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他会是元筝吗?
谢逢川到场后, 云隐宗的考核大选才正式拉开序幕。
最中央的玄袍长老道:“云蘅,今年预入门的弟子们都已经到齐了。”
谢逢川轻轻颔首,神色淡淡, 身姿挺拔的站在日光下,如同镀了一层柔光的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长老又对着少年们道:“都站到殿前中央广场上来吧。”
少年们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踏上广场。
顺着拥挤的人流, 叶千鸣凑近元祈耳边小声道:“小祈,现在说话的这位是天机长老,擅长阵法之道,之后也会教我们一些宗门的护法大阵。”
元祈的心揪成一团,哪有心思管哪位长老叫什么名字, 又擅长什么,还教他们什么。
他现在只想穿回几天前, 扇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会这么倒霉,碰上谢逢川的表弟不说,还跟着谢逢川的表弟一起来到谢逢川组建的宗门。
这不是等于羊入虎口, 自投罗网吗?!
但原著里的谢逢川可谓天煞孤星,身边根本就没有亲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表弟!
而且谢逢川会接手天下第一宗天阙宗, 又怎么可能会秘密创建个云隐宗。
乱套了!
全都乱套了!
元祈眼前发黑, 脑子里像有一万台鼓风机吹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凝神认真思考。
叶千鸣关心道:“小祈,你怎么了?看着好像有点不舒服?”
他能舒服吗?
满九州抓他要杀他证道的人就站在最高处俯瞰着他, 他能舒服到哪去?!
元祈脚步慢了半拍,声音很轻道:“千鸣, 你之前没告诉过我,你的表哥是…司命大人啊…”
叶千鸣挠了挠脑袋,“你之前也没问啊。”
又后知后觉道:“诶, 这世间很少有人见过我表哥,小祈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可他身边的元祈却被人流挤到了最末端,叶千鸣艰难的扭过脑袋往后挤,却只见元祈被人流冲散,离他越来越远。
这当然是元祈故意的。
叶千鸣是谢逢川的表弟,跟叶千鸣站在一起,那不就等于直接举了个——“我在这”的牌子给谢逢川观赏吗?
而且他已经感知到了好几次谢逢川的眼神似有若无的从他身上扫过。
等所有弟子们都站在殿前广场,天机长老象征性的摸了摸自己长过下巴的黑胡子,咳嗽两声润了润嗓子道:“想必能来这里的都是世家之中最优秀的子弟,容老夫先做个自我介绍…”
在一连串催人欲睡的发言中元祈却还保持着清醒的警惕性,发动平生所有智慧想着能从这里逃出去的法子。
当初他觉得这偏僻的位置有多好,现在就有多想死。
而且若是直接逃,又或者突然要退宗,肯定会惹来谢逢川和大众的注意。
不可。
天机长老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当然,我们云隐宗设计了三十六门考核课程,若想成为云隐宗的入门弟子,必须通过三十六门课程的考核方可入派。反之,不合格者三日后将会由云舟护送下山。”
三十六门课程?
元祈高考也没学过这么多课程。
但吐槽归吐槽。
这三十六门课程不是很好操作吗?
只要他门门拿零分,那不仅仅是谢逢川,就是清心殿上那些看着就老掉牙的古董们估计都容不了他,等考核结束就迫不及待将他赶下山!
太好了!太好了!
元祈手指紧握成拳放在胸前,悄悄的吐出一口气,帷幔下的脸露出满意的笑容,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只是这笑容还没绽放到最大,那些挤在他身边的弟子就突然散开,自动的把他留在原地,形成一个圆形的包围圈。
什么情况?
元祈慌乱无措。
“对,就是那个弟子,别再东张西望。”天机长老充满着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棋盘广场,“你为何戴着帷帽?还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元祈突然被点到,浑身每个细胞都紧绷着,他刻意压低声音,紧张道:“回长老,我…”
他本来想说自己感染了风寒,但想到上次他说感染风寒时谢逢川也在场。
于是语调一转,夹着嗓子道:“弟子长得太丑了,怕……怕吓到大家……”
他这声音实在称不上好听,再加上矫揉造作的语调,引得周围弟子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情。
天机长老更是抽搐着眉头,似乎有些后悔跟元祈搭话,但还是一派庄严道:“我们云隐宗一贯以实力说话,从不以貌取人,这位弟子不必对容貌过度在意,还是取下帷帽罢。”
元祈却扭捏着攥紧帷帽,突然跺脚撒娇道:“不…不要嘛…弟子害羞…”
周围弟子脸上的神情已从鄙夷转为惊吓了,甚至还有人悄悄的离元祈更远了些。
元祈要的就是这效果,帷帽下白嫩的小脸露出得意的小神情。
天机长老脸上的神情更彻底挂不住了,上下打量了元祈一番,身材弱小,看着没什么力气,修为也不过才刚金丹,必是通过不了他们云影宗二十门课程考核的。
他咳嗽一声道:“既如此,那——”
可他话未说话,那站在最高处的白衣男子突然开口了。
“慢着。”
这声音清冷而又富有磁性,好似山泉间汩汩而流的溪水,让人仅仅只是听着都觉身心愉悦。
众人都觉得抚慰了刚刚受到创伤的心灵。
“云蘅?”天机长老抬头看向高处,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正要开口,可谢逢川却一挥袖袍,他单手背在身后,目光清冷而又疏离,如同神明般踏破虚空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了元祈面前。
微风吹动他的清雅长袍,身后的白色发带也被吹落在他的肩上,愈发显得这张脸丰神俊朗,清贵高冷。
周遭响起了一众激动的呼吸声。
元祈则是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都这么扮丑了,还能被谢逢川注意到吗?!谢逢川应该最讨厌他这种娇柔做作的人才对。
“你叫什么名字?”谢逢川身姿颀长,长身玉立,对元祈冷淡道。
他站在变换了身形的元祈面前,要高出一个头来。
元祈帷帽下的小脸汗淋淋一片。
谢逢川明明是清风明月的打扮,但为什么压迫感这么强烈!
