惑后,猫猫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自己养大的人类幼崽,长得好看又聪明,她当然喜欢。


    她回答的那样干脆,那样直接,伯崇被喜悦击中,心中顿时涨满,不由的炸开了欢喜的烟火。


    “莺时,莺时,你变成人形好不好。”他克制不住激动的问。


    “亲亲吗?”


    “亲亲。”


    于是漂亮的三花猫儿化作了娇艳的少女,被俊美华贵的少年拥在怀中,亲昵交缠。


    甚至,做一些更亲昵的事情。


    莺时都说喜欢他了,所以,是可以的吧。


    伯崇心想。


    少年人总是精力格外充沛,年轻气盛,容易激动。


    猫猫则是好奇,忍不住想要探究。


    第58章 第 58 章 “成婚就能永远在一起吗……


    一番亲昵纠缠, 指尖触及光滑的肌肤,正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外面一阵喧哗, 不多时,眼看着要到最后一步, 有人在帐外禀报,说话间匆匆就要进来。


    伯崇下意识扯过被子盖住两人, 冷声喝止,外面的人这才在慌乱之中匆匆停下。


    没让人进来,但他也已经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想起自己刚刚吩咐的事情, 伯崇不由咬牙。


    再怎么不甘心,不舍得,他也知道现在是做不下去了, 现在是内侍来叫, 一会儿还不知道会是谁呢。


    想着,他又开始帮莺时穿衣服。


    “喵~”


    ‘不继续了吗?’戛然而止让莺时有些不满意,这种亲昵的交缠,对她来说还是很有意思的, 晕晕乎乎中, 很想要继续下去。


    伯崇轻声解释, 如果他没猜错,一会儿天子或是太后处就会有人过来了。


    “晚上再继续,我保证。”他笑着去亲莺时的脸颊。


    好一会儿温存, 终于哄好了莺时。


    猫猫骄矜, 傲气,但又容易满足,很好哄。


    为莺时穿好衣服, 伯崇边打理好自己。


    眼看着她懒洋洋的化作了猫儿,他顺势将之抱进怀里,轻轻撸着猫儿,叫了人进来禀报刚才的事情。


    “殿下。”年轻的内侍垂着眼,小心翼翼的说了刚才的事情。


    刚刚营帐中发生了一场动乱,他打听到,二皇子,和王家女都被请到了太后处,神色很不好,不多时,天子也去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感觉是大事,所以特意来禀报。


    正说话间,又有人来,道太后有请。


    伯崇早有准备,但闻言后面上还是适时露出惊讶和不解。


    “莺时,我出去一趟。”他低头对猫儿说,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抬步离开。


    转身后,他心中暗恨。


    本该能更进一步的,这样好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真是碍眼。


    营帐内,莺时懒洋洋的打了个滚,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舔了舔毛后,悄然遥遥跟上伯崇。


    刚才没顾得上问伯崇怎么回事,怎么还中了那种药,这会儿他被人叫走,一看就来者不善,她不放心,要跟上去看看。


    太后的营帐离伯崇的不远,没几步就到了。


    莺时藏在阴影中,小心翼翼躲过一种明面上还有暗地里护卫的目光,靠近了太后的营帐——


    不能再靠近,不然会被藏在暗中的护卫发现。


    天子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很好的,安排的人同他自己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一样强。


    趴在覆盖阴影的角落里,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莺时听着帐篷中的动静。


    小小的身子微微紧绷。


    天子就在不远处,龙气压制的她有点不舒服。


    伯崇进去后先请安,抬目后对上的就是太后恼怒,还有天子深沉的目光。


    “太子,你太胡闹了!”太后怒道。


    伯崇眼中茫然,不解道,“祖母,不知孙儿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恼怒?”


    看他这样,太后克制不住的发起了脾气,伯崇始终从容应对。


    天子在一旁看着,眼见着太后此举根本无用,那小子心志坚定,根本不是发脾气就能吓住的人。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所谓的长辈。


    心中越发不喜,天子还是叫住了太后。


    再这样下去,根本没用,只会让人觉得太后失态。


    直到这时,才又有人说清楚了始末。


    王家女,也就是王芝仪被人发现在二皇子的帐中,那人似是太失态,一声大喊惊得周围的人都赶了过去。


    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家都当王芝仪与二皇子有私情,一桩丑事传的不少人都知道了。


    太后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她命人将两人带来,一番审问,得知王芝仪的确与人有私情,但不是二皇子。


    “是你。”天子首次开口,冷冷逼视伯崇。


    伯崇十分惊讶,不解,并且气愤。


    他就知道,这件事没完。


    “请父皇明鉴,孩儿从未与王家女有过密的往来。”


    “你说没有就没有?”太后恼怒。


    刚刚王芝仪的婢女招待了,说是王芝仪一直心悦太子,得知太子早已刺杀受了伤,所以不顾一切,隐匿了行踪前去探望。


    谁知,最后竟然在二皇子处被发现。


    婢女哭诉,道一定是有人刻意算计。


    虽然她不敢直说太子的名号,但语中的含意分明是说太子为了了结二皇子,刻意如此。


    二皇子向来与太子不和,年岁渐长,前些时日又与公府贵女定下亲事,如今声势正旺,秋猎这段时间就好几次与伯崇发生了争执。


    就是因为这种种缘由,所以王芝仪身边的婢女一说,太后就信了。


    伯崇无奈,苦笑问,“孙儿所言,句句为真。若祖母不信,可找出证据,自能证明孙儿的清白。”


    “你——”太后皱眉,若有所思。


    慈宁宫中所有动静都逃不过太后的关注,王芝仪对太子的心思她也是隐约有所察觉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王芝仪身边的婢女一哭诉,她立即就信了。


    王芝仪就不是个聪明的,这事她心里也知道,可谁让天子看中了。


    若说她得知太子受伤,想要偷偷前去看望,也是说的通的。而太子一直避着她,得知她前去,将她扔到二皇子处,也很有可能。


    可就像伯崇说的,没有证据。


    所有信息,都是捕风捉影,听着很有道理,但不是实证。


    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王芝仪和伯崇之间有过密的私情,也没有证据表明,她今天找的就是伯崇。


    从始至终,都只是王芝仪的一厢情愿罢了。


    太子,始终克己守礼,和王芝仪保持着距离。


    太后一开始气恼,但慢慢冷静下来。


    莫非又有人算计伯崇,借了这件事做筏子?


    还是那句话,太后这些年顺遂惯了,所以做事很少动脑子,但她脑子和惊艳还在。


    她看向了天子。


    天子心下叹息,知道这件事是没办法达成他想要的结果了。


    可惜了……


    “的确,刚才所有,都是婢女的一面之词,证明不了什么。”天子徐徐道,“母后您就是太急了。”


    “伯崇刚刚受刺杀回来,身上还有伤,该好好休息,你先回去吧。”眼瞧着,天子又成慈父了。


    “这次的事情,朕会命人好好调差,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他说,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似乎意味深长。


    伯崇垂眸,道,“多谢父皇。”


    话罢,他告退离开。出了营帐后,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


    天子那样说,不过是想给他施压罢了。


    这种绯色传闻,就像一摊黄泥,粘上去就总会留下痕迹,不是你说自己清白,就能清白的。


    调查过程中但凡动点手脚,就算不能将他怎么样,也能泼点脏水。


    若他为此担心,说不得会动手做点什么。


    这,说不定就是天子想看到的。


    那伯崇,会做吗?


    这真是一件小小的难题啊。


    心中想着,伯崇进了营帐,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莺时,不由有些失落。


    又出去完了吗?


