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见过老汉家的院门锁头，是外挂的铁锁头，若是小偷想进来偷东西，不破坏锁头是不可能的。
除非……
林悦想到一个可能性，她试探性地问，“大爷，您最近有没有听到了奇怪的传闻啊？”
“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老汉瞪大眼珠，眼白浑浊充血，看来是没休息好。
“我也听说了传闻。”林悦编了谎话，管他什么传闻，问出来就对了，“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假的啊，这传闲话的都不知安的什么心啊？我儿子早两天就进城了，居然有人告诉我在祈福会当天见过他。纯是扯淡，盐吃多了齁着了。怎么，刘家媳妇去村大队说了？”
果然不出林悦的猜测，能顺利搬走老汉家木箱子的只能是家里人。
林悦估计老汉的儿子并没走，大活人在村里活动，总不会一点痕迹不留，被人看见是大概率事件。
“不是她，我是听别人说的。”林悦找个理由搪塞，不想固定在某人身上，给人家添麻烦。
“谁啊？我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来操心。”老汉气哄哄地说，“那刘家媳妇说我儿子故意把媳妇送城里去，自己回村里乱搞。她说的是人话吗？我的崽子我最清楚，他可不是那种人。”
“等您儿子和儿媳妇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造谣的自然就无话说了。”
“也是，可这兔崽子出去这么久，也不给我来个信。不知道他爹在家惦记着呐。”老汉一想到儿子失踪就上火，加快了步伐，林悦也紧跟着跑。
老汉见林悦提着他的行李包走起来也吃力，就要求自己提着，“姑娘，一会儿要走山路了。你快回家吧，行李包我自己拿着。”
“大爷，没关系的，前两天下雨了，拎着重物山路不好走，我送您一段。”行李重林悦也不怕，趁着有这么好的机会，定要和老汉好好聊天。
老汉这半辈子，总共没出过两次桃源村，年纪大了腿脚还真是不算利索，平地走多了都腰酸腿疼的，若不是担心儿子的下落，整夜的睡不着觉，他也不想走这么远的山路，出去这一趟。
老汉不再逞强，接受了林悦的好意，“那我老头子就不客气一回了。村大队的人觉悟就是不一样，个个都是好干部，热心助人。这几天大队的顾大夫也总往我家跑，还总带东西，关心我一个人住有没有啥需要帮忙的。”
“顾以进？”林悦暗忖，她从没想过顾以进居然会和老汉有过接触，难道他最近无故旷工，就是因为这事？
关心孤寡老人，绝对不是顾以进该操心的事，在村诊所又看病又解剖的，他也没这个闲工夫。
顾以进的为人，林悦还算了解，他不是爱操心家长里短的性格，也不擅长和老乡打交道，外表上孤傲冷淡得很。
除非，他另有目的？
林悦聊两句闲话，就有一搭无一搭地往顾以进身上引话题，还不能问得太明显。
顾以进和老汉家的关系，林悦还不太了解，也许是以前的关系就好。
说了不该说的话，会让老汉对林悦起疑心，戒备她的。
“顾大夫可是好大夫，他经常熬夜工作，为了病人能整宿地守着病房，有本事还不傲慢，村大队的同事都佩服他。”林悦先用夸奖的套路，看看老汉是什么表现。
老汉随着林悦的节奏，也夸奖了顾以进一番，从他的表情和动作看，并没有不自然的状态，看来老汉是真心喜欢他。
老汉说得正欢喜，突然声音低沉，伤感了起来，“小顾这孩子就是命苦，家里发生了这档子事。他们家着火时，我和儿子就在他们家门口路过，火太大了，当时也是吓傻了，没进去救人，也没喊人来。我让儿子先走，见火势太大了，我也跑了。想想咱们爷俩太自私了，如果当时我们帮把手，哪怕是喊两个人来帮忙救火，没准小顾的家人还能活下来两个。”
“卧槽？”林悦内心戏十足，已经有十个剧本在眼前飘过了。
她脑袋又炸了，联想到顾以进最近的失态，还有与她说过的话，“你信这个世上有报应吗？”
莫非，王辉丢脑袋的案子和顾以进有关联，他在找机会为死去的家人报仇吗？
林悦看不见此刻自己的表情，但一定是不好看的，她从老汉的眼神中发现了惊讶。
“调整心情，你自己不能乱啊！挺住，别慌。”林悦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
林悦笑呵呵地掩饰刚刚的失态，她又问，“大爷，你就别自责了。顾大夫也会理解你的。意外嘛，没人愿意发生。”
“这话我只对你一人讲过，当着小顾的面我讲不出来啊。这么多年来，我和儿子也一直在愧疚。小顾给我儿媳妇看病，见我们家拿不起太贵的药钱，还帮我们垫钱。家里剩我一个，怕我孤单，还买东西来看望我，我们家真是对不起小顾啊，良心有亏，受不起他的关照啊。”
原来老汉什么都没说过。
可顾以进最近的状态和嘴里冒出奇怪的话，林悦很难不乱联想，当年的事，他是不是早都知道了？