元祈夹着嗓子,脱口而出的“少”字让他咬住了嘴唇,他硬生生把那字憋回去,低着头道:“回公子,我叫元…祈。”
他是想撒谎的,毕竟跟元筝撞姓了。
但是假如换个名字,叶千鸣说不定会怀疑他。
果然,谢逢川眉头紧拧,如深潭般的瞳孔凌厉的盯着他,“掀开帷帽。”
元祈肩膀不受控制的颤了下,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故意羞涩道:“公…子,不合适吧…”
谢逢川的声音仿佛能把人冻死,“没什么不合适,掀开。”
围观的弟子们则小声的窃窃私语,“听说了吗?最近公子在修真界找一个名叫元筝的男子,听说那——”
那名弟子话还未说完,就被谢逢川一计冷眼吓得憋了回去。
虽说谢逢川贵为少司命,是很少在世上露面的,但能来云隐宗的少年们,大部分都家世显赫,自然在修真界各种盛会上见过谢逢川。
但仍是有些不怕死的小声道:“虽然是一个姓,但公子要找的人定不可能是面前这位吧…”
元祈自知这事不可能就那么简单过去了。
心一横,他豁出去了,笑得娇羞道:“公子,可是我们家族有个传统的,这帷帽只能我自己取下来,若是被谁要求取下来,看了人家的脸,那人家可就要一辈子都缠着他了呢。”
看我肉麻不死你。
周遭的弟子们皆都打了个寒颤。
“这人是男人吗?怎么感觉像个断袖?”
“受不了,受不了,灵隐宗今年怎么招了个这样的弟子来?”
“感觉本少爷今晚要做噩梦了。”
远处的叶千鸣想方设法往这边挤,听到元祈最后一句话,他白玉般的脸上微微泛红。
谢逢川眉眼微微抽搐,却还是冷声道:“掀。”
元祈皱眉,谢逢川这不可商量的语气,是今天他不掀开帷帽就不罢休的意思。
“……公子可要做好准备了。”元祈阴阳怪气道。
说是这样说,但放在帷帽边缘的手指仍是微微发抖。
那些鄙夷元祈的少年们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奇这帷帽下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元祈呼出一口气,手却迟迟没取下帷帽,谢逢川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再次冷声道:“掀。”
元祈真的想骂人了!
掀你爹!
但却突然察觉到谢逢川凌厉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为死死盯着他露出来的手指看。
元祈被盯的心里发麻,看他的手干嘛。
他一咬牙,为了不让谢逢川盯着他的手看,把帏帽取下来,露出帷帽底下的脸来。
那是一张有些秀气的少年脸庞,算不上惊艳,却也称不上丑的脸。
只是眼眸还是微微上翘的狐狸眼,可跟元祈原本魅惑万千的狐狸眼差的远。
围观的少年们嘟嘟囔囔道:“倒没我想的那么丑。”
元祈紧张的攥紧帷帽边缘,这是他来灵隐宗之前就提前让系统给他易容的脸,当时他只是为了躲过巡检司的追查,想着以防万一,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系统在他的投诉要挟下,保证过系统易容的脸就算是化神期的修者来了都看不出破绽。
可元祈还是担忧,毕竟他穿书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只要是跟谢逢川有关,就都出了见鬼似的意外。
谢逢川凝眸,认真打量元祈的脸,从光洁白皙的额头打量到饱满的嘴唇。
他看的很仔细,似乎元祈脸上每一个毛孔都没放过。
元祈简直被看得头皮都要竖起来了。
你他爹的是扫描机吗?
确定这张脸上没有用什么易容术法后。
谢逢川紧皱着眉,这人的脸比元筝差的远了,只是那双细白修长的手与元筝有些相似。
可性格太糟糕了,说话也肉麻到让人不适。
元筝虽然也有些习性不太好,可都会为了他改变,衣服穿的整洁干净,人看起来也乖巧,除了有些爱撒谎的小缺点,其……实也没有太多惹人讨厌的地方。
不像这人…总之哪里看着都不对劲。
可为什么这人站在人群中央,却总是能轻易吸引到他的目光。
谢逢川的心沉了下去,一股烦闷涌上心头,他舌尖顶着上颚,将这突如其来的燥意压了下去。
“嗯。”他恹恹道。
火气挺大。
元祈暗暗点评,但却松了口气,谢逢川这应该是没认出他,看来系统终于靠谱了一次。
他小声的试探道:“那…我可以把帷帽戴回去了吗?”