    正想着,一声懒洋洋的喵叫,漂亮的三花猫儿从门口走进来,没搭理傻乎乎站在那里的人类,跳到了床榻上。


    伯崇见了,不由笑起,过去矮身蹲在床前,轻轻摸了摸她。


    “怎么出去了,不是不想动吗?”


    “喵!”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才不要告诉人类她因为担心他所以跟出去了呢。


    人类会恃宠而骄的。


    伯崇也没有追问,就那样蹲在床前面,一下一下摸着猫儿。


    只是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有莺时在的时候,伯崇一般都不让人伺候。


    不方便,而且,他更喜欢单独和莺时相处。


    莺时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会儿,没忘记之前的事情,问了出来。


    伯崇从不隐瞒,遂一一说了。


    然后就是脑袋挨了好几下猫猫拳。


    “喵~”


    ‘愚蠢的人类。’


    猫猫不懂什么谋算,但因为别人就让自己受伤,她很不喜欢。


    伯崇笑笑,继续说了下去。


    听到有人给伯崇下药,然后王芝仪进来,莺时微微支起头,等到听伯崇说她把王芝仪扔到二皇子帐篷里,有叫人引了人过去,她又躺回去。


    “喵~”


    ‘人类真是复杂。’


    伯崇失笑,是啊,人类就是这样的复杂,卑劣,阴险,狠毒。


    他在想,按照常理,王芝仪来之后,应该有人来做所谓的捉奸,但他的营帐前很平静——


    没有人来,只能说明,幕后的人有更大的计划。


    会是什么呢?


    伯崇略有些出神的去想。


    若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不管王芝仪成功了,回去,或是不成功,被他赶回去。


    他不会将这件事捅出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芝仪的纠缠?


    不,不,不会只是这样。


    想要动摇他的东宫之位,不会只是这么简单。


    ……怀孕?


    伯崇若有所思。


    比起同皇父的女人纠缠,混淆血脉,才是真正的大事。能动摇他的东宫之位,将他从太子的位子上拉下来的大事。


    那么,事情会是他猜测的这样吗?


    是不是都无所谓,伯崇轻笑。


    他不确定王芝仪的到来是因着谁的算计,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算计,索性一了百了,将这件事闹大,不管幕后之人想做什么,经过这一遭,想必都要折损大半。


    至于为什么是二皇子,谁让他这段时间一直盯着莺时的。


    真想杀了他。


    忍耐。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


    这个乱子虽然闹起来,但并没有闹开,而是很快就被人压了下去。


    之后,一直到秋猎结束,圣驾返京,营地中都维持着微妙的平静。


    大部分隐约听说了什么,但真的不清楚,还有人是知道了,但不敢说——


    天子金口玉言,等秋猎回去就收用的王家女,却在二皇子的营帐中被发现,谁知里面都有什么内情。


    这种事,只是一想,就头皮发麻。


    在伯崇的防备中,秋猎平稳结束。


    像这种风波不断的事情,他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一开始还会吃点亏,现在已经能圆满应对了。


    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东宫,一切如旧,只是枫树已经红尽。


    回来之后自然是先洗漱,好去掉一身的疲惫与尘埃,伯崇穿着中衣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正趴在床边玩流苏的莺时。


    他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将莺时抱在怀中。


    “总算回来了,莺时,累吗?”


    怀中的猫儿没有化作人形,这让伯崇有一点失望,但也没关系,跟着就微笑起来,缓缓抚摸着她柔顺的皮毛问。


    “喵~”


    ‘不累,玩的很开心。’莺时回答。


    景山很大,最要紧的是莺时没去过,所以这次的确很开心。


    回宫后,新的风暴开启。


    王芝仪的事情渐渐淹没声息,最后变得风平浪静,仿佛,她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没人再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之前被送回家的王秀仪再次被接进宫,得陛下宠幸,被封为贵人,虽无封号,亦没有当初婉妃初入宫就被封为嫔的煊赫,但贵人对一个新人来说,也已经是极高的位份了。


    这一点无疑让后宫热闹起来。


    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后宫进了人,各宫嫔妃就会如八仙过海般,各显神通,来争夺,瓜分陛下的宠爱。


    毕竟,后宫佳丽无数,却只有一个陛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陛下遗忘。


    一旦进了后宫,自然就是女人之间的厮杀。


    为家族,为自己,她们会拼尽一切去争抢皇帝的宠爱。


    东宫虽在前面,但也随之热闹起来。


    哪宫娘娘跳舞了,哪宫娘娘弹琴了,还有唱歌的,唱曲的。一时间热闹极了。


    这样的事情,每隔几年伯崇都会经历一次,早就习惯了。


    他很不解为什么女官和内侍们对此兴奋的津津乐道,但也没关系。比起这些事情,他更在意莺时。


    外界的纷纷扰扰吹不进东宫,一切都一如从前。


    上次的事情被打断后,伯崇冷静下来,不愿意贸然再继续。虽然猫猫不在意,但他不想敷衍。


    他想给他的莺时世上最好的一切。


    猫猫对这种事很感兴趣,虽然还是喜欢往外跑,但没再跑远,每天上午出去,晚上之前就会回来。


    不知不觉,过年了。


    京城的冬天总会下起大雪,纷纷扬扬,满目银妆。


    宫中开始热闹起来,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东宫也不例外。


    天冷了,莺时就不怎么爱出门了。


    虽然毛很长,但冬天出门也还是会冷的,便就整日在屋里窝着。


    每到夏天或者冬天,都是伯崇最高兴的时候,他抱着莺时,或是看书,或是处理事情。


    秋猎回来后,因为朝臣上奏,天子就给了他听政的权利,但不止是他,年长的五位皇子,都被允许早朝的时候旁听。


    朝中有人不满,尤其是宋家的门生。


    这就是被陛下忌惮的原因,宋首辅虽然已经退出朝野十余年,但他的故旧门生依然遍布朝野。


    陛下固然可以打压,却也不能因为忌惮的原因,将之全部驱出朝堂。


    当初伯崇年幼,因为不确定将来的事情,他们没有贸然动作。


    但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眼看着伯崇在没有人庇佑的情况下,顺顺利利的活到了十五,聪慧沉稳肉眼可见。


    左右已经被打压了这么多年,眼下,为了将来,为了后代子孙,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愿意为之一搏。


    之所以是大部分,因为还有这些年已经投靠其他人的,以及,心怀叵测暗中行事的人。


    但不管如何,伯崇都获得了朝堂行走的能力。


    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前朝的斗争与猫猫无关,莺时窝在自己的小窝里,在融融的暖意中睡得迷迷糊糊。


    伯崇在书桌后坐着,不时看一眼宽大书桌上的猫窝,继续处理手中的事情——


    最近底下的探子传回来了一条消息。


    坤宁宫处有些不对劲,皇后可能有孕了。


    低头看了眼,伯崇平静的将之销毁。


    姚皇后是继后,眼下皇子那么多,她就算生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怀孕的事情放到一旁,伯崇开始考虑。


    他不担心姚皇后有孕。


    但他不放心的是,对方的身孕,会成为对付他的利器。


    就像之前的王芝仪一样。


    “莺时,最近出门玩的时候小心些。”伯崇说。


    “喵~”莺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喵了一声。


    伯崇便就说了皇后的事情。


    宫中借宠物谋害怀孕妃嫔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他担心有人会算计莺时。


    “嗯?”莺时半卧着抬起头,清醒了。


    还能这样?


