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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168

作者:碉堡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62、尸体


    封凛一见面就把杜浩渺的老底抖了个干净,又批他今年有大劫,谁敢放他走?!


    杜浩渺反正是不敢,他不动声色递了个眼神,站在后面守着的保镖立刻识趣退出病房,并且贴心关上了门。


    封凛见状干脆又坐了回去,淡淡挑眉:“杜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杜浩渺是生意人,眼力见还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他顺势在封凛对面落座,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封先生,我一直认为缘分这种事是不能用金錢来衡量的,我们今天既然有缘认识,那就是因,等到寿终正寝那天,才算是果,又怎么能用区区一百万买断我们的友谊呢?”


    在商场混的,臉皮不厚怎么行?


    杜浩渺当初白手起家的时候連给人擦皮鞋都做过,今天遇上有真本事的高人,低个头也没什么,他见封凛没吭声,也不知是不是默认,继续打蛇随棍上:“我才看见封先生扔了好几次錢币,不知道是不是和我的命数有关呢?”


    封凛沉默片刻,终于松口:“实不相瞒,我剛才见面的时候就替杜先生起了一卦,看起来稍稍有些凶险,这才多嘴提醒了一句。”


    杜浩渺难掩紧张:“这话怎么说?”


    封凛手腕一翻,把刚才的三枚铜钱重新掷回桌面,给他重新复盘了一遍:“卦中两處老陰,是亡魂作祟的征兆,二爻、五爻又是老陽,陽气过盛反成煞,代表血光之灾,变卦为雷水解,看似有转机,实则暗藏杀机,预示着官非死劫。”


    “卦象显示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封凛每说一句,杜浩渺的臉色就变一分,到最后冷汗都下来了,这哪儿是“稍稍有些凶险”啊,分明是万分凶险啊,坐立难安的问道:“封大師,不见其妻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太太会出什么事?”


    别的師兄弟都傻愣愣的,关键时刻也就灵薇聪明能顶点事,只见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杜浩渺,温声细语提醒道:“杜先生,其实这支卦辞最重要的不是那句‘入其宫,不见其妻’,而是那两處代表亡魂作祟的老陰,亡魂不除,家宅难宁,这个道理您应该懂的。”


    杜浩渺本来就听得云里雾里,这下子顿时更懵了:“亡魂?什么亡魂?我家最近没有人去世啊。”


    封凛拿起一枚铜钱漫不经心吹了一下,意味深长道:“杜先生,亡魂不一定来自家里,也有可能是外面……”


    杜浩渺很有钱,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也开不起四百万的跑车,不过他名下最大的收入来源还是一家名叫“铂宫”的高档娱乐会所,规模在整个A市都能排进前列。


    正午,烈日灼人。


    两辆纯黑色的曜影一前一后开进会所大门,线条流畅的车身映出斑驳的树影,愈发显得奢华锃亮,最后齐齐停在了十二级台阶下方。


    车门打开,从上面陆续下来几名年轻男女,赫然是封凛和杜浩渺,两名保镖一左一右撑着把黑伞替他们挡太阳,这副阵仗引得门口的侍应生纷纷侧目,却又不敢多看,飞快扫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盯着地面。


    “封先生,这就是我名下经营的一家娱乐会所,原本前几年生意也算蒸蒸日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去年开始就状况频出,不是有客人喝醉酒打架闹事就是有人失足从楼上摔下来……”


    杜浩渺说到这里,眉头紧锁,看的出来他很为这些隔三差五的意外状况而感到焦虑,不过现在这种焦虑更多的还是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毕竟封凛批他今年有个大劫。


    封凛没急着接话,而是示意撑伞的保镖退到一边,然后从師妹灵薇手中接过罗盘勘测四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周边新建的高楼建筑上,那些玻璃幕牆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像是利刃直插入地。


    封凛眯了眯眼:“杜先生,你的会所风水有问题。”


    这种套话听起来实在像极了骗子。


    杜浩渺闻言一怔,随即失笑:“封先生,我当初兴建这家会所的时候也请了不少风水大师来看地段,他们或许没您本事大,但也是行业翘楚,个个都说这里是聚财地。”


    他语罢心中控制不住冒出疑虑,封凛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封凛没有解释,而是把罗盘微微倾斜,讓杜浩渺看清上面指针的异常颤动,语气平静道:“杜先生,这家会所坐落的方位确实是个难得的‘玉帶环腰局’,不过很可惜,风水是会变的。”他抬手指向会所正门:“你看,门前这条弧形车道就像一条玉帶环绕,把四方财气尽数收纳,在风水上,这叫聚水型’,水主财,弧形聚而不散,相当难得。”


    “不过更难得的是这条弧型正对东南方三江汇流之处,暗合‘三三水朝堂′之势,如果放在古代,这种格局少说要出个三品大员,所以前两年你的生意才会蒸蒸日上。”


    听见封凛的讲述,杜浩渺的臉色稍微好转了几分,概因对方所说的内容和当初的那些风水先生如出一辙,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相信封凛真的是个世外高人:“封先生,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说我的会所风水不好?”


    封凛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过了吗,风水是会变的,你不变,不代表别人不变。”


    他拿着罗盘往前走了两步,示意杜浩渺看向西北方向:“你看西北方新起的那家金融大度,玻璃幕牆反光如刀锋,直劈铂宫正门,这叫‘金煞断水′,左侧又是一家名气不怎么样的医院,医院阴气沉滞,形成了玄武垂头”,现在这家会所前有金煞截财,后有阴气缠足,哪里还有什么玉带环腰,分明是条被困在浅滩的龙。”


    灵薇上前一步,对脸色难看的杜浩渺解释道:“杜先生,这种格局在风水上叫做“困龙潭,龙困浅滩遭虾戏,对你们这种生意人可是大大的不妙。”


    杜浩渺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人,直到现在还能勉强稳住,只是镜片后方看向封凛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热切,紧张询问道:“封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破局?”封凛如果没打算破局,今天也不会特意跟他过来了:“杜先生,相识一场就是缘分,我既然看见了,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一个地方的风水气运都是有限的,你占了,别人就占不了,反之亦然,对面那家新建的金融大廈估计也找了堪舆大师,否则建筑方位不会那么巧直劈铂宫正门。”


    俗话说的好,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杜浩渺闻言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做了局,脸上的笑意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咬牙切齿道:“封先生,您一定要帮我破这个局,无论什么价,我绝对没有二话!”