一番示好，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当年老汉父子见死不救，顾以进为了复仇，才设计了老汉的儿子？
现在他的儿子了无音讯，失踪状态，人到底在哪儿？是存活或是已经被……？
林悦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不希望看到合作过的同事，因为不理智，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更不想亲手抓他。
顾以进的心情林悦完全能理解，但他在村大队工作，临时救场了法医，也是间接的执法者。
如果连执法者都不相信法律，私底下耍计谋，报私仇，村子里就算成立了一百个治保大队，又有何意义？
林悦送老汉出了村口，又走了十几里山路返回老汉家。
老汉说他家邻居的媳妇见过他儿子，为了核实事情的真伪，林悦一刻都不得闲。
林悦没见过这家人，按照老汉的描述，选了离他们家最近一户，正巧有个中年妇女在院子里洗衣服。
林悦敲了敲院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请问，这是老刘家吗？”
范秀云抬起头看，太阳西斜，林悦正站在逆光处，她眯着眼睛瞧了半天，才看清来访者的长相。
林悦不认识范秀云，但人家可认识她，老刘接任村书记后，让林悦给村民做了好几次普法教育了。
这半年多来，林悦从默默无闻的家庭妇女，摇身转变成桃源村第一个女干部。
村里的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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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茶余饭后私下议论度最高的就是林悦。桃源村的女人们，上百年都是没地位的，在外面更是没有话语权，好与坏都要依附于丈夫。
林悦不怕非议，敢顶着压力出来工作，很多女人都拿她当榜样，心里挺佩服的，范秀云也是其中一个。
林悦来他们家，让范秀云惊喜又兴奋，一路小跑地迎到林悦面前，准备握手迎接，却发现双手全是香皂沫子，拿出不出来手。
范秀云不敢怠慢，双手在衣服后面蹭干净，双手握住林悦一只手，点头弯腰地欢迎，“这不是林队长嘛，快屋里坐。”
林悦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还真猜对了门。
可对方太亲切友好的待客方式，反倒是让林悦不太适应，她也用鞠躬回礼，“姐，叫我小林就行，我来是想麻烦你问点事情。”
“啥麻烦不麻烦的，快坐，我去沏茶。”
范秀云很意外，林悦还真是没有架子，对她这个普通村民还客客气气的。
以前的大队干部，那些个臭男人，仗着自己有点权力，哪个不是耀武扬威，眼睛长在头顶上。
从他们嘴里能说出“麻烦”两个字，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吃卡拿要不说，走时还得埋怨两句招待不周。
这么来看，还是女干部好，懂礼貌知道尊重别人。
范秀云结婚以后，别人都叫她“谁的媳妇，谁家嫂子，谁的娘。”没有了自己的名字，完全成了男人家的附属品了。
林悦这句“姐”，完全是从她范秀云身上来论的，听着真是舒坦，十几年都没听过了。
范秀云对林悦的好感度倍增，把家里压箱底的茶叶都拿出来了招待，屋里的老公公连着瞪了她三眼，她连理都没理。
摆好茶水和水果，林悦和范秀云坐在院子里聊天。
“小林妹子，我这么叫你行吗？怕你不自在。”范秀云边给林悦剥橘子边试探着对她称呼，人家只是客气两句，她还是不放心，怕失了分寸，秋后算账。
“当然行了，姐，我们是同村姐妹，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那我就这么叫了。”范秀云近距离观察林悦，发现这姑娘长得真亲切，看着就喜庆，“我呀，最近还真想去村大队说点事情，可隔壁老赵头说我是眼睛出毛病了，看错了。我也拿不到准，这话也不敢随便说的。”
“姐，你是不是看见了赵叔叔的儿子了？”林悦还没开始问，范秀云主动谈起来。
“你咋知道了？”范秀云瞪圆了眼睛，她可以发誓，这话她只对老赵头一个人提起过，没传过闲话啊。
“是赵叔叔和我说的。”
“老赵头不是不信我嘛，怎么还跑去大队说了？”
“赵叔叔很担心儿子儿媳，今天也去县里亲自找去了。”
“老赵头进城了？我看他是瞎耽误工夫，白跑。我看见两次了，他家小子赵宝昌就在村里，没走。”
“姐，你很确定是赵叔叔的儿子？”
“我确定啊，我嫁给我家老刘时，老赵头的儿子才八岁，对门住了快二十年了，我几乎是看着他儿子长大的，看背影都不会认错的。”
林悦心沉了下去，若是范秀云所言不虚，王辉的案子可能还真与老汉的儿子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