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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岁方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第 41 章(修) 不乖就关进笼子里……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偷了幽冥灵灯, 却又把灯芯藏在花里送给本司命。”


    谢逢川的声线低沉而又带着股引诱人心的磁性,在这静悄悄的夜里,如晴朗的玉石般深深相撞。


    他修长的指间缠绕着红绒绳, 正是前几日绑小狐狸的那条,低垂的眉眼里满是凌冽的恶意。


    韩凤拧眉思索, 确实如此。


    他道:“据属下这些时日的观察,元祈并不如表面那番乖巧,接近您必是不安好心。”


    谢逢川轻轻颔首,“嗯,本司命倒要看看, 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韩凤道:“还是少司命深谋远虑,元祈太狡猾, 若我们贸然抓他,肯定会打草惊蛇。”


    “可之后我们抓到他后,要怎么做呢?”


    谢逢川摩挲着指腹, 沉声道:“不乖的小狐狸,自然要关进笼子里。”


    可站在一边的方澄却突然道:“属下倒觉得,他并不是不安好心。”


    “嗯?”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眸, 凌冽的看着他。


    韩凤也很是不解, 毕竟当初元祈在秘境里骗了谢逢川,还偷走幽冥灵灯,如何看, 都是一副不安好心的模样。


    方澄却道:“少司命,您想想, 两个月前,他从秘境里逃跑,您满九州找他, 可外面却有流言风雨说您想杀了他证道。”


    谢逢川却把玩着手中缠绕的红绒绳,慢条斯理的反驳道:“这并不是误会,本司命确实想给他一点惩罚瞧瞧,所以并未将这消息压下去。”


    韩凤:“……”


    您不是为了恐吓吗?


    方澄却笑了笑道:“虽如此,可他明明知晓来您身边危险万分,却还是不远万里前来,甚至隐姓埋名都要留在您身边做个小弟子,您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这话听着莫名的充满了旖旎的意味,韩凤眼里的迷惑更深了。


    虽然这话逻辑听着没问题,但就是不对劲。


    谢逢川把玩红绒绳的手指也顿住,他垂下薄而窄的眼皮,遮住眼底深不见底的神色,沉声道:“为何?”


    方澄道:“我之前听韩凤说,元祈差点就通不过云隐宗的考核,是千鸣来求您,您才留下了他。”


    方澄话音刚落,一些久远的记忆瞬间浮上谢逢川和韩凤的脑海里。


    当初元祈搞砸考核,叶千鸣确实来央求过,说是元祈太喜欢少司命,见到少司命太紧张了才会如此。


    说搞砸考核后,元祈整晚躲在宿舍里哭,把被子都哭湿了,就是害怕不能留在少司命身边。


    韩凤皱了皱眉,道:“确实如此。”


    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问方澄道:“那他到底是什么意图?”


    方澄却瞪了眼韩凤,似乎不解韩凤为何如此愚笨,那么浅显易懂的意图都察觉不到。


    他叹了口气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他费尽心机接近少司命,冒着被证道的危险都要隐姓埋名在少司命身边做个小小的弟子,你难道还不懂吗?”


    韩凤睁大了眼睛,朴实无华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的疑惑。


    方澄道:“哎,你打了那么多年光棍,不懂是正常的。”


    韩凤眉头紧皱,想骂两句怼回去。


    可想到自己确实打了三十年光棍,但方澄跟他不一样,不仅女人缘好,甚至还经常吹嘘自己在修真界有不少露水情缘。


    方澄挑了挑眉,很是得意道:“元祈的意图早就昭然若揭了,依我看,他就是想留在少司命身边当司命夫人。”


    他这话音一落,客栈里霎时又静到闻针可落。


    谢逢川却一挥袖袍,冷冷的瞪了方澄一眼,似乎对这说法有些质疑,可眼里却又并没有看见怒意,反而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愉悦。


    却冷冷道:“你可有证据?”


    方澄道:“少司命,怎么没证据?您手中的花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韩凤却道:“既如此,可为什么他当初要在秘境里逃走呢?”


    方澄摊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猜他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若他真的觊觎幽冥灵灯,又为何把幽冥灵灯的灯芯藏在花里送给少司命呢?这行为怎么看都像在对少司命求爱啊。”


    谢逢川正慢条斯理饮着茶,陡然也被这句话呛了一下,虽不是很不信方澄这番说辞,但耳根处却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看着桌上的蓝色小花,又想起前几晚元祈蹲在草丛里,将花献给他的那副模样,狐狸眼眸湿润干净,嘴唇是很嫩的水红色,显得无害而又纯粹。


    ……


    方澄与韩凤不同,是谢逢川安排在九州布下隐线的暗脉,经常四处奔波,并不会长时间在一个地方久留。


    所以当晚就离开了云深城。


    彼时,客栈里只剩下韩凤和谢逢川,韩凤看着烛光下,盯着蓝色的小花,都盯了大半个时辰的谢逢川。


    他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担忧道:“少司命!虽然方澄确实有经验,但您不会真的信了方澄的那番鬼话吧?!”


    谢逢川将蓝色小花轻轻放在手心,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不满的盯着韩凤,“如何可能?本司命像是会听信那番言论的人吗?”


    “那就好。”韩凤长呼一口气。


    毕竟谢逢川目前没有拆穿元祈,一是为了查出元祈的动机,二是为了拿走元祈手中的幽冥灵灯。


    因为幽冥灵灯对谢逢川今后一统九州的计划至关重要,缺一不可。


    他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拿回幽冥灵灯?”


    可谢逢川却用指腹碰了碰小蓝花的花瓣,见韩凤还在一边盯着他,冷着脸沉声道:“不急。”


    “为何不急?”


    “灯芯已在本司命手中,有何可急?”


    “可属下却觉得,元祈有些狡猾啊,要是他是不小心把灯芯送给您,之后后悔了想偷回去怎么办?”


    可客栈里却响起茶盖重重落在茶盏上的声音。


    谢逢川的脸色愈发阴沉如水,他很是凌冽的盯着韩凤,“如何能?这灯芯是他亲手送给本司命的,还能有假不成?”


    韩凤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少司命,属下也是担心您被方澄那番话影响,误了正事可就糟糕了。”


    谢逢川却轻嗤道:“你可是在质疑本司命的智商?”


    “属下不敢。”


    “本司命并不喜欢元祈,自不会被方澄的一番胡言乱语影响。”但谢逢川却又微微抬着锋利的下颌,质问道:“况且,韩凤,本司命问你,你可曾娶妻?可有过心仪的对象?”


    打了三十年光棍的韩凤老脸一红,回道:“没有。”


    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那黑曜石的瞳孔竟露出了一股微不可闻的得意之色。


    “那便是了。“谢逢川慢条斯理的抚摸着手中的小蓝花,甚至抬起眼眸,有些同情的看着韩凤道:“在这方面,本司命或许比你有经验,又如何会被元祈蒙骗?又如何能误了正事?”


    韩凤:“…”


    韩凤:“???”


    韩凤哑口无言。


    什么?!少司命竟然说经验比他多!


    他至少还看过一些情啊爱啊的小说,可少司命却只接触过枯涩难懂的典则法度,甚至连两只小兔子叠在一起,他都觉得人家是在打架。


    怎么就比他有经验的了?若非要说哪方面经验比他多。


    被骗的经验比他多,那倒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道:“既然如此,那拿回幽冥灵灯的事?”


    可谢逢川却抬起薄而窄的眼皮,似乎不满他总是提幽冥灵灯一事,有些阴鸷的盯着他,冷冷道:“此事你不用再管,本司命自有分寸。”


    ….


    七日后,历练结束,谢逢川和天机长老带着弟子重回云隐宗。


    虽然元祈已经确信谢逢川不再怀疑他,可偶尔还是能感受到谢逢川偶尔会用阴沉如水的目光看着他。


    秋盼三说,是因为他的功课太差的缘故,才惹得少司命总是盯着他看。


    可元祈也不想啊,他又没学过古文。


    而且不知为何,自从历练结束后,在原本的修学基础上,他多了许多要看的书,且还都是他曾经和谢逢川被困在秘境时所看的那些天阙宗规训。


    甚至还加了一些司命守则之类的书,里面详细概括了身为少司命应尽的职责。


    甚至还写了若是司命要突破情劫,迎娶司命夫人要经历如何如何的磨难。


    元祈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一点都不想学,可每次谢逢川都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似乎他能将这些书施舍给元祈,有多么大度似的。


    元祈也问过谢逢川,为什么只有他要学这些东西,其他弟子却不用学。


    可谢逢川却冷冰冰的说他不知好歹,还说他资质太差,自要多学一点。


    元祈一头雾水,又气又委屈,可寄人篱下,他又不敢发作。


    只能希望早日能将灯芯拿回来,离开云隐宗。


    不过他本以为谢逢川会将蓝色小花丢在客栈里,可没想到他偷偷观察到,谢逢川离开云深城的最后一日,竟然把他送的蓝色小花放进了芥子袋里。


    这可就不好偷了。


    ….


    云隐宗漏风的小宿舍里,破了大洞的书桌上,多了一个木头制的仓鼠轮。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元祈的下半张脸,他红着眼睛,委屈的写着谢逢川留下的课业。


    为什么别人都写一份,他要写两份?


    而他面前的木质仓鼠轮上,有个圆滚滚的锦毛鼠正在上面不停跑步。


    小锦毛鼠跑得气喘吁吁,小眼睛发红,雪白的毛发都被汗水湿透了。


    跑完步,小锦毛鼠又跑到桌子的另一头,两只小爪子举着比它还重的石板,哼哧哼哧上下举铁,睁着小眼睛看着他伤心的主人。


    锦毛鼠安慰道:“主人,或许少司命也是为了你好呢?”


    “怎么会是为了我好?!”元祈却像一点就炸的炮仗,骂骂咧咧道:“他就是看我好欺负所以欺负我!太坏了!简直人面兽心!比黑芝麻汤圆还要黑!”


    锦毛鼠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看着他“好欺负”的主人。


    元祈却不是会放过他的主,将一本厚厚的典籍压在锦毛鼠举的石块上,皱着眉戳着锦毛鼠圆滚滚的小肚子,气道:“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训练了半个月还是这么胖?!”


    小锦毛鼠被压的弯下脊背,但却咬牙没跪下去,委屈道:“主人,小鼠只是看着胖而已,其实小鼠已经很壮了!”


    元祈却哼了一声,“你这么胖!怎么去谢逢川的芥子袋里把灯芯偷出来?”


    “要是被谢逢川发现,他肯定会吃了你。”


    元祈恐吓道:“我告诉你,你心中的司命大人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很坏的,经常背地里吃你这样的胖小鼠。”


    小锦毛鼠被吓得双腿打颤,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坠,可却竟然艰难的举着石板上下举铁,哼哧哼哧的努力锻炼着。


    元祈低下头,勾了勾唇,露出狡黠的笑容。


    锦毛鼠这样的单纯小鼠就是好骗。


    不过他也没说错,谢逢川就是很坏很坏的。


    但他也不是心血来潮让锦毛鼠减肥,为了确保偷灯芯万无一失,元祈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对锦毛鼠进行魔鬼训练,力求锦毛鼠在体力、谋略、智慧和勇气上都获得质一般的飞跃。


    锦毛鼠最初哭哭啼啼的不愿意,但在元祈惨无人道,以及红烧和清蒸的摧残下,锦毛鼠还是妥协了。


    每日不仅要进行各种特工训练,甚至还要修习它最为不齿的偷东西术法。


    锦毛鼠做完今日的所有训练,小爪子擦干净眼泪,挺着小肚子坐在桌子上,有些害怕道:“主人,明日这个时候咱们真的要去偷灯芯吗?”


    烛光下,元祈眼眸很亮,他重重的敲了敲锦毛鼠的头,“当然!我这么训练你!都是为了明日!”


    “明日韩凤休假,司命寝宫只有谢逢川一个人,他每日亥时都会雷打不动的沐浴,这是我们能接近芥子袋最好的机会。”


    毕竟谢逢川就连睡觉都是穿着衣服的,但只有沐浴的时候会把衣服脱光,芥子袋自然也不会带进浴桶里。


    锦毛鼠却害怕垂下小脑袋,对着小爪子道:“小鼠不敢……”


    “不敢?”烛光下的元祈却露出狰狞的笑,威胁着小锦毛鼠道:“你不敢试试?你不敢我现在就吃了你!”


    小锦毛鼠抱着小爪子,瑟瑟发抖。


    元祈用手指抵着锦毛鼠的额心道:“明日的偷灯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明白了吗?”


    …


    翌日,修学结束,元祈送完课业后,就偷偷躲到了司命寝宫院子外。


    亥时,谢逢川准时去沐浴。


    元祈贴上了隐身符咒,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寝宫,又悄悄的溜到了盥室门口。


    一切比元祈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可元祈站在盥室门口,却有些紧张,腰间的芥子袋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满脸害怕的看着他。


    元祈捏拳打气,用手指把锦毛鼠的小脑袋弹了回去,随后,雄赳赳气昂昂走进了盥室。


    盥室内,雾气腾腾。


    红檀木的衣架上,整整齐齐搭着谢逢川那件千年不变的雪白长袍,白袍上面没有一点脏污和褶皱。


    而在白袍旁,还搭着一根普通白色腰带,以及一根白色发带。


    盥室内的浴桶被白色纱幔隔开,可却还是隐隐约约透着一丝人影出来。


    谢逢川此时似乎光裸着上半身站在浴桶里,他身材结实,后背的肌肉大块隆起,充满着凌冽的线条感。


    身后的墨发长到及腰,谢逢川抬起臂膀,似乎将额前的碎发拨到了脑后,而动作间,那臂膀上的肌肉狰狞的勃.起,肌肉线条有力而又流畅。


    只听轻轻水声,谢逢川似乎洗完了胸前,缓缓的转过身来。


    元祈犹如被盯在原地,本就气势汹汹的脸,竟然开始微微泛红,他连忙慌张的移开了目光。


    元祈不自在的转了转眼珠子,锦毛鼠却钻出芥子袋,眼角挂泪的看着他的主人,似乎不解为什么主人的脸这么红,像在蒸笼里蒸过一番。


    元祈恶狠狠的瞪着无知的锦毛鼠,把它戳回芥子袋,传音道:“看什么看?再看吃了你!”


    锦毛鼠害怕的缩回芥子袋,小眼睛通红。


    元祈揉了揉脸,没什么紧张的。


    谢逢川不就是在洗澡吗?他们都是男人,谢逢川有的他也有,而且两人都……那个过了,就更没什么好紧张的。


    想到此,元祈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蹭到一边的置物架旁。


    只见这置物架上放着一个绣着玉莲的银白色芥子袋,悠悠烛火下,芥子袋泛着一层神秘的银光。


    元祈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这就是他要找的芥子袋了!


    他连忙将锦毛鼠揪出来,打气道:“没什么可怕的,就一朵蓝色的小花,不是什么重要物件,谢逢川肯定不会下结界,你偷了就出来,很快的。”


    锦毛鼠眨了眨通红的小眼眼睛,抿着唇钻进了芥子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很慢,锦毛鼠并没有如预料中很快钻出来。


    元祈想着锦毛鼠太紧张,给它点时间缓和,可没想到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锦毛鼠竟然还没有出来。


    元祈催促道:“什么情况?偷到没?”


    锦毛鼠哭哭啼啼道:“主人!少司命的芥子袋太大了!小鼠走了好久才找到这朵蓝色小花。”


    “……快点偷出来!”


    “嗯!”锦毛鼠似乎伸出爪子去抓,可又突然响起锦毛鼠被什么东西弹开,落在芥子袋里的声音。


    “主人!这朵蓝色小花竟然设下结界!”


    “什么情况?不应该啊!”元祈疑惑道。


    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谢逢川都快洗完澡了。


    他催促道:“别管那么多!把你最近新学的技能拿出来,把这结界解开!”


    可他话音刚落,盥室外起了一阵大风,吹得窗棂嘎吱作响,更吹的隔开浴桶的白色纱幔到处乱飞,最后刮在了衣架上。


    更衣和放浴桶的区域顿时没了阻隔,合二为一成一个房间。


    元祈犹如突然被一道惊雷劈中,看着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浴桶里的男人。


    谢逢川此时侧对着元祈,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浴桶里,他俊美的脸颊上氤氲着一股雾气,眉骨突出,鼻梁挺拔,锋利的五官如被洗过一般,薄而窄的眼皮轻阖,似乎在闭目养神。


    元祈目瞪口呆,明明没穿衣服的是谢逢川,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但没关系的!


    他身上贴了隐身符咒,谢逢川肯定看不见他。


    元祈慌张的移开视线,催促锦毛鼠快速解开结界,可结界竟然十分厉害,纵使锦毛鼠使出了浑身解数,仍是解不开。


    元祈心急如焚,这盥室实在太小,他眼眸流转间,总能看见谢逢川赤裸着上半身。


    他的脸愈发红,虽然他和谢逢川都已经双修过了,但谢逢川没穿衣服的样子却倒是第一次见。


    这瞟着瞟着,就总能看见清澈的水流下,谢逢川的皮肤极白,有种没晒过太阳的孱弱感。


    可臂膀、背部、胸前、腹部处的肌肉全都块垒分明,肌肉线条流畅却并不夸张,反而具有一种健壮的美感。


    特别是腰腹,看起来十分有力的样子。


    元祁的脸微微泛红,却皱着眉羞耻的啧啧摇了摇头。


    难怪当时他受不了,实在是谢逢川的腰腹太有力了。


    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脱衣一看,感觉就算再来两个他坐在谢逢川腰上,谢逢川都能顶起来。


    可突然,外面传来很轻的风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坐在浴桶中央轻阖着眉眼的男人缓慢睁开了双眸,他深沉的转过视线,落在飘落在地的隐形符咒上,又落在缩在角落里脸颊通红的小弟子脸上。


    男人清冷的脸顿时铁青,耳后根明显泛着红,那双黑曜石的瞳孔里盛着不可置信,愤怒的看着他,沉声道:“你在这做什么?”


    第42章 第 42 章(修) 偷看洗澡


    水声潺潺流动, 元祈捂住眼睛,颤颤巍巍将搭在衣架上的雪白白袍递给浴桶里的谢逢川。


    谢逢川自然没接,黑曜石的瞳孔冷冽而又阴沉的盯着元祈, 直到元祈背过身,又把长袍往谢逢川身上推, 可那细白的手指却戳到了谢逢川硬梆梆的胸肌上。


    谢逢川清冷的脸霎时抽动了下,耳根处却泛着淡淡的红,冷着脸把元祈的手挥开。


    “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元祈连忙把手往回缩,长袍差点落进水里,被谢逢川一手捞住。


    元祈彻底背过身去, 只听“哗”的一声,谢逢川从浴桶里站起身来, 正慢条斯理的将长袍披在身上。


    元祈则偷偷露出一只眼,看着刚刚掉落在地的芥子袋,脑海里全是锦毛鼠鬼哭狼嚎的声音——


    “主人!怎么办呀?!小鼠好怕呀!小鼠想出去!”


    “司命大人发现小鼠偷东西会不会吃了小鼠呀!”


    “主人!你快救救小鼠啊!”


    锦毛鼠一边哭, 一边从银白色的芥子袋里探出毛茸茸的小爪子,却被元祈一脚踩住。


    想在谢逢川面前钻出来,锦毛鼠是觉得一人一鼠都活得太舒服了吗?


    可元祈却感觉身后的谢逢川离他越来越近, 似乎还带着满身水汽, 正凌冽的盯着他的后脑勺,宽阔的身影在烛光下投出一大片阴影。


    清冷且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谢逢川垂眸, 看见被元祈踩在地上的芥子袋,狭长的眼眸微眯, 里面闪过危险的神色,冷声质问道:“你想偷东西?”


    元祈转过身,看着谢逢川凌冽的俊脸, 心虚的笑了笑,“不……不是啊,这芥子袋是被风吹到地上的。”


    “不是?”谢逢川冷着脸道:“那此时你为何不在宿舍,反而出现在本司命的寝宫?”


    元祈却慌乱的不敢说话。


    “嗯?说。”谢逢川沉声道。


    元祈的脸越憋越红,“我……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弟…弟子今日来送课业时,有件东西落在司命寝宫了,折回来寻找却听见盥室里有动静,弟子以为有贼人闯入,这才无意间闯进来的。”


    谢逢川道:“既然是找东西,可为何要贴着隐身符咒?”


    元祈吞咽了一口唾沫,地上的黄色隐身符咒仿佛在明晃晃打着他的脸。


    可谢逢川却步步逼近,似乎他若是来偷东西,谢逢川不介意现在就将他抓起来关进笼子里。


    求生欲占了上风,元祈红着脸道:“好吧,少……少司命,弟子是来偷看你洗澡的。”


    天呐!


    他真的没脸见人了!


    “……”


    谢逢川的脸猛然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俊美的脸色沉得滴水,似乎气愤到了极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元祈红着脸解释道:“我……我是看少司命平日里穿衣服太有气质了,所以才起了这种心思,是欣赏的意思…”


    “欣赏?”谢逢川冷声道。


    可又突然想到什么,那张清冷的俊脸变得凝重,耳后根通红,眼底突然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神色。


    可他仍是很生气,沉声道:“可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


    元祈低着头,只能乖乖的被谢逢川当成一个变态。


    但是男人看男人洗澡,也没什么的吧,又不会掉块肉。元祈悻悻的想道。


    但谢逢川却又冷冷的盯着他道:“你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元祈圆溜溜的狐狸眼眸里盛着迷茫,他怎么在谢逢川的话里品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谢逢川却早已穿好白袍,从浴桶里踏出,高贵的推开元祈走到置物架处。


    元祈一头雾水。


    谢逢川长身玉立,慢条斯理的在衣架上取下腰带,又冷冷的回眸道:“本司命对你没兴趣,收起你的肮脏心思。”


    元祈:“……?”


    他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


    谢逢川这是误会了什么。


    不会以为我偷看他洗澡,是馋他身子吧。


    但这两者确实不矛盾。


    “怎么?本司命说你两句,你不开心了?”谢逢川微微侧身,盯着元祈微微张开的唇,脸上的神情如高不可攀的高冷之花,冷冷道:“既然都做出了这种事,就该做好被骂的准备。”


    元祈脸红的挠了挠脸蛋,第一次口齿笨拙到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逢川却又道:“难不成你又想找借口骗本司命,说你是来偷东西的?”


    “没……没……”元祈上下嘴唇打架。


    虽然很不想认下偷看洗澡的罪名,但……总比戳穿他是来偷东西比较好。


    谢逢川却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既悲愤,却又充斥一股果然如此的怒意。


    谢逢川一挥袖袍,穿戴完毕,又恢复成了那副天人之姿的端庄少司命形象。


    他斜睨着元祈,冷冷道:“今日回去后,抄三十遍清心经,三日后交上来。”


    “三十遍?”元祈张大嘴巴道。


    “嫌少?”


    “不不……刚刚好……”


    谢逢川却又冷哼一声,本想抬腿就走,可看见元祈竟然快速蹲下身捡起芥子袋,像宝贝似的抱在胸口。


    谢逢川清冷的脸霎时又抽动了下,仿佛元祈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大变态似的。


    元祈心虚的眨了眨眼,刚想说,少司命我把你芥子袋踩脏了,我帮你洗干净后还给你。


    可没想到,一向有洁癖,不碰任何脏污的少司命竟满脸羞愤的夺过了元祈手中的芥子袋,耳根和脖颈处都泛着淡淡的红晕。


    谢逢川道:“给我!”


    元祈根本来不及反应,芥子袋就落入了谢逢川的手中。


    只听锦毛鼠在他脑海里大声嗷嚎——


    “主人!小鼠还在芥子袋里呢!你可别忘了小鼠呜呜呜呜呜呜!”


    “主人!救救小鼠呜呜呜呜呜!”


    元祈抖了抖眉,硬着头皮想去抢谢逢川的芥子袋。


    可谢逢川却迅速转手,将印着大大脚印的脏芥子袋收进了袖袍里。


    眼神凌冽且不可思议的瞪着元祈,悲愤欲绝道:“你!荒唐!”


    “少……少司命。”元祈直觉谢逢川又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


    可他话未说完,就被谢逢川羞愤打断,“休想!你趁早断了这心思!”


    随后,谢逢川揣着芥子袋离开了盥室,总是端庄缓缓而行的背影,此刻竟然透着几分慌乱,似乎很怕元祈拿他的芥子袋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元祈:“……”


    ……


    冷风萧瑟的清晨,书舍里响起悠悠的读书声,元祈坐在第一排,厚重的典籍竖在他脑袋前,挡住了他昏昏欲睡的脸。


    秋盼三探过来脑袋,小声蛐蛐道:“小祈,你昨晚熬夜干什么去啦?困成这样?”