    封凛出乎意料摇了摇头:“风水宜解不宜斗,我就算帮你解了这回,对面下次一样会出招。”


    他说着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大改虽然不行,小改却是可以的,这样别人从外面看不出你的变化,自然也就不会对你出招了。”封凛句句都直切要害,杜浩渺哪里有不听的,他一挥手,立刻招来了两名秘书模样的人,手里拿着平板在旁記录:“封先生您只管说,您怎么说我就怎么改!”封凛颔首道:“那就先从外面开始吧。”


    “对面的金融大厦步步紧逼,所以我们首先要‘破金煞′,从明天开始在会所正门左侧青龙位建一堵墙九米高的水幕墙,水流要持续不断,形成‘水龙吟′之势,水里放七盏射灯,晚上把将光线投到金融大厦方向,以水泄金,化煞为财,这叫青龙昂首。”


    封凛一边说一边走上正大门的台阶,指着地上对杜浩渺道:“这里的十二级台阶記得改成九级,九是吉数,可以助困龙飞升。”


    “花园里记得种一片金叶女贞,修剪成波浪形,翻江倒海,水自然就流动起来了,然后在里面藏三尊青铜貔貅,头朝大厦方向,但必须闭口垂尾,这叫木克金,瑞兽镇煞。”


    “庭院侧面挖一条S形溪流围绕四周,转弯处放九个金属小球,至于美不美观,你找设计师想想办法,建成之后你的格局从外面看还是‘龙困浅水′,但其实已经变成了‘潜龙吐珠′,龙嘴里含着的珠子才是宝贝,这条龙不过是个障眼法。”


    杜浩渺听得連连点头,就连身旁的秘书也在低头飞快记录,火速打电话联系设计师和建筑公司,封凛走进铂宫正大门,目光一扫,忽然发现走道两旁摆着两盆发财树,隔空点了点道:“把这些发财树全部拿掉吧。”


    杜浩渺凑上前问道:“封大师,是不是这个发财树冲了风水?您看换成什么植物比较好,富贵竹还是迎客松?”


    封凛哦了一声:“这倒不是,你的这两盆发财树已经讓人给浇死了,换两盆新的过来就行。”


    杜浩渺闻言脸色一僵,这才发现那两盆发财树叶子蔫耷耷的,分明早就死了,他猛地转身,目光冰冷扫向身后众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所经理吓得浑身都是冷汗,一边拼命摆手示意两个侍应生把发财树给搬下去,一边胆战心惊解释道:“杜…….杜总,这两天会所新换了一个保洁,可能不小心给浇坏了,回头我就辞退他。”经理语罢忍不住在心里疯狂暗骂,这个保洁肯定是对面派来的卧底,臭不要脸的,连他们门口的发财树都不放过!!


    杜浩渺人前留着面子,所以并没有发作,尽管他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但看向封凛时还是重新露出了一副笑脸,颇为尊敬的问道:“封先生,如果照您说的改完了,我的困局是不是就可以解了?”


    封凛却出人意料道:“我可没这么说。”


    杜浩渺脸色一变。


    封凛淡淡看向他:“您好像忘了,我说的困境是指阴煞缠身,至于解风水,不过是刚好看见顺带手的事罢了。”


    时至中午,铂宫还没开始营业,纸醉金迷的大堂看起来空荡荡的,随便走一步都能震出回音,上方的穹顶是西欧风建筑,彩色玻璃盯久了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莫名让人遍体生寒。封凛仰头环视四周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二楼角落阴影处,眼眸锐利眯起,吐出一句让所有人为之色变的话:


    “杜先生,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楼上藏着一具尸体吗?”


    163、线下联谊


    封凛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


    杜浩渺明明看起来阳寿未尽,身上为什么总是萦绕着一股属于尸体的淡淡死气,就連身邊的保镖也是这样,他起初还以为对方犯了人命官非,但用卦象一测发现又不是这样,现在总算找到原因了。


    会所二楼的拐角處有一个包厢,不偏不倚刚好卡在两條走廊死角處,昏暗的灯光投射下来,大门潜藏在陰影中,离远了几乎察觉不到这间包厢的存在,除了那令人不适的陰森感,似乎也没别的问题。


    杜浩渺听见封凛的话神情骤变,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尸体?楼上怎么会有尸体?!”


    封凛不答,而是迈步走上楼梯,同时从裤子里拿出一枚暗红色的怨珠扔在地上,只听一阵清脆的弹跳声响起,那枚暗红色的珠子就像是受到一股不明力量的牵引,在地板上滴滴答答往前方滚去,而且方向丝毫不乱。


    “轱辘——”


    那枚怨珠在途经包厢拐角处的时候,硬生生拐了个弯,最后停在门口不动了。


    当杜浩渺带着員工急匆匆赶上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而又疹人的情景,不约而同僵住身形顿在原地,脸色苍白地看向封凛:“封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杜浩渺现在心里快崩溃了,这间包厢里面该不会真的藏着尸体吧?!讓媒体爆出去他还怎么混?!


    “安静。”


    封凛竖起食指,目光始终锁定着那扇门,他这副凝重的模样讓身后的員工们两股 战战,最后还是星阳和灵薇这对师兄妹上前,主动推开了那扇积满灰尘的包厢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甚至还夹杂着淡淡的臭味,只是因为这间包厢处于阴角,位置实在算不上好,压根没什么顾客,再加上每天都有保潔員喷熏香和清新剂,新风24小时开着,所以很容易讓人忽略。


    包厢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可以容纳十来个人落座的意大利真皮沙发,最前方是K歌台,还有一些游戏卡牌摆放在桌上,按理说后方的一片区域应该改造成落地窗,但这堵恰好是承重墙动不了,大概一百多平的房间竟是个連窗户都没有的暗房,哪怕开了灯也总有种照不亮的感觉。


    灵薇眉头紧锁:“大师兄,这间房尸气好重。”


    她和另外两名师兄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罗盘进屋勘测,只见指针四处乱晃,但 就是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而且角角落落都搜遍了,压根没看见什么尸体,只有一堆摞成山高的纸箱,全是些保潔消耗品。


    经理见包厢没什么异常,胆子也大了几分,走上前对杜浩渺小心翼翼道:“杜总,因为这个包厢位置不太好,一向没什么客人愿意用,所以就暂时当做了仓库,保洁员每天都会来这里领毛巾和清洁剂,怎么会有尸体呢。”


    他严重怀疑老板让人忽悠了,只是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就连杜浩渺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畢竟死个老鼠还要臭三天呢,好好的房间怎么可能藏尸体?


    但他还算沉得住气,一直在静等封凛的反应。


    封凛从踏入包厢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就一直在墙面上来回巡视,只见他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摞黄符,从门口的位置开始往里走,每走一步就往墙上贴一张,当走到右侧那面堆满了纸箱的墙壁时,脚步忽然顿住。


    “嗖!”