谢逢川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盯着他的脸,冷声道:“我见过你。”
“嗯?”元祈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蹦了起来。
谢逢川这是认出他了?
谢逢川却高贵道:“那日你趴在医馆泥坑里哭。”
元祈:“……”
说完,谢逢川就冷漠无情的转身,仿佛元祈只是这尘埃中很渺小的一粒沙,不值得他过多停留。
而周遭的公子哥们却哄笑一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趴在泥坑里哭,笑死本少爷了!”
元祈撇了撇嘴,捏拳瞪着谢逢川远去的身影,无声骂了句脏话。
可谢逢川似乎背后长了眼睛,竟然突然回身,眸光寒冷的盯着他。
元祈怔住,瞳孔放大,很快就规规矩矩的站好,歪头露出了个讨好的笑。
谢逢川的眸光却猛然凝滞住,宽袍下的手指紧紧握着拳。
元筝笑起来时,脸上也有这样小小的酒窝…
…
入门考核共有三天,因为共有三十六门考核,每一门考核都安排的紧凑而又急促。
在考核开始前,就是必要的测试灵根,元祈灵根并不纯正,是修真界比较常见的三灵根,虽说如今他修为已到元婴中期,但他早就让系统给他隐藏了修为,所以他现在对外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第一门考核便是由谢逢川主导的云隐宗规训。
简单来说,这不仅仅是考弟子们对云隐宗规训的了解,其实更像是一份入门宣誓书。
随着天机长老一声令下,棋盘广场上忽然凭空多了一张张排列整齐的桌椅板凳,看成色灰扑扑破烂烂,像在哪里淘的别人二手不要的。
但胜在数量多,大概能供几百人一起参加考核。
元祈就近找了桌椅坐下,几乎是视线一触碰到白纸上那枯涩难懂的古文时他就已经哈欠连天了。
谢逢川真是很爱考别人规训啊。
元祈揉了揉眼睛,拿毛笔的样子像拿着吃饭的叉子,大刀阔斧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因为谢逢川没认出他来,况且写字戴着帷帽就看不见了,所以他现在是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他似乎写的很认真,那毛笔在他手里就没停过,写到深处还皱眉,咬住笔头认真思索,随后那双清亮的眼眸突然一亮,又继续埋头苦写,颇有些下笔如有神的样子。
天机长老坐在高台上看见这一切,对身边身着绿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道:“他写的很认真啊。”
那年轻男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古琴,闻言露出温煦和风的微笑,缓缓道:“是啊,想必能拿到不错的好成绩吧。”
高台下,元祈满意的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试卷,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两个狡黠的小酒窝。
坐在他身边的弟子伸长脖子偷偷去看元祈的试卷,却被元祈快速捂住,还收获了元祈鄙夷的白眼。
那弟子冷哼着撇了撇嘴,对着宛如天书的试卷继续头疼。
交卷时间还没到,元祈闲得无聊,双手托腮,东看看西看看。
这棋盘广场还是蛮大的,其实这云隐宗也是蛮大的,似乎还有许多建筑隐在云层中没有露出角。
不过这么偏僻的位置,地皮应该很便宜吧。
元祈感叹的摇了摇头,又把视线落在面前灰扑扑的小桌上,只见桌面上还有一个花生米似的大洞。
元祈“啧”了一声,原著里写谢逢川清规戒律、生活俭朴果然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能真到这个程度。
他偷偷抬起一只眼,偷看玉立在高台之上,拿着一本靛青色书籍看的谢逢川。
他就是有点不懂了,为什么别人都是坐在椅子上,谢逢川一定要站着呢?是显得比别人高吗?还好像很装的看本破书。
而且谢逢川身上的白袍好像就是半月前在秘境里那一套,上次在医馆里也穿的这件白袍,好像头上的白色发带都是那一根。
不会吧?
谢逢川不会只有这么一件衣服吧?
身上连个贵点的配饰都没有,就连领他们上来的长老都穿的比谢逢川看起来贵气点,要不是靠着那么一张气质脱尘的俊脸撑着,走出去谁分的清谢逢川和穷书生的区别。
真可怜啊。
元祈连连摇头,可垂眸看书的谢逢川却突然掀起薄薄的眼皮,越过好几排埋头苦写的弟子,视线凛冽的直盯着坐在最后一排的元祈。
元祈连忙垂下脑袋,咬着嘴唇紧张的抓着毛笔在试卷上画圈。
谢逢川盯了一会,又皱着眉把视线移开了,可元祈刚要把脑袋抬起来,谢逢川凛冽的视线就又扫了过来。
元祈再次像个小兔子般低下脑袋。
如此几个来回后,元祈的脑袋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干什么?!
他不就偷偷腹诽了一下吗?谢逢川有必要这么盯着他?!跟他们高中秃头的教导主任似的!