    元祈想起拼死拼活却也只抄了二十遍的清心经,就手都开始抽筋了。


    他委屈的抿了抿唇,偷偷瞪了眼教台上清风霁月、长身玉立的少司命,小声的骂了两句,却被少司命当场抓获,收获了少司命警告的白眼。


    秋盼三又蛐蛐道:“小祈,你最近是不是又惹少司命生气了?怎么感觉他这两日看你的眼神格外多,还跟以前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好像你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似的。”


    元祈白皙的脸蛋却突然爆红,他捏紧了典籍,瞪着秋盼三心虚道:“秋盼三,你话怎么这么多?还能不能好好早读了?”


    早读即将进入尾声时,又到了不出任何弟子意料的朗读环节,主角依然是坐在书舍最显眼的那个小弟子。


    小弟子捧着厚重的古籍,读一段话都费力,何况是读一章呢?


    少司命冷着脸提醒,可下一秒小弟子就又磕磕绊绊的不识字了,睁着懵懂的狐狸眼望着少司命。


    少司命不为所动,双手背在身后,冷声斥责道:“你进步如此之慢,是本司命教过的所有弟子中,最愚笨的。”


    众弟子皆都见怪不怪了,这台词他们都听的耳朵起茧了,甚至有些都开始盯着书舍那道摇摇欲坠的门,只期望等早读结束,自己是第一个赶往饭堂的。


    元祈努了努唇,谢逢川教过几个弟子啊?就总这么打击他。


    突然,书舍的屋檐下响起清脆的风铃声,这是早读结束的讯号。


    元祈圆溜溜的眼眸倏然亮起,谢逢川冷着脸又教育了两句,元祈垂下脑袋。


    见再训下去会耽误太多时间,谢逢川抿着薄唇转身走回教台,收拾着桌案上的古籍。


    弟子们像饿死鬼一样往外冲,谢逢川皱了皱眉。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叶千鸣挤过拥挤的走廊,走到第一排,大大咧咧的坐在元祈身边,将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的精致食盒摆在元祈的桌上。


    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浓郁软糯的腊八粥。


    笑道:“小祈,早读饿了吧?这是我专门托人下山给你买的早点,底下还有你最爱吃的酱香饼。”


    “书舍里不让吃东西,我们等会去凉亭那边吃。”


    元祈还来不及回答,秋盼三伸着脑袋瞅过来看,馋得口水直流,吸溜道:“千鸣,有没有我的份啊?”


    可却被叶千鸣一把推开,“去去去!这是我专门给小祈准备的!只有小祈能吃!”


    叶千鸣话音刚落,教台上就有一道冷冽的目光向他投来。


    叶千鸣抬起眸,只见他哥正居高临下睨着他,一身雪白长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丝戾气,黑曜石的瞳孔里氤氲着一股冷意。


    叶千鸣悄悄将食盒盖上,甚至还将食盒往身后推了推,摸着后脑勺,讪讪笑道:“表哥,今日饭堂里有你最爱的白菜粥。”


    ……


    凉亭下,元祈吃了两口叶千鸣准备的早点就饱了,秋盼三风驰电擎将他剩下的一扫而过,坐在圆石凳上摸着肚子舒服的叹气。


    叶千鸣不满的瞪了眼秋盼三,又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元祈道:“小祈,你最近怎么有些不开心啊?”


    元祈扶着额,叹了口气。


    他能开心吗?他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可惜他根本没人可以诉说。


    叶千鸣道:“你那只小兔子灵宠去哪了?”


    因为锦毛鼠总是管不住嘴,要钻出芥子袋吃鸡腿吃萝卜,为了不露馅,元祈只好给它化形,偶尔会让它露露面。


    所以叶千鸣和秋盼三都见过小兔子模样的锦毛鼠。


    闻言,秋盼三也探着脑袋道:“是啊,我好久没摸小胖兔了,手都痒了。”


    “哎……”元祈又重重了叹了口气,头顶总是翘起的细软碎发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像忧郁的小蘑菇。


    叶千鸣担忧道:“小祈,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小兔子生病了?”


    想起此时正在谢逢川芥子袋里瑟瑟发抖、胆小无助的锦毛鼠,元祈双手撑着脸颊,白皙的脸颊圆鼓鼓的。


    他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气无力道:“没生病,它去冬眠了。”


    “冬眠?兔子也要冬眠吗?”叶千鸣疑惑道。


    元祈眼不红心不跳道:“是啊,它比较特殊。”


    叶千鸣没多做怀疑,又拉着元祈说了一大通话,说元祈在秘境里救了他的那一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元祈拍了拍他,说没关系,叶千鸣却又脸红害羞的移开,紧抿着唇似乎有话想说。


    但元祈没注意到,他一心只想把锦毛鼠从谢逢川芥子袋里捞出来。


    毕竟若是谢逢川发现了芥子袋里的锦毛鼠,他肯定就露馅了。


    锦毛鼠那么胆小,根本经不住审问,说不定会把他的所有企图全部托盘而出。


    但看着阳光下笑的很灿烂的叶千鸣,元祈圆溜溜的狐狸眼眸转动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就有了个点子,清秀的脸上又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他凑到叶千鸣身边,在叶千鸣耳边神秘耳语了一些什么,却没看见叶千鸣的脸红成了一片。


    ……


    与此同时,北边的司命寝宫内,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叹男声,震得屋檐上的瓦砾不安晃动,停在枝头的鸟儿也飞走了。


    “什么??!!”


    “您说元祈他偷看您沐浴?!”


    谢逢川脊背挺拔的坐在桌案前,宽大的袖袍下压着一本赤色书籍,与谢逢川以往的典籍外壳都不同。


    似乎是新买的。


    谢逢川俊眉紧皱,有些不满的睨着震惊的韩凤,冷声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你说的这么大声?”


    韩凤连忙捂住嘴巴,这当然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只是请假了两日,有三日没来司命寝宫,竟然会发生如此离谱之事。


    他不解道:“少司命,您会不会是搞错了?我感觉元祈他不是那种人啊。”


    “人不可貌相。”谢逢川坐得很直,气质清冷,细看耳根处却有些泛红,“他被本司命亲眼抓包,甚至当场承认,难不成是本司命诬陷了他不成?”


    韩凤道:“少司命,您会不会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细节,我怎么感觉他的目的不会是……那么简单。”


    “本司命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谢逢川脸色很冷,已经明显不开心了,“他自己承认的。”


    韩凤抿了抿唇,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可知道再说下去,谢逢川肯定会动怒。


    可他瞥着放在桌上的银白色芥子袋,有些不解道:“少司命,芥子袋你不是一直挂在腰间的吗?怎么突然放桌上了?”


    谢逢川冷冷的别过脸,语气无甚起伏,“没什么,脏了。”


    “怎么脏的?”


    “你问题很多。”谢逢川冷冷指责道,但视线却有些不自在的移开。


    他是故意不告诉韩凤当时芥子袋掉落在地的事的,否则就这么一件小事,肯定要被韩凤百般解读。


    现在看来,不告诉韩凤芥子袋一事是对的。


    毕竟,他都描述的那么清楚元祈偷看他沐浴,韩凤还是会怀疑。


    韩凤又道:“少司命,前几日我就能观察到,元祈总是鬼鬼祟祟在我们寝宫外偷看……”


    但谢逢川却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有些愤怒道:“他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本司命已经提醒过他,可他一点都不收敛!”


    韩凤抿了抿唇,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显然他跟少司命现在不在一个频道。


    可过了一会,韩凤仍是忍不住道:“少司命,您说他这么鬼鬼祟祟,会不会是想偷东西啊?”


    谢逢川俊眉紧皱,“偷什么?”


    “灯芯?”韩凤试探道。


    “不可能。”谢逢川却斩钉截铁道,又有些不解的盯着韩凤,“你当初不是亲眼看见,他将小蓝花送给本司命,为何还总是怀疑?”


    韩凤低着头。


    谢逢川又沉声道:“况且本司命检查过,灯芯依然在本司命的戒子袋里,没有动过的痕迹。”


    听到这句话,韩凤倒是松了口气。


    他又问道:“少司命,那幽冥灵灯什么时候拿回来?”


    可谢逢川却抬起薄而窄的眼皮,似乎觉得韩凤很多嘴,沉声道:“本司命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你不用操心。”


    韩凤却抿了抿唇。


    真的在进行吗?可他明明看见少司命什么也没做,做的最多就是监督元祈熟读司命手册。


    也不知道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


    因为韩凤此次回家修整了三日,堆了一堆事务没处理,所以韩凤在司命寝宫忙前忙后,不是给天阙宗传音,就是给谢逢川遍布在魔界的势力传音。


    一般韩凤处理一些通讯的事务,谢逢川都是在桌案前看各长老们递上来的册子,又或是完善一下天阙宗和云隐宗的守则。


    但今日,韩凤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少司命没有处理册子,更没有完善守则,而是有些紧张的盯着一本赤色书籍看。


    但脊背还是笔挺的,似乎不想要韩凤发觉,宽大的袖袍将那赤色书籍微微遮掩住。


    韩凤路过时,还是瞥到了一角。


    怎么说呢,那书籍的质感给他的感觉极差,绝不是天阙宗和云隐宗会采购的书籍,特别像是路边摊三流小说有的质感。


    但韩凤摇了摇头,少司命怎么可能看路边摊啊!绝不可能!


    可直到谢逢川起身去喝水,桌上的书籍用一块宣纸盖住,可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把那宣纸吹落在地上。


    韩凤刚好路过,也刚好看到这本书脚的署名——《十八般武艺之——绝世恋爱宝典》


    ……


    ……


    韩凤如遭雷劈,站在桌案边久久回不过神。


    应当是他眼瞎了,可就在他想装作没看见默默离开时,只见不远处,谢逢川正施施然的朝他走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竟然都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韩凤假装忙碌的在桌案处理堆了好几天的杂事,谢逢川也假装无事的走到桌案边落座,一如既往的清冷优雅高贵。


    气氛祥和,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安静。


    谢逢川坐在桌案边,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一会放在桌案上,一会又放在桌案下,面色却依然清冷端正。


    终于,韩凤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道:“少司命,您这书……哪来的?”


    要是他没记错,这应当是比三流小说还要三流的三流之作,他邻居家的妹妹都不会看这种书。


    谢逢川睨了他一眼,“方澄给本司命找的。”


    韩凤吐出一口气,既然是方澄找的,说不定会靠谱一点。


    他问道:“但您看这书做什么?”


    “闲的无聊看看而已。”谢逢川沉声道。


    韩凤欲哭无泪,您看看你桌案上的公文都堆的像小山一样高了,怎么就闲的无聊了。


    谢逢川又道:“你别以为本司命不知道,你总觉得本司命没有经验,会被元祈蒙骗。”


    言外之意,他在学习。


    韩凤:“……”


    少司命果然干什么都很有自己的一套。


    “况且他太做事总是过于莽撞。”谢逢川脊背笔挺,又很是矜持道:“本司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韩凤:“……”


    他刚偷瞄一眼,就恰巧看见了少司命看得那一页的标题——对方做了什么事代表特别喜欢你。


    只见这一页密密麻麻的做满了批注,比给经文做批注还要认真和严谨。


    总是偷偷看你、会无意的送给你小礼物、经常说欣赏你、还会偷偷和你用相同的东西等等几个点,被谢逢川用毛笔勾了一个圈,但却会偶尔偷偷骂你那一行打了个问号。


    甚至这一页的旁边,还写了一些恋爱期间该做些什么事。


    比如在一起三个月可以牵手,半年可以接吻,但更亲密的是需要等到结为道侣之后……


    “额……”韩凤擦了擦汗道:“少司命,这书靠谱吗?”


    “如何不靠谱?”谢逢川撩起眼皮看了韩凤一眼,好似韩凤不怎么长见识,语气冷冷道:“方澄说是最畅销之作。”


    “好吧。”


    韩凤突然觉得,或者在恋爱上,方澄或者也没那么靠谱。


    ……


    云隐宗的后山,近日多了许多开满海棠花的海棠树,粉白相间,香气扑鼻,让本显得冷清萧瑟的后山多了几丝清朗而又艳丽的颜色。


    没有人会不喜欢好看的东西。


    在饭堂用完午膳后,元祈就漫步在后山海棠花树下,今日他和千鸣约了在后山见面,托千鸣给他买了一个跟谢逢川一模一样的芥子袋。


    他想着等哪天谢逢川松懈,他完全可以把谢逢川的芥子袋掉包,救出锦毛鼠和偷完灯芯后,再把芥子袋还回去。


    想到此,元祈心情愉悦,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调,脚步也愈发轻快。


    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上,有个身着红衣的少年从枝丫上跃了下来。


    这少年眉清目秀,眸若星辰,白皙的额上戴着一根红色抹额,愈发显得这少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正是叶千鸣。


    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可真的跃到元祈面前,却羞涩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小祈,你要的芥子袋我给你买来啦。”


    他将一个银白色的芥子袋递给元祈,元祈满心欢喜的接过,放在阳光底下细细打量。


    只见针线、纹路、款式、大小都和谢逢川的芥子袋一模一样。


    元祈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揣进了兜里。


    其实他还有些肉疼,毕竟这芥子袋可不便宜,只有天阙宗内部能买到,而且为了买这个芥子袋,他花光了所有积蓄,甚至还典当了一枚玉佩。


    叶千鸣却有些疑惑道:“小祈,你要的这个芥子袋,怎么跟我表哥的那个芥子袋一模一样?”


    元祈转了转眼珠子,却还是心虚道:“我……我看少司命那个芥子袋很漂亮,就一直想买个一样的。”


    叶千鸣却蹙了蹙眉,他表哥的芥子袋都多少年前的款式了,实在称不上漂亮。


    但小祈都这么说了,他还是选择相信。


    可元祈却又突然靠近他,在他耳边很小声道:“千鸣,这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你表哥啊?”


    元祈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花香,陡然凑的这么近,从另一个角度看,就好似两人亲密的抱在一起。


    叶千鸣脸颊通红,耳朵更是红的滴血。


    但元祈说完这句话,却突然打了哆嗦,身后似乎有道阴冷的视线,正死死的盯着他看。


    他害怕的往后看,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反而在余光处,看见有根白色发带在随风飘动,泛着冰冷而又危险的柔光。


    元祈陡然浑身冰冷,一股不好的预感充斥全身。


    第43章 第 43 章(修) 情敌?


    司命寝宫内, 夜色阴沉如水,桌案上的檀香氤氲起丝丝香味,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反而如身处冰天雪地中。


    韩凤战战兢兢。


    少司命自从后山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桌案边处理公务, 把这些天堆积的公务全部处理干净,甚至还额外部署了一个月后的计划安排。


    韩凤叫苦连天,不仅是身体跟着累,心灵上也能时刻感受到少司命的低气压,就愈发累了。


    终于, 他试探的问道:“少司命,或许我们是看错了也说不定?”


    昨日午时, 谢逢川如往常一样去后山散心,恰巧就碰到了在后山私会的元祈和叶千鸣。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元祈和叶千鸣的关系一直交好。


    可昨日, 元祈和叶千鸣明显超出了普通朋友界限。


    听到此话,谢逢川凌厉的眉弓只是轻微的抽动了下,似乎对韩凤突然提到此事很不满。


    冷冷道:“他们如何, 本司命并不在乎, 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握着紫毫毛笔,沾了点墨汁,看样子是接下来两个月的任务安排都满满当当的。


    “是。”韩凤擦了擦汗, 只能紧抿着唇埋头干活。


    寝宫内的时间流逝的很慢,不知过了多久, 谢逢川咳嗽一声,轻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状似无意的问道:“千鸣最近的功课有所退步, 以后如何能担当大任?”


    “额?”韩凤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要是他没记错,自从发生秘境一事后,叶千鸣就愈发努力修炼,修为和功课都有了大幅度提升,就连天机长老都感概千鸣成长了不少。


    “嗯?”谢逢川凌厉的视线却斜睨过来,似乎对他的迷茫很不满。


    韩凤连忙低着头道:“您是要属下去查一下吗?”


    “嗯。”


    烛光下,谢逢川的侧脸轮廓冰冷无情,就好似无情无欲的威严神明。


    韩凤再次试探道:“查一下千鸣最近的人际关系,会不会是元祈扰乱了他的修行吗?”


    “嗯。”谢逢川沉声道。


    可韩凤看着桌案上那连篇累册的遒劲毛笔字,实在是有些腿酸。


    就只是看见元祈和叶千鸣后山私会,少司命都气得超额处理了手上的事务。


    要真查出什么了?他可不就遭殃了?说不定少司命会给他提前安排一整年的事务。


    他试探的问道:“少司命,若属下真打探出来叶小公子和元祈关系真不一般,那可怎么办啊?”


    谢逢川却慢条斯理将紫毫毛笔搭在砚台上,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甚至称得上温和的看着韩凤,缓缓道:“韩凤,本司命想你误会了些什么。”


    “误会什么?”


    “本司命从小和千鸣一起长大,他是本司命唯一的幼弟,千鸣因一些俗事功课退步,让你去调查只是出于表哥关心幼弟的职责,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亦跟元祈没有关系。”


    “额?”韩凤脸上透着大大的疑惑。


    他没有问少司命要去查的动机,他只是问一下,假如真是如此该如何处理。


    怎么少司命突然就跟他说这些?


    但谢逢川说的倒也没错。


    谢逢川在这世上的亲人朋友都少的可怜,喜欢的人更少,叶千鸣还真是谢逢川在这世上最亲也是最喜欢的小表弟。


    从小到大,谢逢川就对叶千鸣的功课格外上心,甚至叶千鸣在宗门里喜欢上了哪件稀罕的小玩意、小物件,谢逢川都会出于做哥哥的职责,大方的把那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让给叶千鸣。


    但看见韩凤疑惑的表情,谢逢川坐直身体,又沉声添了一句,“就算真查出来有什么,本司命也并不在意,也并不会做什么。”


    …


    直到三日后,韩凤带着最新消息来到司命寝宫,有些不安道:“少司命,看来他们俩关系确实有些不一般。”


    寝宫内的气氛霎时降到冰点。


    但谢逢川依然沉稳的坐在桌案边,修长的手指握着紫毫毛笔,宽大的袖袍搭落在桌案上。


    闻言,他只是淡淡的撩起眼皮,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可落在宣纸上的字却陡然凌厉了几分。


    他淡淡道:“如何?”


    韩凤想到打探到的消息,整理着措词道:“自从上次从秘境出来后,千鸣就突然开始躲着小祈,可后来不知想通了什么,千鸣又开始跟以前一样和小祈在一起玩,甚至比以前对小祈还要好。”


    韩凤说到这,脸微微有些泛红,“我听秋盼三说,千鸣一开始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上了男子,后来经历了内心痛苦的挣扎后,他突然发现无论小祈是男是女,他都喜欢。”


    “哦。”谢逢川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只是听到了很平常的消息,可握着紫毫毛笔的手背上,淡青色的青筋微微暴起。


    “之后,千鸣就开始决定追求小祈,每日给小祈买早点,送精致小玩意,这些宗门里的弟子都知道,但小祈却——”


    韩凤说到这却又微微停顿,谢逢川锋利的眉峰紧皱,甚至侧着身子道:“他如何?”


    清冷的语气有些许急切。


    意识到自己转身的弧度过大,谢逢川又端庄的坐回去,好似他对这事并不是很上心,但冷峻的眉眼却不满的看着韩凤。


    韩凤连忙道:“小祈他….小祈他不知道这事,他以为千鸣对他好,还是跟以前朋友一样呢。”


    “嗯。”谢逢川沉声道。


    若要细听,似乎还松了口气。


    可韩凤又道:“可千鸣却并不想只和小祈做朋友,于是千鸣在后山布置了一大片海棠花,决定三日后在花海里对小祈表明心意,若小祈愿意,他想和小祈结为道侣,这些云隐宗的弟子们都知道,他们还都觉得小祈很有可能答应千鸣,因为最近两人走的很近。”


    韩凤越往下说,声音越小,因为他已经由内而外的感受到自家主子散发出的低气压。


    谢逢川似乎是克制到了极致,才没将最后一支紫毫毛笔掰断,但额间却青筋暴起,咬牙道:“答应?道侣?”


    “额….”韩凤无措道:“少司命,您不用担忧,那些弟子们的猜测不一定准确,说不定就是一些无聊的流言蜚语。”


    但看着谢逢川这幅咬牙切齿,韩凤忍不住安慰道:“您还是有机会的,虽然千鸣他比您年轻,比您有钱,比您浪漫,比您体贴,比您活泼,比您还会哄人开心,但…但您比他冷啊!”


    “您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小…小弟子最吃您这套了!”


    “况且就算是亲兄弟,喜欢上同一个人,那也得公平竞争啊。”


    可谢逢川却高冷而又端庄的扭头,脊背挺直的坐在扶手椅上,冷冷道:“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本司命会稀罕这个机会吗?”


    “额…”韩凤连忙低头站好


    谢逢川却又冷冷道:“况且你说到竞争,是元祈对本司命存了那方面的心思,本司命需要竞争吗?”


    “本司命之所以气愤,是因为千鸣因此事功课退步,之后才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本司命才如此,你懂吗?”


    “毕竟那个人先对他表哥心怀不轨,后又与他黏糊不清,他如何能喜欢?这于礼数于伦理都不符。”


    谢逢川嘴里虽说着不在乎,但紫毫毛笔都快掰断了,那张俊脸上好似氤氲着一团乌云,阴沉的滴水。


    韩凤:“……”


    可谢逢川却又突然道:“况且千鸣只是准备了一些花而已,小孩子的玩意,本司命一点也不在意。”


    韩凤满头问号。


    既然不在意,那为什么还要突然提起来说。


    他道:“属下本来还想着提醒一下千鸣,现在修学期间还是不要想着道侣一事比较好,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属下还是不要多嘴了。”


    谢逢川的眉心稍稍抽搐了下,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后还是高昂着头,把话憋了回去,又很是端庄得体道:“自是不需要你多嘴。”


    “本司命虽气愤,但也不会为了这事就去斥责千鸣,就算他喜欢的是对本司命心怀不轨的人,本司命也不会过多干预。”


    “况且千鸣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有喜欢的人倒也正常,本司命问这些只是出于对小辈的关心。”


    “你能明白吗?”


    谢逢川看着韩凤,似乎自己很开明,并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古董。


    …


    银白色的芥子袋里,小锦毛鼠缩成一团白色小球,抱着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胆小无助的躲在最深处的小角落里。


    司命大人的芥子袋很大,能容纳下万物,但却十分冷清,只寥寥放了几本心法,平时也不怎么取用,所以并没有发现小小的它。


    小小的它此时正颤颤巍巍贴在芥子袋边缘,窃听司命大人和他的属下都在密谋些什么。


    这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主人说为了救他出去想了个偷天换日的法子,但在交易现场疑似被司命大人察觉。


    但司命大人当时没有现身,所以主人不是很确定,所以才让它偷偷窃听。


    小锦毛鼠当然害怕,它这样的小鼠最怕被吃掉了。


    毕竟主人之前就跟它说过,司命大人是会吃小鼠的,虽然没表现出来,但特别爱吃它这种胖乎乎的小鼠。


    它现在就藏在司命大人的芥子袋里,安危都没个保证,无良主人竟还要给他安排这种十分危险的任务。


    小锦毛鼠自然是生气的,但主人说它要是能窃听到情报,等把它救出去以后,就奖励给它两只烧鸡吃。


    想到烧鸡,小锦毛鼠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勤勤恳恳的趴在芥子袋边缘偷听。


    只是小锦毛鼠灵力实在低微,这芥子袋又与普通芥子袋不同,周遭似乎都下了结界。


    它只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查”“千鸣”“元祈”“心怀不轨”“干预”。


    但就这几个字!都够小锦毛鼠惴惴不安很久了!


    司命大人果然发现了心怀不轨的主人!


    …


    当夜,元祈趁谢逢川熟睡,偷偷给锦毛鼠传音。


    传音一连上,就传来锦毛鼠低低的啜泣声,似乎哭上很久,连抽泣声但有些沙哑。


    但一接到元祈的传音,锦毛鼠就惊恐的大叫道:“主人!小鼠探查到消息了!”


    “小点声音!别被谢逢川听见了。”元祈道。


    但对于锦毛鼠成功探查到消息,他还是很欣慰,这代表他当初一个月的魔鬼训练并没有白废。


    “说,打探到什么了?”