    封凛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张黄符忽然无火自燃,蹿出一道幽蓝色的火焰,把众人 都吓了一跳,畢竟这种阵仗他们在电视上见多了,现实生活中还是第一次。


    封凛缓缓皱眉:“把这些箱子都搬开。”


    杜浩渺一个眼神示意,经理立即带着几名服务生上前,随着纸箱被逐一挪开,隐 藏在后面的墙壁终于显露真容,只上面贴满了暗红色的金丝藤纹浮雕壁纸,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些烫金纹路仿佛在缓缓流动,宛如凝固的血浆,透着一股糜烂的华丽。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封凛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壁纸邊角,然后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墙面,最后从师妹灵薇手里接过一摞新符纸,双手合十在掌心反复揉搓,也不知他做了些什么,等再摊开掌心的时候,里面就只剩一捧细腻的灰烬了。


    “呼——!”


    封凛忽然后退几步,对着灰烬猛然一吹,只见那些符纸尘埃就像受到一股不明力量的吸引,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尽数扑向墙壁。灰烬触及墙面的瞬间,竟然在壁纸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哗——!”


    四周顿时炸开了锅,经理见状更是吓得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指着墙壁哆哆嗦嗦道:“者……老板!墙上真的有个人!!”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脸色煞白如纸。


    封凛淡定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心想这就对了嘛,否则杜浩渺身上那股萦绕不散的死气还真没法解释。这堵墙里的尸体也不知藏了多久,横死之人,胸中必有一口怨气郁結,日久天长就化作了阴煞之气,也就是俗称的“厉鬼缠身”。


    封凛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那股世外高人的气势也淡了几分,看起来像个不好惹的混混:“杜先生,等会儿我走之后你直接把墙纸撕开,然后就可以打电话報警了,毕竟我只会捉小鬼,破案的事还是警察更专业。”


    他语罢见杜浩渺脸色苍白不说话,轻笑一声道:“不要怕,你发现了死者,又 帮她報案沉冤昭雪,这是积阴德的好事,相信我,你今年的财运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的。”封凛拍了拍杜浩渺的肩膀,然后又对师兄妹们轻抬下巴示意,在众人欲言又止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间藏尸的包厢。修道之人讲究因果,清逸不小心撞了杜浩渺的跑车,封凛亲手帮他算卦破局,一来一往这段因果也算了結了。——至于那一百万的赔偿款,封凛这个人记性不好,已经忘了,估计杜浩渺的记性也不会比他强到哪里去。


    都是朋友,谈钱多伤感情。


    封凛摆平这件事后,回家没多久就被警察叫去做了笔录,连同那几名师兄妹一起,不过他对外的借口只说自己鼻子比较灵敏,闻到墙上有股尸臭味,再加上墙纸靠近尸体的位置会更


    潮湿一些,用灰一吹就粘住了,都是些忽悠人的小把戏,倒也解释得过去。


    因为没有作案动机和嫌疑,几人在警局接受了一顿批评教育就被放了出来,至 于案情内幕怎么样,警察也没往外透露,直到月底的时候封凛不小心上网才得知事件始末。


    【惊!某高档娱乐会所惊现“墙中女尸”!警方火速破获5年前奸杀悬案!】


    封凛看见新闻网页斗大的震惊标题字样,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杜浩渺开的那家铂宫,他轻啧一声,继续往下翻看,关于事件始末的详细报道赫然映入眼帘。


    【本报讯:上月,我市某知名高档会所发生骇人听闻的“墙中藏尸”事件。一名保洁员在打扫包厢时意外发现墙体异常,随后报警。警方迅速 出动,竟从墙内挖出一具完整女性骸骨,经查系5年前失踪的陪酒女郎林某。】


    【经过多日连续侦查,警方锁定当年参与会所装修的建筑工人李某(38岁)。在确凿证据面前,李某对罪行供认不讳,他曾利用施工便利多次骚扰林某,某日晚趁其醉酒将其拖入未完工的包厢□□后杀害。为毁尸灭迹,他将尸体藏入墙体,并用速干水泥封存。】


    【目前会所已恢复正常营业,警方呼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何违法犯罪行为终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这则新闻像野火般席卷全网,稳稳盘踞在热搜头條,杜浩渺的竞争对手们看见报道,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就等着看铂宫夜总会关门大吉——毕竟娱乐会所出了这种骇人听闻的命案,任谁都别想翻身。


    可命运偏偏最爱开玩笑。


    铂宫不仅没倒,反而借着这波热度一飞冲天。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网红举着自 拍杆涌来打卡,镜头扫过人头攒动的舞池,哪还有半点凶案的阴森?恐惧这东西,终究敌不过从众心理的热闹。


    杜浩渺这手危机公关玩得漂亮,他在得知陪酒女郎是为给患癌母亲筹钱才沦落风尘,当即拍板:买墓地、办葬礼、承担全部治疗费用。当十几家媒体的镜头对准那对颤巍巍的老夫妇时,老人攥着装满现金的厚厚信封老泪纵横的画面,比任何广告都更有说服力。


    一桩毛骨悚然的藏尸案,硬是被他扭转成感人至深的正能量故事,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此刻怕是要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运”字半边是个“云”字,本就变幻莫测,就像人心,转个念头拐个弯便是天壤之别。


    封凛关掉电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上次给杜浩渺改风水太过耗神,直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他仰头倒入椅背,望着天花板轻笑一声,心想这世道啊,有时候比魑魅魍魉还让人看不透。


    不像他的金主爸爸,心里想什么都跟白纸似的,一猜一个准。封凛睡醒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一打开聊天软件,果不其然看见对话框蹦出了几十条未读消息,无一例外都来自白默年。说来也怪,刚刚认识时那人明明寡言少语,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可自从熟络之后,他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消息轰炸成了日常。【早】——简洁得仿佛只是顺手一发,可封凛知道,这人肯定盯着屏幕等了半小时回复。


    【记得吃早饭,给你点了外賣,我让骑手放门口了。】——他知道封凛经常不按时吃饭,另外还附了张外賣订单截图,备注栏里写着“不要敲门”,他总是这样,连体贴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克制。【今天降温了,上次给你买的外套可以穿了,合适吗?】——封凛几乎能想象他打字时微微抿唇的样子,明明是想看照片,却偏要拐弯抹角。