    ‘知道了~’碧绿的猫眼睁大,莺时明显有些惊讶,然后认真的说。


    她会小心的。


    要知道,无缘无故伤害人类,可是会有孽债的。


    莺时一直很小心,但她听说过孽债的可怕之处,犯错的时候不小心,还的时候可困难了。


    “也不用太担心。”发现了莺时的郑重,伯崇立即安慰。


    他说话只是提醒,并不想打扰了莺时的兴致。


    比起心有顾虑,伯崇更想莺时一直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


    “喵~”莺时表示知道了。


    现在一天到晚,伯崇的行程是,早上去早朝,早朝罢去御书房旁听一会儿阁臣们与天子议事,然后去上书房进学。


    午后是习武的时间,弓箭骑射都要练习,足足一个时辰,然后才是自己的时间。


    冬日里,莺时爱窝在有地龙的屋里,但每天上午,或者是下午,也会出去溜达一圈,透透气。


    有时是去看伯崇读书,有时是看他习武。


    但因着伯崇的提醒,她一直都绕着皇后走。


    不过说来好笑,宫中一时没人注意到这件事。


    至于原因,莺时一直以来都神出鬼没,这些年没少有人想找到它,或是弄死,或是算计,可根本就找不到她。


    那猫机灵的很,不管是暗中寻找,还是蓄意引诱,跟不跟就不上当。


    也不知是怎么教的。


    这一点不知道让多少人咬牙切齿,心中恨恨,却也无计可施。


    伯崇收到暗子送回来的消息,不由轻笑。


    不愧是莺时。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年了。


    宫中的年夜总是很热闹,天子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除夕夜宴,陛下还会给各家重臣府邸赏菜。


    平静的过了个面和心不和的节,新年夜大喜,天子就势宣布了姚皇后怀孕的喜讯。


    伯崇面上含笑祝贺,宴罢之后离席。


    从始至终都平静无波。


    这让不少人都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周伯崇都是这个性子,从前只觉得他沉默,现在一看,才知分明是心机深沉啊。


    没理会外面的种种,伯崇一路回了东宫,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窝在榻上的猫儿,不由笑起。


    “莺时。”他唤道。


    对伯崇来说,宫殿之中的聚会不叫过年,和莺时一起,才是真正的年。


    “喵~”莺时懒洋洋的回应一声。


    伯崇笑着让人退下,关上门,过去抱起猫儿,低声说,“过年好。”


    “莺时,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对猫猫来说,过年没什么意义,只是眼见着伯崇这么高兴,她就配合的喵了一声。


    ‘过年好~’


    “你变成人好不好?”伯崇说。


    莺时眼睛一亮,下一瞬,娇艳的少女就坐在了伯崇的怀里。


    “要亲亲吗?”莺时说着已经过去亲了他一下。


    伯崇本来想说的话顿住,按捺不住的回吻。


    这般亲昵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暂时克制住。


    “我又找到了一坛猴儿酒,咱们喝了,就当庆祝过年,好不好?”他说。


    “猴儿酒,好啊?”莺时笑了起来。


    伯崇小心翼翼的将她从怀中抱起放在榻上,命人备了酒菜,和莺时对饮起来。


    一坛酒喝罢,两人都有些醉了。


    酒壮人心,伯崇总算说出了自己惦念已久的话。


    “莺时,嫁给我,我们成婚吧,好不好?”他抱着怀中人,注视着她的眼睛。


    “成婚?为什么要成婚?”莺时趴在他的怀里不解的问。


    猫猫总是总是格外柔软,柔弱无骨这个词简直是量身定做一般,互相依偎的时候,就那样严丝合缝的同伯崇嵌合在一起。


    猫猫是不需要成婚的。


    动物中,也很少会有成婚的说法。除却大部分习性独特的种族,大部分动物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只有人,会有什么成婚,然后将两个人约束在一起。


    “因为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伯崇解释。


    “成婚就能永远在一起吗?”莺时问,“不能吧。”


    “人会变心,会死。”


    娇艳的少女不以为意,漫不经心,趴在伯崇的怀里,慵懒的玩着他的衣服。


    莺时不感兴趣,但她活的足够久,见的也足够多。


    伯崇怔了一下,而后轻轻笑了起来。


    “是的,成婚不能永远在一起。”是了,莺时只是不爱想,但从来都不笨。


    “那只是个仪式。”伯崇缓缓斟酌着跟莺时解释,说,“仪式完成后,就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我。”


    “属于我?”莺时来了兴致,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在人类中,他还年少,但他无疑是极其俊美的,最出众的,是他一身的气度。


    华贵雍容,沉稳从容。


    那是天潢贵胄,自幼精心教养,再加上自身的优秀和出众,才能养出的模样。


    是莺时养出来的。


    她很喜欢,也很骄傲。


    “对,举行仪式后,所有人都能知道,我属于你。”伯崇很认真。


    第59章 第 59 章 从古至今,能在奉天殿如……


    猫猫心动了。


    “那好啊。”莺时笑着说。


    “你答应了, 莺时,你答应了!”伯崇忍不住欣喜若狂,他抱着莺时转了一圈, 说,“那, 等我登基,我们就成婚。”


    莺时也笑, 说,“好啊~”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伯崇抱着莺时往后倒在床上。


    “但是要等等。”他有些低落, 拿下皇位,大概还要一段时间。


    莺时疑惑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


    对哦, 人类就是这么麻烦。


    “没关系, 我不着急。”她不在意。


    “我急。”伯崇低声,他急的很。


    他迫不及待想跟莺时做一下更亲密的事情,但不成婚的话,总觉得不太好。


    莺时不懂人类的烦恼, 但她知道别的。


    闻言眼睛一转, 说, “那我们就先敬告天地,让天地先知道。”


    比起人类,莺时更在意别的。


    敬告天地, 结成契约之后, 所有修士和妖族,就都知道伯崇是她的了。


    这么好的主意,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莺时立即跃跃欲试。


    伯崇微怔, 他虽然是个修士,而是天赋不错,修的很好,但还真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这么久了,只接触过莺时这个猫妖。


    不过,莺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就跟他说了何为结契。


    说白了,就是修士之间的婚契,敬告天地,往后大道同行。


    伯崇神情亮了。


    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存在,当即毫不迟疑,一口应下。


    “好。”他说,立即就坐正,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那我们现在就结契。”


    莺时是个想到就做的猫猫,再加上一个配合的伯崇,一人一妖当即起身,对这窗外墨蓝的夜幕和天上的明月,一起跪下,开口起誓。


    一前一后,伯崇跟着莺时一起,口中念诵誓言,彼此交换神识。


    莺时之前就给过伯崇一缕,但那是不同的,相较起来,那会更像是长辈给与晚辈庇护所用,而现在——


    神识如识海,很快融入自己的神魂之中,不分彼此。


    隐约间,伯崇能感知到莺时的存在,还有大致的神魂波动。


    比如现在,她的神魂波动灵动,显然心情不错。


    “好了~”莺时转头看着伯崇,今夜弦月,但月光却皎洁,被满地的雪映照的,越发明亮,落在她白皙精致的侧脸,碧绿的猫儿眼闪动,伯崇心中霎时怦然。


    无论多少次,无论什么时候,伯崇都会为莺时而心旌摇曳,难以自制。


    “嗯,好了。”伯崇有些恍惚,而后笑道,拉着莺时一起站起身。


    灵酒已经被炼化,酒意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伯崇却觉得自己更醉了。


    他晕晕乎乎,将莺时抱进怀中,亲昵交缠。


    无暇顾及其它,他沉溺于情热之中,如久旱逢甘霖,迷醉其间,不想清醒。


    衣裳一件件落了地,床帐被伯崇粗暴的扯落,莺时最爱玩的缀了各种珠子的流苏摇晃,碰撞出叮当的声音。


    “唔~”