    小锦毛鼠抱着小爪子,害怕道:“主人!司命大人果然发现了你的心怀不轨!”


    元祈皱了皱眉,虽然他确实心怀不轨,但被锦毛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开心。


    道:“我还不是为了救你,说话别那么难听。”


    “哦哦。”锦毛鼠低着小脑袋道:“司命大人说他要去查一下千鸣,因为主人你心怀……,而且司命大人还说了,他要干预此事,不会让你得逞的。”


    元祈:“他真这么说的?”


    “嗯嗯!”小锦毛鼠昂着脑袋,对于自己能打探到消息,很是得意,“小鼠亲耳听到的!司命大人他真的这么说的!司命大人很生气呢!他说要狠狠查一下你和千鸣最近的来往!”


    “咯噔”一声,元祈的心重重的坠了下去。


    谢逢川果然怀疑他要偷芥子袋了。


    不过谢逢川是个严谨的人,因为没有亲眼看到他和千鸣交易,所以肯定要狠狠探查一番。


    叶千鸣又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说不定谢逢川只是随口一问就全部吐露了。


    他可不能让这事发生!必须要在谢逢川审问前就堵住叶千鸣的嘴!


    元祈手指捏拳,深深的给自己打了口气,但听着锦毛鼠那略显得意的声音,元祈冷哼一声道:“要是我被抓到了!你第一个跑不了!”


    一听到这话,小锦毛鼠立即像霜打的小白菜般耷拉在芥子袋里,他抽了抽小鼻子,“主人,你一定要把小鼠救出去呜呜呜,这里又黑又冷小鼠好害怕…”


    “害怕?”元祈哼道:“害怕就给我好好干活,最近听到少司命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得向我汇报,知道吗?”


    “嗯嗯!”锦毛鼠像拨浪鼓一样点头。


    …


    翌日一大早,早读结束后,趁着谢逢川还没找叶千鸣,他就先一步把叶千鸣约了出去。


    云隐宗后山的海棠树下,元祈明显心怀鬼胎,双手无措的背在身后,心虚的狐狸眼乱飘。


    但叶千鸣竟比他还要心虚,脸、脖颈、耳根都红的滴血。


    紧紧咬着唇低着头,压根没看见元祈这明显不对的模样。


    两个心虚的人站在一起,愈发显得这一幕不太正常。


    叶千鸣嗫嚅道:“小…小祈,你主动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元祈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千鸣,最…最近你表哥有没有找你说些什么啊?”


    叶千鸣很疑惑元祈怎么突然问这个,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但又想了想道:“但是表哥确实说今日午后想找我聊聊,他…他说说我功课退步了。”


    元祈的心紧紧揪着。


    他道:“怎么就退步了啊?千鸣最近明明就进步了很多啊,大家都能看见你的努力。”


    叶千鸣害羞的脸又红了,低着头紧张道:“我也不知道,但……其实表哥以前很少找我聊天的。”


    这话一说,元祈的心彻底悬着了。


    果然如此,谢逢川要行动了!而且还找的这么撇脚的借口!


    他喉结紧张的轻微滚动,很小声道:“千鸣,上次你给我买的芥子袋,我真的好喜欢。”


    叶千鸣脸红红的,抬眸看了元祈一眼,又连忙低下头道:“小祈喜欢就好,之后……你想要什么物件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想方设法给你买来的。”


    元祈却道:“但是芥子袋和少司命的是一样的,我怕少司命看到不开心。”


    “怎么会不开心?”叶千鸣疑惑道:“我表哥性子是有点冷,但应当不是那么独裁的人。”


    “可你也知道,少司命他特别爱针对我,要是看到了说不定又要惩罚我。”


    叶千鸣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表哥总是爱罚小祈抄写经文或者典籍。


    最初他也模仿过小祈的字,替小祈抄写,但却被他表哥一眼看穿,反而又多了二十遍抄写惩罚。


    想到此,叶千鸣脸的都有些红,似乎自家表哥这么不留情面,让他挺不好意思的。


    他抿了抿唇,捏着拳头道:“小祈,下次我去说说我表哥,让他不要总罚你抄写,把小祈都累坏了。”


    元祈却道:“你表哥会听你的吗?”


    叶千鸣脸上出现不自然的表情,但还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小祈,你放心吧,我表哥虽然冷了点,但是我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说完这句话,叶千鸣就突然感觉身后多了道阴冷的视线,正沉沉的盯着他。


    他挠了挠后脑勺,转头往后看,却什么也没有。


    元祈疑惑道:“千鸣,你在看什么?”


    “没……”叶千鸣有些后怕的转过头来,疑惑道:“应当是我感觉错了……”


    “嗯。”


    元祈的心似乎也不在这上面,他抿了抿唇,突然走近叶千鸣一步。


    两人瞬间挨得极近,近到叶千鸣能数清小祈有多少根睫毛。


    他的心突然开始砰砰乱跳,害羞的低下头。


    而从外人看来,两人似乎亲密的贴在一起。


    元祈轻声道:“我们俩的这些事,你可不可以跟你跟你表哥说。”


    叶千鸣当即意识到,小祈是在说买芥子袋的事。


    他有些疑惑道:“为什么?”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可元祈却垂着眸,似乎有些委屈道:“我不是很想让他知道。”


    元祈的声音又软又糯的,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叶千鸣脸红的垂下头,呆呆的道:“好的,我都听小祈的。”


    ……


    而后山的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少司命一身清雅白袍,长身玉立,气质清冷如水。


    可那张俊美的脸此时铁青一片,端放在腰间的手紧握成拳,手腕上的青筋狰狞暴起,莫名给人一种凌冽之感。


    韩凤站在一旁真是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从未想过这种在话本里才会有的剧情,竟然会出现在少司命身上。


    今早,少司命就发现了元祈和千鸣鬼鬼祟祟来到了后山。


    少司命自然不在意,此刻出现在这里,也只是散心偶尔路过而已,虽然这偶尔全是刻意的成分。


    结果就听见了叶千鸣说什么罚抄的事,还说要少司命以后不要再罚元祈。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元祈接下来的几句话。


    他竟然要叶千鸣不要将两人的事告知谢逢川,这其间的意味实在昭然若揭。


    谢逢川似乎气到极致。


    韩凤跟在谢逢川身边多年,就从未见过谢逢川这么动怒过。


    谢逢川一挥袖袍,空中划过凌冽的气流,怒目而视道:“荒唐!他竟然还妄想践踏两条船?”


    韩凤:“……”


    少司命脸色铁青,沉声道:“踏的竟还是本司命表弟那条船?”


    韩凤颤颤巍巍道:“少司命,要不要属下去提醒元祈一二……”


    谢逢川却睨了一眼,“自是不需要!”


    “他竟如此,本司命今后不会再多看他一看,又何苦浪费口舌!”


    说完,少司命就一挥袖袍离开了,修长的冷白身影,却仿佛被一层浓浓的怨气笼罩。


    ……


    今日的书舍里,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压,元祈几乎能感觉到头顶的视线犹如实质,似乎想把他抓起来教训一番。


    但又找不到由头,于是只能明里暗里的针对元祈。


    其他弟子们被波及,全都叫苦不迭。


    最初他们来云隐宗,都是冲着少司命来的。


    可很多时候距离产生美,以前的少司命被修真界高高供起,拥有诸多头衔——


    比如是近万年来最年轻的少年司命,又比如是最年轻的掌权者,又比如是最高冷不可接近的司命神尊。


    可他们从未想过,真正的少司命会这样严苛和冷冰冰,就那么站在教台之上,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不容易修学结束,弟子们逃命似得散了。


    元祈竖着的书本慢慢放下,露出圆润的狐狸眼眸来,见谢逢川也离开书舍后,他连忙窜到书舍最后一排的位置,站在叶千鸣桌前,实则邀请他一起回宿舍,暗地里却想打听今日午时谢逢川有没有找叶千鸣查探消息。


    叶千鸣红着脸,收拾完书本后,就跟元祈一起走向宿舍。


    只是元祈刚要开口,叶千鸣兜里的传音石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叶千鸣神情慌张,不太想接,直到元祈催促,叶千鸣才将传音石拿出来,只是他太过紧张,竟然让传音石里的声音跑了出来——


    “叶千鸣!!你个混账!听你表哥说,最近你又在宗门里搞东搞西,还弄了一大片海棠林?!你老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


    在更多怒吼没有骂出来前,叶千鸣连忙捂住了传音石,觉得很丢脸道:“不好意思小祈,这是我爹的传音。”


    元祈:“…”


    他擦了擦汗,没想到修真界温文尔雅的叶宗主,骂起自己儿子来,也是毫不留情的。


    他道:“没事,你跟你爹好好说说吧,你最近进步了很多。”


    叶千鸣委屈的抿了抿唇。


    叶千鸣的爹还在传音石另一边骂,无论叶千鸣如何捂,元祈都听到了那句——“我告诉你!你这半年的零花钱全都没收!去哪里都要跟你表哥通报!你表哥的任何吩咐都要听!”


    元祈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千鸣,我还是先回避吧。”


    叶千鸣越来越觉得丢脸,但此时也不好在元祈面前和他爹吵起来,于是点了点头,失望的看着元祈的背影越走越远。


    …


    虽然没找叶千鸣问到消息,但元祈也并不是很担忧。


    因为他相信千鸣,肯定不会出卖他的,谢逢川那么讲究证据的一个人,没问出来,肯定也不会再追究他。


    只是会像今日那样默默的生闷气罢了。


    想到此,元祈回宿舍的脚步有些欢快,心里谋划着什么时候趁少司命松懈,去把芥子袋偷天换日。


    只是刚走到宿舍门口,秋盼三就又抱着一堆课业,气喘吁吁道:“小祈!司命大人又点名让你去送课业呢!”


    …


    北边的司命寝宫一如既往的萧瑟冰凉,元祈抱着一大推课业,惴惴不安的走在冰冷的小路上。


    谢逢川怎么又找他去送课业?该不会是怀疑他了吧?可他不是都跟千鸣说好了吗?


    元祈摇了摇头,又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司命寝宫,他脚步很轻,却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


    少司命今日又坐在院子的凉亭中处理公务,他脊背挺直,眉眼冷冽,五官俊美,身后的白色发带随风飞舞,透着股仙人之姿的清冷气质,坐在那就好似高不可攀的神明般。


    若忽略少司命身上那低沉的气压,元祈实在可以将这一幕称之为年度最美风景。


    元祈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又慢吞吞蹭到走廊处,想悄无声息的把课业放在长塌上。


    可课业还没放下,远处的少司命就掀起薄而窄的眼皮,朝他凌厉的看来。


    元祈心虚的抬眸,对少司命笑了笑。


    内心却在腹诽,课业放在哪不都一样吗?为什么非要他送到桌边去。


    但却还是身体力行的走了过去,只是他浑身僵硬,四肢像上了锈的机器人。


    走到凉亭下,元祈先是抬起眼眸,偷偷看了眼砚台,见墨汁满满的,他小小的松了口气。


    可就是他这一个小动作,都没逃脱过少司命的法眼。


    只见少司命很不满的睨了他一眼,似乎怎么都看不惯他的模样。


    元祈将课业放在桌边,恭敬将双手放在身前,很乖的道:“少司命,弟子已经把课业送过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弟子可以走了吧。


    可少司命却眼也没抬一下,也并未说话。


    元祈疑惑的挠了挠脸,以前少司命虽然也不喜欢他,但他送完课业后至少也会说一个“嗯。”


    怎么感觉少司命似乎比以前还要讨厌他了。


    不过应当是好事吧。


    元祈眨了眨眼,很知趣的道:“若无事,弟子就先退下了。”


    说完他就快速转身,脚步也更快的往外迈,颇有些逃命的架势,可还未踏出凉亭,身后就传来冰冷的男声——“站住。”


    元祈浑身僵硬,他还想走,但背后那道阴冷的视线有如实质,似乎在说——你敢走试试?


    元祈只得转过身道:“少司命,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弟子吗?”


    谢逢川宽大的袖袍搭在桌角,莫名给人一种冰冷的意味,他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眼神凌厉而冰冷的看着元祈,沉声道:“去把本司命寝宫里的捆妖绳拿出来。”


    第44章 第 44 章 “和倾慕之人用一样的东……


    司命寝宫的捆妖绳又长又粗, 材质看起来还跟扎人的稻草一般粗糙。


    元祈抱着捆妖绳,按照谢逢川的吩咐晾在了凉亭的架子上,谢逢川说是因为这捆妖绳放在潮湿的箱子里太久了, 要拿出来透透气。


    可元祈却觉得,那晾在一边的捆妖绳似乎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若他做了什么错事被谢逢川发现了,谢逢川就会把他用这又粗又长的绳子绑起来。


    元祈愈发不安,但谢逢川却并没有开口让他离开。


    “………”元祈再次问道:“少司命,您还有事吗?”


    谢逢川却撩起眼皮,不问反答道:“你应当知晓千鸣是本司命的表弟?”


    “嗯嗯!”元祈使劲点头。


    谢逢川这不是问了个废话吗?整个云隐宗的人都知道这事。


    谢逢川却又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你既知如此, 为何还能做出那等过分之事?


    元祈被看得毛骨悚然。


    难不成谢逢川知道他找千鸣买芥子袋的事了?


    他害怕的低下脑袋,左手悄悄伸到右边的袖袍里,把那芥子袋往里面推了推。


    “心虚?”


    “没。”元祈连忙摇头。


    “你以为你那些小心思, 能逃的过本司命的眼睛?”谢逢川冷冷道:“千鸣身上背负着比你想象中还要重的责任,他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是个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公子哥。”


    不就买了个芥子袋吗?


    怎么就连责任都扯出来了?


    但谢逢川的样子有些可怕。


    元祈悄悄的把脚步往外挪。


    可谢逢川却睨着他往外挪的脚, 又阴冷的盯着他道:“若是让本司命知晓, 有人对千鸣心怀不轨,试图让本司命与千鸣反目成仇,兄弟阋墙, 本司命绝不会心慈手软。”


    说完,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眼皮, 看了眼晾在木质支架上又粗又长的捆妖绳,又阴冷的看了眼元祈。


    这意味不言而喻。


    元祈抖了抖!


    谢逢川这是说谁让他和千鸣关系不合,他就要把谁绑起来。


    可他只是买了个芥子袋, 怎么可能会让兄弟俩反目成仇啊?!


    谢逢川的声音却又沉沉的响起,狭长的眼眸微眯,里面盛着危险之意,“你可知晓?”


    元祈睁大了圆润的狐狸眼,又疑惑又害怕的。


    但管他的,先点头再说。


    他头点的像拨浪鼓,“知道!知道!弟子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谁知,谢逢川却冷笑道:“可本司命听说,你最近和千鸣总是一起去饭堂,还结伴回宿舍,甚至还经常一起夜习,直到深夜才分开。”


    元祈愈发疑惑。


    谢逢川却又道:“至于跟你说这些,也是因为你最近和千鸣来往密切,且你心怀不轨,并不是因为本司命在意你。”


    元祈瞳孔震颤,他可不敢肖想谢逢川在意他!


    “没有的事!”元祈连忙否认道:“我对千鸣是真心的!我……我没有对他心怀不轨的!”


    他睁着湿漉漉的狐狸眼,很是可怜的看着谢逢川,似乎在说,少司命请你不要绑我。


    元祈跟谢逢川打过太多交道,他知道谢逢川比较吃他这套。


    每次他装可怜,谢逢川都会放过他。


    可没想到,谢逢川这次不仅没吃这一套,似乎脸上的怒意更盛,俊美的脸颊铁青一片。


    元祈下意识往后挪动脚步。


    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他,清冷的脸上即使不做表情都威压十足,冷声质问道:“真心?”


    元祈下意识点头,圆润的狐狸眼眸睁大,显得很真诚,似乎不会说谎。


    谢逢川的手心紧握成拳,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也不知晓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只是他不希望看见元祈这干净而又纯粹的目光,会出现在别人身上。


    他冷冷道:“真心?本司命看未必,你的真心能值几个钱?”


    “怎么未必?”元祈委屈道:“虽然不值钱,但少司命,你可以去问问千鸣,我对他可有坏心?”


    “呵!”谢逢川却似乎更气愤,“你前几日还对本司命……,今日却……,你别以为本司命不知道你的那些肮脏心思,本司命心知肚明,本司命不会让你得逞的。”


    什么跟什么啊?


    前半句话听不懂。


    但后半句却让元祈的心猛然震颤了吗?


    谢逢川真的都知道了吗?知道他找叶千鸣买芥子袋,是为了好偷他的芥子袋吗?


    可他的这点心虚,根本没逃过谢逢川的眼睛。


    谢逢川突然站起身来,他长身玉立,高大的身影投下一大片影子,沉沉的包裹住元祈全身。


    元祈踉跄的往后退,可谢逢川却步步逼近,阴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咬的殷红的嘴唇。


    而元祈退的太急,一下子就退到了凉亭的台阶下,他一个没注意,脚下踩空,身体猛的往后倒去,瞳孔震惊的放大。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猝不及防,谢逢川眉眼微动,下意识伸手去扶,可修长的手指刚掌住元祈的腰,那温热柔软的触感立即如触电般席卷谢逢川全身。


    元祈被他扶住,重心不稳的又往他身上扑去。


    谢逢川耳后根泛着不易察觉的红,心跳猛的震颤了两下,他慌乱的把手松开,“扑腾”一声,元祈摔在了地上,摔的屁股疼。


    元祈捂着屁股,跌坐在地,想指责谢逢川竟然放开他,但却又不敢,只敢委屈的瞪着谢逢川。


    可此时他袖袍里的芥子袋却也随着他这突然一摔,明晃晃的掉了出来,落在了谢逢川的脚步。


    元祈瞳孔震颤,连忙手脚眼快把那芥子袋捡了起来,可还未重新揣进袖袍里,就被突然蹲下身的谢逢川擒住了手腕。


    谢逢川的指腹冰凉,还带着厚厚的薄茧,掐着他的手腕时,让他有种被针刺般的疼。


    谢逢川打量着元祈手中的芥子袋,竟然发现这芥子袋的颜色、做工、款式、大小,都与他的芥子袋一模一样。


    他的眼眸瞬间阴冷如水,“这是什么?你偷了本司命的芥子袋?”


    元祈当即被吓得顾不得痛了,可听谢逢川这语气,似乎根本不知道芥子袋一事。


    元祈的眼睛立即又圆溜溜的睁大,连忙道:“不是!这是弟子自己托人买的!”


    他又悄悄的看了眼谢逢川的芥子袋。


    谢逢川微微垂眸,见芥子袋还在自己腰间,脸色稍霁,但元祈多爱偷东西多爱骗人,他是知晓的。


    他冷着质问道:“那为何你的芥子袋与本司命的芥子袋如此相似?你又存了什么坏心思?”


    元祈被一口咬中,脸颊微微泛红。


    但他却将脸转到谢逢川看不到的地方,没让谢逢川看见。


    可突然,下颌又被一节微凉且带有剑茧的指腹捏住。


    他的脸被谢逢川强行掰过来,“说。”


    元祈的皮肤很白,只是随便掐一下,下颌就有了一道红印子,配上元祈通红的眼眶,显得很是旖旎。


    谢逢川不自在的将手放下,可在元祈看不见的地方,却忍不住悄悄摩挲了两下。


    元祈委屈道:“少司命,是弟子看你的芥子袋太好看,弟子就想拥有个同款,这有错吗?”


    “是吗?”谢逢川却明显不吃这套,“本司命的芥子袋是十几年前,并不是你喜欢的那种花花绿绿的款式,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元祈:“……”


    怎么就那么笃定他喜欢花花绿绿的……


    元祈却又垂下眼眸,假装害羞道:“想和倾慕的人用一样的芥子袋,又有什么错呢?”


    谢逢川神色倏然顿住,“你说什么?”


    “我说是因为弟子欣赏你,倾慕你。”元祈纤长的羽睫打在眼下,显得很长还有些害羞,“这是很正常的吧,倾慕一个人,就会不自觉的模仿他的一切。”


    谢逢川最初是不信的,可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耳根又红了。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对千鸣做出那些举动?”


    什么举动?


    元祈不明白,但他却红着眼眶道:“少司命,您是不是冤枉弟子了?”


    “弟子只这样倾慕模仿过您一个人。”


    那双圆润的眼眸真诚的看着谢逢川,似乎在说,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少司命一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元祈抬起眼眸来,似乎被冤枉很委屈,很是真诚道:“弟子怎敢骗少司命?”


    谢逢川耳后根愈发红了,他咳嗽一声,松开了对元祈的桎梏,慢条斯理的站起身。


    元祈眼珠子乱转,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但却没那么慌乱了。


    但谢逢川依然冷着脸道:“你莫要以为本司命听你说了这些,就会放松警惕。”


    “千鸣是我表弟,本司命提醒你,若再让本司命看见你们后山私会,又或是一起自习,就不仅仅只是口头警告这么简单。”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架子上的捆妖绳。


    “嗯嗯。”元祈连忙害怕的点头,“弟子肯定不会再与千鸣后山私会了!”


    虽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但先答应比较好,免的被谢逢川盯上。


    谢逢川神色稍霁,一挥袖袍转身离开,往寝宫内走去。


    可余光的视线却瞥到元祈正娇气的揉着屁股,似乎刚刚摔下去,把他痛的要命,是拼命忍住了才没哭出来。


    谢逢川眉头紧皱,似乎很看不惯元祈这幅娇气的模样,冷冷的丢给元祈一个东西。


    元祈垂着眸,手心里突然被强制塞了个东西,有些温热,似乎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竟然是一朵白色的,小小的木兰花。


    “少……少司命,这花?”元祈看着手心里的小木兰花,很是无措。


    “路边捡的。”谢逢川睨了元祈一眼,又冷冷道:“你不要就扔了吧。”


    “哦。”元祈将小木兰花扔到了地上。


    他又不是垃圾桶,谢逢川干嘛把不喜欢的东西给他。


    谢逢川:“…”


    那张俊美的脸霎时铁青,黑曜石的瞳孔沉的滴水,猛看了眼地上的小木兰花,又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阴沉的看着元祈。


    “少司命,怎么了吗?”元祈睁着圆润的狐狸眼眸,很单纯的问道。


    “没。”


    谢逢川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竟又忍不住微微侧身,看着被元祈扔到地上的那朵小木兰花。


    他黑曜石的瞳孔里盛着一丝犹豫之色,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又撩起眼皮,阴冷的瞪了元祈一眼,转身离开。


    元祈一头雾水的看着地上的小木兰花。


    花骨朵并不大,甚至花瓣也小小的,看起来好似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元祈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冰冷萧瑟的院子里,漫天飞雪。


    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站在木兰树下,他双手冻得通红,却珍视的用手护住了树上的木兰花,让它免受风雪的侵袭。


    少年的脸模糊不清,可元祈却仿佛透着风雪看到了这少年的眼睛。


    那一定是一双很清亮很纯粹的善意眼眸。


    拥有这样眼眸的少年,一定拥有这世上最好最纯粹的品质。


    但少年似乎很孤单,眼里盛着落寞,缓缓的对元祈道:“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奇怪的画面。


    元祈挠了挠脑袋,最后还是蹲下身,把这朵小木兰花捡了起来,轻轻的拢在手心里。


    ….


    “哎,怎么又是少司命的课啊。”


    书舍外的院子里,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而书舍里,所有弟子皆都愁云惨淡。


    坐在第一排的弟子竖着书籍,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自以为别人看不见似的,偷偷的盯着谢逢川腰间的芥子袋,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谢逢川在教台上整理典籍,看见元祈偷看的目光,他眉头紧皱,抬眸睨了元祈一眼,似乎在警告元祈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元祈被看的垂下脑袋。


    正巧这时修学结束,叶千鸣在书舍内绕了一大圈,绕开元祈的桌子,背影很难过的走到了书舍门口。


    元祈有些于心不忍的站起身,喊道:“千鸣!”