    【怎么不回信,在睡觉吗?】—隐晦想要知道封凛一天的动态。


    【我今天新画了一幅画,拍给你看(图片)(图片)】——白默年其实是个很有艺术天分的画家,匿名流传在外的画作最高成交价八十万,绝对算得上小有名气,只是太过神秘,一直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许是封凛一直没回信,中间间隔了五个小时对方都没再主动发过消息,这很“白默年”。那人一直敏感得像只应激的猫,但凡自己回复慢了点,他就会缩回自己的世界里。但晚上九点的时候,白默年还是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要睡觉了】——像是某种威胁,但封凛知道肯定不可能,对方的睡眠一向不太好,天天都是凌晨才躺下的。封凛一条条翻完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他最近总是睡得很沉,毕竟帮人改命有些耗费元气——或许该设个闹钟了,至少别让那人等太久。


    【刚醒。】


    封凛一边起身去门口拿外卖,一边单手打字飞快回复,先是发了一个“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熊表情,然后又发了一个“晃醒”的表情,


    【你还醒着吗?】屏幕那头迟迟没传来回信。


    封凛也不急,把门口两份早已放凉的外卖拎进屋内,然后从衣柜里抽出那件崭 新的黑色风衣——白默年上个月寄来的,吊牌都没拆。他对着穿衣镜调整角度,镜头刻意卡在下颌线位置,拍出一截冷峻的喉结和修身衣摆。


    点击发送时,他故意用了白默年最常用的句式:【合适吗?】


    两分钟后,手机终于震动。


    【嗯。】


    哟,还挺高冷。


    封凛轻轻挑眉,不免感到了几分好笑,他也不上床了,直接坐在电竞椅上给白默年回信,故意逗对方:


    【那下次和你面基的时候我就穿这身,行吗?】


    这是时隔一个月,他第二次提起面基的话题了。


    白默年在屏幕另外一头,正思考着该怎么回复,突然弹出的群消息却截断了这场暧昧博弈,原来是周少那个人来疯正在大群刷屏:


    【@全体成员老子的胃终于能装酒了!下周六群成员线下联谊,我请客,谁鸽谁孙子!!】


    164、没钱!!!


    这条消息一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十几条起哄的語音接二连三彈出,吵得像是要掀翻屋顶。


    【周少,真的假的啊,群里少说几十号人呢,真要办聯谊场地小了可不行。】


    【你小子这么积极,到底是想办聯谊呢,还是想借着機会和群里的帥哥面基啊?】


    【来来来!誰不来誰孙子!】


    【嘿你怎么说话呢,我人在国外去不成怎么办?】


    【不来也没事儿,不就是多了几十个爷爷疼你嘛。】


    【滚蛋!】


    群里消息刷得飞快,表情包满天飞。毕竟大家平时线上吹水久了,难得有機会面基,更何况这群人要么是 自由职业,要么是闲散富二代,有钱又有闲,对于这种既能社交又能找乐子的聚会自然兴致高涨。


    周少压根不怵他们起哄的架势:【咱今儿把话撂这了,来多少招待多少,甭说几十个了,几百个也不在话下!就这个周六!死约会不见不散!】他語罢直接在群里甩了个表格,让确定参加聚会的人在上面报个名,他好提前安排,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是周少亲自在群里点名的。


    周少:【@川流白总,你是群主,不来可不像话啊。】


    周少本来就和白听川私交不錯,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邀请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消息发出去后半天都没得到回复。


    有人在群里起哄:


    【咱白总说不定正在开跨国会议呢。】


    【怎么了周少,就白总一个人配让你点名呗,咱就是那地里的大白菜,爹不疼娘不爱。】


    周少也不在意,毕竟白听川本来就不怎么在群里冒泡,说不定现在正忙着开会呢,大不了等会儿私下再打通电话。


    周少没理会这些调侃,继续点名,只是一扭脸就变得格外谄媚:【@封心锁鬼封大师,我上次就想请你吃饭了,给个機会呗。】他特意补了个跪地恳求的表情包,【而且讳言也来,你俩刚好还能面个基(狗腿子捶背表情包)】


    自从上次在医院苏醒后,周少在群里提起封凛时,总是一口一个“大师”,态度尊敬得不得了,尽管这种举动在其他群成员眼里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但是丝毫不影响他此刻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真神!


    干得漂亮啊周少!!


    面基图什么?不就是图能看见帥哥嗎?!自从封凛那张照片爆出来后,现在已经是群里公认的颜霸了,谁来了都得靠边站,雖然得到周少亲口认证,真人比起照片只帅不丑,但还是有不少人想亲眼验证一下。


    潜水党紛紛诈尸:


    【卧槽真的假的!封大师如果去的话,我特么直接一个帅气滑跪报名!】


    【等着,我这就订机票飞回来!!!】


    【封大师还没答应呢,你机票买早了啊。】


    白默年早就看见群消息了,他盯着周少造谣的那句“讳言也来”看了半天,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去了?


    正思考着要不要发条消息打脸,周少又在群里催促了封凛一句:【@封心锁鬼讳言也来,你来不来?】


    封凛除了刚进群的那几天,后面就再也没在大群冒过泡,简直像座冰山一样生人勿近。别人看见消息都觉得他不太可能回复,但没想到三秒后,群里彈出了一条消息:


    【去。】


    雖然只有一个言简意赅的字,但也足够让群里炸开锅了。


    【卧槽!活的封大师!!!】


    【啊啊啊我截图了!这算不算历史性时刻?!】


    【周少牛逼!居然真的把人炸出来了!】


    【什么炸出来的,分明是钓出来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封凛是为了讳言才来的,只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纷纷在群里瞎起哄,当然不排除有些人在隔着屏幕幸灾乐祸,毕竟他们都觉得白默年八成没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封凛,等线下见面就得傻眼了——


    封心锁鬼如果真的长那么帅,能看上一个聋哑人?


    就连屏幕另外一边的白默年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封凛居然会在群里答应的那么爽快,指尖在键盘上悬停半晌,最终切换到私聊窗口,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你打算去联谊?】


    封凛一直在线,回复的很快:


    【嗯,你去嗎?】


    白默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犹豫片刻,还是回复:【周少在群里乱说的,我没答应。】


    封凛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一会儿,随后发来一条:【那现在呢?】


    意思很明确:我去了,你要一起嗎?


    白默年在对话框输入了一个“去”,却迟迟没有点击发送,最后删掉,重新打了一句话:


    【如果我和你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你会不会失望?】


    那个人会失望吗?


    白默年不太确定。


    他缓缓起身走到穿衣镜前,盯着自己的脸看了许久,只觉得又瘦、又苍白,而且总是透着一股子阴沉似水的意味,哪怕他在网上和封凛聊天的时候总是刻意伪装得很乖巧,也依旧改变不了本质上是个孤僻不合群的人。


    尤其他还听不见,也没办法说话.