…
交卷后,就有条不紊的进入下一个考核环节——射艺。
棋盘广场上的桌椅被撤下,转而对着清心殿方向多了一排圆形的箭靶,每个弟子手上拿着一套木制弓箭。
射艺对于各大世家子弟们来说都是必学课程,几乎上场的每个人都表现的不错。
轮到元祈上场时,可能是因他一系列的表现过于突出,大众的视线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都在看他能射出怎样的一箭来。
出乎众人意外的是,元祈握弓箭的姿势倒有模有样,颇有些意气风发的侠者气质。
他半眯着一只眼睛,缓缓拉开弓弦,鬓角的碎发被风吹乱,拍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可他丝毫不受影响,眼神清亮而又坚定。
高台上的天机长老摸了摸黑胡子,想起上场考核元祈奋笔疾书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以貌取人。
他摇头叹了口气,真是年纪大了,都有了这种顽固的偏见。
“咻”的一声,箭矢如闪电般飞了出去,势如破竹在空中划出一道气流,直中红色靶心。
实在是完美的一箭,可棋盘广场上却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寥。
直到传来一阵压抑的“噗嗤”声,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棋盘广场上的世家弟子们突然爆笑不止。
就连天机长老的眉头都抽搐的跟蚯蚓似的,摸了一半的胡子都摸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呢,结果射到别人靶子上了!”
“他倒也是运气好!脱靶竟然还能正中靶心!”
“你们就没听过一句老话?蠢人自有蠢人福嘛!”
这些弟子们肆意取笑,叶千鸣气得脸都红了,站出来嚷嚷道:“你们别这样说小祈!不是每个人脱靶都能正中靶心的!小祈他只是失误了!让小祈再来一次吧!”
元祈单手拿着弓箭,羞赧的低下头。
谢逢川此时正坐在高台上的一张书桌前,批改刚刚交上来的墨卷,他效率高,很快评完分的墨卷就摞了一沓。
可直到他触碰到元祈的墨卷时,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
天机长老抬手,让闹闹哄哄的弟子们静下来,沉声道:“既如此,再来一次吧。”
又是“咻”的一声,箭矢再次飞出,这次却再未射到别的靶子上,而是只听“砰!”的一声,箭靶旁的君子兰盆栽被射穿,白色的君子兰从泥土里滑出,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
这下,爆笑声几乎快把广场掀翻。
天机长老气得胡子都歪了。
这君子兰可贵呢!要是让谢逢川看见了,还不得被气死。
元祈心虚的挠了挠后脑勺,“对…对不起啊,长老,君子…兰我会赔钱的……”
叶千鸣这下子也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小祈只是对弓箭不熟悉而已,上一门考核,小祈可是第一个交卷的呢!”
而他话音刚刚落下,二楼高台上就传来毛笔重重放在砚台上的声音,说是放,其实说是摔更不为过。
就见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最讲究体面的谢逢川脸色发青,似乎被气到浑身都氤氲着一股怨气。
他抬起薄薄的眼皮,露出冷清而又深邃的瞳孔,以一种能刺穿人的寒冷死死盯着元祈发顶翘起的碎发。
元祈正低着脑袋,虽看起来好像很愧疚,但众人看不见的脸上却盛着两个狡黠的小酒窝,像只得逞的小坏狐狸。
叶千鸣平日最怕他表哥,却也从没见过他表哥能动怒到这个程度。
但好像也不是也没有,他记得半月前表哥失踪两个月后突然出现,也是被气到满脸铁青。
“哥…公子,君子兰——”他硬着头皮正想再替元祈说两句话。
却只见他表哥抬起宽大袖袍,手背上爆出骇人的青筋,像掷下一柄长枪般将元祈的墨卷摔了下来。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觉得都从不杀生的少司命,已经对这个离谱的元祈起了杀意。
天机长老不明所以,接过高空中漂浮的墨卷,可他就看了一眼,气歪的胡子似乎都冒烟了,像手上拿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把墨卷丢开。
底下的弟子们个个都抓耳挠腮,想看这墨卷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墨卷在空中如花瓣般打着圈,弟子们纷纷抬手去抢,可还是威望最大的南宫景抢到了,他看着手中的墨卷,矜贵的脸上竟露出了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神情。
他骂道:“污秽!”
随后将墨卷丢开,其他弟子们继续哄抢。
可当众人看见墨卷,个个都瞠目结舌。
要知道少司命最喜欢整洁的卷面,可只见元祈的卷面上却全是涂涂改改的黑圈圈,答题也牛头不对马尾,甚至有很多错别字,文化程度比那私塾里的六岁孩童还不如。
当然,这不是更过分的,更过分的是元祈竟然在卷面上画了个怪物,这怪物长得奇形怪状,像人又像羊,光着脚丫子,小眼睛,两只角,头上还顶了一坨污秽之物……
弟子们边看边铁青着脸骂——
“天呐!怎么会有人在卷上画这种污秽之物!?”