    叶千鸣却似乎擦着眼泪跑了出去。


    谢逢川整理典籍的动作微微顿住,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可垂下眼眸时,唇角却勾出一丝很细微的弧度。


    元祈本想追出去,可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坐回去。


    谢逢川说的那些话总让他觉得奇怪,于是他向秋盼三一打听,才知晓叶千鸣竟然在暗地里筹备跟他表白。


    他再次联想起谢逢川对他的警告,才恍然大悟,原来谢逢川是不想他带坏叶千鸣才会如此。


    所以昨晚,他和千鸣一起回宿舍的时候,就拒绝了千鸣,更要千鸣不要费尽心思去布置后山的海棠花,他只把千鸣当弟弟看,他和千鸣更不会有可能。


    当时千鸣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眶微微发红,但还是把元祈送回了宿舍,很难过的离开了。


    今日,他再看见千鸣,就发现千鸣似乎有意无意在躲着他。


    他知道有些关系一旦越界,就很难再恢复到从前那般。


    也不知是因为他现世也有个弟弟的缘故,导致他对千鸣确实要比对别人关切许多。


    如今成了这幅模样,元祈心里也不舒服,头疼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和千鸣之间的关系。


    …


    日落西山,云隐宗后山的天空染上一片金黄的橙色,晚风微微吹过,竟惬意而又舒缓。


    韩凤跟在谢逢川身后,禀报道:“少司命,天阙宗那边传来急讯,叶宗主希望您近日有时间能回去看一下。”


    说完,韩凤就低下了脑袋。


    自从谢逢川知道元祈就是元筝后,几乎就很少离开云隐宗,平日里最多的就是给弟子们讲学授课。


    这在谢逢川二十年的人生中,实在是屈指可数的经历。


    毕竟谢逢川五岁时就被上仙看中,十岁成为少年司命,自此就被剥夺了其他小孩所拥有的一切乐趣。


    整日沉浸在枯涩难懂的经文中,一心修行,不敢停下来休息一天。


    就好似关在笼子里的雄鹰,日复一日的重复清冷的苦修。


    从小看着谢逢川长大的韩凤,有时候看了也会心疼,想说少司命你要不多出去转转。


    少司命却只会坐在桌案前,看着各地呈上来的亡灵作乱记录,沉声道:“时间不多了。”


    但此时此刻,谢逢川竟然有闲心漫步在夕阳下。


    谢逢川颔首道:“嗯,本司命近日会回一趟天阙宗。”


    韩凤抿了抿唇,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他看着谢逢川缓缓行驶的轨迹,竟是往后山去的,疑惑的问道:“我们现在不回司命寝宫吗?”


    谢逢川俊美的脸上却一瞬间出现不自然的神情,但他很快收敛,咳嗽一声,道:“今日风景甚好,本司命想去后山转转。”


    韩凤跟在少司命身后,脸上无甚表情,近些时日,少司命在云隐宗转转的时间愈发多了,为了偶遇谁,韩凤心知肚明。


    只是刚刚他明明看见元祈一个人回了宿舍。


    没了元祈,少司命还想偶遇谁?


    直到一炷香后,他马上知道了答案。


    后山的饭堂附近有一处祠堂,因为云隐宗新建不久,所以那处祠堂很是冷清荒凉。


    可此时,那祠堂的台阶前,竟然响起伤心的哭声,秋盼三和南宫景几个弟子都围着那哭的伤心的弟子,苦口婆心的安慰。


    韩凤和谢逢川站在祠堂外,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哭的伤心的弟子自然是叶千鸣。


    他坐在台阶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哭,哭的额上的红色抹额都移了位,原本似星辰般的黑眸也哭的红肿。


    韩凤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自从叶小公子十岁以后,属下就再也没见他这般伤心的哭过了。”


    谢逢川身姿颀长,气质清冷,俊美的脸颊在夕阳的照耀下,好似镀了一层金光的璞玉,温润如玉。


    他修长的手指背在身后,淡淡道:“不知。”


    话是这么说,但那黑曜石的眼眸微微眯起,食指惬意的搭在中指上。


    “呜呜呜,小祈说只拿我当弟弟,小祈还没看见我布置的花海呢。”叶千鸣哭诉道。


    秋盼三安慰道:“哎呀,不就失个恋吗?总能找到更好的。”


    “可小祈不一样啊,小祈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叶千鸣擦掉眼泪,但更多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涌下来。


    南宫景道:“他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呗,你每天围着他转,你累不累啊?”


    “你懂什么?”叶千鸣抬眸斥责道:“我喜欢围着小祈转。”


    “你喜欢又怎样?人家又不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南宫景道。


    叶千鸣顿时哭的更伤心,哭的好像下暴雨那般,简直就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韩凤看着这一切,都有些心疼了,总感觉再哭下去,叶千鸣都要哭死了。


    他转眸去看自家少司命,却见自家少司命竟然露出了一种微微心疼的表情,垂下薄而窄的眼皮,很轻的叹了口气。


    韩凤:“?”


    谢逢川注意到他的视线,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他喜欢上倾慕本司命之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下场。


    韩凤:“……”


    谢逢川却又淡淡道:“韩凤,你去给千鸣打碗白菜粥送过去。”


    韩凤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前两天看到两人私会,气得连端了两处魔界窝点的少司命吗?


    谢逢川却斜睨了一眼韩凤,似乎知道韩凤在想什么,冷冷道:“你把本司命想成什么人了?”


    “去打粥。”


    见韩凤愣着不动,谢逢川又睨了一眼韩凤,似乎在说,千鸣是本司命的弟弟,本司命身为兄长,自是要对他关心许多。


    韩凤狐疑的去打粥,难不成真是自己冤枉了少司命?


    …


    韩凤拿着白菜粥跟在谢逢川身后,走到了哭泣的叶千鸣面前。


    叶千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秋盼三和南宫景看见少司命后,都害怕的散开了。


    叶千鸣察觉到有人接近,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然后就看见了逆光而站的他表哥。


    表哥气质清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抬了一下,跟在表哥身后的韩凤走了出来,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菜粥。


    韩凤道:“千鸣,别哭了,这是你哥让我给你盛的粥,你哭了这么久,喝着暖暖身子吧。”


    叶千鸣睁大了红肿的眼睛,眼神呆滞,一会看着韩凤手里的白菜粥,一会看着长身玉立的他表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吧?


    难不成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毕竟他活了十几年,病的快死的时候,他表哥连杯热水都没给他接过,又怎么可能专门给他送碗热粥呢?


    直到他表哥咳嗽了一声,逆着光影看他的脸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


    叶千鸣眨了眨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梦。


    这真的是他的表哥。


    叶千鸣抽泣的接过韩凤手里的热粥,一瞬间竟哭得更伤心了。


    他就知道,他表哥肯定还是疼他的,还会在他失恋的时候送上一碗暖心的白菜粥。


    叶千鸣抱着粥,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抬眸道:“谢谢表哥。”


    谢逢川咳嗽一声,竟然弯下腰,宽大的指腹搭在叶千鸣的肩膀上,缓缓安抚了一下,声音似乎也没那么清冷了,缓缓道:“早点回去休息。”


    随后,在众人惊讶到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少司命淡淡的起身,又淡淡的转身离去,气质清冷而又优雅。


    而在他身后,叶千鸣眼含热泪看着表哥离去的身影,抱着那碗温热的白菜粥,根本舍不得喝掉。


    他抽泣的对秋盼三和南宫景道:“我就知道表哥心里有我,他对我真好。”


    “我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喝到表哥送的粥。”


    “果然,表哥还是很在乎我的,以前是我误会他了。”


    …


    几日后,司命寝宫内,韩凤站在谢逢川身边,看着窗棂外身穿青衣弟子服饰的小弟子,拿着一个水桶,跟泼水似的泼在地上,那院子里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些小花小草,都快被他泼死了。


    韩凤眉头抽搐,“少司命,您看他这样哪是正经浇花的样子?一看就不安好心啊。”


    那小弟子近日也不知突然抽什么疯,竟然在云隐宗找了一些鲜花的种子,说要种在少司命的院子里。


    可他种些鲜花倒也没什么,但这小弟子笨手笨脚,种子没种下去几颗,倒是把少司命院子里的地挖的跟猪啃过一般。


    原本荒凉的司命寝宫,在这几个大洞的衬托下,不仅荒凉反而还多了几分落败。


    那小弟子浇完水,又开始拿着铲子挖地,但挖着挖着,另一只手就偷偷摸摸的伸进袖袍里,似乎在捣鼓着什么。


    一看就知道要作妖。


    韩凤急的不行,“少司命!您看啊!”


    可少司命却只是撩起眼皮,轻轻的看了眼阳光下忙前忙后的小弟子,总是平直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淡淡道:“不必过于担忧,本司命自有分寸。”


    可谢逢川话音刚落,只见院子里的小弟子倏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似乎什么阴谋诡计得逞了,正卖力的扛着铲子又挖了一个大洞。


    韩凤则吃惊道:“少司命!您看!您腰间的芥子袋是不是被他偷走了?!”


    第45章 第 45 章 “本司命陪你下山。”……


    准确的说, 并不是被偷走了。


    而是少司命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芥子袋,换了个一个更新的挂在腰间。


    崭新的银白色,上面还用金线勾勒着莲纹, 大小款式,都与他之前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芥子袋一模一样。


    谢逢川垂着眸, 连呼吸都变得很轻了,看了又看,又看了眼韩凤,想让韩凤跟他一起看。


    韩凤:“……”


    谢逢川脊背挺直,紧抿着薄唇道:“你一点也不懂他, 他心思不正,整日就想着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


    谢逢川却耳根泛红, “他说他倾慕本司命,特意买了一个跟本司命一样的芥子袋,没想到竟是存着这种心思。”


    “什么心思?”


    谢逢川睨了韩凤一眼, 似乎在斥责韩凤愚笨,又似乎在说元祈看他芥子袋用了十几年,特意买了一个新的偷偷送给他。


    “是吗?”韩凤仍是狐疑, “可您要不要看看芥子袋里会不会丢了什么东西。”


    谢逢川本想说不用看, 但在韩凤的注视下,还是冷着脸打开了芥子袋。


    他芥子袋里的东西本来就很少,而跟他想的差不多, 元祈既然想神不知鬼不觉送他芥子袋,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谢逢川最初只是掏出几本书, 又掏出了一些小法宝,虽说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但确实都是他的东西。


    他每掏一件, 都会冷冷的看韩凤一眼,似乎在说,这样你才会心服口服,承认元祈对本司命是真心的吗?


    韩凤跟在谢逢川身边多年,对谢逢川有什么东西心知肚明,见确实没丢什么东西,他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难不成真是他冤枉元祈了。


    可直到谢逢川的动作顿住,宽厚的手心托着芥子袋,狭长的凌厉眼眸微眯,黑曜石的瞳孔竟然出现了一丝危险神色。


    韩凤心里一个咯噔,果然是丢东西了。


    他探过头去,问道:“少司命,怎么了?是不是丢东西了吗?”


    “没。”谢逢川却冷着脸避开了韩凤,将芥子袋收起来,冷声道: “自然没有,是你想多了。”


    “哦哦,是这样吗?”韩凤狐疑道。


    “嗯。”谢逢川神色淡淡,可放在桌下的手指却紧握成拳,手腕上的淡紫色青筋微微凸起。


    ……


    夜幕降临时,韩凤离开司命寝殿,路过满是大坑的院子时,却看见前几日好不容易开了朵花的木兰树又成了光秃秃的模样。


    但他记得,谢逢川很珍视这朵来之不易的木兰花,甚至有次他不小心撞见谢逢川站在木兰树边,唇角微勾的看着盛开的小花蕊。


    只是看见他后,谢逢川就立刻又恢复了冰冷无情的模样,咳嗽了一声,佯装只是闲来无事到处走走,慢慢走进了寝宫内。


    韩凤皱着眉,忍不住回头问道:“少司命,您院子里的木兰花怎么不见了?那棵树您养了好几年,北边的寝宫土质太差,又晒不到太阳,结一次花多不容易啊。”


    闻言,谢逢川握着紫毫毛笔的手顿住,眉眼有些不自然,冷声道:“被风吹掉了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


    云隐宗漏风的小宿舍里,元祈拿着谢逢川的芥子袋,不停的叹气。


    好消息是,他不仅把锦毛鼠偷出来了,还偷出了幽冥灵灯的灯芯!


    但坏消息是,这幽冥灵灯的灯芯放在一个黑色的盒子里,被设下了结界。


    除了谢逢川本人的灵息能解,其他人都无法破解。


    这可比偷灯芯难上千百倍啊!


    毕竟偷灯芯可以偷偷的,但是要谢逢川主动供养灵息,怎么也无法偷偷的!


    元祈叹了一口又一口气,白净的脸在烛光下紧紧皱着。


    锦毛鼠抱着小黑盒子,有些愧疚低头的看着自己的小爪子。


    突然,放在桌上的传音石响了起来,元祈抬起眼,无精打采的看了眼。


    锦毛鼠慢吞吞挪过去,用小爪子接通了传音,捧着传音石递到了元祈的耳边。


    “小祈呀!”


    一接通,魔尊那不靠谱的油腻男声就响了起来。


    元祈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魔尊总是没事就给他传音,鬼哭狼嚎的,说什么魔界要亡了,再不偷到灯芯回来,元祈将会看到魔尊的尸体被风干挂在魔界入口的城墙上。


    元祈当时就说,虽然谢逢川是挺杀伐果断,但他杀人的品味应该没那么差。


    可今日,魔尊的声音听着像有些愉悦。


    元祈不耐道:“又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跟你传音了啊。”魔尊笑呵呵道:“哎,本尊今日心情不错,找你聊聊天。”


    “我的心情很糟糕。”元祈皱眉道。


    “怎么了?小祈。”


    “除了幽冥灵灯的灯芯,还能是什么事?”


    “多大的事啊。”魔尊语气轻快道:“总能过去的。”


    元祈咬牙切齿,“又不是你偷灯?你说的轻巧,要是被谢逢川抓到!我就死定了!”


    “哎。”魔尊却又叹气的笑了起来。


    元祈听了他的声音就很想爆揍他一顿。


    魔尊道:“小祈,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咱们魔界有靠山了。”


    “啊?靠山?”元祈蹭的一下坐起身来,圆润的狐狸眼眸显得很兴奋,“什么靠山?”


    “暂时保密。”魔尊故作神秘道:“是一个很强的人,若是咱们魔界攀上这根高枝,以后咱们在修真界就能横着走了!”


    “真的吗?”元祈圆润的狐狸眼睁的更大了,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兴奋。


    似乎在修真界横着走,也是他的愿望似的。


    元祈道:“那可不可以让他帮我把谢逢川抓起来,让谢逢川乖乖的给我解开灯芯结界?”


    “额……”


    “额什么额?刚刚不是还很强的吗?”


    “那人确实是强……但还是强不过谢逢川……”


    “哦。”元祈气鼓鼓道:“那你说个屁!”


    “本尊只是想告诉你,在外面也不要压力太大了,咱们魔界有靠山,你偷灯芯的时候不要太委屈自己了,毕竟咱们还有魔界给你兜底呢。”


    “有什么用?”元祈双手抱臂,咬着嘴唇道:“就算我偷了幽冥灵灯回魔界,那魔界照样还是被谢逢川压着一截,我照样要被谢逢川追杀。”


    “哎呀,这话哪能这么说?”魔尊道:“咱们的靠山是1,幽冥灵灯也是1,1+1等于2,加在一起咱们不就可以抗衡谢逢川了?”


    “小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懂得吧?”


    这么一听,还确实有些道理。


    元祈摸着下颌,转着眼珠子思考了一会,又道:“咱们那个靠山是谁?在九州什么名号?”


    “你应当没听过。”魔尊道:“是九州暗势力新出来的一个组织,近几年才在修真界走动,不过已经集结了一大批势力,实力雄厚,相信不久后将在九州掀起一股新的腥风血雨。”


    “是吗?”元祈狐疑道:“不过人家这么强,为什么要帮我们魔界啊?”


    不知为何,自从发现这世界跟书里的走向不一样后,关于原主的情绪和记忆,慢慢在他脑海里复苏。


    似乎在原主的认知里,魔界是修真界近几年比较落魄的一股势力。


    魔界却突然有些得意的哼了一声,得意洋洋道:“自是看在本尊的面子上。”


    元祈皱了皱眉,“我不信。”


    “你怎么不信?”魔尊气急败坏道:“本尊的人脉比你想象中还要广阔,人家首领昨晚刚找到我,想跟我结交呢,态度好的很,直接就给了我们一波势力,让我们狠狠打了妖族一顿,出了一通气。”


    “甚至谢逢川派在魔尊外驻守的人,都害怕的跑了许多。”


    “哎,难怪前几日算命,那老先生就说我今年运势好,有发财升官的面相。”


    “……”元祈扶了扶额,翻了个白眼。


    “所以小祈,别担心。”魔尊道:“放心大胆的干,早日把灯芯偷到回魔界。”


    一提到灯芯,元祈就又叹了口气,跟魔尊说了当前现状,并委婉问了一下,如今的魔界靠山能不能解开这灯芯的结界。


    魔尊沉吟道:“既然是谢逢川设下的结界,但自是只有谢逢川才能解,就算是大乘期的修者来了,都没法强制破开。”


    “不过……”


    “不过什么?”元祈睁大眼睛道:“说话能不能不要说一半?”


    魔尊道:“小祈,你可听说过九州楼清雪的名号?”


    元祈迷茫的摇了摇头,“没听过。”


    “啧啧啧,你可真老土。”


    元祈拳头硬了,“我不是被落在困境,就是被困在破山上,哪有时间出去玩打听消息?!”


    “哎,那本尊告诉你。”魔尊道:“楼清雪乃是九州第一妖女。”


    “她修为高深,行事狠辣,坐拥着九州最豪华的酒楼——幽兰楼,可同时她的眼线遍布整个修真界,几乎所有人都要去她那里买情报。”


    “不过很少有人知晓,楼清雪最厉害的就是她那双手,几乎能解开这世间所有结界。”


    “真的吗?”元祈好奇的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魔尊咳嗽了两声,“自是因为本尊人脉广,修真界朋友多。”


    元祈双手托着脸颊,在烛光下显得很乖,“好吧,那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让她帮我解开结界。”


    “这个好办,她是幽兰楼的幕后老板,直接去幽兰楼找她就行了。”


    “幽兰楼?”元祈觉得有些耳熟,后知后觉道:“是蜀都城的幽兰楼吗?”


    “对!小祈你真聪明!答对了!”


    元祈却皱了皱眉,他之所以知道幽兰楼在蜀都城。


    是因为曾经在蜀都城见过,不过蜀都城的人都说幽兰楼特别黑,是专宰富人的地方。


    里面虽有上好的菜肴和歌舞,但却收费极高。


    即使只是入门都得花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恐怕有的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


    元祈兜里比脸还干净,他舔了舔唇道:“哦,那我知道了,你给我点钱让我去吧。”


    “钱?”魔尊的声音却瞬间变得慌乱起来了。


    元祈抿着唇道:“对啊,我是给你打工的,你给我点钱怎么了?现在在外面洗盘子每天都有五文钱呢。”


    “也是嘿嘿。”魔尊讪讪笑了两声,“自是会给小祈发工钱的,不过小祈你人不在魔界,本尊怎么给你啊?”


    “我有幽冥灵灯!”元祈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眸亮晶晶的,头顶的碎发也精神的翘起,“可以隔空取物的!”


    元祈早就想要钱了,虽然在云隐宗不能下山,但是每周都会有专门的长老下山去集市采买。


    很多弟子都会塞给长老钱,让长老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上山。


    元祈一毛钱没有,每次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什……什么?”魔尊那边的声音却突然有些卡顿,“小……祈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幽冥灵灯可以隔空取物!”元祈大声道。


    “哦……你说你那边起雾了?”


    “我说可以隔空取物!”


    “这大晚上的不该起雾啊。”


    元祈生气了,“你是故意听不见我说话的吗?!”


    “哎呀,小祈,我这边好像灵气不太稳定,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小祈,小祈,你在说话吗?小祈……”


    “我说——”


    可元祈话未说完,传音就被掐断了,而且无论他如何拨过去,那边都没有回音。


    元祈气得把传音石扔在桌上,还把锦毛鼠翻来覆去搓了两遍,可还是不解气。


    元祈气鼓鼓的躺在床上。


    等他回魔界,一定把魔尊的所有钱偷光,在集市大肆挥霍!


    买他十只烤全鸡!


    不!买三十只!


    ……


    三日后,司命寝宫,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


    韩凤颤颤巍巍,看着少司命又在超额处理公文,心里就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从少司命换了新的芥子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虽然以前也没笑。


    突然,谢逢川抬眸道:“最近千鸣如何了?”


    韩凤心里“咯噔”一声,像被问到让他极为害怕的问题,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谢逢川舌尖抵在上颚,一股无名的烦躁在心里散开。


    他冷声道:“如何?”


    韩凤这才颤颤巍巍的开口,“自从您上次送了一碗粥后,听秋盼三说,千鸣以为这是您在鼓励他呢,愈发越挫越勇了。”


    “说是从明恋改成暗恋了,毕竟他还年轻,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先暗恋几年成长一些再慢慢追,一年追不到就两年,两年追不到三年,说不定哪一年就……”


    追到了呢。


    这四个字,韩凤终究没敢说出口。


    “哦。”谢逢川却好似不在意道,但尾音却拖的很长。


    他修长的手指紧握着紫毫毛笔,手腕上青筋暴起,慢慢的沾上墨汁,动作慢条斯理,可韩凤仍是感受到了其间的怒意。


    毛笔落在宣纸上,墨汁晕开。


    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道:“然后呢?”


    韩凤硬着头皮道:“属下还听说,过几日天机长老给弟子们云隐宗休沐一日,回家探亲。”


    “但一日太短,大多弟子都选择去附近城镇游玩,元祈想去蜀都城的幽兰楼逛逛,千鸣他——”


    “如何?”谢逢川沉声道,宣纸上墨汁越扩越大。


    韩凤擦了擦热汗道:“幽兰楼您也知道,入门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千鸣死皮赖脸的找叶宗主要了贵客牌,说要带元祈过去游玩呢。”


    “嗯。”


    烛光下,谢逢川那张英俊的脸愈发阴沉,可他却似乎并没有很生气。


    而是将写的密密麻麻的宣纸叠起来,修长的手指拿起宣纸,递给韩凤。


    韩凤接过,在谢逢川的应允下打开看,发现竟然是暗卫调动书。


    韩凤很是不解道:“少司命,近日暗卫们都在九州北方行动,您把他们突然调回来,所为何事?”


    毕竟云隐宗附近很安全,亡灵和尸兽也早被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


    谢逢川轻轻拂掉修长手指上不存在的灰,俊美的脸上倏然露出一抹阴冷的微笑,仿佛彻底撕下伪装面具的野鬼。


    少司命眉眼打敛,好似不在意的轻飘飘道:“自然是,收网。”


    “抓小狐狸。”


    ……


    自从知道幽兰楼的楼清雪可以解开灯芯的结界后,元祈就开始攒钱了。


    他每次在饭堂洗盘子,范叔都会给他五文钱,但离五百两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按照这样的攒钱方式,恐怕一辈子都攒不到能进入幽兰楼的钱。


    恰巧,天机长老宣布休沐一日,元祈正愁去哪里弄点钱时,千鸣说他也想去幽兰楼很久了,想跟他一起去。


    刚好这几日少司命都不在云隐宗,元祈没多想就答应了,


    ……


    翌日,元祈早早的梳洗打扮,换下了青色弟子服饰,穿着一件水绿色的长袍。


    虽然下山去办正事,但是他也想顺带去幽兰楼玩一玩。


    出去玩,自然要稍微收拾一番。


    元祈在铜镜里拨弄了一下头顶翘起的碎发,见压不下去,他皱了皱眉。


    芥子袋里的锦毛鼠兴奋的钻出小脑袋,手舞足蹈道:“今日有烧鸡吃!好耶!”


    元祈把锦毛鼠的小脑袋压进了芥子袋,随后走出了漏风小宿舍。


    他和千鸣约了辰时在千里台阶那里见面,然后一起乘坐云舟下山。


    清晨的千里台阶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空气中漂浮着木兰花的幽香。


    元祈站在台阶之上,吹了吹被风冻红的手,湿润的狐狸眼眸望着远处隐在云层中的小房子。


    现在离辰时都过去了半个时辰,千鸣竟然还没有赴约。


    虽然元祈也爱睡懒觉,但是一日的下山时间太短暂了,所以今日他是特意起了个大早。


    “千鸣应当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元祈独自嘀咕道。


    可就在他要给千鸣传音时,远处传来了鹤唳声,元祈抬眸望去,可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元祈努了努唇,继续给千鸣传音。


    清晨的风吹得他脸蛋都红扑扑的,穿着一袭水绿色的长袍,像春天刚发芽的小春笋。


    一只小鸟歪着头停在他头顶的树枝上。


    元祈传了好几次音,可千鸣那边都没有回应。


    元祈握紧传音石放在胸口,难不成是千鸣遇到了什么急事。


    否则以他对千鸣的了解,千鸣不是会随随便便爽约的人。


    可就在他想回云隐宗打探情况时,枝头的鸟儿突然扑哧着翅膀,飞到另一边大树的枝头上。


    那是一棵很大的榕树,茂盛的叶子绿油油的。


    元祈的视线下意识飘过去,就看见了树下突然多了一个男人。


    那人一袭清雅长袍,长身玉立的站在榕树下,墨发被白色发带高高束起,规整的落在他肩后。


    他微微垂着眸,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袍。


    清冷的五官罩上一层薄雾后,就更显得冷冰冰了,那双黑曜石的瞳孔都有了冰冷的水汽。


    元祈瞳孔震颤,有些害怕的移开目光,想假装没看见,往云隐宗深处走去。


    这大清早的谢逢川出现在这干什么?