    …


    寂静空荡的卧室就像白默年此刻的心情,那一刻的期待和忐忑过后,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仿徨。


    几秒后,封凛的消息弹了出来:


    【你是不是紧张了?】


    他说:【来呗,怕什么,我现在手语练的可好了。】


    唔 咔跟结印似的。


    这个理由难免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但多少让白默年不安的心稳定了些,封凛为了他去练手语,是不是说明对方不介意他的残疾?


    几经犹豫,最后终于打出了一个字:


    【好。】封凛在屏幕那头看见白默年的回复,微不可察勾了勾唇角,他平常对这种线下聚会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多了几分期待。封凛像往常一样和白默年互道晚安,却没立刻睡觉,而是扔下手机打开衣柜,准备提前挑一套参加聚会的衣服,毕竟是和金主爸爸第一次见面,不仔细打扮一下怎么行。但没想到他衣服冈试一半,就听见咔嚓一声推门动静响起,赫然是张端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封凛,你还没睡呢?”封凛头也不回,对镜整理着袖口:“我睡不睡无所谓啊,反正我房里又没人跳过楼,倒是你,过了十二点不睡小心鬼上身。”


    “草,你大半夜的能不能别乱吓人!”


    张端吓得呲溜一声就挤进来了,连客厅都没敢多待,他自来熟地盘腿坐在床尾,毕竟这小破房间也没沙发:“我刚才看见你在群里答应说去参加联谊,真的假的?”封凛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思考着是不是明天该去理个发,漫不经心答道:“我又没被盗号,哪里看起来像假的?”


    张端欲言又止:“封凛,那你说我去不去啊?”


    封凛:“你想去就去呗,周大傻子不是说了么,有一个算一个。”


    在封凛心里,大半夜一个人去荒郊野外飙车的都是二傻子。


    张端烦躁抓了抓头发:“我那不是和白总吵架了,想找个机会和好嘛,但我现在又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万一他没那个意思,我去了不是怪尴尬的,毕竟群里都是他的人。”封凛冷不丁问道:“那你道歉了吗?”


    张端一愣:“道歉?道什么歉?”


    封凛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张端是真忘了还是真觉得自己没做錯:“你上次和那个男主播私下连麥,这事儿你和白听川道歉了吗?”


    “哦,这事儿啊……


    张端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有些不以为然,嘀嘀咕咕道:“不就是打了个遊戏吗?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封凛心想这倒也不是做错不做错的问题:“你和人连麥不就是为了攒人气吗,白听川该安排的都给你安排了,你干嘛还私下搭理那个男主播?”张端提起这件事就闹心:“我那不是不好意思拒绝嘛,再说了我是打直播的,总不能和谁连麦都得经过他的同意吧,累不累啊,我妈都没管这么多。”封凛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半包烟,扔了一根叼在嘴里,看问题总是很一针见血:“但是事后证明那个男主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踩着你蹭热度而已,说明白听川是对的。”张端哑口无言,呐呐道:“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还用道歉啊?”封凛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深邃的眉眼隐在烟雾后方,声音懒洋洋的:“你要是还想和好就道歉,不想和好就不道呗,反正也没人逼你。”还是那句话,张端这人当哥们儿没什么,当伴侣就得三思而后行了,神经粗,大男子主义又重,淳朴没坏心算是难得的优点吧。


    “我……


    张端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抓了抓头发起身道:“算了,我回去琢磨琢磨怎么道歉吧,时间不早了,你先睡。”


    语罢直接离开房间,反手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封凛也挑好了自己聚会那天要穿的衣服,单拎出来搭在椅子上,打算明天就洗洗熨熨,毕竟张端和白听川的事儿他也不方便插手太多,一个粗神经不自觉,一个掌控欲又太强,凑到一起总得有个人要改。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白默年的掌控欲好像也没低到哪里去,偏偏封凛从小爹妈去世的早,还挺乐意被人管着,也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天生一对?


    封凛关掉灯,躺上床准备睡觉,他倒在枕头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今天已经快到月底了,临时起意看了眼银行卡余额,果不其然发现白默年又悄悄给他转了笔钱,而且频率还挺高,隔三差五就有一回。


    封凛见状美滋滋的,心想果然还是金主爸爸最好了,白默年别说是不许他和别的男主播连麦,就算让他一辈子不和别人说话他也乐意啊。


    #封哥没别的优点,就是特守男德#


    只是封凛这种美滋滋的感觉还没持续多久,就被一条猝不及防弹出的消息给打破了,发信人显示为【老不死的】,内容如下:


    【乖徒儿,为师最近正在大溪地玩潜水,旅遊资金严重不足,速速支援一二。】


    封凛看见消息的瞬间脸就黑了下来,毕竟谁家老道士借口云游直接游去了法属波利尼西亚的,他噼里啪啦打字,愤怒点击发送:


    【没钱!!!】


    三秒后,对面弹了一条消息出来:


    【不可能,为师前两天用紫微斗数给你推了一卦,卦象显示你命宫天相坐守,财帛宫武曲化禄,这是要发横财的征兆。】


    封凛神情抽搐:【你怎么不找师弟师妹他们?】


    淳安道长:【他们最近运势低迷,一个比一个穷,不像你,虽然天生穷命,但是发横财的机会很多,反正你也守不住,还不如拿来孝敬师父。】封凛咬紧后槽牙:【要是我不给呢?】


    对面只弹出来一句话,


    【那为师就扎你小人。】


    165、面基


    是夜,万籁俱寂。


    深秋的寒意一点点爬上窗棱,把夏末最后一点窸窣的虫鸣也压了下去,墨色翻涌,静得能听见枯叶从枝头掉落,輕微的、悄无声息的,落入泥里。


    第二天就是联誼聚会了,白默年却还没睡。


    衣帽间的落地鏡映出他修长的身影,指尖掠过一排排挂着的衬衫,似乎还没想好该穿什么。他的身形虽然清瘦,却不会显得过分单薄,再加上个子高挑修长,自帶一种清冷却不摄人的贵气,无论哪一件上身都像是秀場后台的高定,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白默年还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直到他的视线掠过衣柜右角,那里静静挂着一件还没摘吊牌的休闲灰色外套,和封凛那件是同一个设计系列,除了颜色不一样,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伸手取下,穿上。


    白默年望着鏡子里的人,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终于满意。他盘膝坐在猩红色的羊毛地毯上,柔软的长毛几乎把脚吞没深陷,只露出一截白皙骨感的脚踝,屏幕荧光在房间内亮起,低头挨个打字:


    【睡了吗?】封凛平常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毕竟他们晚上互道了晚安,只是白默年没挑好衣服,所以又从床上爬起来了。