“他到底是哪里乡野间来的刁民!本公子从未见过脸皮这般厚的人!”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元祈闻言,努了努嘴,心里嘀咕道:“怎么嘛?懒羊羊没见过吗?一群没品的家伙。”
…
一日考核结束时,元祈已经得罪完了云隐宗所有长老。
天机长老主导的阵法考核,在考核仅开始一炷香时间,就以元祈炸毁了阵法结束。
炼丹考核,元祈差点把炉子烧了;符咒考核,元祈把云隐宗上空搞得乌烟瘴气;器修考核,元祈手误砸断了三柄利器;御兽考核,元祈拉着一只灵猫满天飞…
最后散场时,没有一个长老是笑着离开的。
…
元祈倒惬意的回了云隐宗安排的四人宿舍,除了叶千鸣,其他两个舍友看见他就像看见了什么污秽之物,收拾完行李就捏着鼻子出去透气了。
“小祈,你饿了吗?”
元祈正装模作样收拾行李,实际在数着日子什么时候能离开,听见叶千鸣的声音,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云隐宗虽然贫穷,但给弟子们用餐的饭堂倒挺大,虽然没什么好菜,都是萝卜豆芽之类的,但元祈也吃到撑才结束。
回宿舍时,元祈和叶千鸣走在云隐宗一条阴暗偏僻的小路上。
夜晚微凉,元祈望了望,见四下没人,假装愧疚道:“千鸣,我没想到我会把考核搞砸成这样…”
叶千鸣却不在意的笑了笑,少年朝气的瞳孔在夜色里好似璀璨星辰,他道:“没关系的,其实我觉得…今天的小祈很真实,也很可爱呢。”
说完,他羞赧的摸了摸后脑勺。
元祈尴尬的笑了笑,内心却在腹诽:少年,这都可爱?你脑子没事吧?
但他对叶千鸣倒是真的挺愧疚。
不过,他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跟叶千鸣说话,倒不是为了表达愧疚的。
他抿了抿唇道:“千鸣,我取下帷帽时,换了一张脸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抵达云隐宗之前,他都是用的自己的脸,可到了云隐宗换了一张脸,叶千鸣丝毫没觉得惊讶,甚至问都没过问几句。
叶千鸣闻言,愣了愣道:“不奇怪啊,我知道小祈为什么这么做。”
“你知道?“元祈紧张的对了对手指。
叶千鸣知道他是为了躲谢逢川才易容的吗?可是之前叶千鸣也没表现出来啊。
但叶千鸣是谢逢川的表弟,难不成叶千鸣是故意把他带来云隐宗的?
可不等他往下细想,叶千鸣脸红道:“小祈,你长得那么漂亮,今年云隐宗招的又都是男弟子,要是他们看了你的真面目,全都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元祈眼里浮现淡淡的迷茫。
为什么叶千鸣说的明明是人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小祈,你不懂,你太单纯了。”叶千鸣稚嫩的少年面孔上突然露出认真的神情,看着他道:“虽说男人和男人是不可能产生情愫的,但我知道这次来的世家子弟里,有好几个都是断袖,家里还豢养了一些男宠,要是他们看见了小祈,小祈该有多危险啊。”
元祈:“…”
他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叶千鸣却又语重心长道:“小祈,你长得太漂亮了,你这样保护自己是对的。”
元祈垂着脑袋,看着地上黑漆漆的鹅卵石,只能蒙头蒙脑的点头,“哦哦…”
反正叶千鸣不知道谢逢川要找的人是他就够了。
元祈呼出一口气,正欲往前走,可本就黑漆漆的鹅卵石上突然罩了一层高大的阴影,一道浓郁的苦药香味漂浮在他的鼻间。
他身边的叶千鸣却突然停住脚步,紧张的抓住了元祈的手腕,将元祈拉了回来。
可元祈已经迈出去一只脚,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只感觉夜色中他的鼻尖离一个身着白袍的健壮胸膛特别近,似乎在往前一步,他就撞到那人怀里去了。
元祈慌乱的抬起头,只见月色下高抬着一道流畅而又锋利的下颌线。
谢逢川清冷高洁,深邃的瞳孔在夜色中愈发冷漠疏离,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元祈受惊的往后退。
心里却在痛骂——
谢逢川走路时没有声音吗?!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
可他再一看,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凉亭的拐角,谢逢川来的方向有一面墙壁遮挡,那里是视野盲区。
所以谢逢川刚刚就在这附近,只是他没有看见。
那他刚刚跟叶千鸣说他换了一张脸的话,谢逢川全部都听见了?
元祈的心脏猛的揪了起来,手心出了一层热汗,甚至都不敢抬眼看谢逢川。
只在想着,这建在万丈峰顶的云隐宗,有没有什么紧急出口能让他逃出去。
谢逢川薄而窄的眼皮轻垂,紧盯着叶千鸣紧握着元祈手腕的手,俊美的五官阴沉一片,眼神沉的要滴出水来。
叶千鸣慌乱的放开元祈的手腕,紧张的磕磕绊绊道:“哥…哥,你怎么在这?”
可谢逢川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视线凌厉的盯着两人,声线冷如寒冰,“深更半夜,你们在这私会聊什么?”