    不是应该在天阙宗处理正事吗?


    可不能让谢逢川知道他要下山。


    只是刚走了两步,那冰冷冷的视线就逡巡过来,似乎将他从头看到尾,特别是看到他新换的水绿色长袍,狭长的眸子凌厉眯起,眼底盛着危险的神色。


    即使元祈不用转过脸,都感受到了谢逢川眼里的阴沉,那冰冷的目光如冷刃般将他钉在原地。


    怎么了?


    他已经跟天机长老请过假了,穿一下自己的衣服有错吗?


    他本来还想硬着头皮往前走,但谢逢川的目光有如实质,感觉他再走两步,谢逢川的眼神能把他冻成冰渣子。


    迫于眼神的威压之下,元祈慢吞吞的停下脚步,歪头脑袋对远处的谢逢川笑道:“早上好!少司命!”


    谢逢川却又移开目光,可俊美的眉微微皱起,额心氤氲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怒意。


    一大清早火气就这么大?


    元祈摇了摇头,他还是先溜吧。


    可还没得来溜,谢逢川冰冷的声音就顺着清晨的薄雾飘了过来。


    “听说你今日和千鸣约了一起下山?”


    元祈肩膀抖了抖,想起之前谢逢川威胁他远离千鸣的画面,心跳都加快了。


    他心虚的笑了笑,“少司命,我——”


    可他话未说完,就见站在树下垂眸整理袖袍的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淡淡道:“很不巧,他不会来了。”


    少司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情,好似山间最冷的山泉水。


    元祈有些不安,手心出了一层热汗。


    只见谢逢川唇角微微勾起,眼神阴冷的看着他,露出一个有些温柔,却又十分阴冷的微笑,缓缓道:“今日,本司命陪你下山。”


    第46章 第 46 章 跟少司命约会


    清晨的蜀都城街道, 因着近日幽兰楼有盛大晚会举办,依然热闹非凡。


    五湖四海的人都赶过来了,据说今晚幽兰楼后的那条幽兰湖上, 楼清雪还会坐在舟上为大家弹奏箜篌。


    元祈这才知晓,这楼清雪不仅如魔尊说的那般修为高深, 行事狠辣。


    这楼清雪还是九州有名的美人,弹奏的箜篌曲,在九州至今无人能敌。


    听过的人都说那是世上最美的乐曲,听在耳里是极致享受,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 重获新生。


    元祈倒觉得能弹奏出这样曲子的人,似乎跟魔尊口中行事狠辣的妖女不太符合人设。


    但这都不是现在的他该考虑的!


    毕竟现在谢逢川就站在他身边, 跟他一起漫步在蜀都城的街道上。


    要是让谢逢川知晓他偷了灯芯,还要找楼清雪帮他破开结界,他可不就死定了吗?


    元祈一路战战兢兢, 连呼吸都不敢过于用力。


    站在他身边的谢逢川倒施施而行,一身清雅白袍,长身玉立, 眉眼深邃, 五官清冷而又俊美,行走间都仿佛自带一股氤氲的清冷香气。


    纵使这世间少有人见过少司命的真面目,可此时都被这街边气质清雅的白衣公子吸引了目光。


    这公子身边穿着水绿色长袍的小公子虽没这清冷公子俊美, 但也十分清秀可爱,是很乖巧讨喜的长相。


    蜀都城内禁止高空飞行, 从城门口走到城内有很长一段距离,元祈都走的有些累了,也才堪堪走到蜀都城郊区的集市上。


    元祈捶着腿, 叹了口气。


    不免想到,以前在蜀都城刚遇见叶千鸣时,叶千鸣都派了马车送他去城门口。


    他偷偷的看了眼身边的少司命,他还是认命的走着去幽兰楼吧。


    越往蜀都城深处走,周边的集市就愈发繁华热闹。


    街道两侧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摊贩,有卖各种小动物糖人的,还有各种鬼脸面具的小玩意,可爱的虎头小帽子,精致可爱的糕点小包子等等。


    但最吸引元祈注意的,那就是卖烤鸡的小摊贩了。


    那烤鸡被淋上热油,串在架子上烤,烤的金黄酥脆,油香四溢,十分勾人味蕾。


    元祈咽了口口水,芥子袋里的锦毛鼠也咽了口水。


    但少司命领着眼睛都直了的小弟子,冰冷无情的路过了那香气扑鼻的烤鸡摊贩。


    路过以后,元祈仍是不死心的扭过脑袋,眼睛直直的继续望着。


    云隐宗经费有限,就算范叔看他洗盘子辛苦,会给他的伙食额外加一个烤鸡腿。


    但这种烤鸡腿福利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元祈已经有好几周没吃过烤鸡腿了。


    走在一边的少司命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身边的小弟子一副快馋哭了的模样。


    冷声道:“走路要目视前方。”


    “哦。”元祈耷拉着眉眼,垂头丧气的把脑袋扭回来。


    买不起,看一眼都不行吗?


    可还没走两步远,元祈就看见不远处又出现一个烤鸡摊贩,那烤鸡似乎还用蜜汁腌制过,烤出来更是色泽金黄,引人垂涎三尺。


    元祈刚耷拉的眉眼顿时又亮了起来,圆溜溜的狐狸眼亮晶晶的盯着烤鸡,还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角,似乎怕有口水流出来。


    谢逢川:“……”


    那烤鸡摊贩边还突然多了一对年纪轻轻的眷侣,女孩穿着鹅黄色袍子,长得很是活泼可爱。


    探着脑袋凑到烤鸡摊贩前,对身后穿着青袍的沉稳男子道:“哥哥!可以给我买一个烤鸡腿吗?”


    那男子眉眼温柔,看着女孩的眼底满是爱意,很温顺道:“当然可以。”


    女孩拿了烤鸡腿,咬了一口,脸颊咬的圆鼓鼓的,又看到不远处的糖人,道:“哥哥!我还想再吃个小老虎的小糖人。”


    男子抬起宽厚的手心,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发顶,“小玉想吃什么都可以。”


    男子从芥子袋里掏出银两,走过好几个摊贩,把女孩爱吃的吃食全都买了一遍,打好包后,就跟在女孩身边,让她饿了馋了都可以吃上一口。


    女孩露出甜蜜而又幸福的笑容,甜甜的道:“哥哥对小玉真好!”


    元祈看过去,眼里满是羡慕,口水都快从眼里落了下来。


    直到身边的司命大人低气压的咳嗽了一声,元祈连忙收敛视线。


    女孩却又突然踮脚,突然在男子脸边亲了一口,男子脸颊泛红,又温柔的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女孩低下头眼眸狡黠的笑了下。


    实在是一幕让人看了心里都泛甜的恋爱场景。


    元祈满心感叹的看着这一幕。


    可身边的谢逢川却冷着脸点评道:“不合礼数。”


    元祈:“……”


    他乖乖移回目光,亦步亦趋的跟在谢逢川身边,路过了那对小眷侣。


    谢逢川却又突然道:“并没有什么好的。”


    “嗯?”元祈歪着脑袋。


    谢逢川道:“路边的吃食,不一定干净。”


    元祈:“……”


    他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反正干不干净,他和谢逢川都买不起,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


    ……


    临近午时,元祈和谢逢川才抵达幽兰楼。


    听谢逢川说叶千鸣是有急事来不了幽兰楼,但又不想爽约,于是才央求了谢逢川代替他一同前往。


    元祈真心觉得,叶千鸣还不如爽他约!


    让谢逢川来陪他逛幽兰楼,是觉得他活的太乐观了吗?


    不过,当前没了叶千鸣,元祈倒对进幽兰楼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要五百两银子,他现在去偷去抢也弄不来这么多啊。


    指望谢逢川?那还不如去偷去抢呢。


    于是元祈打算趁着人多,从后院偷偷溜进去。


    只是他刚鬼鬼祟祟往后巷里窜,就被谢逢川勾住了后颈的衣领。


    元祈被勾得勒住脖子,无法呼吸,只能红着眼睛转过脑袋,低着头站在谢逢川面前。


    谢逢川眉头紧皱,冷声道:“你要去做什么?”


    元祈挠了挠脑袋,一脸理所当然道:“我……我要去翻院墙……”


    但越往后说他越心虚,因为他偷偷瞄到,谢逢川的脸色愈发铁青了,似乎很不解为什么他总爱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为何不走正门?”谢逢川冷声质问道。


    元祈摸了摸口袋,小声道:“因为没钱。”


    谢逢川眉眼冷冽,白袍清冷如雪,他站在萧瑟的偏僻巷口,周身气质与这格格不入。


    他挥了挥袖袍,转身往幽兰楼气派辉煌的大门走去,见元祈没跟上,转身冷冷道:“跟上。”


    ……


    元祈亦步亦趋的跟在谢逢川身后,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幽兰楼,楼角上的金色瓦砾无一处不充斥着有钱人的气息,那高悬之上金光粼粼的牌匾,更像是写着“穷人勿进”四个大字。


    作为一个彻头彻底的穷人,元祈在这豪华的幽兰楼下低下了头。


    他偷偷跟锦毛鼠传音道:“小雪,谢逢川要带我们去幽兰楼……”


    芥子袋里一直盲目崇拜谢逢川的锦毛鼠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一人一鼠都偷过好几次谢逢川的芥子袋,知道谢逢川的芥子袋里到底有几个铜板。


    一人一鼠不约而同想到上次来到蜀都城时的场景,元祈想阔气的请铁锤吃顿饭,最后却还是灰溜溜的要铁锤付了钱。


    锦毛鼠抿了抿小嘴巴道:“司……命大人,肯定有自己的法子吧!”


    谢逢川气质高雅,倒是很顺利的领着元祈走到了幽兰楼的大门前。


    门前站着一个容光满脸的小厮,这小厮似乎都与其他酒馆的小厮不同,身着的小厮服看起来就很贵气。


    他精明的眼眸微眯,一看谢逢川的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于是也愈发热情。


    谢逢川神色淡淡,从袖袍里取出两张黄色的小牌,正是幽兰楼专为贵客准备的入门牌。


    元祈松了口气。


    看来是他错怪谢逢川了,看来谢逢川早有准备。


    那小厮热情的接过入门牌,一看那上面的字就笑的愈发谄媚,但想起幽兰楼的规矩,他还是认真的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叶千鸣公子本人吗?”


    其实这一句也就是个过场,毕竟幽兰楼的入门牌十分稀少,只有在修真界地位极高的家族才有资格持有。


    而一般持有幽兰楼入门牌的人,也很少会将牌子外借,因为持着入门牌入场,之后所有的消费都会记在这张牌子上。


    元祈心里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谢逢川冷冷道:“不是。”


    元祈连忙凑过来道:“是的!是的!是叶千鸣!”


    那小厮疑惑的挠了挠脑袋,一会看看清冷的白衣公子,一会又看看这穿着水绿色长袍的小公子。


    这清冷公子看起来是很正直的人,他说不是叶千鸣,那应当就不是。


    但很快他恍然大悟,微笑的看着元祈道:“您是叶千鸣公子对吗?”


    元祈眼珠子转了两圈,只迟疑了一秒,就马上很诚恳的道:“我是!”


    “好的。”小厮微笑道:“那两位……”


    只是小厮话还未说完,谢逢川就又冷冷道:“都不是。”


    他还冷冷的看了元祈一眼,似乎在指责元祈为何撒谎?之前本司命在课上教的你都忘了吗?


    小厮被这两位弄得头都大了,但还是耐心道:“那两位到底是不是?”


    元祈低下脑袋,还想委屈的说是他是,但谢逢川不满的视线却又扫了过来。


    谢逢川沉沉的答道:“都不是。”


    那小厮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把入门牌还给谢逢川,歉意的笑道:“这位公子,这入门牌只有叶千鸣公子才能使用,其他人贸然顶用,是不能入场的。”


    谢逢川拿着入门牌,脸上的神色依然淡漠,一点都没有被拒绝的窘迫。


    元祈则是委屈的肠子都青了。


    这下好了,唯一能进去的机会都被谢逢川搞没了。


    真不明白,叶千鸣把入门鸣给他表哥时,就没有说一下入门规则吗?


    “嗯。”谢逢川淡淡道:“既入门牌不能用,还有什么方式能入场?”


    这小厮态度还是很好的,耐心道:“这位公子,入我们幽兰楼一直都是五百两一人,从未改过价。”


    “嗯。”谢逢川冷冷道。


    ……


    谢逢川的芥子袋里自然没有五百两,说不定连五两都没有。


    幽兰楼边的榕树下,元祈趴在树干后,偷偷的看着榕树另一边长身玉立的谢逢川。


    谢逢川清冷的脸上并没有着急之色,似乎就算他芥子袋空空,他也能解决好此事,不会让元祈做出偷偷摸摸之事。


    元祈偷偷看,只见谢逢川拿出了传音石,修长的指尖悄然划过,似乎要跟谁传音。


    可谢逢川察觉到元祈在偷看,皱了皱眉,撩起眼皮在四周设下了一层隔离外界的结界。


    元祈一头雾水的坐在树下的石凳子上,对芥子袋的锦毛鼠道:“司命大人到底要做什么啊?真让人搞不懂。”


    锦毛鼠也搞不懂,但还是很支持道:“司命大人肯定会有主意的!”


    ……


    有主意的谢逢川给韩凤传去了传音。


    因着今日谢逢川下山,却并未让他跟上,说是让他先休沐一日,晚点再行动。


    韩凤也忙里偷闲,此时正在家里的院子里晒太阳,好不惬意。


    陡然接到来自上司的传音,韩凤眉头皱了皱,有些紧张。


    这还是十几年来,谢逢川第一次在他休沐时主动跟他传音。


    他揉了揉眼睛,没做梦,是真的。


    但他还是有些警惕,接通了传音,“少司命?”


    “嗯。”谢逢川道。


    韩凤疑惑道:“您有什么事吗?”


    “无事。”


    “……”


    传音石两边都似死一样的寂寥。


    韩凤实在不明白,谢逢川没事为何要跟他传音。


    在绞尽脑汁后,他道:“那您是传音传错了?”


    “没。”谢逢川道。


    韩凤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想委婉的说,既然没事就挂了吧,可传音石那边的谢逢川却又突然沉沉的咳嗽一声。


    韩凤眉头紧蹙。


    谢逢川一旦咳嗽,那就是有事了。


    但传音石另一边还是磨蹭了好一会,才语气不自然道:“借本司命点银两。”


    “什么?”韩凤抠了抠耳朵。


    他觉得一定是耳朵里进沙子了,才会听到谢逢川找他借钱。


    谢逢川似乎不太想说第二遍,但因着求人,还是耐着性子冷冷道:“借点银两。”


    韩凤:“……”


    青天白日,他犹如突遭一道闪电。


    韩凤擦了擦汗道:“少司命,您这是遇到了什么事?突然找属下借钱?”


    他特意加重了属下两个字。


    谢逢川却似乎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冷冷道:“我跟他今日来了幽兰楼,需要一千两入门费。”


    这个“他”除了元祈没有其他人。


    韩凤了然的点点头。


    原来是少司命谈恋爱要花钱。


    可他也还没娶媳妇呢,现在谈恋爱哪能不花钱的。


    现在九州的地契、物价越来越贵了,他拼死拼活的给谢逢川跑腿,都没时间找媳妇。


    最近他老娘好不容易给他介绍一个,就他们家对门的,他见过一眼,长得温婉秀气,是他喜欢的类型。


    带人家出去玩肯定是要花钱的。


    而且谢逢川要借一千两实在太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这一千两借了很有可能有借无还!


    因为他太了解谢逢川了,谢逢川深居简出,对世俗的钱财并没有太大的欲望。


    就算偶尔端了一些黑恶势力,刮搜到一些钱财,也全部拿去赈灾了,自己兜里一分不剩。


    就连韩凤的每月俸禄都是叶宗主发放的。


    他道:“少司命,属下最近也要成家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恐怕也帮不到你。”


    他说的很委婉。


    谢逢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韩凤道:“您要不再找其他长老借借?”


    “嗯。”


    但其实韩凤这等于说了个废话,因为众所周知,云隐宗的那些长老们一个比一个抠,说什么都不可能借给谢逢川一分钱。


    挂断传音后,韩凤愧疚的叹了口气,他实在很难想象,天之骄子的谢逢川谈恋爱,竟然也要四处借钱。


    ……


    另一边,时间流逝的很快,元祈坐在榕树下的石凳子上,望眼欲穿的盯着结界内的谢逢川。


    他看不见结界里的谢逢川,但谢逢川却能将外面的他尽收眼底。


    元祈易容过的长相清秀乖巧,此时正双手托腮,挤出一点白嫩的脸颊肉,似乎等的时间太久了,眼里满是愁容。


    望着这一幕的谢逢川心里略微松动了下,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无能无力,还是因他过去最嗤之以鼻的钱财。


    他的脑海里莫名回忆了辰时在街上见到的那对小眷侣,女孩甜甜的对男子说些哥哥你真好的话。


    谢逢川的心里像有小蚂蚁爬过一般,元祈在秘境时,也会甜甜的叫他司命大人,说他很好之类的话。


    他捏紧了手中的传音石,不太想看到元祈对他失望的眼神,可却又不知该向谁传音。


    似乎能借钱给他的,也就只有叶千鸣和林乔安。


    但……


    谢逢川俊美的眉紧皱,似乎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不可能求助这两个人。


    他修长的指尖缓缓落下,慢慢的摩挲着腰间的碧绿玉佩。


    ……


    结界外,元祈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他本要找楼清雪帮忙解开结界,这么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他还哪有时间找楼清雪。


    而且楼清雪不一定答应他,他还要求人,求人也要花不少时间呢。


    元祈眉头紧蹙,狐狸眼眸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偷偷的用幽冥灵灯窥探到了一丝结界里的谢逢川。


    只见谢逢川此时是背对着他的,正低着头,似乎正在看手上的东西,看得很认真。


    诶!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元祈的狐狸眼立刻又转到偏僻的巷口处,他刚刚溜进去时偷偷看过,巷口最里面似乎是幽兰楼的后厨,他完全可以翻院墙偷偷爬进去。


    见谢逢川依然还背对着他,元祈心虚的左右张望,随后悄悄起身,慢慢的往巷口挪,安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见谢逢川没有发现,他头顶的碎发都兴奋的翘了起来。


    眼睛渴望的盯着巷口,还差一点,他就能偷偷溜进去了。


    可就他要鬼鬼祟祟溜进巷口时,刚刚接待他们的小厮却突然发现了不怀好意的他,并向他跑了过来。


    元祈的心提到嗓子眼,直接拔腿就冲进了巷口,只是刚跑了两步,就只听“铮”的一声,一柄寒光粼粼的长剑插.进了长满青苔的石缝里,挡住了他的去路。


    元祈硬生生止住脚步。


    是谢逢川的佩剑!


    与此同时,那小厮也追上了他,气喘吁吁的擦汗道:“这位小公子,咱们楼姑娘请您进去!”


    元祈瞳孔震颤。


    什么?楼清雪吗?


    第47章 第 47 章 又跑了


    豪华包厢内, 红檀木圆桌上,精致的琉璃盏上摆满了香甜的瓜果,还放着一整只金黄酥脆的烧鸡。


    元祈一手一个烧鸡腿, 吃得不亦乐乎,圆润润的眼眸亮晶晶的。


    就好像饿了好几天突然掉进了鸡窝里的小狐狸, 撒欢着吃。


    坐在元祈对面的少司命眉头微微轻皱,他身着雪白长袍,气质清冷好似谪仙,与对面吃的嘴边都是油的小弟子仿佛是两个极端。


    那小弟子吃的肚子都圆鼓鼓,还忍不住塞了个又肥又大鸡翅扔嘴里。


    谢逢川好似终于看不下, 紧皱着眉,冷声道:“吃饭不可过快、过贪, 不合礼仪。”


    什么礼仪不礼仪。


    元祈眉头也紧紧皱着,嘴巴紧紧瘪着。


    谢逢川就是煞风景,这里可不是云隐宗, 他可不想再惯着谢逢川了。


    况且能进幽兰楼,还不是靠着他元祈才能进的。


    想到此,元祈的脑袋高高抬着, 瘪了瘪嘴道:“又没吃你家的。”


    “嗯?”但对面的谢逢川又眼神阴冷的扫了过来。


    元祈下意识害怕, 气焰瞬间就矮了半截,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你还不是靠我才能进这幽兰楼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谢逢川俊美的脸愈发阴沉, 就连放在圆桌上修长的指节都透着股凌厉的气质,可却又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开, 并未看他。


    见谢逢川没看他,元祈气焰又嚣张了起来,偷偷的瞪了眼谢逢川, 低头咬了口荔枝,一幅你没本事还想管着我,我可不让你管的模样。


    可谢逢川的视线很快就又梭巡过来,吓得元祈荔枝都没咬,直接咽了下去。


    幸好没噎住,元祈顺了顺胸口,低下脑袋,但头顶细软的碎发却很不服气的翘着。


    突然,包厢外传来敲门声,迎着他们进来的小厮在外面友善的道:“元公子,现下方便吗?”


    “方便!方便!”元祈抬着脑袋,还隐隐的看了眼谢逢川,眼里透着点小得意,似乎在说瞧着没,我是这里的贵客。


    谢逢川眉头紧紧拢着,再次将视线移开。


    包厢门打开,五个衣着华丽,顾盼生辉的侍女走进来,她们手中都托着琉璃托盘,上面盛着各种名贵水果,还有一些一看就是元祈爱吃的菜肴。


    元祈圆润润的狐狸眼又亮了起来,兴奋的望着侍女们手中的托盘。


    走在最前面的领头侍女名叫灵杏,穿着与其他侍女不同,服饰更加精致华丽一些。


    她优雅的走到元祈身边,将一盘装点精致的冰雪小元子放在元祈面前,弯下腰笑道:“听楼主说,你除了最爱吃烧鸡,剩下的就是这冰雪小元子的甜点了。”


    灵杏身上有股好闻的花香,元祈白皙的脸颊瞬间就红了,圆润润的狐狸眼窘迫的不知该看哪里,甚至放在桌下的手都无措的抠吧着。


    坐在对面的少司命轻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元祈这幅看见漂亮女子就害羞的不得了的样子,突出的眉骨紧紧收拢,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仿佛只是在活动指关节,却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


    “嗯嗯!”


    元祈红着脸道,压根没看见对面少司命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看这些人对他殷切的态度,似乎他和楼清雪很久以前就交往密切。


    既如此,那让楼清雪帮忙解开少司命结界那也是易如反掌了。


    想到此,元祈露出开心的笑,从琉璃盘里捻着一个冰雪小元子放进嘴里,清新的甜香瞬间四溢整个口腔。


    元祈的眼眸亮晶晶的,兴奋道:“真好吃!又冰又甜的!”


    灵杏看着他笑了笑。


    元祈抬起眼眸,害羞的看着灵杏道:“谢谢灵杏姐姐!你要不要也吃点?特别好吃的。”


    灵杏笑着道:“没关系,我都已经吃过了。”


    她看着这小弟子头顶翘起的细软碎发,总有种想揉一揉的冲动。


    但突然,桌子对面传来茶盏落在桌案上的声音。


    灵杏抬眸,只见坐在桌对面的男人冷着一张脸,眼神阴沉的盯着脸红的小弟子。


    灵杏不自觉感觉浑身一冷,那男人却又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暗含威胁之意的看了她一眼。


    灵杏跟在楼清雪身边多年,自是见过许多大场面,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少司命,可也曾在册子上见过少司命的画像。


    面对少司命明显充满着敌意的目光,灵杏大方的笑了笑,纤细的手将冰雪小元子往少司命那边推了点,柔声道:“少司命,您要不要也吃一点。”


    可没想到,还等不及少司命回答,脸红的小弟子就抬着脑袋道:“不用管他,灵杏姐姐。”


    那双狐狸眼湿润润的,很是欢喜的看着灵杏,似乎不想太麻烦灵杏了,很善解人意道:“少司命他喝点热水就行了,他不爱吃东西。”


    而且这冰雪小元子这么冰,少司命吃完就更冷冰冰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对面的视线正有如实质的盯着他,好似那冰冷的冷刃。


    元祈偷偷的撩起一只眼睛,就撞进了谢逢川几乎阴沉到滴水的目光里,谢逢川修长的手指还在桌上轻点着,似乎在暗暗威胁什么。


    元祈又垂下脑袋,撇了撇嘴。


    谢逢川干什么这么瞪着他啊?