    【还没。】封凛居然还醒着。


    白默年輕轻偏头,来了几分兴趣:【在做什么?】


    封凛没告诉白默年自己在练习手语,他靠在床头发了一个小熊嗦面的表情包:【饿了,在吃宵夜。】


    白默年:【又在吃泡面?】


    封凛怕白默年让自己拍照给他看,幹脆避开了这个话题:【吃了两块饼幹随便垫肚子,你呢,怎么还没睡?】


    白默年没回信。


    他望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挡脸照,光影朦胧,一切都不甚清晰,只有身上的那件外套款式鲜明,领口微敞,露出性感白皙的鎖骨,脖子上戴着那条用红线穿成的玉坠子。


    【(图片)明天我穿这件外套,你觉得怎么样?】这句话暗藏试探,毕竟外套一看就是情侣款。封凛看见照片的那一瞬间就笑了,因为白默年明晃晃的小心思。他先是长按图片点击保存,设置成自己的手机桌面,这才似笑非笑回信


    【很好看。】【就这身,不要再换了。】屏幕那头跳出一条消息:【为什么?】封凛:【因为明天我也穿这身。】言外之意,打算和他穿情侣款。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白默年的耳朵控制不住烧红了起来,有一种被封凛看透心思的尴尬无措,他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半晌才回复一个字:


    【好。】封凛隔着屏幕,莫名觉得白默年现在很乖:【早点休息,别紧张,只是个聚会而已。】


    白默年在输入框缓慢打了两个字:


    【万一……)


    万一不是紧张,是兴奋呢?


    毕竟那意味着他离封凛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白默年垂眸摩挲着屏幕,聊天背景赫然是封凛在雪山上拍的那张照片,他盯着看了片刻,到底是怕吓到对方,最后勾唇删掉了那两个字,重新输入,顺便点开网购界面给封凛下单了一些晚上吃的小零食:


    【好,我现在就睡觉,你也早点休息。】


    封凛回了一个OK,又发了一个小熊晚安盖被子的表情包:【明天见。】


    这次联誼活动,除了一些确实有事无法到場的成员外,大多数人都很给面子地答应了邀约,最让人意外的是連白听川也被周少的死缠烂打磨得松了口,破天荒答应出席。


    周少这个人一向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因为铂宫最近热度正高,他干脆一掷干金包下了三楼最大的那个包厢用来做联谊场地,除此之外还设立了自助餐区,让人不得不暗自咋舌他的豪爽阔气。


    白听川和白默年是一起出门的,刚一抵达铂宫大堂就立刻有服务员上来接待,直接把他们领到了楼上。


    三楼包厢的门一开,热闹的谈笑声便扑面而来,水晶吊灯将香槟塔照得流光溢彩,自助餐区摆放着精致的甜点,周少正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看见他们連忙挥手:


    “听川!这边!”


    堪比一整个大平层的奢华包厢内已经到了不少人,有些是熟脸,有些是生脸,白默年的目光穿过喧嚣,不着痕迹搜寻着封凛的身影,却始终一无所获。


    周少率先端着香槟凑上来,一副风流公子哥儿做派:“哎,你俩可来早了啊,云端之上和封心锁鬼都没到呢,先坐下玩会儿游戏呗,来来来,默年,你就坐你哥旁边。”


    白听川和白默年眉眼相似,一看就是亲兄弟,只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如果说前者像一座难以靠近的皑皑雪山,那么后者则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看似平静无害,实则危机四伏。


    这次聚会有不少群成员都是第一次见他们,纷纷起身打招呼,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白听川在应酬交际,白默年始终一言不发,他见周少说封凛还没过来,自顾自穿过人群在沙发角落坐下,低头摆弄着手机,屏幕荧光照亮了他清冷疏离的眉眼,带着几分淡淡的孤僻,让人不敢靠近。


    “谁啊,这么拽。”


    有群成员小声嘀咕,随即被人不轻不重拽了一下,“声音小点,他是白总的弟弟,听说是聋哑人。”


    那名群成员闻言难掩吃惊:“他就是讳言啊?!那封心鎖鬼知不知道他网恋对象是个聋哑人?”


    “谁知道,啧,我都说让你声音小点了,你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


    “他不是聋子嘛,怕什么……”


    他们嘻嘻哈哈的闲聊声被包厢里动感的音乐盖过,连白听川和周少他们都没察觉,只有白默年恰在此时抬头,水晶吊灯稠丽的光芒从头顶洒落,打落一片斑驳的阴影,他盯着那名群成员开合的嘴看了半天,漆黑的眼眸涌动着某种危险的情绪。


    酒瓶近在咫尺,他握住手机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边缘,似乎有些发痒想做些什么,但看见屏幕上一条【我等会儿就到】的消息,又强自按捺了下去。


    封凛是和张端一起来的,因为后者出门前在镜子前捣蚀了半天,导致刚好赶上晚高峰,在桥上堵了四十分鐘才下来。


    封凛倒是没什么,反正迟都迟了,再晚点也不会掉块肉,张端却急得头上冒汗,一路都在催促:“快快快,我们已经快迟到了!”


    封凛看了眼时间,好心纠正:“不是快迟到了,是已经迟了。”


    张端吐血抓狂:“我知道,这不是催你快点走嘛!周少一直在群里点名,说就剩咱俩没到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了铂宫大堂,两侧有服务员上来接待,在得知包厢号后直接领着他们上了三楼。


    彼时周少还在群里消息轰炸,这次联谊不就是为了见帥哥养养眼吗,偏偏这俩最帥的一起迟到是个怎么回事儿啊。


    【@云端之上@封心锁鬼两位大帅哥,高抬贵脚快点过来吧,群里可就差你们没来了,那群人现在撺掇着让你们罚酒呢。】


    【十分鐘倒计时,再晚我就拦不住他们了。】


    【还剩六分钟。】


    【五分钟。】


    周少吊儿郎当坐在茶几上,一边用手机掐表,一边拿着瓶香槟猛晃,就等着这俩人来的时候喷他们一身。


    沙发上坐着一名染蓝发的青年,他见周少对封凛和张端这么关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周少,有什么好催的啊,说不定这两个怕见光死不敢来了呢。”


    他这句话一出,气氛有些微妙冷场。


    周少看了眼他,面上虽然笑嘻嘻的,语气却暗藏警告:“修凯,今天是我撮的局,你可别扫兴。”


    这人也是魔牙旗下的一名签约主播,之前和白听川谈过一段恋爱,后面分手了有点不甘心,封凛和张端刚进群的那段时间,数他闹事闹得最频繁,先是在私下让白听川把封凛踢出群,后面张端和白听川闹矛盾的时候也是他在群里风言风语。


    修凯冷笑一声,到底没说话了。


    就在周少掐表掐到只剩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包厢门被人从外间推开,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张端是一路疾跑上来的,多少带着几分气喘吁吁,连精心打理的发型都乱了几分,只见他今天穿着一身撞色潮服,头上卡着一副黑框眼镜,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元气,和当初在群里爆照的头像大差不差,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越过他,落在了门口那抹修长的身影上——


    封凛懒懒倚在门框边,丝毫没有迟到的自觉和焦急,他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黑色的休闲风衣衬得身形修长而又落拓,狭长的眉眼隐在碎发后方,精致过头便显得有些凉薄,偏偏那种冷峻的气质最是抓人,漫不经心一瞥就能让人软了腿,简直像电影明星从屏幕里走出来似的。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这是……封心锁鬼?!!