    莺时忍不住轻哼,玉白的脚趾蜷缩起来。


    气息交缠,粗重急切。


    不知过去多久,帐内弥漫出一股微妙的味道。


    ……


    伯崇拿了帕子为莺时擦拭身体,雪白的肌肤上是一片片红痕,他将动作放的更轻,面上的笑止也止不住,瞧着有些傻。


    刚才的一切对莺时来说都是新奇的,她才知道,原来**其实很舒服——


    或者说,是人类的**。


    那股愉悦过后的慵懒和疲惫,尚且在指尖残留着余韵,猫猫是没有人类的羞耻的,她赤着身子躺在床榻之上,懒洋洋的由着伯崇擦洗。


    “莺时,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伯崇脸颊滚烫,耳朵都是热的,有激动,也有兴奋和愉悦,他艰难的克制住些许,体贴周到,小心翼翼的问。


    “唔,舒服。”莺时很认真的想了想,说。


    伯崇忍不住又笑。


    “那就好。”他说。


    之前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后,伯崇特意找了些册子看,目前来看,效果不错。


    他细心的为莺时擦洗好,然后给她穿上衣服。


    莺时懒洋洋的躺在那里,由着他伺候。之后两人就依偎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握着莺时的手,伯崇亲了亲她淡粉的指尖。


    亲昵了一会儿,莺时就变回了原形。


    对她来说,还是猫儿的样子更自在。只是还是懒洋洋的,伯崇将她抱在怀里,她也没什么反应。


    这是这么多年来,伯崇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虽然刚刚过完年,但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年了。


    年后,伯崇十六岁。


    正式开始朝堂行走。


    正月过完,好像一转眼,就已经是三月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这个季节是莺时最喜欢的,遂又开始到处跑着玩。


    她最喜欢躲在开满繁花的树上,置身其间,只觉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为此,伯崇早东宫中了好些桃树杏树,还有海棠等,每年到这个时候,满树繁花如霞云般大片大片的绽放,美丽极了。


    又是一团春日正好,莺时躲在树冠之中,忽然察觉有人靠近。


    是一个小宫女。


    她坐看又看,细心的在各个树冠之中寻找,终于,和莺时对上了眼。


    “莺时,太子殿下让奴婢来给你送小鱼干。”她温声细语的说,从袖中取出了小鱼干,递给莺时。


    可出乎预料的是,漂亮的三花猫儿并未被小鱼干诱惑到。


    从始至终,它都蹲坐在树枝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碧绿猫儿眼盯着她。


    怪猫。


    小宫女心中恼道,明明这小鱼干是它最喜欢的,每次御膳房呈上去,她都会吃完,这次怎么看都不看,只盯着她?


    莺时看着树下的人类,只觉得这是个傻子。


    那小鱼干一闻就知道味道不对,真的会有猫吃吗?


    “莺时不喜欢吗?这里还有很多哦。”虽然没有预料中的成功,但小宫女也没有气馁,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靠近,边从袖中又取出几个小鱼干,同时,另一只手悄悄从腰间拂过。


    在把小鱼干递给莺时的同时,她另一只手一挥,手中的药粉全都扑向莺时。


    宫女心中暗藏兴奋,想着这次该成功了吧,可谁知定睛之后,入目哪有那只猫?


    猫呢?


    “喵~”莺时懒洋洋的叫了一声,用看猎物的目光盯着小宫女看。


    想杀掉。


    但不行,不管是皇后还是伯崇,都提醒过她,不能贸然动手。人类可以接受互相残杀,但不能接受被异类杀死。


    一旦发现,所有人类就会联合起来对付她。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还是忍耐一下,告诉伯崇吧。


    真是个好办法。


    猫猫好聪明。


    莺时得意的想。


    小宫女这才发现,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莺时已经跳到旁边那棵树上,顿时咬牙。


    之后,她又尝试了几次,但连靠近莺时都不能,眼看着有人靠近,只好一咬牙跑开了。


    莺时顿在树上,玩的正开心,发现她走了有些失落,转而精神一震,悄悄跟了上去。


    愚蠢的人类说不定会将她带到幕后之人那里呢。


    但很失望的是,小宫女从花园里离开后,就跑去扫地,之后一整天,都老老实实的干活。


    要不是莺时清楚的记得她之前对她撒药粉,说不定还真以为她只是个单纯的小宫女呢。


    当晚,伯崇终于忙完,莺时跳到他怀里亲亲,气息交缠后,她就说了白天的事情。


    闻言,伯崇眼神一冷。


    他就知道那些人不死心,果然,他们对莺时下手了。


    “交给我,我来解决。”伯崇说。


    “我也来。”莺时兴致勃勃,说,“我要盯着她,看她会跟谁联系。”


    伯崇本来想拒绝的,可看着莺时面上的跃跃欲试,就咽下了口中的话。


    暗中盯着某个人观察,是猫猫的兴趣,有时候,莺时能盯好些时日,然后回来跟他说她的发现。


    显然,这一次莺时又有了新的目标。


    “那你要小心,人心叵测,说不定她会可以引诱你去某个地方,你要注意。”伯崇细心叮嘱。


    莺时这些年藏得好,很少被宫里的人发现,但说不定就有人注意到,并且猜出了她的性格。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谨慎。


    “我知道。”莺时有些不高兴的辩驳。


    猫猫是很厉害的猎手,当然知道这些了。


    “是我不对,莺时这么聪明,这么厉害,肯定知道。”伯崇已经熟练掌握了给猫猫顺毛的技巧,闻言笑道,“只是我胆子小,不放心,所以才格外叮嘱了一句。”


    “好吧。”猫猫选择原谅愚蠢的人类。


    伯崇失笑,忍不住去亲她。


    接下来好些天,莺时一直在暗中跟着那小宫女,但也不知道那小宫女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别的原因,一直没什么动作。


    直到几天后,她往御花园去。


    莺时悄悄跟上。


    走到一半,远远闻见了皇后的味道。想到之前伯崇的叮嘱,她脚步一顿,眼珠一转,又躲了起来。


    皇后如今已经身怀六甲,太医叮嘱过,要多动动,所以趁着今天天气好,出来转转。


    三月,花园里繁华盛开,很是赏心悦目,她很是放松的转了一圈,又往回走。


    暗中的人眼见着如此,神情冰凉,看一眼那躲在一边的小宫女,默默退开。


    看来这个小宫女没有引来那只猫。


    真是难搞。


    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


    晚上,莺时和伯崇说了白日的事情,有些兴致缺缺。


    猫猫很聪明,已经明白,那个小宫女应该是故意引她去皇后在的地方的。


    人类真是心脏。


    伯崇早有猜测,毕竟现在来引莺时,这个可能性最大,倒也不意外,只是心中越发沉怒。


    算计他无所谓,但他绝不允许有人打莺时的主意。


    之后莺时没再往后宫跑,只在东宫,或者出宫玩耍。


    另一边,伯崇差使人,往姚皇后处递了个消息。之后,姚皇后越发小心,再不轻易出坤宁宫。


    在无数人的算计中,周伯崇始终没有与中宫的任何事情产生联系,历经十月怀胎,姚皇后顺利诞下一子。


    承德帝膝下,有了第二个嫡子。


    也是这一年,开始有人惦念伯崇的婚事。


    伯崇不急,一一找理由推却。男子大多十八岁成婚,他现在不用急。


    一转眼,两年过去,他十八岁。


    这两年里,伯崇在朝堂进言,立下不少功劳,朝野开始流传起其英明宽仁之说。


    东宫之位日益稳固,诸位皇子动作越发的大,但都不能奈他何。


    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气恼。


    “真是见鬼了!”有人喝骂。


    怎么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拿他怎么样呢?