    他说错什么了嘛?


    毕竟谢逢川本来就不爱吃东西啊,又何苦浪费灵杏姐姐的苦心呢?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陷入沉闷,但灵杏情商高很会热场,三言两语就引得元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谢逢川阴冷的目光中了。


    听灵杏说,楼清雪近日都在筹备今晚的夜游舟会,实在是日理万机,才无法亲自来接待元祈。


    不过楼清雪今晚将会在彩舫上演奏最新的箜篌曲,还给元祈留了最好的观赏位置,希望元祈今晚亥时能准时赴约。


    元祈自是兴奋的不行,他很乖的问灵杏道:“那今晚肯定就能见到楼姐姐吗?”


    “当然了。”灵杏柔声道。


    太好了!太好了!


    见到楼清雪,他就可以解开结界取出灯芯,带着幽冥灵灯重回魔界。


    想到这,元祈眼里几乎藏不住兴奋的光芒,恨不得现在就是亥时,可以去见楼清雪。


    但余光的视线瞥到对面的谢逢川,元祈又心虚的垂下脑袋。


    他找楼清雪解结界的事,可不能让谢逢川知晓。


    不过今晚的舟会热闹非凡,五湖四海来了好多人,堵得蜀都城的街道水泄不通。


    少司命对凡间的娱乐并无兴趣,更不喜欢去这么嘈杂的地方。


    元祈的眼珠子狡黠转了转,到时候他一个人去舟会,把谢逢川单独留在包厢里就行了。


    灵杏却拿出两张金光闪闪的令牌,递给元祈道:“今晚拿着此令牌就可以入场了。”


    元祈眼睛一抬,就看见了两张令牌。


    他连忙接过一个,把另一个把灵杏那边推,笑着道:“灵杏姐姐,给我一张就行了,少司命日理万机,好不容易出来歇息一天了,还是别让他——”


    可话未说完,就听见对面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令牌,宽大袖袍纷飞间,元祈似乎又闻到了那氤氲的苦药香味。


    元祈一时无措微微启唇,看着谢逢川慢条斯理的收下令牌,眼睛几乎都快看直了。


    但很快他就收敛情绪,撑着脸,笑吟吟道:“少司命,我听说今晚的舟会人特别多,你喜静——”


    可他话未说完,就见谢逢川对灵杏微微颔首,表示令牌他收下了。


    又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很是幽深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小弟子,眼眸倏然又沉了几分,似乎在说,你别以为本司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休想。


    ……


    幽兰楼后方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护城河,豪华彩舫已停在河中央,舫上挂的红灯笼在夜里散发着橙色的光芒,愈发显得华丽而又唯美。


    微风吹过,彩舫四周的红纱飞舞,只隐约能看见几个鱼贯而入的侍女,将箜篌摆在了染着幽香的桌岸边上。


    临近亥时,河岸边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不仅是蜀都城的居民,还有许多从五湖四海赶过来想一窥楼清雪真容的人。


    元祈和谢逢川持有令牌,被安排在幽兰城巨大的观星台上看着这一切。


    这里视野极好,能将彩舫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不过这观星台上人也特别多,大多都是家世显赫的公子小姐们,身边都跟着小厮和侍女们,有要喝酒的还要吵着要听曲的,一时之间竟也十分热闹。


    观星台上方挂满了圆润的红灯笼,元祈站在观星台上,看着河岸边上围满了乌央乌央的人,而白日里还热闹的集市,竟然都空无一人。


    他双手撑着脸,胳膊撑在鎏金的围栏上,不停的感叹这可真是万人空巷,楼清雪的人气可真高,跟现代社会最顶流的女明星似乎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的脑海里并没有关于楼清雪的回忆,想必楼清雪之所以和他交好,也是因为原主的缘故。


    而就是他这一发呆,河上的彩舫突然动了起来,观星台上的公子小姐们一时也都兴奋的围了上来,挤的元祈脸都变形了。


    但同样脸变形的,还有站在元祈身边,一脸冷漠的司命大人。


    司命大人似乎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总是规整的长袍被挤得皱皱巴巴,四周都是喧嚣的嚷嚷声还有笑声。


    司命大人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适应,也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但元祈却觉得这样的司命大人,看起来又别扭又格格不入的,实在是有趣。


    他单手撑着脸,红灯笼下,那张清秀的脸愈发白皙,唇角上扬,露出两个兴奋的小酒窝,越过了身边吵闹的人群和笑声,很专注的盯着司命大人。


    谢逢川感受到身侧那热烈的注视目光,耳根处泛着不易察觉的红。


    他的脊背因周围的喧闹紧绷着,此时却又因这目光而不自觉的松懈下来。


    他不自在的转过视线,就撞进了那双圆润而又干净的眼眸里。


    元祈的眼睛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比头顶的红灯笼还要暖,让人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谢逢川的脊背又不自觉紧绷着,但他知道这不是厌恶的感觉。


    直到元祈托着腮,对他笑的甜甜的道:“司命大人,你长得真好看。”


    轰隆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谢逢川心里坍塌,谢逢川的胸膛处传来重重的心跳声,但他却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


    可元祈说完这句话,就将脑袋扭了回去,聚精会神的看着河上的动静,似乎刚刚的话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


    ……


    离夜舟会还有一段时间,元祈在观星台上呆不住,便吵着下楼,来到河岸边繁华的集市上,一会探头探脑看看小花灯,又一会探头探脑看看小糖人。


    谢逢川紧紧的跟在元祈身后,清冷的视线只盯着在人群中穿着水绿色长袍,眼眸很圆很亮,似乎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探头探脑的小弟子。


    元祈再次从一个拥挤的小糖人摊贩里挤出来,狐狸眼装作不经意的往后瞥,结果还是看见了在他身后,永远都不会超过一丈远的少司命。


    他转过脑袋,愤愤的努了努唇。


    他之所以来到热闹的集市,虽然也是想看热闹,但最重要的还是甩掉谢逢川,偷偷的去找楼清雪。


    但谢逢川实在盯他盯得太紧了。


    突然,河岸边的石墩子上,有个斜挎着竹筐的黝黑少年坐在上面,他大声吆喝道:“前面有变脸表演,找我能站在前排观赏,只需要一文钱哦!”


    元祈摸了摸兜,他正巧有一文钱。


    他立马抓住机会,趁着人流都往前面的变脸表演处走,像小狐狸里溜进人流里,试图混淆掉自己的身影。


    可他刚踏出两步,手腕就被一节冰冷且带着剑茧的修长手指擒住。


    元祈转过眸,只见暖黄灯笼下,少司命的脸一如既往的清冷俊美,可同时也是那么的无情,就好似那冰冷无情的判官般看着他,不允许元祈再多走一步。


    元祈委屈的抿了抿唇。


    谢逢川薄唇轻启道:“别乱跑。”


    元祈却眼巴巴看着已经被人群围住的少年,似乎他去晚了位置就没了。


    那双圆润的狐狸眼眸竟然马上就有了泪水,咬唇看着谢逢川道:“可是前面有我最喜欢的变脸表演,我想去看。”


    谢逢川却淡漠的移开视线,夜色下,俊美的侧脸轮廓分明,也同时也是那么的独裁强势。


    似乎一点都不会被元祈可怜的请求打动,更不会给元祈去那拥挤人群的机会。


    “我真的很想看。”元祈低垂着脑袋,手指无意识的揪了一下谢逢川腰间的长袍。


    谢逢川眉峰微微紧蹙,那种心里有小蚂蚁在爬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可很快他又压下这抹悸动,又恢复成一副油盐不进的冰冷模样,无情道:“不行。”


    “就让我看一次吧。”元祈继续揪着谢逢川的衣袍,又抬起湿润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祈求道:“也才一文钱而已。”


    谢逢川的眉眼再次跳动了一下。


    元祈继续拉着祈求道:“一文钱真的不多的,我真的很想看变脸表演。”


    谢逢川脸上的冰冷表情似乎终于撑不住了,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微蜷缩了下。


    他拉着元祈的手腕,牵着元祈往聚拢的人群里走去。


    元祈则是有些慌张的看着这一幕,谢逢川怎么主动往人群堆里走。


    他就是看变脸表演那处人多才要去的,要是谢逢川也跟着去,那他还怎么甩掉谢逢川。


    可谢逢川指腹十分有力,紧紧的箍着他的手腕,让他根本没法挣脱开。


    “少司命,你做什么啊?”元祈停在原地,不解道。


    谢逢川却只是回眸,淡淡道:“你不是想看表演吗?”


    “我……”元祈抿了抿唇。


    谢逢川冷冷道:“跟我走。”


    之后,谢逢川牵着元祈,挤入人群,竟然慢条斯理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文钱,递给了那个面目黝黑的小少年,看着元祈道:“给他留一个位置。”


    元祈:“……”


    事情发展的有些奇怪,就算他真的想看变脸表演,他自己也有一文钱能付的,不需要谢逢川来付!


    可谢逢川却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深,莫名的带着一股奇怪的深意。


    元祈被看得毛骨悚然,悄悄的搓了一下自己胳膊。


    ……


    变脸表演的空地处围满了人,说是一文钱可以占个好位置,其实就是个屁。


    元祈依然站在外围,不过他并不矮,倒是能将变脸表演尽收眼底。


    不过他虽然眼睛盯着表演,可眼睛却又偷偷乱瞟,盯着不远处守着他的谢逢川。


    谢逢川自然对变脸表演没兴趣,正站在一棵树下,不过即使是这个距离,他也有信心元祈逃不出他的视线。


    他轻垂着眸,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站在树下等人,可识海里却在传音。


    正是休沐结束的韩凤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还有些等了许久的意味,道:“少司命,这次咱们是真的要收网了吗?”


    “嗯。”谢逢川淡淡道。


    “这次就直接抓了?”韩凤又道。


    谢逢川是前几日突然跟韩凤说,按最初计划进行。


    虽然韩凤不知晓,为何前几日还不急的谢逢川,怎么突然要把元祈抓起来。


    不过看着少司命的智商终于回到正轨,韩凤还是有些欣慰的。


    他道:“要不要属下带些人去把幽兰楼围着,保证此次计划万无一失。”


    “暂时不必。”谢逢川轻轻抬起眸,他盯着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弟子,黑曜石的瞳孔在夜色下十分幽深,慢条斯理道:“只需把本司命寝宫的捆仙锁带上就行。”


    “是!”韩凤接令道。


    而谢逢川突然一个转眸,突然就发现刚刚还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弟子突然不见了。


    他眼眸微眯,神色微敛,可就在他要动身前,那小弟子白皙清秀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


    小弟子似乎刚刚只是被人群遮住了,现在又冒出了头,还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可莫名的,那笑起来圆润的狐狸眼和脸上的两个小酒窝,都透着股狡黠的意味,就好似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谢逢川手指蜷缩,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突然,元祈身边观看变脸表演的人,都一股脑狂热的朝他冲了过来。


    那些人看着谢逢川似乎像看到了什么香饽饽,人群中有个大汉激动大吼道:“刚刚那边的小少年说了!这个穿白衣服的就是少司命!”


    “什么?少司命?!是真的少司命吗?!!”


    “是啊!是啊!说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少司命呢!”


    “难怪我看这位公子气质清雅,好似谪仙般的人,果然就是少司命啊!”


    谢逢川身边霎时围满了人,还有一些跟小萝卜似的小孩,蹲在谢逢川的脚边,揪着他的白色长袍,叽叽哇哇道:“少司命啊!快看看我们呀!能不能给我们签签名呀?我和我的弟弟从小看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呢!”


    谢逢川满头黑线,这些乌央乌央围着他的人,男女老少皆都有,可又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谢逢川一时被堵住去路,却又根本不能对这些人做些什么。


    他无措的被这些人围着,只能眼睁睁看着笑的狡黠的小弟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逢川神情冰冷,垂下的长睫遮住眼里的阴冷意味,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手腕上青筋遍布。


    冷声道:“又跑了?”


    第48章 第 48 章 围起来抓小狐狸


    元祈跟在灵杏身后, 亦步亦趋的踏上了幽兰楼最高一层楼。


    幽兰楼底下几层楼已经够豪华了,可当元祈站在金箔铺就的红毯上,看着远处雕梁画栋的墙壁和柱子时, 他由衷的感受到了一股震颤。


    实在是太有钱了!


    灵杏带着他穿过一扇又一扇金碧辉煌的漆红朱门,来到最里间四周飘荡着红纱的雅间, 典雅的香味沁人心脾。


    楼清雪今晚只演奏了一首箜篌曲,就退隐到幕后了。


    但即使只有一首都引得围观的人纷纷赞叹,惊叹着从没听过这么空灵的曲子,仿佛污秽的心灵都被洗涤了。


    元祈也躲在远处偷听了一会,确实好听, 可却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灵杏让他先在雅间外等一会,因为楼清雪此时在雅间里接待客人, 要等会才能跟元祈见面。


    这雅间十分大,被巨大的红纱隔开,分为里间和外间。


    元祈坐在外间的檀木椅上, 乖乖的等着,因为要见楼清雪,他现在换回了本来的面目。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仍是忍不住好奇的东张西望, 楼清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会很好相处的人吗?会帮他解开灯芯的结界吗?


    但应当问题不大, 毕竟楼清雪对他这番好。


    可还未等他往下想,这雅间外突然吹进来一缕风,红纱四处飞舞, 而就在这空隙间,元祈瞥到了雅间里的景象。


    只见一道华丽的红袍逶迤拖地, 一个姿色风华绝代的女人斜倚在华贵软榻上,女人肤色极白,气质更是雍容华贵。


    往上看, 女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柄翡翠制的烟斗,斗身攀绕着金箔制的凤凰,而斗下还挂着一个红色的香囊。


    女人将烟斗优雅送到唇边,却并未吸食,那双狭长上翘的凤眼微微眯起,有些玩味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元祈屏住呼吸,这楼清雪果然漂亮!


    “这就是你说的那宝箱吗?”楼清雪声音轻慢道。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带着慵懒的笑意,可却反而让人不得不提起警惕,由衷的感到一丝危险。


    跪在地上的男人身着青衣,看起来极为简朴,那张脸却出奇的清秀,好似文弱书生般。


    男人手中捧着一个华贵古老的宝箱,很珍视道:“清雪,这宝箱是我在一处秘境里,一个长老送给我的。”


    “我找人看过,这宝箱里有能妖修为大涨的丹药,还有无数数不清的神丹妙药、金银财宝。”


    “只是这宝箱上有一层结界,我生为凡人,并无仙术,若清雪你能解开,我愿意将宝箱里的所有东西送给你,我自己只留一枚长生不老的丹药足矣。”


    元祈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宝箱。


    原来这个男人也是来楼清雪解结界的。


    “是吗?”楼清雪勾唇一笑,纤纤玉手接过宝箱,红唇轻启道:“竟然是裴郎的请求,本座自会答应。”


    男人清秀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个笑容,他真诚的磕了个头道:“若清雪能帮我这个忙,裴某此生难忘,今后有任何请求都可以找裴某。”


    楼清雪又悠悠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宝箱上古老的铜锁,丝丝缕缕的红色灵力在那锁间流转。


    似乎已经在解结界了。


    元祈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楼清雪人挺好的。


    可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似乎是宝箱破开的声音。


    可元祈望过去,见到的却是宝箱合上的场景,楼清雪并未将宝箱解开,反而突然俯下身。


    只听“嘶”的一声,那张风华万千的绝世美人脸突然扭曲,变成了一张狡猾而又危险的狐狸脸,蓝色的兽瞳玩味的盯着男人。


    男人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得跌坐在地,他连连后退,可脖颈却突然被一缕红色灵力擒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兽瞳,“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裴郎啊!”


    狐狸脸再次压了下来,露出一抹微笑的笑意。


    “看见我这张脸你害怕了吗?”


    女人笑吟吟道,红色的指尖缱绻的在男人脸上划过,仿佛在抚摸她的情郎,可划到男人的喉结处时,却又杀意毕露。


    那红色指甲锋利而冰冷,仿佛能随时刺破男人的喉结。


    男人被吓得起了一身冷汗,颤抖的看着那红指甲道:“清雪,你忘了吗?以前你没做楼主时,都是我陪在你身边啊。”


    “你可以不答应我的请求,可……可你不该这样对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却突然仰天笑了起来。


    可等她再垂眸时,那双蓝色的兽瞳竟然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她锋利的红色指甲往下滑落,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掏破了男人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就连雅间外的元祈都被吓了一跳。


    男人目眦欲裂,惊恐的看着胸前的手腕,又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狐狸脸,他唇色苍白的怒吼道:“你这个妖女,为……为什么?”


    狐狸脸上却露出一个微笑。


    女人将男人的心脏活活掏出,又近乎温柔的靠近男人的耳朵,像情人一样低吟道:“你难道不知道,裴郎五年前就死了吗?”


    “他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本座掏空了心脏。”


    看着男人瞠目的眼神,女人又笑道:“不过,你不会以为,你易容了他的脸来骗本座,本座才会因此杀了你吧?”


    “其实并不然,原本你不用死的。”


    “只是本座着实讨厌总有人顶着相识人的脸来骗本座。”


    “懂吗?”


    女人最后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温柔,可兽瞳里却闪过一丝狠厉,如推开什么脏污之物一般,将断了气的男人推到了地上。


    坐在雅间外的元祈则是吓得眼都直了。


    这楼清雪果然跟魔尊形容的一样手段狠厉啊!


    他手心里起了一层热汗,他……他也是来找楼清雪解开结界的。


    而楼清雪之所以对他这么好,是因为楼清雪曾经与原主是旧识。


    可他根本不是原主,也没有继承原主的回忆,若是之后和楼清雪的叙旧聊天中露了马脚,楼清雪会不会也这么杀了他!!


    虽然他修为也不差,但楼清雪看起来好似修炼了千年的狐妖,他完全不是楼清雪的对手啊!


    就在元祈害怕的想逃走时,雅间内又传来珠帘碰撞的声音,好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看着地上胸口有个大窟窿的男人,她们似乎见怪不怪。


    三个侍女一起处理着地上的尸体。


    另外一个侍女则是端着净水供楼清雪洗手。


    楼清雪又恢复了那种风华绝代的美人脸,纤纤玉手放在琉璃盏里洗净,水流从他白皙的指尖划过。


    那侍女道:“楼主,这心脏怎么处理?”


    楼清雪慢条斯理将手洗净,又慢条斯理用一张白帕擦净。


    红唇轻启道:“一颗脏透了的心脏罢了,拿出去喂狗吧。”


    那侍女领声道:“是。”


    而几乎一个瞬间,雅间内很快就被清扫干净,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掏心杀人之事,就连难闻的血腥味都散尽了,重新飘荡着清雅的花香。


    元祈则是有些坐不住了,手指紧张的扣吧着,可就在他鼓起想偷偷溜走时,隔着飞舞的风纱,那道曼妙却又轻柔的女声飘了出来。


    “小祈,看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进来见见姐姐了吧?”


    ……


    元祈颤颤巍巍的站在楼清雪面前,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连抬头都不看。


    楼清雪倚在软塌上,修长的指间夹着翠玉烟斗,优雅的吸了一口,红唇吐出薄雾。


    她淡淡道:“刚刚你都看见了?”


    “嗯。”元祈点了点头。


    楼清雪却倏然“扑哧”笑道:“不过杀个人而已,你怎么吓成这样?”


    “莫不是在正道呆久了,性子都变了?”


    元祈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道:“我不是害怕,我是有些震惊,楼姐姐的修为竟然已经这么高深了。”


    楼清雪笑了笑,用翠玉烟斗指了指对面铺着软垫的座椅,道:“坐。”


    元祈乖乖的坐在楼清雪对面,坐姿规整,连手都拘谨的放着。


    楼清雪看他这幅模样,又扑哧笑道:“你确实变了许多。”


    听到这话,元祈瞬间更紧张了,脊背僵硬,尴尬的笑了笑。


    他尽力的放松,试图做出很凶的表情。


    可他又不知道原主是什么性子,就算要模仿也不知该模仿个什么样子来。


    但楼清雪似乎对他的呲牙咧嘴不敢兴趣,而是随意道:“听灵杏说,你找我有事?”


    “额……”元祈收回呲牙咧嘴的表情,手指紧张的攥住衣角。


    虽然很想把灯芯拿出来给楼清雪帮忙解开,但他看了眼地面,那里一炷香前还躺着一个男人的尸体。


    他讪讪的笑道:“我是想来看看姐姐,没什么重要的事。”


    “哦。”楼清雪语调上扬,“那前几年姐姐给你传音,你怎么不来看看姐姐?”


    “我……我太忙了。”元祈道。


    “是吗?也不过是给魔尊跑跑腿罢了,能忙到哪里去?莫不是当年从渔村出来后,就忘了姐姐?”


    元祈更紧张了。


    他对原主和楼清雪怎么相识的一概不知,只知道原主确实是从小渔村出来的,在修真界还是很穷很穷的那种小渔村。


    但听楼清雪这么说,两人似乎从小一起在小渔村长大。


    不过元祈不敢随意猜测,更怕说多了露馅。


    只是很乖的笑道:“怎么可能会忘掉姐姐?姐姐这么好,我以后一定会多来看看姐姐的。”


    听到这话,楼清雪倒很满意,吸了口烟斗道:“你小嘴倒一如既往的甜,算了,姐姐不跟你计较。”


    “嗯!姐姐你心地善良!自是不会和我计较的!”


    楼清雪被他哄得很开心,又状似无意问道:“我听灵杏说,你现在跟在少司命身边谋职?”


    “嗯。”元祈又有些紧张了,“也不算谋职,只是在司命大人底下的门派做个小弟子。”


    “你之前不是在魔界吗?怎么突然跑到正道去了,是魔尊欺负你了?”


    “也没有,说来话长。”元祈低下头道:“我是有任务在身的。”


    去正道能有什么任务,楼清雪很清楚,她也没再多问。


    而且她是对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


    她微微凑近了元祈,笑得很妖魅道:“你和少司命那么密切,有没有吸食过他的精气啊?”


    精气?


    元祈的脸霎时就红了。


    他应当是吸过的吧,在秘境里时,谢逢川给了他好多好多精元,他的修为都上涨了好多。


    但是在楼清雪面前,他有些害羞的不敢说。


    他垂下脑袋,白皙的脸上泛上微微的红,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


    楼清雪却道:“你可不要骗姐姐,姐姐都闻到了。”


    “你能闻到?”元祈吃惊的看着楼清雪。


    楼清雪道:“你身上都是少司命的精元味。”


    元祈脸红道:“怎么可能?都过去那么久了。”


    楼清雪却突然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狡猾笑意。


    元祈羞愧的低下脑袋,楼清雪这是在诈他呢。


    果然在楼清雪面前,他只是一只狡猾小狐狸水平。


    “我就猜到了。”楼清雪道:“我们小祈是当年小渔村里最漂亮的小狐狸,少司命把持不住也是应该的。”


    元祈脸更红了,难道他真的是一只小狐狸吗?


    他道:“不是少司命保持不住,当时的情况不得已才……”


    “当时?”楼清雪道:“你很久没吸他的精元了吗?”


    元祈脸红的点了点头道:“嗯。”


    “那么好的精元放在身边为何不吸?”楼清雪道:“少司命乃天生神体,身上的阳气在这修真界的男子中应当找不出第二个,吸收后可是大补,多少人想都吸不到呢。”


    “一般吧。”元祈脸红道:“况且他也不一定愿意。”


    “不愿意怎么啦?”楼清雪笑的不怀好意道:“姐姐这里有很多的法子,不愿意绑起来就能吸了。”


    元祈脸更红了,他摇了摇头,羞愧的说不出话。


    楼清雪却又问道:“他那方面如何?”