…
之后两日的考核,元祈都以一己之力,在各位长老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元祈仍是有些不安,前夜谢逢川碰到他和叶千鸣,冷巴巴的把两人又说教了一通。
可元祈却也无法确认,谢逢川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和叶千鸣的谈话。
最后一门考核是琴修。
元祈深吸一口气,捏拳给自己打了气,这次他必须要下狠料才行。
他高昂着脑袋坐在一张放着古琴的长桌前,细长的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面,广场上已经响起了其他弟子们弹出来的悠扬琴声。
负责琴修考核的是妙音宗的林乔安,也是谢逢川修真界唯一的挚友。
元祈还记得原著设定。
林乔安与谢逢川志向相同,性格也都温润如玉,而且皆都一生向善,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又都是各自家族里最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时常能在修真界各大仪式上见面,又加上两家家族有意交好,一来二去,谢逢川和林乔安来往愈发密切。
原著里写,林乔安就是谢逢川的另一面镜子,他不仅与谢逢川性情相似,更懂谢逢川心里所有的想法。
可当元祈真正见到林乔安时,却终究还是品出了这两人的不同。
林乔安身着水绿色长袍,墨发长至及腰,头戴玉冠,眉目如画,就好似画卷里走出来的温润书生。
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着温润的笑,就好似一块带着暖意的圆润璞玉,性情温和,似乎无论你对他做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
可谢逢川表面虽然看着温润,可实际跟温润沾不上边。
谢逢川更像是一柄无欲无求的利剑,锋利,冰冷,充斥着蓄势待发的压迫性,让人无端觉得强大,不敢直视。
当然,让元祈对林乔安多加留意的点,是因为原著里林乔安和谢逢川都对青都城神女有好感。
那神女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心地善良、救死扶伤,也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
可谢逢川是不能动情的,于是剧情开始低开疯走,以至于后期林乔安人设崩塌黑化,为了神女疯狂陷害背刺谢逢川,导致大结局时两人关系破裂,谢逢川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与之交心的好友。
回忆完原著设定,元祈偷偷抬起眼皮,悄悄看了林乔安一眼。
林乔安此时正在考核的弟子们桌前走了一圈,正巧,他转身看见了偷看他的元祈,那张温润的脸上露出友善的笑容。
元祈立马垂下脑袋。
不得不说,林乔安身上的气质很讨人喜欢,笑起来让人心底暖哄哄的,就好像春天的太阳一般。
但即使如此,元祈也不会心软的。
他手指重重的往琴弦上一压,紧抿着唇,跟弹棉花似的认真弹奏。
广场上原本悠扬的琴声变得刺耳难听。
考核的弟子们和高台上的长老皆都不适的皱眉,似乎很想捂住耳朵,可都顾及着体面端坐着。
林乔安走到元祈面前,水绿色的长袍在空气中轻轻流动,可他的神色里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笑着看着元祈,就好似看着他最寄予厚望的学生。
元祈心虚的垂下眼眸,可翻飞的五指却依然在制造噪音。
天机长老眉头抽搐,似乎要站起来制止这场闹剧。
可林乔安竟然耐心的开始教元祈弹琴的技巧,比如手指要如何用力,还说元祈这么用力弹,指腹会受伤的。
元祈愈发心虚,但同时手指用力一拨,只听“铮”的一声,琴弦断裂,发出尖锐刺耳的轰鸣声。
元祈绞着手指,垂着脑袋小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乔安作为琴修,在原著里可谓是视琴如命,就算脾气再怎么好,此刻也都该动怒,然后去谢逢川耳边嚼舌根把他赶走。
可没想到,林乔安脸上的神色依然很温润,他轻声道:“没关系,你很有天赋。”
“嗯?”元祈一脸问号的抬起脑袋,清透的狐狸眼里盛着淡淡的迷茫。
林乔安勾唇轻轻笑了一声,对跟着他身后的小弟子道:“再给他拿一把琴来吧。”
元祈的桌上重新放了一把崭新古琴,琴身线条流畅,琴弦泛着温润的玉色银光,林乔安在他耳边继续温柔的指导,比如怎么用指腹发力会不伤到手指,又比如怎么吐息去感受节奏。
他的声音好听又有耐心。
纵使元祈有意捣乱,可看着身前崭新的古琴,他都脸红的下不去手,反而在林乔安的指导下琴修考核拿了甲等。
叶千鸣在一旁欢呼,比自己拿了甲等还兴奋,“小祈!你好厉害!我就知道你能行!”
可高台上却传来“咯吱”一声,那似乎是桌椅移动的声音。
元祈顺着声音望过去,只看到一道清隽而又修长的身影突然起身,只留给他一道冷漠的背影。
天机长老摸着长到下颌的黑胡子,有些惊愕的看着突然起身离开的谢逢川,似乎透着这清冷的白色背影品出了一些微不可闻的怒气。
但这不可能吧。
总是把考核弄得鸡飞狗跳的元祈,好不容易超常发挥了一回,就连他都有些欣慰,性情温顺的云蘅就更不可能感到气愤了。
广场上的弟子们更是摸不着头脑,嘟囔道:“云蘅公子怎么突然离开了?”