    不管怎么算计,都能被他躲过,甚至算计回去。


    但愤怒之后,就是惶恐。


    聪明没关系,但太聪明的话,那就是妖了。


    多智近妖,让人畏惧。


    承德帝越发忌惮这个儿子。


    这一年,他下令,命太子前往江南解决水患,同样也是这一年,天子病重,大皇子谋反未遂,太子伯崇及时回京救驾,但陛下身受重伤,已然命不久矣——


    姚皇后听着太医的诊断,顿时花容失色。


    旁边,诸位朝中众臣也不由担忧低语起来,最后看向的,是一直站在一旁的伯崇。


    这位刚刚率人冲进皇城,杀退作乱的大皇子,满身血腥之气尤为散的太子殿下。


    他正低着头,抱着一只漂亮的三花猫。


    那猫儿身上,不知从那里溅上了几滴血,太子正用帕子,细心的轻轻擦拭。


    “殿下,陛下身受重伤,会使得朝野动荡,微臣斗胆,求殿下临朝监国。”


    最终,身为次辅的郑阁老率先跪下,开口请求。


    这句话似乎开启了什么,朝臣们立即先后跪下,请太子监国。


    至于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恍惚间仿佛已经没人在意了。


    姚皇后惊怔住。


    她自然不情愿,可现在这种情势,根本不受她控住。


    再说,太子已经掌控了皇城内外。


    谁又敢说不。


    懒洋洋窝在伯崇怀中的猫儿微微一动。


    她感觉到了,一直萦绕在天子身上的,压制的妖族不舒服的龙气变淡了。


    伯崇身上的龙气变浓郁了。


    莺时翻了个身,看向伯崇。


    肉眼可见的,伯崇身上的龙气越发浓郁。


    伯崇开口推辞几句,但在朝臣们的再三劝说下,最后还是应允了监国一事。


    莺时顿时睁大眼,随着他答应,天子身上的龙气有九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愧是猫猫养大的人类幼崽,就是厉害。


    漂亮的三花猫骄傲极了!


    感知到她忽然兴奋起来的意识,伯崇不解其意,低头对她笑了笑。


    ‘莺时,怎么了?’他在意识中问。


    莺时没回答,因为和伯崇之间契约的关系,他身上的龙气并没有对她形成压制,她只觉一瞬间,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


    兴致勃勃的左右看了眼,没再窝在伯崇怀里,她起身跳到了地上,准备到处看看。


    伯崇看了眼,低声叮嘱了一声,便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先安顿好天子,送回乾清宫修养,由姚皇后照顾,其他人全都不许接近。


    而后整理宫防,里里外外全都安排好。


    莺时到处转了一圈,最后跳在树上,看着他忙碌。


    当初脆弱的人类幼崽现在已经真正长成一个大人了,身量高大,幼时精致的眉眼现在轮廓分明,添了硬朗但又不会太粗糙,而是俊美英武。


    越来越好看了喵~


    不过,他好像要当皇帝了。


    皇帝好像都有很多嫔妃,伯崇也会有吗?


    莺时若有所思。


    猫猫想着有点生气,虎视眈眈的盯着下面忙碌的周伯崇。


    他还在安排事情,不停的跟人说话。


    不过修炼后过人的五感让伯崇很快就察觉到莺时不善的目光,抬头看来,发现莺时的目光后有些不解。


    他什么时候惹到莺时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


    ‘莺时,怎么了?’一边处理事,伯崇一边一心二用的在心里问道。


    莺时半蹲在那里,小脑袋抬起,难得的认真。


    ‘你会不会要很多嫔妃?’她认真的问。


    ‘不会。’伯崇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斩钉截铁的回复。


    他面上不由自主的微微笑起,温柔缱绻,满是宠溺疼爱。


    ‘我有莺时就够了。’他说。


    从和莺时在一起后,伯崇早就下定了决心。


    他拥有了这世上最可爱的精灵,只觉此生都已经圆满,若再要别的,岂不就太贪心了。


    他要莺时,只要莺时。


    就已经足够了。


    猫猫严肃的看着他,从感知中发现他说的都是实话后,才放松警惕。


    ‘好吧,那就暂且相信你。’她说。


    聪明的猫猫不会完全相信人类,人类都是狡诈的生物,真正相信的是傻瓜。


    她选择暂时相信。


    要是伯崇变心,就离开他。


    天下这么大,猫猫可以随便看看。


    处理好大皇子逼宫的这一堆烂摊子,已经凌晨了,但伯崇依旧精神。


    多年来的目标一朝功成,他满心的兴奋。


    他成功了。


    内侍都被遣了出去,眼下守在门外,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太子殿下昨晚忙了一夜,这才得以休息片刻,谁也不敢打扰。


    而且,经过这一遭,谁都知道伯崇不一般了。


    天子命不久矣,太子监国,他们殿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帝了。


    想着,众人心中越发激动,面上也越发小心。


    东宫的都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了,谁也不想这会儿弄出点岔子来。


    门内。


    烛火大多熄灭,但窗外皎洁的月色已经足够将室内照射的清清楚楚。


    床帐内,伯崇搂着莺时倒下,唇舌交缠。


    成功的欣喜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做点什么,之后自是一番情热。


    “好乖乖,把耳朵和尾巴变出来。”他诱哄,只觉对着莺时,怎么也感觉不到满足。


    贪婪让他忍不住一直索取,在索取,他分明得到了餍足,却总想要更多。


    莺时半眯着圆润水亮的猫儿眼,那时她觉得舒服了的表现。


    对于这种让她觉得舒服的事情,猫猫总是愿意配合的,闻言就放出了白色的猫儿和尾巴。


    她的右边猫耳朵上有一片橘色的斑纹,左边则是纯粹的雪白,至于猫尾上,则混着些许橘色和黑色。


    这般坐在伯崇腿上,耳朵微动,尾巴则按捺不住微微晃动。


    娇艳的人类少女模样,非人的猫耳和尾巴,组合在一起形成瑰丽绮艳的画面。


    伯崇呼吸顿时变沉,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揉捏。


    莺时不由轻哼。


    她的耳朵和尾巴都很敏感,但是,这样轻柔的碰触,真的很舒服啊。眼睛微眯,她抬起下颌。


    伯崇不由低笑,掐着她的腰肢起伏,又去揉她的尾巴。


    莺时忍不住抽了口气,纤细结实的腰腹绷紧。


    骤然的收紧让伯崇不由闷哼一声,止不住笑意的凑近莺时,过去亲吻。


    好喜欢好喜欢,怎么也爱不够。


    一番激情,等到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外面不时有轻微的动静,显然,虽然惦念着伯崇尚在休息,可还是有些事不得不找他拿主意。


    总算结束,餍足和愉悦足矣压过伯崇那点不明显的困倦,他细心的帮莺时擦洗干净,眼见着她直接化作了猫儿,不由轻笑。


    打理好自己,他起身穿上衣服,开始早朝。


    “莺时,要不要跟我去奉天殿看看。”他笑着对莺时说。


    奉天殿是大煜举办早朝的地方,莺时有些好奇,但那里有大煜隆起庇佑,她靠近的话压制太大。


    但现在没关系了。


    他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有他在,大煜所辖,莺时随处可去。


    “喵~”


    去!