    元祈瞬间知道楼清雪在问什么,白皙精致的耳根都泛着红,很诚实道:“他太大了,我不是很喜欢。”


    楼清雪却扑哧一声笑出声,“你啊,可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你怎么也不带他过来让姐姐看上两眼,这修真界最为清修,奉天道为圭臬的少司命,一遭破戒,可还真是让姐姐好奇呢。”


    一提到谢逢川,元祈就更为心虚了。


    也不知道现在谢逢川情况如何,不过问题应当不大。


    谢逢川是孤身来的幽兰楼,韩凤也不在身边,又被那么多热情百姓围住,就算谢逢川修为再怎么高深,肯定也不会对这些百姓们出手。


    因为据元祈观察,少司命虽然杀伐果断,睚眦必报,手上更是鲜血无数。


    可少司命却依然保留着原著里一部分善良的品质,他体恤众生,并一直身体力行的做着好事,无论是超度亡灵,又或是赈灾救济,他都从未落下过。


    想到此,元祈的心又放下了,他很是善解人意道:“少司命他喜静,在外面逛了一会觉得有些吵,于是就回包厢休息了。”


    可他话音刚落,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这奔跑声又深又沉,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洪水野兽,在拼命逃命般。


    而与此同时,幽兰楼外,那热闹的歌舞声也瞬间被压制,让人心里无端感受到一股沉重和不安。


    元祈皱了皱眉,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他似乎都听到了那令人牙酸的利刃出鞘声。


    突然,红纱被猝不及防掀开,一个侍女慌张的跑了进来,害怕的对楼清雪道:“楼主,不好了!”


    “少司命他派人把我们幽兰楼围起来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忍不住亲了一口


    幽兰楼大堂内, 原本喧嚣热闹的乐曲声停了下来。


    穿梭在酒桌之间,穿着华丽的世家公子小姐们也仿佛瞬间被定住,高坐二楼雅间达官显贵们也皆都沉不住气, 好奇的探出脑袋。


    只见幽兰楼那富贵的漆红大门外,围了一圈腰佩弯刀的玄衣暗卫, 这些暗卫皆都身材壮硕,修为高深,就好似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堵住了幽兰楼的出口,腰间的弯刀在夜里泛着冰冷的银光,莫名的让人感到敬畏和害怕。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叹道:“假的吧?!少司命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对啊!谁那么无聊传这种谣言?外面围着的暗卫恐怕又是蜀都城城主没钱了过来找茬!”


    “对啊!对啊!谁都知道少司命一心清修!心里除了修行与苍生再装不下任何东西!怎么可能会来这种烟花之地!”


    “造谣的人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放出这等消息之前也不想想咱们少司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可就是这一声落下, 漆红的朱玉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而月色下, 缓缓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袍,五官俊美,眼眸深邃, 气质清冷而又凌厉的温润男子。


    男子眉骨挺立,眼眸轻垂,浓睫打在眼下, 印出一道深重的阴影。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并无褶皱的领口, 动作优雅而轻柔,身后的白色发带随风飘动,愈发显得那张清冷的脸好似被水洗过一般温润。


    可男子突然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来, 似乎只是漫不经心一瞥,可那黑曜石的瞳孔里竟盛着阴冷的深意, 莫名让人感觉脊背僵硬,浑身冰冷。


    “……”


    “……”


    “……”


    大堂瞬间闻针可落,不少人都被这眼神吓得一个哆嗦, 但也有一些见多识广的世家子弟偷偷道:“我的天啊!我没看错吧!竟然是真的少司命!”


    “爹啊娘啊!是真的少司命吗?有生之年我竟然也能亲眼看见少司命!”


    “话说少司命来这幽兰楼做什么啊?不太符合少司命的作风啊!”


    “你们就是太神话少司命了,少司命也是个普通人,只要是普通人就会有欲望。”


    “这幽兰楼的城主大家都知道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我猜啊,这少司命也就表面清心寡欲,实际也是被人家楼清雪的容貌勾得心痒难耐,这才来了幽兰楼想一吻芳泽!”


    “瞎说!瞎说!少司命不可能是这种人!少司命他心思纯粹!怎么可能会被美色给迷惑!”


    “呵!怎么不可能?只要是人就都会有欲望。”


    “少司命就没有!你这无知小儿再瞎说,我就打死你!”


    “是啊!我听说少司命此次来带了捆妖绳,肯定是来抓邪祟的!定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这一说法,瞬间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拥趸,而之前那个说少司命是觊觎楼清雪美貌的公子哥,几乎快被口水淹死。


    他偷偷瞄了眼少司命清冷的身影,竟也快速滑跪道:“我错了我错了!你们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了!我就嘴贱瞎说的玩玩!少司命如此洁身自好,必不会被美色引诱,又怎么可能会破戒有欲.望呢!”


    听到这句话,群起而攻之的公子小姐们才放过了他。


    跟在谢逢川身后的韩凤一摆手,训练有素的暗卫们迅速涌入了幽兰楼,因是打着少司命的旗号,这些公子小姐们都极为配合。


    可没想到,这些暗卫竟都手持蜀都城城主令牌,按照蜀都城法典把这幽兰楼给扫荡一空。


    毕竟这幽兰楼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场所,表面看着是寻欢作乐的酒楼,但内里却犹如黑市市场,勾栏交易、买卖情报,买凶杀人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更多的还是非法拍卖,地下赌场,为了攫取钱财,利欲熏心的人类甚至赌上妻儿的性命,只为博取那虚无缥缈的发财梦。


    以前的蜀都城城主虽也知晓此事,可修真界的人哪有不脏的,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谢逢川自是没有这些顾忌,少司命嫉恶如仇,但凡发现有人以性命谋财,必要查封整改。


    一番动静后,二楼长廊之上,摆满了非法牟利的钱财珠宝。


    谢逢川长身玉立,高大的身影在金箔铺在的红毯之上投下沉重的阴影,他单手横在腰前,冰冷的眼神看着楼下大堂纷乱的人群,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一边的韩凤道:“少司命,您果然猜的没错,这楼清雪弹奏的箜篌曲果然是有问题,她就是靠此曲攫取男人的精气,才得了如今的修为。”


    “嗯。”谢逢川道。


    可他似乎心不在此,又冷冷的问道:“他还在上面吗?”


    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必是元祈。


    韩凤立马道:“少司命,您放心,第一批暗卫早就守在了楼清雪的寝房之外,想必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谢逢川轻轻颔首,可手指却紧握成拳,手背上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他沉声道:“小心点,别让他跑了,他很狡猾。”


    韩凤当然知道元祈狡猾,要是不狡猾,能把他们家少司命骗的如此团团转吗?


    少司命说着自有分寸,结果到最后还不是底裤都快被偷没了。


    但他还是恭敬道:“您放心,属下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要听小元公子说了什么,他们都心里有数。”


    “嗯。”谢逢川冷冷道。


    但手上的青筋愈发凸起,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去楼上捉拿小狐狸,但幽兰楼的查封之事还需要他做最后的处理。


    韩凤看着堆砌的财宝道:“少司命,这些钱财珠宝属下就拿去赈灾了?”


    谢逢川轻轻颔首,这是谢逢川的一贯作风。


    可大多门派的执法者们扫荡完一处窝点,虽说也都会拿去赈灾,可至少也会留一些私用。


    但少司命不同,他搜刮的脏款从不私留,而是全部都拿去救济百姓。


    韩凤连忙叫了几个暗卫,将这钱财搬出去,很快,堆满了财宝的长廊就空荡了许多。


    可直到暗卫拿着最后一个很小的首饰盒离去时,少司命的眉头突然不自然的皱了下,犹豫了会,他冷声道:“站住。”


    那小暗卫年龄不大,陡然被叫住,有些无措的转身,紧张的看着少司命。


    少司命薄唇紧抿,只是看着那首饰盒,也不说话,那小暗卫也不知晓少司命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不停的看着一旁的韩凤。


    韩凤最初也是摸不着头脑。


    但陡然想到,就几个时辰前,谢逢川还找他借过钱。


    他立马悟了,少司命这是清修了多年,突然意识到没钱真的寸步难行啊,谈恋爱必是要花钱的。


    他笑着让那小弟子把首饰盒拿过来,谢逢川神色虽冷淡,但似乎还是有些不自然。


    可他打开首饰盒,却也只是取了一个小小的头钗和一只玉镯,便让那暗卫走了。


    韩凤看着头钗和玉镯,虽然并不是很值钱,但也够少司命用很久了。


    可少司命却将这头钗和玉镯丢给他,让他拿去幽兰楼隔壁的当铺,把他今日午时去当的那枚玉佩给赎回来,如果有多的银两,也一并带回来。


    “玉佩?”韩凤惊讶道。


    他垂下眸,果然没在少司命腰间见到那枚温润莹白的玉佩。


    他吃惊道:“您把您十八岁时叶宗主送您的那枚玉佩给当了!这是为什么啊?”


    可谢逢川却只是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本司命做事,需要你来过问吗?


    韩凤却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应当是他当时没借钱给少司命,少司命走投无路了才去典当玉佩。


    可修真界天之骄子的少司命竟因没钱而典当玉佩,这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一阵轰动吧!


    ……


    谢逢川麾下的暗卫办事效率极快,风驰电擎的端掉了幽兰楼所有的黑暗势力。


    高坐雅间之内的,有不少修真界地位显赫的长老,看到这一幕,不免摸着胡子感叹道:“难怪老夫听说谢逢川近几年一直在修真界排兵布阵,麾下养了一大批暗卫供他所差遣,看来竟都不是谣传。”


    坐在长老对面稍年轻的一些公子不解道:“可少司命已经是天阙宗下一任宗主,等他接任那天,修真界各大门派都要听他号召,他为何还要如此扩大势力呢?”


    那长老摇着头感叹道:“这老夫就不解了,只是老夫曾在谢逢川幼时见过他一面,那时的他并未像如今这般野心勃勃。”


    ……


    幽兰楼最高楼的寝房之内,气压阴冷如水。


    楼清雪咬牙切齿,漂亮的五官都气得扭曲了,猩红的长甲深陷进桌案上的红檀木内。


    她怒骂道:“谢逢川!你竟敢搜刮老娘的幽兰楼!老娘跟你没玩!!”


    元祈颤颤巍巍坐在对面的小圆凳上,像个无措的小蘑菇般低着脑袋。


    “什么破道士!老娘诅咒你他爹的清修一辈子!”


    楼清雪已经整整骂了半个时辰了,她虽修为高深,可也并不是修真界手眼通天的少司命的对手。


    元祈抠了抠手指,忍不住出声安慰道:“楼姐姐,你肯定还能东山再起的。”


    楼清雪冷笑一声,突然看着元祈道:“他是来抓你的?”


    元祈自知撒不了慌,点了点头。


    楼清雪本想问为什么,可突然那双顾盼生辉的狐狸眼眸一转,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竟幽深的笑了两声。


    她纤长的红指甲点在桌上,红唇轻启道:“小祈,你不喜欢他是对的。”


    “他这样的男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好男人,小祈你就把他用来吸吸.精元就好了,千万别把他当回事。”


    可楼清雪话音刚落,寝房的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股泛着药味的冷香飘了进来。


    门外的暗卫恭敬道:“少司命,小元公子就在里面。”


    元祈的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他突然得知谢逢川派暗卫把幽兰楼重重围困住之时,就已经猜到了,谢逢川或许已经察觉到他偷走了灯芯。


    说不定,也察觉到了他就是元筝。


    毕竟元祈只是在集市上甩开了谢逢川而已,谢逢川再怎么兴师动众,都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二者之一,又或者二者皆有。


    但谨慎起见,元祈还是把原本的脸用易容术遮了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袭白袍在烛火下如泛着银光的流水般出现在寝房门口。


    还没看见谢逢川的全貌,元祈就害怕的躲在了楼清雪身后。


    楼清雪倒是不惧,反而雍容华贵站起身,将元祈护在身后。


    她指间夹着翠玉烟斗,上挑的狐狸眼不善的盯着门口突然出现的清冷男子,嘲讽道:“少司命,都说你为人正经,可你就这么擅闯女子的闺房,恐是不太好吧?”


    谢逢川却并未理会她,阴冷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楼清雪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弟子。


    那小弟子碰到他的目光,又立马像机警的小兔子般垂下脑袋,躲在了楼清雪身后。


    “出来。”谢逢川冷冷道。


    元祈抖了抖,看来这次他真的惹怒了谢逢川。


    见元祈没有动静,谢逢川将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道:“别逼本司命亲自进去抓你。”


    元祈:“……”


    他害怕的探出脑袋,圆溜溜的湿润眼眸眼巴巴的看着谢逢川,似乎在说请不要抓我,我是无辜的。


    楼清雪却将元祈的头按了下去,看着谢逢川嗤笑道:“少司命,抓个小弟子而已,何苦如此兴师动众,竟闹的幽兰楼一片狼籍,人尽皆知,莫不是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元祈的乖乖的躲在楼清雪身后。


    楼姐姐肯定会护着他的,真是突然安全感满满的。


    谢逢川却依然神色淡淡,雪白的长袍都透着股淡定的气息,似乎并不将楼清雪的夹枪带棒放在眼里,慢条斯理道:“他偷了本司命的东西。”


    楼清雪道:“什么东西?”


    谢逢川却又睨着突然探出头的小弟子,冷声道:“你自己说。”


    小弟子低着脑袋,证据确凿了还要矢口抵赖,无辜道:“我没有。”


    “少司命。”楼清雪翻转着手中的翠玉烟斗,柔声道:“本座这弟弟你也看到了,他心思单纯,必是做不来偷鸡摸狗之事。”


    “嗯嗯!”


    元祈在楼清雪身后像拨浪鼓似的点头,可见一点都不心虚。


    “你若是想抓走他,也必须要问过本座的意见。”楼清雪冷声道。


    话音刚落,原本满腹花香的寝房瞬间杀意毕露,楼清雪漂亮的眼眸陡然变成了红色的兽瞳,危险的瞪着谢逢川。


    可谢逢川却缓缓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淡淡道:“你真以为你能护住他?楼清雪,你以箜篌曲之名实际要攫取什么,本司命还未找你算帐。”


    “你!”楼清雪愤怒道。


    可根本不等她说话,谢逢川就似乎耐心耗尽,他活动了下手腕,侧眸对门外的暗卫道:“既然他不听话,那就直接绑走。”


    ……


    “听说了吗?少司命上去抓邪祟了!”


    “是什么样的邪祟啊?竟然还要用捆妖绳抓?”


    “不知道,肯定是很穷凶恶极的邪祟吧!否则少司命怎么可能会这么大阵仗啊?”


    “哎,生平第一次看少司命抓邪祟,小生都有点紧张了。”


    虽说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但幽兰楼大堂此时依然人满为患,都眼巴巴等着少司命捆住邪祟下楼,好让他们看一眼。


    不知等过多久,玄衣暗卫开道,幽兰楼铺着红毯的豪华楼梯上倏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如雪长袍的清冷男人。


    男人眉眼深邃,鼻梁笔挺,薄唇紧抿,气质凌厉清冷,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水绿色长袍的小弟子。


    “哇!少司命斩妖除魔的样子原来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呢!”


    “衣袍上一滴血都没见到!足以可见少司命有多优雅!”


    “真是让人羡慕啊!要是我能有少司命的一分风度,我都死而无憾了。”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少司命不是去抓邪祟了吗?怎么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弟子啊!”


    “这小弟子长得真是清秀可爱,脸蛋白嫩嫩的。”


    “偏题了!话说邪魔呢?怎么没看见?”


    “应该是关在笼子里被暗卫们从后院抬走了吧。”


    底下的议论声一遭高过一遭,元祈紧张的跟在谢逢川身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他的身上现在被捆绑了捆妖绳,但被谢逢川施了术法,旁人无法瞧见。


    而且听韩凤和那些暗卫讨论说,谢逢川今晚要先带他回云隐宗,关在司命寝宫的小黑屋子里,等司命大人教训他教训的解气后,再把他带回天阙宗给各位长老处置。


    元祈想到此,就咬住唇打了个哆嗦,谢逢川这是要把先折磨后杀!


    因为他记得,原著里的好些个偷灯的炮灰都是被谢逢川交给那些长老们,被活活处死的。


    他眼泪都快吓出来了,下楼梯的步伐也慢了许多,而那些大堂里看热闹的人竟然也都在看他。


    “这小弟子怎么了?好像是要哭了?不过哭了看起来更可爱了!”


    “是啊,哭了反而更想让人揉虐了。”


    “这么可爱的小弟子,要是能抓来给本公子当书童该多好啊。”


    一时之间,大家的视线竟都转移到了元祈身上。


    元祈抖了抖肩膀,而走在他前面的少司命却突然停住脚步,阴冷的目光直射向那个说要抓小弟子当书童的公子。


    那公子由衷的感觉到了一股危险。


    随后,众人们就看见,修真界最为清心寡欲的少司命微微侧身,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牵住了那个小弟子的手。


    “……”


    大堂内瞬间落针可闻,众人皆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离奇的一幕。


    什么?!!


    这还是修真界被各大世家子奉为学习榜样的少司命吗?!


    不少人把眼睛揉红了,可楼梯上的少司命仍是紧紧的牵住那小弟子的手,那小弟子红着眼睛要挣脱开,却被少司命冷着脸牵的更紧了,似乎还阴冷的睨了小弟子一眼,让小弟子走快点。


    这下子,就连坐在楼上雅间的长老们都投来了惊讶的视线,目瞪口呆道:“这……这……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不至于眼花到这个程度吧!”


    直到长身玉立的少司命,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自然的牵着小弟子的手离开幽兰楼。


    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瞬间,喧闹声几乎要把幽兰楼的楼顶给掀翻。


    这些世家子弟跟疯了般的大喊大叫。


    突然不知是谁骂了一句——“他爹的!刚刚那群骂老子的都给老子滚出来!”


    “谁说少司命没有凡人的欲望的!你们没看见少司命看那小弟子的眼神!那是没欲望的眼神吗?那是恨不得吃了小弟子的眼神!”


    “说不定今晚就要带这小弟子去哪里逍遥快活呢!”


    ……


    蜀都城子时的街道很冷,经过这一番闹剧后,百姓们早都回屋休息了。


    寂静的街道上,行走着一行人,自是刚刚从幽兰楼离开的少司命一行人,韩凤走在少司命后面,再后面还跟了三个暗卫。


    元祈被捆妖绳绑着,虽然不影响走路,但这捆妖绳又粗又长,还是十分粗糙的触感,很快就把他磨的很疼,不满的哼哼出声。


    谢逢川不虞的瞪这他。


    元祈却继续难受的哼哼,蜀都城不许高空飞行,所有他要和谢逢川一起走去城门,然后御剑飞行回云隐宗。


    真是的。


    这么大个司命,竟然连个马车都叫不到。


    元祈有些不满的瞪了谢逢川一眼,却又被谢逢川抓包,警告他老实点。


    元祈瘪了瘪嘴,但狐狸眼又机灵的转了两圈,刚刚离开幽兰楼的时候,他回眸看见了高楼之上的楼清雪。


    楼清雪坐在窗台上对他笑了笑,翠玉烟斗在夜里燃烧着幽幽橙光,并对他做了个口型,让他这几日不要离开蜀都城。


    元祈瞬间就秒懂了!


    楼清雪在蜀都城扎根多年,早已累积了人脉和势力,肯定会想法子救他的,但要是他跟着谢逢川去了云隐宗,就算楼清雪有通天之能,那也救不了他。


    毕竟云隐宗和天阙宗都是谢逢川的地盘。


    想到此,元祈偷偷转动着眼珠子,见谢逢川走路都走的很认真,目视前方,缓缓而行。


    他突然“哎哟”一声,摔到了谢逢川的肩膀上。


    谢逢川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就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撞上了。


    他侧眸,就看见元祈摔在他身上,白皙的脸颊压在他胳膊上,挤成一点点白嫩的脸颊肉,就连嘴唇都挤得嘟起了,在月色下显得特别粉嫩,还很软,莫名想让人伸出手指,按在他粉唇之上。


    谢逢川突然感觉嗓子有点哑,他不自在的斥责道:“你为何走路都走不稳?”


    元祈立马站直身体,又皱着眉锤了锤酸痛的大腿,抱怨道:“少司命,我走的太累了,我们可以歇息一晚再离开蜀都城吗?”


    谢逢川看都没看他,就冷声拒绝道:“不可以。”


    元祈撇了撇嘴,生气的瞪了谢逢川一眼,又继续委屈道:“真的只是休息一晚,我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你看看,韩凤哥哥和暗卫哥哥们都在,我身上还绑着捆妖绳,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谢逢川依然冰冷拒绝,“不可以。”


    元祈又道:“司命大人,你行行好吧,就让我歇一晚吧,等之后回了云隐宗,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怨言的。”


    听到这话,谢逢川的脊背僵硬了一瞬,甚至连突出的喉结都在月色下重重滚动了下。


    元祈立马像闻到味的小狐狸,亲切的凑到少司命身边,挤着少司命道:“司命大人,你最好了,你是我在云隐宗最喜欢的哥哥,你肯定不会让我把腿走断回到云隐宗吧。”


    夜色下,元祈的狐狸眼眸清澈又纯粹,就那么亮晶晶的盯着谢逢川,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跟在身后的韩凤叹了口气,几乎没眼看。


    少司命被这么一求,估计马上就会心软,停下来歇息一晚。


    可少司命虽然脊背僵硬,身侧的手腕上隐忍的青筋遍布,但还是艰难的转过眸,看着元祈沉声道:“不可以。”


    随后,少司命又冰冷的转回眸,冷静的目视前方,似乎他再也不会被元祈骗,更不会听信元祈任何一句甜言蜜语。


    元祈气得撇了撇嘴,竟直接撒气的赖在原地不走了,可却被少司命拉着绑在他手上的红绳,被拖着往前走。


    元祈气鼓鼓道:“谢逢川!”


    这么久来,这还是元祈第一次直呼少司命的大名。


    可听着这一声明显带着怒气的连名带姓声,少司命的心竟然跟着颤了颤,胸腔里再次响起又沉又重的心跳声。


    纵使他有意要压制,但那沉重的心跳声仍是在这微凉的夜里响起。


    “谢逢川!你太过分了!我今天可是跟你走了一上午才来到幽兰楼,现在又要我走回去!我才不干呢!”


    “哼!我就算死也要有尊严的死!绝不会因为被走路走的累死!”


    谢逢川只是静静的听着身后的元祈骂他,就算被骂的很难听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总是紧抿的薄唇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可直到元祈双手抱胸,又气鼓鼓道:“若是和千鸣一起出行,他一定会让我坐马车的!”


    “我这么累!他也一定会花钱带我去客栈休息的!”


    “咯吱”一声,那似乎是什么骨关节的错位声。


    谢逢川脸上愉悦的神情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冷与幽深。


    他侧身看着元祈,黑曜石的瞳孔在夜色下阴沉如水,就好似浑身散发着怨气的厉鬼。


    元祈害怕的缩了缩肩,只觉毛骨悚然。


    谢逢川冷冷道:“你说什么?”


    ……


    元祈如愿以偿的停下休息了,谢逢川就近找了一间客栈,开了三个房间。


    谢逢川和元祈一间,剩下的三个暗卫和韩凤分别两人一间。


    韩凤则是长吁短叹,他原以为少司命这次肯定能坚持住,可没想到还是没沉住气。


    宽敞明亮的客栈客房里,元祈心满意足的平躺在床上,只是他身上绑着捆妖绳,不能随意翻身,摆各种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


    他望着头顶的红色床帘,叹了口气。


    又转了转眼珠子,望着坐在桌边的谢逢川。


    谢逢川身着雪白长袍,烛光打在他身上,就好似给冰雪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


    他眉眼深邃,五官清冷,白色的发带一丝不苟的高束着墨发,很规矩的搭在他背后,怎么看怎么一副端庄的模样。


    元祈又叹了口气,这间客房只有一张床,谢逢川在开房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和元祈一间,因为要看着元祈,防止元祈逃跑。


    元祈能怎么逃?