    有群成员的瞳孔控制不住缩了一瞬,瞬间认出他的身份,只觉得真人带来的冲击力远比照片要大得多,毕竟照片再帅也是死的,哪里有眼前的人如此鲜活?他们一时看得呆住,连说话都忘了,最后还是周少激动一拍大腿,率先打破了寂静:


    “两位活祖宗,我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是把你们给盼过来了!”


    面对周少的热情寒暄,封凛只是轻轻点头,然后环视四周一圈,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包厢角落处—


    白默年就在那里安静坐着,灰色的风衣外套衬得他肤色干净,原本危险的气质在封凛进门的那一刻就尽数收敛起来,低头垂眸变得十分无害。


    166、哑巴


    白默年在包厢门被推开的瞬间就看见了站在张端身后的封凛,毕竟有些人生来耀目,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像沙砾堆里的金子一样顯眼,短短片刻功夫,对方身边就围满了打招呼的人,七嘴八舌的声音险些盖过了Dj.


    “我认出来了,你就是封心锁鬼对不对?”


    “没想到你真人比照片上帥多了,听说你游戲玩的不错,下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组局?”


    “Leo是去年联盟赛的冠军,末日之烬玩得可好了,他平常很少和队外成员组局的。”


    “长这么帥不做主播可惜了,有没有想过来魔牙签约?我们可以带你哟,等会儿后台你通过一下好友申请,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封心锁鬼,你真的是道士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哎。”


    群里十gay九零,封凛照片剛被爆出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对他感兴趣,现在真人一露面,杀伤力堪称巨大,有几个小零已经快要把持不住上手勾搭了,看向封凛的眼神亮晶晶的,不是借着递酒的机会往前凑就是拿出手机要加微信好友。


    封凛却无一例外都拒绝了,礼貌开口:


    “抱歉,我不是职业选手,平常很少打游戲,有机会下次再约,失陪一下。”


    他语罢长腿一迈,径直朝着白默年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黑色的风衣下摆掠过桌角,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白默年身侧,冷酷的性格和网上如出一辙。


    “吱呀。”


    身侧沙发陡然下陷,一股浅淡的檀香味夹杂着烟草气息悄然袭来,前者宁静淡然,后者却极具侵略性,讓人的心跳控制不住陡然加速,白默年下意识偏头,恰好对上封凛近在咫尺的侧脸——光影顺着对方冷峻的脸庞滑落,线条分明利落,于是唇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便格外清晰,讓人脸红心跳。


    封凛望着白默年怔愣的样子,比了一个新学的手语:【看傻了?】


    “我……


    白默年无声动唇,剛开口就哽住了喉,略长的墨色发丝遮住了耳尖泛红的烫意,却藏不住心中的慌乱,他本能拿出手机想打字,结果屏幕剛一亮起就露出封凛的那张桌面壁紙,顿时触电般缩了回去。


    “呵…….


    身旁传来一阵低低的闷笑,虽然没听见声音,却感受到了几分从胸膛处传来的轻微震动。


    白默年知道,封凛一定是在笑自己。


    他略顯无措地抿唇,按灭了手机屏幕,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露了馅,大脑一片空白。


    封凛见白默年不抬头,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他故意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膝盖。


    白默年下意识垂眸,却见手机屏幕被男子修长的指尖按亮,桌面壁紙赫然是他昨天在衣帽间拍给封凛的那张照片,这下脸颊瞬间红了个透彻。


    封凛把手机收回来,饶有兴趣打了一行字:


    【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


    白默年看见消息,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就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你今天很好看。】


    前世他们见面次数不多,唯一留下的印象只有孤僻阴沉,但随着这一世的交集逐渐加深,封凛对白默年也有了新的认识,莫名觉得对方像个软包子,傻傻的挺可爱。“.……”暂且不提白默年现在没法说话,就算他能说话,估计也被封凛撩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红着耳朵打出一行字:【这件外套很衬你。】封凛的真人比白默年想象中还要帥,而且对方好像并不怎么介意他的听障,无论哪一点都讓人心动得怦怦直跳。封凛倾身靠过来看屏幕,风衣领口不经意擦过白默年的肩膀,薄荷味的烟草气息很是清爽,他修长的指尖轻点键盘,直接在白默年手机上打出了三个字:【你挑的。】


    封凛回复完这条消息就坐直了身形,然后长臂一伸从桌上捞了杯香槟,他丝毫不见新人刚刚参局的紧张尴尬,该吃吃该喝喝,一派落拓大方,眼皮子偶尔散漫轻掀,目光也只落在白默年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俩有事。


    白听川看见这一幕,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却不知是因为弟弟已经长大脱离他的羽翼保护,还是因为别的,一时神思不属,甚至都没顾得上在旁边数次欲言又止的张端。场内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就只有周少了,毕竟他一没打算勾搭封凛这个群内天菜,二又喜欢吃瓜看热闹,直接从桌上捞过一副纸牌,跨过矮桌走到沙发边,在封凛身旁落座。“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封大师,和我们玩几局游戲呗。”


    封凛也没扫兴,微微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吐出两个字:“封凛。”


    他语罢似乎是怕白默年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低头看向对方,无声动唇解释道:我的名字。


    因为封凛坐得太近,两个人的大腿可以说是紧贴状态,薄薄的布料几乎阻挡不住周身滚烫的温度。白默年读懂了封凛的唇语,轻轻点头,然后不动声色调整了一下坐姿——却没离远,无形之中反而和封凛挨得更近了。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他们两个身上穿的外套好像是情侣款,而且封凛有时候会用手语和白默年交流,摆明知道他有听障问題,倒讓一些原本准备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行啊,那我就叫你封凛了。”