    闻言,莺时立即就来了兴致。漂亮的三花猫儿原本懒洋洋的在榻上躺着,随着一声叫喊,兴冲冲的站起了身。


    这个宫中大多数地方她都去过,唯有奉天殿以及乾清宫,还有少数几个宗庙之类的地方,她从没有靠近。


    内侍听不到莺时的声音,但只是看猫儿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就看出了她的意思。


    相处的久了,东宫的人都知道,这猫儿聪明的很,能听懂人的意思。


    眼见着太子将猫儿抱起来,显然是真的要带着她去奉天殿,内侍不由欲言又止。


    奉天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举行朝会的所在,若说京都是国之腹地,那奉天殿就是这腹地之中的腹地。


    可伯崇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内侍什么也不敢说,只垂着眸,想,太子会这么做,肯定是有把握应付那些朝臣们的……


    伯崇从东宫出发,离奉天殿并不远。


    他到时,朝臣们已经到齐了,见他从殿门前进来,微有些惊讶,立即上前见礼——


    通常天子来朝,都是从后面进来,直接往御座上坐好。


    而现在……


    不过这都是小事,一些人看着被伯崇抱在怀中的猫儿,不由迟疑。


    早朝这样的事情,本该严肃,庄重,怎么能带一只猫?


    可能爬到高位的不会在意这些,而在意这些的,有脑子的不会说,没脑子的,想起昨晚杀得血流成河,现在皇城道上都没洗干净的血渍,也不敢说。


    一时间,谁也没就着猫的事情开口。


    伯崇缓缓抚摸着莺时柔顺的皮毛,在朝臣最前面站定。


    郑次阁老一如昨夜,最先进言,请伯崇上坐。


    “父皇尚在,不可如此。”伯崇平静拒绝,权利已经在手,只一个龙椅,他并不在意。


    见状,郑次辅暗道谨慎,便也没有再说,同朝臣们商量起国事。


    别的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是处理协助大皇子谋反的乱党,二是贪污水灾救济款一事。


    朝中诸人立即各自进言。


    伯崇听着,从容处理。


    莺时趴在他怀里左右看看,将大殿瞧的差不多了,便就从他的怀抱中跳出去,准备亲自去看看。


    伯崇看了眼,轻轻笑笑,什么话也没说,由着她去了。


    有人欲言又止,不敢进言,希望能通过神色让伯崇察觉到此事不妥,但都被伯崇视而不见。


    他这么多年努力,就是为了让莺时能为所欲为,若现在还要处处小心,事事拘束,那他还忙活这些事情做什么。


    一场早朝,伯崇将所有事情都理顺,一一安排吩咐下去。


    朝臣们都很是满意。


    太子聪慧稳重,这一点大家是知道的,只是从前有天子压制,感触不深,到现在直接接触商议事情,才感觉到那种举重若轻之感。


    一件他们觉得分外棘手的事情,在伯崇手中,轻飘飘的仿佛不必细想,便能解决妥当,心下一时不由感慨万千。


    大煜有如此太子,是朝臣之福,是百姓之福。


    只是,太子手腕铁血,皇城的血腥气到现在还未散尽,如此,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正想着,有人眼角余光瞧见那猫儿抓着帐幔,正在往房梁上爬,眼角不由一抽。


    从古至今,能在奉天殿如此放肆的猫,这大概是头一只吧。


    有人很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好展示自己的文人风骨和对大煜的忠心,可昨夜宫城内外几乎成河的鲜血还历历在目,心中惴惴罢,一时竟谁也没开口。


    第60章 第 60 章 然后我对表妹一见钟情。……


    那边, 莺时动作迅速,一转眼就爬到了奉天殿高高的房梁上,这座宫殿之中的一切都是华丽的, 房梁上绘着绚丽的彩绘,她低头看了眼, 迈着猫步走了起来,不时看一眼脚下的一众朝臣们。


    感知到她的愉悦, 伯崇不由抬头,转了一圈,才总算看见抬头挺胸, 走的格外骄傲的猫儿,不由一笑。


    莺时一边走,一边高兴骄傲。


    龙气压制, 不存在的, 猫猫也能随便在这里走了。能这样,估计还是妖中第一个,要是说出去,估计能让那些妖嫉妒死。


    开心!


    得意!


    莺时高兴了, 伯崇也高兴, 整个早朝眼中笑意没停过。


    早朝罢, 一众阁老们还有事情要商议,本来是请伯崇去御书房的,只是被他拒绝, 最后带着人去了东宫的书房。


    天子驾崩前, 他不准备去那里。


    等他驾崩了,伯崇已经想好,要让人里外收拾一新再去。


    不过,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去探望一下重伤昏迷,到现在还未醒的天子。


    “莺时要不要去?”他问。


    莺时毫不迟疑,‘去!’


    天子给她的印象很深刻,很讨厌,猫猫还记得那人当年总让皇后难过,身上的龙气也很讨厌,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现在都没关系了。


    龙气从昨晚就大多归附在伯崇身上,现在已经稳定下来,非但没有压制她,还给了她一种庇护之感。


    而且,从昨晚开始,她的修为就增长明显。


    这就是龙气的强大之处,这就是从古至今,无数妖族想要和皇族产生关系的原因。


    莺时眯了眯眼,再次夸赞自己的眼光。


    猫猫就是厉害。


    “喵~”


    乾清宫外,重重禁卫把守,只姚皇后在殿内照顾。


    大煜以黑金二色为尊,乾清宫内都充斥着这两种颜色,处处展示着九重御座上帝王的尊贵。


    可现在,这里充斥着苦涩的药味,还有一种血腥的腥臭之味。


    门窗紧闭,按理说夏日灿烂的阳光足够穿透进来,照亮室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窗外站着的玄甲士兵的原因,屋内总显得有些昏暗。


    姚皇后依旧穿着代表皇后身份的黑红凤袍,静静坐在龙床前,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承德帝还不满四十,尚在壮年,再加上养护的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同二十多岁的姚皇后,外表相差不多。


    对于这个男人,姚皇后也曾爱过,曾依赖过,到最后,一切都变得平淡。


    所有的少女心事都在后宫的倾轧下湮灭,她意识到,对承德帝来说,自己除了有个皇后的名分,和其它嫔妃没什么不一样。


    于是她开始抓住皇后的尊贵和身份。


    然后她得知,皇帝竟然想要用她的身孕设计,拉太子下去。


    她的孩子。


    姚皇后再也不敢对这个人报任何期望。


    但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个像天一样覆盖在这座宫城上空的强大男人,现在竟然会这么虚弱。


    他躺在床上,身上被带毒利刃划破的伤口还是不可抑制的腐烂,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奄奄一息。


    屋内混合着苦涩药味和血腥味的气味十分难闻,姚皇后忍不住屏息皱眉,可看着床上的男人,还是有些失神。


    忽的,她醒了神,她听到对太子见礼的声音,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方向。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夏日明亮的阳光洒进来。


    一道高大的身影徐徐走进来,随着门又被关闭,姚皇后渐渐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一身殷红绣盘龙纹的太子常服,怀中抱着一只有着柔顺皮毛的三花猫儿,伯崇不急不缓,走到床前,连脖颈都没弯,只眼神扫了眼,平静唤道,“见过父皇,皇后。”