    身上绑着这么粗糙的捆妖绳,他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但他很快就又转了转眼珠子,狐狸眼很亮晶晶的看着坐在桌边静静看书的少司命,声音很软糯道:“少司命,你真好,我喜欢这个房间,真大真宽敞。”


    少司命并没有理他,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客房里响起纸张翻动的的窸窣声。


    “少司命,你在看什么呀?”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在看书?难怪你这么博学,原来是这个缘故。”


    “说来,我也想看书,可是我身上绑着捆妖绳,好难受啊。”


    谢逢川锋利的俊眉紧拧,并没有理会元祈的嘟嘟囔囔。


    但元祈却丝毫没有气馁。


    “少司命,可不可以把捆妖绳解开啊,绑着睡觉真不舒服,我喜欢躺成大字的睡姿。”


    “其实就松开一晚而已,我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少司命,我保证,今天晚上你给我松开捆妖绳,明早起床我自己主动套上,都不需要你动手。”


    可谢逢川却依然平静如水,似乎一点都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少司命,求求你了,哈——”


    床上的小弟子嘟囔个没停,可似乎闹了这么一天,他此时也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柔软的睫毛不停的往下落。


    他似乎累的意识都不清醒了,但还是下意识的小声嘟囔道:“少司命,我……我喜欢你,你能帮我解开绳子吗?哈——”


    又一声哈欠后,客房里归于平静,再也没有响起小弟子的嘟囔声。


    而坐在桌案边看书的男人少了这声音,竟也有些心不在焉,纸张上的经文在他眼前被打乱,让他根本无法将这些内容看下去。


    男人深吸一口气,紧皱着剑眉继续看书,可依然心绪不宁。


    终于,他站起身,缓缓的走到床边,看着半坐在床头,正歪着脑袋睡的香甜的小弟子。


    小弟子的脸颊很白,仿佛捏起来一定很软,水红的嘴唇在烛光仿佛泛上了一层柔光,让人有些蠢蠢欲动。


    男人的眉眼里竟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情,雪白的袍子在夜色里好似染上柔光的流动湖水,幽深寂静。


    他垂着眸,站在床头看了许久,桌案上的烛火摇曳个不停,他竟都没发觉。


    直到小弟子不安的皱了皱眉,柔软的嘴唇微微开合,竟是还在嘟囔,“少……少司命,解开吧……我……我最喜……欢你……”


    谢逢川的心再次沉沉跳动,胸腔里的轰鸣声愈发沉重,在这寂静的夜里,“扑通”“扑通”的响起。


    他抬手揉了揉额,试图压住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可小弟子竟然伸出软红的舌尖,无意识的舔了舔唇,就好似狡猾的小狐狸般的下意识动作。


    可谢逢川就好似被这举动给攫住了一般,呼吸都变得滚烫,那些压抑许久的渴望在心底蔓延,如疯长的藤蔓肆意生长。


    谢逢川忽然回忆起了在秘境里那个轻柔的吻,元祈的唇很软,身上的温度很热,气味很香甜。


    更是回忆起了不久前,蜀都城的街道上,元祈的脸压在他的胳膊上,那水红的唇被挤压的嘟起,看起来愈发软嫩,仿佛等着他去亲一般。


    此时,修真界最为被人歌颂的天子骄子,清冷的脸红到脖颈处,心底的渴越扩越大。


    他重重的闭上眼睛,无视掉胸腔里沉重的心跳声,继续坐到桌前,这次他没有看书,而是拿出一串佛珠来,放在手指上平稳拨动。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被修剪的很干净,骨节处皮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可那些熟读过万遍的清心经在脑海里失了序,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只记得那小弟子水红的唇轻启,不停的说着喜欢他。


    突然,“噼里啪啦”,新买的菩提珠再次断裂,圆润的菩提珠滚了一地。


    谢逢川的呼吸越来越滚烫,手腕上的青筋狰狞的暴起。


    ……


    绯红的纱幔间,烛火摇曳,一袭雪白长袍的男人坐在床边,他看着歪着头睡得很熟的小弟子。


    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小弟子圆润的眼珠摩挲到白嫩的脸颊,又终于摩挲到他想了许久的柔软之处。


    一股被填满的渴充斥心间。


    可却更渴了,那常年练剑,覆着一层剑茧的手指朝那柔软的唇重重压了下去。


    如他想象中的一般,那唇不仅软还带着一股甜香,被他揉成各种软红的形状,那饱满的唇珠很快就充血泛红,仿佛等着人采撷。


    谢逢川喉结滚动,呼吸愈发滚烫,那小弟子却突然皱了皱眉,柔软的唇下意识轻启,露出一点点软嫩的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啪嚓”一声,客房里再没有白菩提掉落,却还是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男人似乎再也按捺不住,手腕上青筋遍布。


    他俯下身去,高大的身影完全罩住半躺在床头的小弟子身上,修长的手指掐住小弟子白皙的脸颊,薄唇朝那柔软的水红唇瓣压了上去。


    第50章 第 50 章 嘴巴都亲肿了


    唇瓣相贴时, 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


    谢逢川的唇似乎跟他本人一样冰冷,压在小弟子充血的唇瓣上时,冻得小弟子瑟缩了下。


    可小弟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就继续香甜的睡了过去。


    谢逢川鼻间像被一张香甜的网罩住,让他无法呼吸, 心跳如擂鼓。


    他忍不住轻轻加深了这个吻,冰冷的薄唇不停的摩挲着小弟子的软唇,滚烫的呼吸全都打在小弟子白皙的脸颊之上。


    可他实在没有经验,只能寻着本能去攫取小弟子唇瓣间的香甜。


    但还是不够,心里的空虚越扩越大, 可他最初想要的仅仅就只是这样的唇瓣相贴而已。


    但脑海里的自制力开了个口后,就如同海啸般轰然坍塌, 连废墟都不剩下。


    他覆着剑茧的指腹摩挲着小弟子白皙的脸颊,又摩挲到小弟子精致的耳朵上,揉着那软嫩的耳垂。


    耳朵向来是敏感的地方。


    小弟子再次皱眉, 有些不满的将脸移开,想避开这冰冷的吻。


    但脸颊却被修长的手指再次掐住,薄唇再次压在软唇上, 似乎不满小弟子突然逃脱, 竟比第一次还要用力很多。


    充血的唇瓣被挤压变形,唇珠被重重的磕在唇瓣上,小弟子痛的嘤呜出声, 唇瓣微微轻启,那嫩红的舌尖无意识的伸出来舔了下谢逢川的薄唇, 又很快的缩了回去。


    可谢逢川脊背僵硬,薄唇处湿嫩的触感如触电般席卷他的全身,也让他的大脑陡然清醒。


    他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他竟然趁元祈睡着了偷偷亲他。


    撑在元祈身侧的手腕青筋遍布, 谢逢川几乎用尽了全身自制力,才强迫自己从那香软的唇上移开。


    可手背上那狰狞的青筋足以能证明他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师尊从小就教导他戒荣戒躁,身为司命不应对任何人和事产生感情,更不可做出逾越之举。


    可他现在所做的事,与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导背道而驰。


    谢逢川额间青筋暴起,两种不同的观念在他脑海里争执。


    一种不许他再亲下去,更不许他被欲望给裹挟住大脑。


    可更另一种却在脑海里低吟,亲吧,你为何不亲?


    是他先说喜欢你的,既然喜欢你,那自是可以亲的。


    谢逢川的心跳愈发加快,理智岌岌可危,那双黑曜石的瞳孔充血发红,竟好似有了入魔的征兆。


    可直到很轻的“砰”的一声,那小弟子竟是睡着睡着重心不稳,白嫩的脸颊肉又倒在了他的胳膊上。


    似乎觉得他胳膊上的肌肉硬邦邦的,小弟子撇了撇水红的唇,唇珠无意识的微微嘟起,将脸侧到一边去,试图找个舒服的靠姿继续香甜的睡觉。


    谢逢川喉结滚动,脑海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线彻底断裂。


    是他先说喜欢我的。


    他既然说了喜欢,就应当为这句话负下该有的责任,就应当承担由他产生的这些欲望,这辈子都别想从他身边逃走。


    谢逢川手指紧握成拳,无法自控的抬起手,粗粝的指腹描摹着小弟子脸上的每一处五官。


    他手指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再次俯下身去,薄唇轻轻落在了小弟子闭着的眼睛上。


    他缓缓的从眼睛往下亲,落在脸颊处,又落在鼻尖处,最后再次落在那香软的唇瓣之上。


    这次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是简单的相贴,他忍不住探出舌尖,轻轻舔舐描摹着小弟子嘴唇的形状,以及那充血的唇珠。


    小弟子似乎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唇瓣上湿漉漉的触感,他伸出手想把压在身上沉重的男人给推开。


    可细白的手腕却被一节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住,反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因这动作,小弟子的头微微扬起,似乎抬起脸来给男人亲一般。


    男人呼吸愈发深重,那摩挲着唇瓣的舌头早已不满足这样的浅尝辄止,他虽没有经验,可却无师自通的用舌尖一点点撬开小弟子的唇瓣,碰到了那紧闭的牙关。


    睡梦中的小弟子似乎感受到不安,无论那舌头如何舔舐,牙关都紧紧闭着。


    男人隐忍的额上浮了一层热汗,他抬起撑在小弟子身侧的另一只手,用力的掐住小弟子白嫩的脸颊两侧,强迫小弟子打开牙关。


    小弟子似乎很怕疼,委屈的哼了一声。


    可就是这一声哼,让男人抓住了机会,舌头竟灵活的滑了进去。


    男人的胸膛重重起伏,发出隐忍的闷哼声,细听似乎还暗藏着终于吃到了的叹息。


    小弟子口腔内部竟比他想象中还要香甜,那软嫩的舌尖无措的想要逃走,却还是被男人灵活的大舌给缠住,强迫着与之起舞。


    男人在这上面似乎无声自通,薄唇包裹住小弟子充血的嘴唇吮吸,大舌在香甜的口腔里肆虐扫荡,细细舔舐了每一处角落,将小弟子口中香甜的津液全部咽入了自己口中。


    男人最初亲的还很克制,都不敢过于用力或太急切。


    可亲吻的触感实在是太舒服太香甜了,没亲一会就忍不住急切的攫取,大舌勾住小弟子的软舌用力吮吸,凶猛的好似想吞咽下肚。


    小弟子被亲的喘不过气,却始终没有醒过来,身体无措的往下滑落,可他被男人困在结实的胸膛和墙壁之中,除了昂着头给男人亲,似乎别无选择。


    可男人实在是亲的太用力,太不克制了。


    小弟子的头被亲的往一边倒去,男人擒住小弟子手腕的手松开,竟然扶住了小弟子的后脑,修长的五指深入小弟子乌黑的墨发中,一手压着小弟子的后脑勺,一手掐着小弟子白嫩的脸蛋,往自己唇上压去,亲的愈发凶猛。


    客房里响起细密的激烈水声,偶尔还有小弟子难受的喘息声。


    小弟子的身体不断的往下滑落,男人的身体也不断往下压。


    最初本来是坐着接吻,可到后来,男人几乎大半个身体都压在小弟子身上,把小弟困在方寸之间,发狠似的亲,用力到床架都咯吱作响。


    红色床幔飞舞,亲吻愈发火热,室内弥漫着无边的春色。


    男人弯下脊背,好似终于彻底释放了心中的猛兽,只想窃取更多的甜美供自己享用。


    可突然,男人脊背紧绷,健壮的胸膛愈发起伏,小腹处紧绷的肌肉愈发火热滚烫。


    那些在秘境里旖旎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男人脑海里。


    轻柔的触感包裹着他,如柔软的海浪,甜美细腻。


    男人闷哼一声,竟是食髓知味,好似用另一种方式发泄着无名火,他俯下身,啃咬着小弟子红肿的嘴唇。


    突然,客房外传来敲门声,“少司命,您现在方便吗?”


    男人浑身僵硬,修长的手指止不住发颤,却用力掌住了小弟子的后脑勺,薄唇包裹住小弟子已被吮吸到红肿的唇,压着小弟子的手腕,不住的舔舐吮吸香嫩的软舌,仿佛怎么也亲不够一般。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少司命,属下有急事找您。”


    ……


    夜露深重,客栈的院子里,韩凤看着长身玉立的少司命。


    总觉得少司命与过去有些不同,比如总是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袍,此时领口、胸前、袖摆上都皱巴巴的,好像是被谁的手指抓过一般,而且是抓了很久,才会抓出这样很深的褶皱来。


    少司命以前的唇很薄,且没什么颜色,就好似结了一层冰霜般,可此时竟也多了几分颜色,好似被水液彻底浸湿过一般。


    韩凤道:“少司命,您刚刚忙什么呢?属下敲了好一会门都没反应。”


    谢逢川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禁欲,他站在榕树下,侧脸锋利而又深沉,冷冷道:“没什么。”


    “是吗?那您的衣服怎么皱巴巴的?还有嘴唇也……”


    可韩凤话未说完,谢逢川就侧眸斜睨过来,眼眸阴沉如水,似乎很不满他的多嘴。


    韩凤擦了擦冷汗道:“叶宗主说半个时辰前就给您传音过,可您却一直没理会,于是给属下传音,问您最近在忙什么?”


    “嗯。”谢逢川淡淡道。


    韩凤打量了一下谢逢川脸上神色,终于还是斟酌的片刻道:“少司命,属下猜叶宗主已经察觉到幽冥灵灯失窃了。”


    虽说幽冥灵灯早就失窃了,但这消息却被谢逢川压了下去。


    毕竟幽冥灵灯虽与谢逢川认主,但确实也是天阙宗的镇宗之宝,若是失窃,恐怕叶宗主和那些长老们都不会善罢甘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偷灯之人。


    当然,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谢逢川听到此话淡淡的皱了皱眉,并未说话。


    韩凤又道:“叶宗主已经明里暗里的在打听了,我听他意思,明日他若见不到幽冥灵灯,恐怕会召集各路长老们满修真界搜寻。”


    “属下的意思,您既已抓到元祈,为何不让他交出幽冥灵灯呢?”


    虽说最初元祈偷灯逃跑,少司命既气逃跑也气被偷灯。


    可如今再看,少司命更气的似乎已经不是被偷的灯,而是气元祈骗他的这个事。


    而且少司命如今似乎连凶一下元祈都会心疼,又怎么舍得找元祈要灯呢?


    谢逢川却冷冷道:“本司命会带他回天阙宗,幽冥灵灯一事也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


    ……


    临近午时,元祈才悠悠转醒,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眯着眼睛撑了个懒腰,可嘴唇上却传来又酸又涨的痛感,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嘴唇明显肿了起来,只是摸一下都疼得他想掉眼泪,就好像被什么有毒的虫子咬过一般。


    元祈红着眼眶打探客房,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撒上一层暖色的柔光,竟莫名显得安逸祥和。


    桌上的红烛燃烧殆尽,烛油凝固在托盘底部,而桌前空无一人,只留有一本翻到一半的书籍。


    室内还氤氲着淡淡的苦药香味,似乎能证明看书的人刚离开不久。


    元祈却突然感觉头有些痛,昨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好像被鬼压床了一般,手腕一直被禁锢住,那鬼不许他动,更不许他呼吸。


    他在梦里又哭又锤的,可那鬼就好像饿了许久的野狼,把他压在身下咬个不停,不仅咬他的嘴巴,还咬他眼睛、鼻子、脸颊,似乎后来还咬了他的耳朵,耳垂被咬了好久,很疼。


    他哼哼了两声,那鬼却不满的堵住了他的唇,又开始咬他的舌头,不许他把舌头缩回去,更不许他哭。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元祈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他摸了摸红肿不堪的嘴唇,又抬起手腕,只见左边手腕上有一圈很红的勒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明显,就好像被什么绳子重重捆绑过的痕迹。


    难不成昨晚的鬼压床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可这客房里除了他,就只剩下谢逢川。


    难不成是谢逢川……


    可这个念头刚从元祈脑海里冒出来,就吓得元祈打了个哆嗦,连忙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会是谢逢川?


    他还记得以前在秘境里,他被锦毛鼠绊了一跤,只是不小心亲到谢逢川,谢逢川都满脸铁青的推开他,还把他训斥了一顿。


    好像他是什么很脏很不齿的东西。


    元祈当时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这样的谢逢川怎么可能会趁他睡觉偷偷咬他啊?


    元祈抖了抖肩膀,揉了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再次把这惊悚的念头压去。


    他肯定是被有毒的虫子咬了。


    一些有毒的虫子咬了人后,会让人致幻,从而产生一些幻觉,甚至身上也会出现痕迹。


    想到此,元祈才安心下了床。


    ……


    在客栈用完午膳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从客栈到城主抄近道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只是沿途都是些偏僻小巷,不会路过集市。


    不过谢逢川喜静,定会很满意这样的路线规划。


    可韩凤喜滋滋的去给少司命汇报路线时,却被少司命面无表情的驳回了,少司命冷着脸说那条路线不太安全,要绕大半个蜀都城,从城内最热闹的一条集市路过。


    虽然韩凤不知为何不安全,但少司命深谋远虑,做事定有他的道理。


    ……


    集市入口人满为患,车水马龙,吆喝声马蹄声穷出不绝。


    元祈身上依然捆了一层捆妖绳,垂头丧气的走在集市入口,那双圆溜溜的狐狸眼眸东看看细看看,好似多看几眼就会有人从天而降,突然冲出来救他似的。


    韩凤摇着头叹了口气,虽然元祈确实狡猾,但有少司命的武力镇压在,他觉得元祈还是彻底断了被人救走的美梦比较好。


    不过,今日与昨晚不同。


    昨晚一行人走在街道上时,谢逢川是与元祈走在一排的。


    可今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少司命从元祈起床后,在客栈里就刻意减少与元祈接触,甚至用膳时眼神全程没有看元祈。


    到了街道上,少司命就独自一人走在最前方,周身气质冰冷而又低沉,压根没人敢靠近。


    元祈乐得自在,和一个负责盯着他的小暗卫走在少司命的身后。


    那小暗卫年龄不大,到了集市也是一双大眼睛好奇的东瞄西瞅。


    突然,他就瞅到了身边的小元公子红肿的嘴唇。


    他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虽然小元公子的嘴唇确实比普通男子的嘴唇要饱满水润一些,但也不至于红肿成这样。


    他偷偷的小声问道:“小元公子,你的嘴是怎么回事?”


    元祈闻言,看了小暗卫一眼,撇着嘴道:“昨晚睡觉被虫子咬的。”


    另一个暗卫吃惊道:“有虫子吗?我昨晚怎么没发现。”


    又一个暗卫悻悻道:“什么虫子能咬成这样啊?”


    毕竟今日元祈顶着红肿嘴唇的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


    但那小暗卫却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有些担忧道:“小元公子应当是比较招虫子的体质,不过我看这虫子肯定有毒,否则也不会咬成这幅模样。”


    元祈握拳点点头,有些生气道:“肯定是一只有毒的虫子!要是有一天被我抓到,我可不会放过它!”


    他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少司命似乎脊背僵硬了下,但他却不动声色,没让任何人察觉。


    那小暗卫继续道:“小元公子,我的家乡有一种专门驱赶毒虫的草药,说不定可以缓解你此时嘴唇上的毒素,你若是需要,我可以送你一些。”


    元祈闻言,眼眸都兴奋的睁大了。


    他早就被嘴唇散不去的酥麻感折磨的很难受,有时候只是轻轻呼一口气,嘴唇上都会有种破皮的痛感。


    他道:“太好了!你赶紧给我用一点吧!”


    可那小暗卫刚从芥子袋里掏出草药,走在前方如巍峨冷峰般的少司命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脸冰冷凌厉,回眸盯着小暗卫和元祈。


    声音冷冷道:“左明,你可还记得你的正事?”


    被唤左明的小暗卫连忙抖着手把草药塞了回去,害怕的笔直站好,恭敬道:“回少司命,自是记得!”


    谢逢川淡淡的回眸,转回身去继续目视前方,长身玉立,施施而行。


    左明不好意思的对元祈笑了笑,摊了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元祈努了努唇,又呼痛的“嘶”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盯着谢逢川冷漠的背影。


    愤怒的在心里骂道:“什么人嘛?解个毒他都管?真是管的宽?他怎么不去当太平洋警察?真烦人!”


    ……


    集市里,两侧的摊贩热闹吆喝,烧鸡的香味飘香万里,金灿灿的小糖人甜香四溢。


    元祈咽了咽唾沫,偷偷的把狐狸眼扫过去。


    再走几里路,就快出城门了。


    这要是真出了城门,那他铁定逃不了。


    不过,今日午时,客栈里的小二偷摸摸塞给他一块传音石,让他短暂的和楼清雪传音了一会。


    楼清雪让他不要急,说她自有妙计,也都给元祈安排好了,到时元祈用他们狐狸的方法解决这个困境就行了。


    可元祈以前没做过狐狸,不知道狐狸的方法是什么方法。


    可等他想细问楼清雪时,少司命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不远处,阴沉的盯着他。


    他只得结束传音,跟着韩凤他们离开了客栈。


    可现在都快出城门了,楼清雪的安排还没有丝毫端倪,不免让元祈慌乱起来,他必须要想方设法拖延住谢逢川的脚步才行。


    可就在此时,走在前方的谢逢川突然停下脚步,长身玉立的站在一个卖烧鸡的摊贩前。


    他眉骨挺立,薄而窄的眼皮低垂,周身清冷的气质与这烧鸡摊格格不入。


    元祈抬起圆溜溜的狐狸眼,只见这摊贩上的烧鸡个个金黄冒油,一看就是蜜油腌制后再放在火上烤的。


    他咽了咽口水。


    但谢逢川喜清淡,更没有口腹之欲,肯定不是要买这烧鸡。


    只是元祈再看,突然就发现这烧鸡摊有些眼熟。


    这不是昨日他和谢逢川路过的那个烧鸡摊吗?当时有一对眷侣就在这买烧鸡,那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撒着娇,男子很温柔的揉着女孩的发顶,很是甜蜜温馨。


    他抬起眸,只见左前方的小糖人摊贩,右前方的烤包子摊贩,竟然都与昨日一一对得上。


    可谢逢川突然停在这里做什么?


    韩凤也有些不解,上前问道:“少司命,这烧鸡有问题吗?”


    卖烧鸡的大叔立马大惊失色道:“这位老爷!我这烧鸡都是活杀现烤!绝对干净卫生!吃过的都说好!绝对没问题的!”


    谢逢川薄唇轻抿,并未说话,只是稍稍朝前走了几步。


    韩凤不解的跟上,但还是很警惕的看了眼卖烧鸡的大爷。


    少司命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边,这大爷必不简单,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可却只见少司命眉眼低敛,修长的手指解开腰间芥子袋,拿出一些银两递给他。


    韩凤捧着银两,像捧着一团散发着疑云的粪土,一头雾水道:“少司命……这?这什么意思?”


    ……


    一刻钟后,元祈一脸迷茫的站在集市街头,他左手一只烧鸡腿,右手一只小老虎的糖人。


    韩凤还提着一些打好包的烤包子、椰汁糕、酒酿圆子等各类小吃。


    细看,韩凤的眉眼微微抽搐,似乎明白了自家少司命为何要绕大半个蜀都城。


    元祈垂下眸。


    谢逢川给他买这些小吃做什么?谢逢川不会在上面下毒了吧!?


    很有可能。


    毕竟谢逢川要买这些小吃时,也让韩凤问了三个暗卫需不需吃些什么,其中两个年龄稍大的暗卫连连摇头。


    年龄稍小的左明吸溜了下口水,明显也很想吃,可还未等左明开口,就被另外两个暗卫瞪了一眼。


    似乎在说左明都不会看少司命眼色,竟然这都敢吃。


    左明挠了挠脑袋,很馋的拒绝了。


    元祈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能吃,他本也想拒绝,结果谢逢川阴沉的眸光就斜睨了过来,似乎他不吃就别想着完整的走出这条小吃街。


    迫于少司命的强势威压下,元祈只得点头要吃。


    可看着手中香喷喷的烧鸡腿,还有甜腻勾人的小老虎糖人,他怎么敢吃?


    直到站在他身边的少司命侧眸睨了一眼,似乎在质问他为何不吃?


    元祈讪笑了两声,僵硬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小糖人,又立马把舌尖缩回去。


    他抬眸笑道:“嘿嘿嘿嘿嘿,真好吃,谢谢司命大人。”


    只是刚说完,他就转过身去,偷偷的小声呸呸呸,好像这样就不会中毒似的。


    身后的少司命却气得脸色铁青,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阴沉的盯着小弟子圆润的后脑勺。


    元祈自以为呸的很隐秘,但谢逢川早见过元祈吃东西的样子,若是真的很喜欢,一口塞进嘴里都是比较委婉的吃法。


    元祈低头舔一口小糖人,舔完又用指尖轻轻碰下舌尖,看指尖有没有变黑。


    可他舔着舔着,却突然发现这小老虎糖人融化后,竟然露出一张白纸来。


    元祈的心猛的一跳!


    谢逢川果然投毒了!可再转念一想,应该没有这种白纸的毒吧?


    他偷偷的把白纸扒拉出来,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字——


    “小祈,城内谢逢川的眼线太多,不好下手,你想方法带他们去城外的一家客栈,我在那里给你留了狐族秘制合欢散,想必小祈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署名是楼清雪。


    元祈眼眸兴奋的睁大,楼姐姐可真靠谱。


    可合欢散?楼姐姐是让他把少司命睡了再跑吗?


    他连忙背对着谢逢川小心的把白纸藏起来,可他这点小动作压根没逃过少司命的眼睛。


    身后的视线很冰冷。


    少司命冷声道:“你在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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