…
考核的最后一夜,元祈在云隐宗吃了最后一顿萝卜青菜。
因为是最后一夜,明日就要公布结果了,大多数弟子们用餐完毕后,都紧张的聚在饭堂一块聊天,生怕有哪一门没考好会因此出局。
元祈看着他们抓耳挠腮,急的满头大汗,莫名想到了高中时考完试一起对成绩的同学,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可不知有哪个眼尖的看见了,顿时假装顺路凑到元祈身边,阴阳怪气道:“哟!某些人还笑得出来,也不知三十六门考核有几门能合格?”
很快就有人应和道:“不会只有一门合格吧?不会吧?不会吧?就连我的小灵宠都能通过十门考核。”
“乡野间出来的,能有几个本事?也就是脸皮厚才勾的叶小公子能把他带过来。”
元祈此时一人坐在长饭桌前,眨眼间,七七八八的少年们已将他团团围住。
可元祈秀气的脸上却丝毫不慌,那双清亮圆润的瞳孔很是玩味的盯着这群少年。
这群少年被元祈盯的心生退意,毕竟谁都见识过元祈在三十六门考核中横行霸道的模样,那股劲恨不得把棋盘广场都炸了。
他们毫不怀疑,面前眨巴着眼看似无辜的少年下一秒会跳到饭桌上,把他们同这饭堂一起炸上天。
这群少年大多出生世家,从小接受最多的就是礼仪廉耻,再厌恶一个人也只敢冷嘲热讽,还从未对上过元祈这种不管不顾的野路子。
可就在他们都心生退意时,那看起来要把他们炸上天的无辜少年突然眼珠子一转,随后趴在饭桌上伤心的抽泣了起来。
“????”
“….”
什么情况?
少年们面面相觑,都被元祈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猝不及防。
“南宫景!你对小祈做了什么?!”
下一秒,一道暴怒的少年声充斥整个饭堂,姗姗来迟,去给元祈拿加餐鸡腿的叶千鸣踩着门槛踏进来,瞪着围着元祈的少年们。
站在最边上看热闹的南宫景愣住,张了张唇无力道:“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但那被少年们包围住的委屈哭声越来越大,还能听到软糯的少年音,“你…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叶千鸣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彻底炸了,他推开南宫景,破开人群挤在元祈跟前,担忧的问道:“小祈,你怎么了?他们都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元祈这才慢吞吞的抬起脑袋,圆溜溜的湿润黑眼睛里还挂着眼泪,他好似很畏惧的看了一圈围着他的少年们,又转眸看着叶千鸣,委屈的咬了咬嘴唇,轻垂下眼睫道:“没事的,千鸣,是我太笨了,才惹这些师哥们生气了。”
“……”
“?????”
少年们哑口无言。
你之前炸考场那股劲呢?怎么就突然没了。
叶千鸣却气得眼都红了,心疼的看着元祈。
元祈哭得眼眸湿润,声音又小小的,就好像什么可怜的猫儿在哭,小声道:“千鸣,你别怪师哥他们,是我不好…”
就连饭堂掌勺的大爷都看不下去,抓着大铁勺就从后厨窜出来,挥舞着大铁勺道:“去去去!一群世家子弟,在这霸凌一个可怜善良的小弟子,我们云隐宗可不欢迎这样的!”
这群少年哪遇到过这种事,见叶千鸣和掌勺大爷都张牙舞爪的开始审问他们,一个个也都推脱起来。
“是他先骂的!我只是附和了两句!”
“附和两句?!你附和的那两句说人家脸皮厚?还不算骂吗?”
这群弟子们却率先吵了起来,饭堂一时乱成一团。
始作俑者却熟练的擦掉眼泪,手中还抓着叶千鸣给他带的金黄酥脆的烤鸡腿。
他慢吞吞的舔了舔唇,唇角微勾,露出两个小酒窝,将脸转到大家都看不见的方向,圆溜溜的湿润眼睛里哪还有半点可怜,分明盛着狡黠的笑意,就好像恶作剧得逞的狡猾小狐狸。
元祈得意的弯着眼眸,却突然与夜色中一道清冷而又凌厉的视线对上。
谢逢川不知在饭堂外的凉亭里看这一幕看了多久。
他半个身影都隐藏在黑夜中,身姿挺拔颀长,像冷松般玉立在月色下,俊美的脸颊好似镀了一层冷白的月光,好似一块冰冷的璞玉,可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却没有半分感情。
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元祈,隔着月色,隔着饭堂里喧闹的吵声,隔着夜里的浓雾。
元祈瞳孔震颤。
谢逢川是男鬼吗?怎么悄无声息的。
他心虚的移开目光,余光的视线里却还是瞥见了那随着晚风飘舞的白色发带。
不知为何,他在这白色发带里感知到了一股冷意,更感知到了一股渐渐逼近的危险之意。
…
翌日一大早,少年们就早早的前往棋盘广场集合。
这次能来云隐宗参加考核的共有四百多名弟子,可仅仅能通过考核也仅仅只有二十三名弟子罢了。
少年们整齐的列队而站,一个个心里都打着鼓。
毕竟谢逢川是这世间唯一的司命,且近几年势力越扩越大,还有着历史上以往司命们都没有的野心。
各大家族都有心眼子,想方设法的要攀上谢逢川这根高枝,好在修真界中站稳脚跟。
昨日在饭堂里率先嘲讽过元祈的弟子今日脸色不太好,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气急了,时不时就回眸瞪着打着瞌睡,头顶还翘着两根柔软碎发的少年。
少年无知无觉,眼眸微眯,似乎还沉浸在梦乡里。
那弟子身边的另一个小眼睛弟子道:“兰哥,你别跟他生气,不值得。你没瞧见这几天云蘅公子的脸色?那铁青的哟,这元祈肯定是第一个被踢出云隐宗的,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被唤兰哥的弟子脸上怒意下去了点,他当然见过云蘅公子这几天的脸色,好似多看元祈一眼都会折寿。
再得叶小公子青睐又如何?
