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刺目的白炽灯下,汗味、烟味和铁锈味混杂在一起,谭警官紧盯着对面那个眼神闪烁、满脸油汗的人贩子骨干。
连日来的高强度审讯,让空气都凝固着疲惫与焦灼。
西乡村的案子,如同投入死水潭的重磅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比想象中更为汹涌和深远。
随着西乡村窝点起获的大量关键物证——那些泛黄的“出货”记录、账本、通讯录,甚至还有几部藏匿极深的旧手机——专案组瞬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口。
更重要的是,那个隐藏在市厅多年的“保护伞”,汪副厅长的落马,系统内开启了刀刃向内的自我清查,不仅清除了内部的巨大隐患,更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这个盘根错节犯罪组织核心的密道。
汪副厅长为了自保——或者说,为了争取一丝渺茫的宽大,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无可辩驳的证据链面前,终于开始松动,他吐露的不仅仅是西乡村的运作模式,更牵扯出涉黑组织内部更高层的人员结构、资金流向以及多条隐秘的联络线和藏匿点。
他供出的几个关键名字和代号,让专案组的目光瞬间投向了省外甚至更远的地方。
于是乎,一场规模更大、行动更隐秘的跨省追捕行动,在谭警官和上级的严密部署下,悄然展开。
专案组分成了数个精锐小组,如同猎鹰般扑向不同的坐标。
同时,一场又一场的跨省追捕活动从轰轰烈烈地拉开。
抓捕系列行动由谭警官亲自指挥,谭警官宝刀未老,亲到属地,动用各地最精干的力量,参与专项抓捕行动。
行动在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刻发起,特警队员如神兵天降,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各个窝点所有出口。
当突击队员破门而入时,犯罪组织成员正试图销毁最后一批核心数据,但为时已晚,这个操控着庞大犯罪网络、间接制造了无数家庭悲剧的幕后黑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能束手就擒,在他们的“堡垒”中,警方起获了组织完整的成员名单、详细的“业务”记录、庞大的非法资金以及未来数年的“发展”规划,其罪行触目惊心。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审讯工作。
需要对所有涉案人员尽心分开审讯,对照口供,并一一突破,尽量查出所有被拐卖的女孩,再联系当地警方,安排被拐卖的孩子们回家。
而这其中。
就有一个名叫“茜茜”的女孩,出现在犯罪组织的被拐卖人员名单上。
……
“再想想!”谭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指关节敲了敲摊在桌上的、从西乡村窝点搜出来的几本泛黄的“出货”记录,“‘茜茜?这个代称太模糊……你们拐来的孩子,尤其是七八年前、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有没有印象特别深的?名字,特征,哪怕一点点!”
人贩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在记录本上游移,忽然定格在某一页潦草的笔迹上,一个名字似乎唤醒了他模糊的记忆碎片:“沈……沈茜怡!对,有个叫沈茜怡的小丫头!大概……就是七八年前,在邻省靠近国道的一个小集市上‘捡’的。那丫头当时穿件小碎花裙子,哭得嗓子都哑了,一个劲儿喊‘妈妈’,还咬了老三一口……后来,好像……好像就送到西乡那边了,交给老拐婆了。”
“沈茜怡……”谭警官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猛地一沉。
在查处人口拐卖案件的过程中,陆远宁曾经私下交代过谭警官,看看能否查到一个叫“茜茜”的女孩。
她并没有说自己和茜茜的关系,但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陆远宁,茜茜,才是她的原名。
可是关于自己过去,她已经完全忘记了。
只记得父母小的时候,喜欢叫自己“茜茜”这个小名。
她希望谭警官在经手这个案子的时候,能够帮她留意一下这个女孩的信息。
“茜茜……曾经是我在组织里遇到的一个女孩子……我不知道她现在被卖到哪里去了,但是我希望能找到她。”
“谭警官,我唯一知道的线索……她是经过西乡村转卖的,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其他任何信息……”
“如果您能帮我找到茜茜,感激不尽。”
“她年纪上是跟我差不多大的,被拐卖到组织里的时候,身上穿着花裙子,是一个……反应有些迟钝的小孩。”
……
在人贩子交代出这个沈茜怡的信息时,年龄、时间、地点,甚至那件被陆远宁模糊提及过的小花裙子,谭警官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详细说!关于沈茜怡和她家里人的信息,你记得多少?”
