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远宁，你先休息，豫川在楼下办出院，我想着我也差不多要下去了。”
殷悦和陆远宁在病房里聊天了一会儿，看了看手表，打算先回家了。
“家里还有很多需要整理的，这次住院拿了些衣服、牙刷、毛巾来，还要回去整理这些东西。”
“嗯嗯，你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出院了，我一定来接你！”
“哈哈哈好！”
两姐妹说着，便分别了。
在医院走出病房之后，陆远宁听着她逐渐走远的脚步声，沉默了半晌后，看向了病房的另一侧。
“既然你早就已经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呢？”
她的声音轻轻地落在地砖上，像是带着几分力度。
一时之间，没有回应。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后，一个身影才从病房的另一侧走了进来。
是谢书程。
他的面容略显憔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额前的几缕头发随意地散落着，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他的衣着虽然简单，但却干净整洁，透露出一种低调而内敛的气质。
陆远宁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先是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视线缓缓地落在了他手中的文件夹上。
那文件夹似乎有些厚重，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仿佛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最后，陆远宁的视线回到了他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倦意。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看来谢总这几天没有睡好呢。”
“还行吧。”谢书程叹了口气，走到了陆远宁床边，抬眼看着满是纱布的陆远宁，“你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还在阴阳我。”
“我可比你好多了，失意人，怎么办，殷悦一直要和你分手，你也听到了，我刚才是有替你劝她的，但是……”
谢书程没有回答。
他转头看着病房，看着殷悦那离开的方向，就像是当年放手之后，自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的眼神有些无助，有些孤单。
没想到这一次，她还是把他留在了原地。
“……她还是这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谢总，女孩子的青春就只有短暂的这么几年，她已经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你没办法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确实，不应该再耽误她。”
“我也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耽误她？”陆远宁皱起眉头，“老谢，如果你真的是个男人，当时你就不应该放手，就算是坚持下去，也应该带着她一起创业，但是在放了手之后，结了婚之后，又想要挽回她，那你应该和我离婚，给她一个正式的承诺，而不是保持着这种不道德的关系，你有想过这对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如果这件事情曝光，她的事业也就毁了！”
“……”
陆远宁愤愤不平：“这对你们男人而言，或许是什么风流韵事，但是这个社会对女孩子的包容度是很低的，一旦她出轨的名声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做人？就算沈豫川不介意，那她的亲戚朋友呢？她是个明星，哪怕是不认识的路人或者是网友都会对她评头论足，你为了自己的一时欲望，就这么毁了她的名声，你真的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够了！”谢书程打断了陆远宁的话，“这是我和殷悦两个人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插嘴！”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潮湿的网，裹着谢书程的鼻腔。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怒，不知道是被揭穿之后的心虚，还是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无奈。
“是是是，我陆远宁是外人行了吧……既然我是个外人，你能不能也大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陆远宁说着，目光落在谢书程手中的文件夹上，“我想，你今天贵步临贱地，一定是有别的事情吧？能让你谢总亲自走一趟的事情，恐怕……”
“嗯，是有的。”
谢书程说着，将手中的文件夹打开，丢在了陆远宁的床单上。
文件夹有些歪斜，她微微扭着脖子，看见这份文件标题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哦？你同意了对吗？想开了？”陆远宁一挑眉，看着谢书程。
谢书程的眼神有些闪躲：“我没……这是我母亲……”
陆远宁点了点头：“也是，你母亲这么爱面子的人，是不会看上我这样的人的，我一次次抛头露面，在公众面前几乎已经是一个‘改邪归正’的人了，她这么看中谢家豪门望族的名声，当然不会希望我这样的儿媳妇继续留在她身边。”
陆远宁用已经能够动弹的手，轻轻将文件夹转正了角度。
文件夹中间还夹着一根黑色的钢笔，这显然是给她签字用的。
这份《离婚协议书》有些皱褶，看来谢书程在决定拿过来之前，也是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的，但是最后，仍旧是拗不过自己的母亲。
陆远宁拿起钢笔，用嘴巴咬开了钢笔的盖子，她握着黑色钢笔的手指因为骨折而无力，甚至微微发颤，笔尖慢慢靠近了《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位置。
在那个地方，谢书程已经签好了字。
只要她陆远宁再签名，这份《离婚协议书》就能生效。