    “太子不必多礼。”固然他没有见礼,但姚皇后却丝毫不敢怠慢,温声道。


    她看着眼前的人,眼底小心藏着惊悸,尤记昨夜,大皇子逼宫,胁迫皇帝传位,他带着人一路进来,堪称杀得血流成河。脚下一步步,都是鲜血染红的脚印。


    那身殷红的太子常服,红的发黑,仿佛用鲜血染成。


    被拿下的叛逆说,是因为大皇子参与贪墨水患救灾款,担心被皇帝处置,才先一步下手逼宫,但伯崇偏偏回来的这样及时。


    及时到,姚皇后忍不住想,大皇子逼宫的背后,是不是有他的手笔。


    多智近妖。


    她默念这个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父皇还没醒吗?”伯崇看向床上躺着的男人。


    十多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没有。”姚皇后声音有些轻,藏着忐忑。


    不管再怎么想,天子都是她这个皇后的依靠,比起太子,她自然更愿意在位的是天子。但现实往往不遂人愿,不会按照她的想法来走。


    太子已经成势,没人能阻止。


    “太医怎么说?”伯崇低头,缓缓抚摸着怀中的莺时。


    比起床上躺着的皇帝,他显然更在意怀里的猫。


    堂堂天子,在这一刻不如一只猫。


    皇后看了眼,心中有些讽刺,面上丝毫不显,轻声说了之前太医按时过来把脉后说的话。


    “那就劳烦皇后好好照顾了。”伯崇根本没在意皇后的话,怀中的莺时在进殿之后就有些不高兴,显然是不喜欢这种味道,顿时有些懊悔。


    早知道就不带着莺时来了。


    他本来是想带莺时出来走走,早些年为了提防别人对莺时下手,所以他一直让她避着点,心中总觉得亏欠。


    因此,这会儿掌权之后,伯崇就总爱带着莺时到处走走。


    “应该的。”皇后说。


    “莺时,咱们这就走,御花园的荷花开得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喵~”


    不!


    莺时拒绝,虽然冬天和夏天她都不喜欢,但相比之下,她更讨厌夏天。


    炎热的天气对她这一身比较长的毛毛太不友好了。


    “好,那就回东宫。”伯崇笑着说。


    “喵~”


    好。


    猫猫的语气明显和缓。


    哪怕不了解莺时脾气的人,也恍悟,她现在心情不错。


    “只是等回去后我就要忙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喵~”


    漂亮的三花猫儿懒洋洋的动了动,伯崇知道,这是同意了。


    太粘猫猫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的人类自己宠了。


    随着走远,一人一猫之间对话的声音渐轻。


    门打开,又关上,殿中又只剩下帝后,当然,还有伺候的内侍,但从始至终,都只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陛下,您可曾想到,会有今天呢?”姚皇后问。


    躺在床上的皇帝不能回答。


    伯崇离开乾清宫没多久,有内监悄悄来报,道昏迷的太后醒了,只是……因着昨晚刺激太过,瘫了。


    脚下一顿,伯崇含笑看着怀中猫儿。


    “莺时,可要去看看祖母?”他说。


    “喵!”莺时拒绝,她对那个老太太没什么兴趣。


    “那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她。”伯崇倒是很想见见。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从伯崇怀中跳下去,自顾自往东宫去。


    遥遥目送她离开,等到看不见了,伯崇转身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这座太后的寝宫,总是奢华富丽,热闹喧哗。


    而现在,只余下满宫的死寂。


    女官内侍们噤若寒蝉,小心行礼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一退开,目送太子殿下入内。


    伯崇一路长驱直入,来到他从没有来过的太后寝殿。


    内侍和太医都候在这里,做好了被问询的准备,可他什么都没问,进来之后,只走到榻前,看着床上忽然瞪大了眼,拼命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口的人。


    伯崇站在那里,好生欣赏了一番太后的样子,看她慌急,看她害怕,看她急怒愤恨,看她有话不能说。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太后和他那位父皇,都是覆盖在他头顶的浓厚阴云,让他戒备提防,处处都要小心应对。


    而现在,这阴云散了。


    伯崇笑了一下,忽然就很想看到莺时了,甚至觉得,他为了看这个老女人和莺时分开,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


    “祖母这个样子,要好好修养才行。”他平静的说,留下一句,“好好照顾。”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床上,太后睁大了眼,她做好了被伯崇讥嘲,被他报复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准备理会她,这让她松了口气,却又不由的有些怒恨。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伯崇已经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皇城内外,宫中局势,已经全数落到了他的手中么……


    太后闭上眼,心中无比懊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杀了他。现下说什么,也都已经晚了。


    悔之晚矣。


    悔之晚矣啊!


    天子尚在,虽性命垂危,但到底还活着,所以朝臣们暂时还没有推举太子上位。


    但不管是宫中禁卫,还是城外的五军营,亦或是朝堂,都已经在伯崇的掌握之中。况且,他有太子的身份,眼下的情况下,他接管朝政,名正言顺。


    大家都知道,天子大概是活不了了。


    就算能活,太子也不会想让他活。如今这个情形,倒向太子,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况且,手握皇城兵权的太子,很显然也没想过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虽然没有言明,但,不顺者,死。


    太子谨慎,虽然应允了朝臣们请他主持朝政这件事,但并未占用御书房,而是在东宫处理事务。


    御书房空落,这座曾经代表了尊贵的屋舍,就这样冷寂下去。


    相对的,是东宫的热闹。


    姚皇后满心复杂,昏迷中的天子很显然并不能给她答案。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六月,虽然伯崇是下了朝就去看天子,但天气也已经热了起来。


    一路赶回东宫,没有停留。


    刚进宫门,内侍就来禀报,说都有哪些大人来了。


    伯崇便就直接去了书房,一进门,冰鉴的凉气弥漫,他顿时舒了口气。


    诸位大人都候在这里,立即上前见礼。


    伯崇回应,莺时却懒得管那么多,直接从他怀里跳出去,几个飞跑就跳到了冰鉴上,而后舒服的喵了一声,微微眯起了眼。


    在莺时离开的时候,伯崇就收回了声音,含笑看过去。


    诸位大人随之收声,也笑起来跟着看。


    太子对这猫儿的宠爱,如今满朝皆知。


    连早朝都带着这猫儿一起,何其轻狂,又何其霸道自傲。


    一晃眼三天过去,动荡的京都已经初步恢复了平静,不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那夜太子冲进皇城救驾种种举止的津津乐道。


    太子英明,太子勇武,太子俊美聪慧。


    如此种种,皆是溢美之词。


    最要紧的,太子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


    这让京中一众勋贵重臣的人家都蠢蠢欲动,生出了一些念想。


    太子帝位在握,若能定下婚约,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了。


    乾清宫中,天子吊着最后一口气苦苦坚持好几天,却始终未能睁开双眼,


    而就在今天,那口气终于散了。


    不管他有多少不甘,多少惦念,现在都随之这口气烟消云散。


    天子,驾崩。


    丧钟响彻京都。


    伯崇赶到,面上佯做了些许哀色,吩咐人开始准备后事。


    满屋子的药味,血腥味,还有腐烂的臭味混合在一起。


    姚皇后站在一旁,明明呆了几天,却还是无法习惯这种味道,有时候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已经被这种味道给熏透了。


    这次太子没有带那只猫。


    也是,上次那猫来的时候,就表现出对殿中味道的不喜,太子自然不会再带。


    姚皇后想着,心中忽然有些微妙。


    有一种,她还不如一只猫的嘲讽之感。


    她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天子受伤很深,宫变之时,不知从哪儿射出的流矢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腔,上面淬了毒不说,又正在炎热的夏天,现在,他中箭的地方都已经烂了。


    有时候姚皇后甚至忍不住想,让他这样吊着一口气活着,到底是孝心,还是惩罚。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而现在,都已经结束了,是因为什么,都无所谓了。


    举行盛大的丧礼后,天子被灵寝被送往帝陵,太子周伯崇在群臣再三的请求下,登临帝位。


    是为,建宁元年。


    关于年号,内阁择了好几个呈上去,以供新帝挑选。


    但新帝挑中这个年号,内阁几位阁老没想到的。当今不到及冠,虽看似温和从容,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实则强硬霸道,从不容人违拗。


    当时则定年号的时候,伯崇选了一个建字,那剩下就是阁臣们来挑了,有人度量着伯崇的脾性,选了一个武,有人选了了兴,唯独这个宁,虽有人提议,希望天子行事能柔和着些,莫要太过刚硬,但大家并没有想过真的会被新帝选中。