线索像黑暗中骤然点燃的火星。
谭警官带领团队马不停蹄地循着“沈茜怡”这个名字追查。
户籍信息很快调出,指向邻省一个普通的县城。
然而,当谭警官带着一丝希望赶到沈茜怡的原户籍地址时,迎接他的只有一栋空置许久、落满灰尘的老房子。
邻居们提起沈家,无不唏嘘:
“茜怡那丫头丢了以后,她爸爸是警察,不幸因公殉职,从那之后,她妈妈林秀芬……唉,整个人就垮了。”
“天天哭,到处找,像疯了一样……后来,实在不行了,听说……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可怜啊,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精神病院……”
谭警官的心揪紧了。
他立刻查到了接收林秀芬的那家市郊的精神病院。
几天后,在征得医生同意并做了充分准备后,谭警官带着已经知晓自己身世、正处于巨大震惊和混乱中的陆远宁——现在应该叫她沈茜怡了——来到了那家环境幽静却透着压抑的精神病院。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
走廊尽头阳光房的角落里,一个瘦削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们,面对着窗外一片单调的绿植。
她穿着干净的病号服,花白的头发稀疏地挽着,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护士低声告诉谭警官,林秀芬入院后情况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说话,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只是手里总紧紧攥着一张女儿小时候的照片碎片,反复摩挲。
陆远宁的脚步在踏入阳光房的那一刻就僵住了,她看着那个无比陌生却又仿佛在血脉深处呼唤着她的背影,呼吸变得急促。
谭警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陆远宁深吸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谭警官:“谢谢您,谭警官,茜茜是我在组织里唯一的朋友,今天能找到她的父母,我想……她九泉之下也能安慰。”
“沈茜怡的身份信息台账已经被销毁了,我们暂时没办法查到她被卖到哪里去了,但是我们还会继续查下去,给这些受害人一个交代……包括,给您一个交代。”
“没关系,警方做的,已经很多了,我希望也能有一天,找到我陆远宁的亲人父母。”
陆远宁深吸了一口气。
她一步一步,朝着那女人走去,极其缓慢地挪到轮椅前。
她蹲下身,试图看清母亲的脸。那张曾经在照片上温柔美丽的容颜,如今被病痛和绝望刻下了深深的沟壑,眼神空洞,仿佛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
“阿姨……”陆远宁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试探和巨大不确定的音节。
轮椅上的女人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
陆远宁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触母亲枯瘦冰冷的手指。
那手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依旧紧紧攥着那张磨损的照片碎片。
她无法与母亲相认,因为现在的她,是顶着陆远宁的身份活下去的。
陆远宁看了看站在走廊另一头的谭警官,只感觉悲从中来。
母亲在面前,但是却无法……
不,她想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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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自己的妈妈相认!
“妈……是我啊……我是茜茜……”陆远宁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我回来了……妈,你看看我……我是你的茜茜啊……”
她仰起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多么渴望那双空洞的眼睛里能闪过一丝熟悉的光亮,哪怕一丝也好。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是那令人心碎的沉寂和茫然。
母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落在某个虚无缥缈的、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点上。
就在这一刻,二十年来被强行压抑的委屈、恐惧、对亲生父母的思念、被拐后经历的种种艰辛、身份认同的崩塌、以及此刻面对母亲如此境况的巨大悲痛和无力感……所有沉重到无法想象的情绪,如同积蓄已久的山洪,轰然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理智。
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瘫软下去,蜷缩在母亲冰冷的轮椅旁,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扶手,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她不敢哭出声,眼眸中满是绝望和无助。
人口贩卖组织,搞得她家破人亡,就算她现在找到了自己的母亲,但是父亲为了找她、车祸身亡,母亲也住进了精神病院,原本一个幸福的家庭,就这么支离破碎!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坚韧的陆远宁,也不是刚刚找到名字的沈茜怡,她只是一个在母亲面前彻底崩溃的、迷途太久终于归家却已物是人非的、心碎的孩子。
谭警官站在几步之外,紧抿着嘴唇,眼圈早已通红,他默默地看着这人间至悲的一幕,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由得转过身去,走到楼梯间抽烟去了。
真相找到了,但愈合伤痕的路,远比揭开真相要漫长和痛苦得多。
阳光透过玻璃,暖意融融,却丝毫驱不散笼罩在轮椅旁那团绝望的冰冷阴影。
“妈……”陆远宁用气声唤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就在这时,林秀芬的肩膀忽然极轻微地抖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陆远宁瞬间屏住了呼吸,连眼泪都忘了滑落。
林秀芬缓缓地低下头,看向了陆远宁,她的眼神依旧浑浊,却不再是全然的茫然,像是蒙着一层薄冰的湖面,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她的目光落在陆远宁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陆远宁以为那只是偶然的定格。
突然,林秀芬枯瘦的手抬了起来,颤抖得厉害,像是被风吹动的残枝,一点点朝沈茜怡的脸颊靠近。
陆远宁浑身僵硬,不敢呼吸,任由那只冰冷的手轻轻触碰到自己的眼角。指尖的粗糙刮过皮肤,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试探。
“花……花裙子……”林秀芬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像是从尘封的记忆深处挤出来的碎片,“哭……哑了……”
陆远宁的眼泪瞬间又决了堤,她用力点头,泪水打湿了林秀芬的指尖:“是我,妈,是我!我穿小花裙子,我哭哑了嗓子……你记得对不对?”
林秀芬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里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
她定定地看着沈茜怡,突然,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母兽在深夜里悲鸣。
“茜……怡……”她终于吐出了这个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沈茜怡心上。
“妈!”陆远宁再也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林秀芬的腰,将脸埋在她洗得发白的病号服上。
那上面有消毒水的味道,有岁月的味道,更有她思念了二十年的、母亲的味道。
林秀芬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手胡乱地在陆远宁背上抚摸着,像是在确认这个温热的躯体是不是幻觉。眼泪终于从她浑浊的眼眶里滚落,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砸在陆远宁的头发上,滚烫得灼人。
“我的……我的丫头……”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呜咽,就像这二十多年来咽下去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