“……我都已经考虑过了，我之前给你的股份，我不会收回，你可以以公司小股东的身份获得每个月的分红。”谢书程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至于品牌代言人，我们召开过股东大会，股东们一致认为，你现在的正面形象有助于助推品牌销售，所以，一时间，也不打算换掉你。”
陆远宁轻笑：“哦？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高抬贵手了。”
她偷偷望向病床那头的谢书程，发现他也正紧张地看着自己，似乎在在意她是否真的会签字。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在玻璃上划出细碎的声响。谢
书程想起若干年前的秋天，也是这样的风，吹起她婚纱的头纱，那时他单膝跪地，掌心的钻戒折射着阳光，对着陆远宁说“此生不负”，而此刻，同样的季节，同样的人，却要亲手撕碎那些誓言。
“远宁，我们真的不能再试试吗？”
在陆远宁刚要签字的时候，谢书程的声音传来，这让她动作一顿。
钢笔在协议书上洇出一个墨点，像一滴未干的泪。
陆远宁疑惑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谢书程：“谢总，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是很好划清界限的，是你一开始就说的，我们只是‘战略合作伙伴’，我们只是彼此的棋子。”
谢书程别过脸去，喉结艰难地滚动：“陆远宁，难道你就没有心吗？”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直直刺进她的心脏。
陆远宁冷笑：“我没有心？谢书程，你还挺好笑的，你出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直被冷落在一边的我呢？我甚至还劝你心爱的殷悦和你继续在一起，我觉得，妻子当到我这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
谢书程无话可说，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全都哽咽在了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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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突然翻涌，他莫名想起了某一年冬天，他加班到深夜，她冒着大雪给他送宵夜的时候，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发梢结着冰晶，睫毛上也挂着雪粒，但仍旧开开心心地将揣在怀里的鸡蛋饼放在了他桌上。
【老谢，趁热吃！这个是我最近很喜欢吃的鸡蛋饼，你试试看！刚好我拍完戏，路过公司楼下，陈煜说你还在加班，我就想着给你点夜宵过来！】
那天晚上，灯光下的女孩子，笑颜如花。
这是他第一次，看着她，心跳漏了半拍。
可如今，那个会给他偷偷准备夜宵和醒酒药的女孩子，却固执地要他从生命里剔除。
谢书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短暂地清醒。
他看着她那双清醒理智的眼眸，知道只要是她做的决定就无从更改。
“……没事，你签吧。”
他说着，别开了眼。
“……嗯。”
陆远宁原先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笔尖终于落下，在“陆远宁”这三个字上，她写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这几年的感情都融进这一笔一划里。
陆远宁松了口气，闭上眼，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虽然签好了《离婚协议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远宁感觉自己也并没有很轻松，相反，她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长久的冬眠，身体到心理，都十分疲倦。
谢书程转过头看着她疲惫的模样，也默然不语。
这场荒唐的婚姻，终究是草率收场。
“我们离婚的事情，你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陈煜用公司官方的微博发一下声明吧，我想，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热度了。”
“……好。”
收好协议书，谢书程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你上次说想要的项链，一直没机会给你。”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刚签署的不是离婚协议，而是一张普通的合同。
陆远宁的目光落在盒子上，她犹豫了一下，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下了这盒子。
她知道谢书程是不想离婚的，可是谢母十分坚决，他一定也是对抗了半天，发现父母之命难以违抗，只能妥协。
起身时，谢书程因为这几天的疲惫，有些站不稳地踉跄了一下。
陆远宁下意识地伸手，却在半途又缩了回去，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谢书程的心再次狠狠抽痛。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
“书程。”
在他即将踏出病房的那一刻，陆远宁叫住了她。
谢书程背对着她，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心底翻涌的情绪就会溃不成军。
“照顾好自己。”
短短六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她最后的温柔。
“……你也是。”
谢书程迈步走出了病房，脚步匆忙，背影有些狼狈。
陆远宁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抬起手，挥了挥，眼神有些空洞。
“……再见了，我的爱人，我的婚姻。”
『都快忘了怎样恋一个爱』
『我被虚度了的青春』
『也许还能活过来』
『说心疼我的更应该明白』
『我当然会沉醉个痛快』
『就让我陪他恋完这场爱』
『只求心花终于盛开』
『就没有别的期待』
『等梦完醒来再去收拾残骸』
——王心凌《大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