    几个阁臣们都觉着,陛下应当更喜欢建武,或者建兴。


    可偏偏,陛下就是择了这个宁。


    一群人心中猜测频频,却又想,帝王心思终归难测,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着些才是。


    可事实上,伯崇在看到第一眼,就决定了选宁。


    他不要什么开疆拓土的武帝霸业,也没想过做中兴之主,唯一的念头,就是和莺时在一起,快活安宁的过完这一世——


    倒不是那些他都不想要,而是都排在这个目标之后。


    若能如愿,生而在世,便是拼一拼又何妨。


    承德十六年,承德帝驾崩,太子继位,是为建宁帝。奉先皇继后要皇后为太后,其余诸嫔妃各自加封——


    但在这之前,还有好些皇子都被卷进大皇子谋逆之乱,被一一褫夺王爵,宫中妃母难免被连累。


    皇城内外,遭到了一场大清洗。


    内阁诸位阁老一时间焦头烂额,大家都下意识以为,新帝不会立即动手,而是等帝位稳定后,才会清算,可谁都看错了这位新帝。


    所以为什么要选建宁啊,这样的脾性,很难让人觉得,之后的日子可以安宁。


    ……


    历经半年,这场乱子才总算停下,然而,这场动乱引发的余韵,还远没有结束。


    甚至,才刚刚开始。


    但不论如何,皇城内外,都初步得到了安宁。


    不过,人心思动,一安静,有想生出些事来。


    比如,劝新帝纳妃。


    规矩是用来束缚普通人,皇帝是不用的,寻常人家守孝三年,而皇帝守孝,则是以月代年,三月就好。


    如今,先帝已经去了半年,怎么算,也够了。


    “母亲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慈安宫中,姚皇后无奈的说。


    先太后尚在,至今仍不能动,整日只能瘫在床上,新帝无视,那处宫殿便渐渐好似冷宫一样,姚皇后便移居到了慈安宫,之前一个个备受先帝宠爱的妃嫔们,如今也离了原本宽敞奢华的宫舍,几个人挤在一个宫殿之中。


    再无曾经的尊贵。


    现在的处境自然不必当初,姚皇后也曾失落,但左右,还活着,所以她只能好好的活。


    前几日姚家递了帖子来,今日进宫拜见,她便早早准备好等着了,谁知自家亲娘进宫,竟然说起了新帝纳妃的事情。


    “我也不想说,左右,咱们家,或者亲眷家,也没合适的。可没法子,你爹的故交们都惦记着,一个两个登门拜访,话里话外让来探探口风,你爹便让我来问问。”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你是不知道,咱们家现在多热闹。”


    姚家主母无奈的笑着说,很有些为难。


    “母亲跟我说,我又能做什么。”姚皇后无奈。


    “新帝是个有主意的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在他心里,从不是个能被旁人影响摆布的。”


    “我与他的关系只是寻常,能得现在的安稳,心中已经很满意的,哪里敢再说这些。”姚皇后直接拒绝。


    “母亲,女儿知你们为难,但这件事,着实不成,”


    姚皇后知道,自家母亲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是有些念想的,自家的确没有合适的,可亲眷家,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自己成了继后之后,家中也得了不少好处,倒是养大了她的心。


    姚皇后所说的这些,姚家瞩目何尝不知,这只是人心总是如此,不试一试,总不肯死心。


    闻言,她虽有些不满意,但也不想惹的姚皇后不高兴,便就笑着揭过了这件事,说起了别的。


    母子两人心思各异,聊了一会儿之后,姚家主母告退离开。


    宫殿之中,姚皇后叹了口气。


    时隔多日,想起那位新帝,她还是不由的心中惊悸。


    另一边,伯崇虽登基,却没急着入主乾清宫,而是让人将里外修葺了一番。


    为此,朝野隐约有人议论。


    乾清宫意义非凡,乃天子居所,历朝历代的天子在继位之后,为了孝之一道,也会小心保留好皇父遗留的痕迹,纵使有不满,也都是小心找好了理由,才修改的。可当今……


    虽然都知道先帝与当今不睦,可孝字大过天,新帝如此,终归是有些不妥的。


    有人参奏,有人议论,但最后统统都被伯崇压下。


    他费尽心思走到这一步,可不是为了被朝臣左右的。


    什么史书记载,后代名声,伯崇都不在意。他只在意当下,只在意莺时。


    历经三月,乾清宫修葺一新,里外各种东西都换过一遍,伯崇才抱着莺时入住。


    一晃眼半年时间过去,冬日萧瑟,眼看着就是年节了。


    御书房中暖意融融,摆满笔墨和折子的御案之上,特意空出了一个宽敞的地,放着莺时的猫窝。


    一开始,一众过来议事的阁老们见此面色都有些微妙,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新帝喜爱这只猫儿,尤胜所有。


    大多时候,目光都凝聚在那猫儿的身上,便是和他们商议军国大事的时候也不例外。


    有人不理解,思来想去,只好安慰自己,应当是因为那猫乃新帝生母所留,又陪着新帝一路走到如今的缘故。


    不过,也就是只猫,新帝如何宠爱,都无碍就是了。


    这般想着,朝臣们意思意思的参奏了一番,也就罢了。


    早上上朝,上午同阁臣们议事,下午大多数时间,都用在批折子上面,偶尔也会有些小问题,但没关系,解决了就好。


    这就是伯崇登基半年来,大多数的日程安排。


    今日也是如此。


    侧间备好了午膳,伯崇抱着莺时过去,正要用,就有内侍来,小心禀报了慈安宫中的事情。


    闻言,莺时竖起小脑袋。


    纳妃?


    抬起头,碧绿的猫儿眼看向伯崇。


    “是该娶妻了。”伯崇若有所思,低头笑着看向莺时,说,“莺时,你说是不是?”


    莺时睁大眼,本来要生气,但又觉得伯崇话中似乎有别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内侍早就习惯了天子有事就跟那猫儿说,闻言只是垂着眸,得了天子吩咐让退下的话,垂首叫上内间伺候的人,一一退了出去。


    “莺时,我给你安排个人类的身份,嫁给我,好不好。”


    “我会安排一场盛大的婚礼,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婚,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可好?”


    “人类的身份?”莺时微微一动,化作人身,面对面坐在伯崇怀中。


    伯崇总是能第一时间就明白莺时的意思,闻言笑了笑,说,“用来应付那些人的,若让人知道,我娶的是个猫妖,会有很多麻烦。”


    莺时若有所思,见状,伯崇继续解释。


    “说不定,会有修士入京呢。”


    “再加上一堆人会好奇,会害怕,总是,很麻烦。”


    莺时懂了。


    “那安排个什么身份?”她好奇罢又有些跃跃欲试的问。


    好像很有意思诶,猫猫喜欢。


    伯崇微微笑了笑,扶着她腰肢的手轻轻揉捏,边说,“我的表妹,如何。”


    “表妹?”


    “我那舅舅在外面转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个知府,不过政绩还挺漂亮,不是个没本事的。我准备年后调他回京。到时候,舅母带着表妹进宫,然后我对表妹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莺时碧绿的猫儿眼一转,狡黠又灵动,抬着下巴问,“你就是这样喜欢上我的吗?”


    “是的。”伯崇程实的回答。


    他就是在看到莺时人形的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了她。


    浅薄的一见钟情也好,什么都好,总是,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了。


    离不开,也就是离不开。


    莺时大眼睛里笑意荡漾,得意又傲娇。


    没错,猫猫就是这么招人喜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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