不得云蘅公子的青睐,再怎么装可怜都没用。
兰哥立即又站直了身子,听着天机长老宣布合格弟子的名单。
天机长老拿着一张长长的白纸,他身后的弟子抱着铁箱,里面装着云隐宗弟子的木质名牌,普通木材打造,上面连个花纹都没有,就只刻了弟子们的姓名。
可即便如此,这些弟子们也都一个个望眼欲穿。
天机长老报名字报的很慢,一个一个弟子叫,不合格的直接被带去元舟处,等着被送下山。
合格的则会得到木牌,站在另一侧等候。
元祈打了个哈欠,眯眼看着天机长老慢吞吞的看白纸的模样,又慢吞吞的拿名牌,莫名想到了乌龟加树懒的超级合体。
他实在困的不行,连偷笑都没力气。
听饭堂打杂的小弟子说,云隐宗的弟子们每日卯时就得起床练剑,这是常态。
他可不想过这种起的比鸡早的日子,而且在谢逢川眼皮底下,实在太危险,也太无趣了。
元祈睡眼朦胧的望着远处准备下山的云舟,望眼欲穿。
可不知为何,广场上的人少了一大半,都还没叫到他的名字。
那个名叫兰哥的弟子都已经去了云舟边,此时正睁大眼睛死死瞪着元祈,就等着元祈也灰溜溜的来到云舟这边,好给元祈一个下马威。
可元祈却目光湿润的看着他,细看那眸底竟然盛着浓厚的希冀,就好像很羡慕他那么早就得到了乘坐云舟的机会。
兰哥被气的脸色发白,心脏也一阵一阵抽痛,同身边的小眼睛弟子狠声道:“他这是在挑衅我!”
小眼睛弟子也义愤填膺道:“太过分了!等会我们一起骂他!”
“嗯!”云哥道。
转眼间,棋盘广场上就只剩下元祈没有被叫到名字。
所有少年们的视线都聚集在元祈身上,几乎所有人心知肚明,元祈要被送下山。
天机长老站在元祈面前,同各大少年们的想法一样,可当他看到白纸上遒劲有力的毛笔字时,见多识广的他仍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元祈期待的看着他,湿润的眼眸更显圆润,莫名显得很乖,头顶细软的碎发随着微风晃来晃去。
天机长老避开元祈的目光,眉眼抽搐的紧盯着白纸上的字,紧抿着唇死死吐不出一个字。
他甚至凑近了去看那张白纸,还擦了好几次眼睛,可白纸上的字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元祈小声道:“长老?”
旁观的少年们也都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天机长老,到底是什么结果啊?赶紧宣布啊。”
元祈心脏砰砰直跳,感觉高考都没这么紧张。
不过肯定没问题的,要知道三十六门考核,他只合格了一门。
谢逢川那么的循规蹈矩,金科玉条,定不可能为此破戒。
可天机长老却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宣布道:“元祈,合格。”
元祈亮晶晶的眼眸瞬间暗淡,犹如被惊雷劈中,嘴唇微微张开。
棋盘广场上瞬间落针可闻,万籁俱寂,可又瞬间如烧开了开水般沸腾,少年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皆都不服,青涩的脸上露出怒火中烧的神情。
甚至还有胆大的少年大喊——“有黑幕!”“他都能合格!为什么我们不行?!”
天机长老擦了擦额上的汗,又难受的补了两个字——“特招。”
现场瞬间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寂寥。
元祈心脏咚咚直跳,只听清脆的“砰”的一声,那是瓷器落在桌上的声音。
元祈颤抖的抬眸。
只见谢逢川清风道骨,一袭清冷白袍,高坐在高台之上,俊美的脸上露出淡漠的神色。
他指节突出,手指修长,阳光下能看清手背下流动的淡青色脉络。
谢逢川的手指很好看,手腕轻轻搭在桌案上,指腹摩挲着青花瓷的茶盏,却颇有些摩挲着什么掌中之物的既视感。
他轻抬起窄而薄的眼皮,好似睥睨天下般巡视着广场上的少年们。
他什么也没说,可大家还是读懂了谢逢川冰冷眼眸里的言外之意——“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元祈慌乱的避开视线,却还是撞到了高台之上扫下来的凌厉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