    周少恍若没察觉到周遭的暗流涌动,乐颠颠坐在位置上洗牌,


    “哎,咱们是玩国王游戲还是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国王游戏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破冰游戏,顾名思义是给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拉近距离破冰用的。一堆人坐在一起抽纸牌,其中抽到K的就是国王,可以对大家随意下達指令,例如抽到数字3的人要给抽到数字6的人喂水果,又或者抽到数字1的人要和抽到数字5的人接吻。四周的群成员明顯更想玩国王游戏,毕竟封凛虽然和白默年结了情缘,但能和这么一个极品帅哥玩玩暖昧也是赚了。封凛接下来的举动却戳破了他们的幻想,轻抬下巴:“不是有酒瓶吗,真心话大冒险吧。”周少立刻答应了:  “行啊,那就真心话大冒险,来来来拿个空酒瓶过来,转到誰就是誰啊。”


    他语罢让众人全部坐在沙发上,叫了个业务精熟的服务员过来转酒瓶,一支倒空的轩尼诗酒瓶放在桌上猛力一转,快得能看出残影,到最后速度渐渐慢下来,不偏不倚恰好指向了张端。


    “哟,云端之上!”


    周少率先帶领众人起哄,


    “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张端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一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我……我选真心话吧。”


    被酒瓶尾巴对准的人和修凯是一伙的,见状不怀好意问道:“云端之上,你谈过几个前任?”


    这个问題一出,稍稍有些冷场,毕竟誰都知道张端之前和白听川有过一段,虽然后面闹了矛盾,但甭管分没分,这个问題都怪让人尴尬的。


    张端脸色也僵了一瞬,下意识去看白听川,后者却没什么反应。


    出问题的人笑嘻嘻催促道:“云端之上,你前任有那么多吗?想这么久都想不明白?”


    “他前任是挺多的。”


    关键时刻还是封凛开口打破了僵局,只见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道“如果从幼儿园算起,张端的前任少说得有一百多个了,可不得仔细想想?”前任数量可以无限多,也可以一个都没有,但绝对不能精确到个位数。


    张端也反应过来了,笑着接茬道:“你小子,記得比我还清楚,那就先按一百个算,回头不够了再补。”


    大家闻言都乐得不行,只有出题人有些不满意被他混过去:“这算什么答案啊,就从你大学开始算起呗,大学往后数谈了几个?”


    封凛抿了一口香槟,轻挑眉梢:“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了吧?要不你再转一次,下个问题转到他再继续问?”


    那人没吭声,摆明有些不乐意。


    直到一直摆弄手机的白默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虽然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却暗藏几分警告,后者这才稍有收敛,尴尬坐直身形:“行行行,那就重新再转。”白听川以前担心弟弟太孤僻交不到什么朋友,聚会的时候偶尔也会带白默年出来,所以相熟的人都知道这个看似静默内敛的白家二少性子其实不怎么好惹。游戏继续,中间又转了三四局,当中数周少最会折騰人,真心话让人家说出手机浏览器最近的一条搜索記录,大冒险把头发扎成冲天炮发自拍到朋友圈,简直夺笋。


    “当啷——”


    酒瓶子又转了数圈,最后慢悠悠停下,这次指着的居然是封凛,不,确切来说是封凛和白默年,毕竟酒瓶子离得远,他们两个又贴得太近,一时间还真分不清指的是谁。周少瞬间来了精神:“哎,我不管,这酒瓶子指的是你们两个人,你们两个都得玩真心话大冒险!”


    封凛淡淡挑眉,直接拒绝了,毕竟谁知道周少会出什么馊主意折騰人:“重新转。”


    周少不依不饶:“不行不行,这不是作弊吗,要么你和默年一人来一次真心话大冒险,要么你一个人来两次!”


    白默年虽然听不见,但通过周少吵吵嚷嚷的唇形也猜到了几分,他正准备做些什么,忽然感觉自己肩膀处落下一只温热的手,不轻不重按了一下,带着淡淡的安抚意味。封凛翘着二郎腿,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行,那就我来两次。”


    他不信周少有那个胆子敢折腾自己。


    周少眼睛提溜一转:“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封凛重新拿了一杯香槟,抿了一口才道:“真心话。”


    周少笑得很贼:“封大师,说说你手机浏览器最近的一条搜索记录是什么,不可以撒谎,我们等会儿要查手机的哦。”


    封凛就知道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上一个被大家查看记录发现看小黄片的已经社死了,他直接拿出手机解锁,把界面切换到浏览器在大家眼前晃了一圈,上面密密麻麻的搜索记录赫然都是手语课程。


    “看完了?”封凛给他们看一眼就收回了手机。


    周少和其余人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封凛学手语是为了白默年,纷纷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哦~”,他们原以为封凛长得一副渣攻样应该是个风流种子,没想到居然这么体贴专一,该死的,当初进群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么大一颗沧海遗珠?!


    白听川也不免感到了几分讶异,他在光影中下意识偏头看向封凛棱角分明的侧脸,随即又飞快收回视线,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肯为了弟弟专门去学手语。


    周少用颇为暧昧的目光看了眼白默年,又看向封凛:“游戏就得丰富多样才好玩,封凛,你第一次已经选了真心话,第二次就玩大冒险呗。”


    封凛一眼看出他在憋坏水:“怎么个冒险法,说来听听?”


    “很简单。”周少竖起双手大拇指,然后贴近做了个亲亲蹭蹭的动作,“让默年喂你喝一杯酒,怎么样?”


    他不敢折腾白默年,更不敢折腾封凛,只能用这种小把戏逗逗眼前这对小情侣。


    封凛闻言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这个大冒险还算在他接受范围之内,只是不知道白默年愿不愿意,就在他指尖轻轻敲击膝盖,思忖着要不要应下的时候,身旁的人忽然微微倾身,直接伸手从桌上拿了杯香槟过来。


    “喝吧。”


    白默年望着封凛,无声吐出了这两个字,他的眼型偏向狭长,天生自带一股疏离和清冷感,睫毛轻轻划过空气,打落一片朦胧的阴影,竟然有几分勾人的蛊惑,他却犹不自觉,专注把酒杯递到封凛的唇边想要喂他喝下。


    三秒后,封凛终于松口,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喝下了这杯酒,最后不知是谁悄悄从左右用力推了他们两个一把,导致白默年失衡跌入封凛怀中,酒液漾了满身。


    “好!!”


    当中数周少鼓掌鼓得最用力,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显然十分喜欢这种恶作剧。


    封凛也不生气,随手拿过纸巾盒抽了几张纸递给白默年擦拭,又抽了几张纸给自己擦拭,他里面的内搭是一件白色薄背心,戴一条钛钢项链,此刻被酒液浸透,隐隐约约露出一片肌肉轮廓,好身材显露无疑,酒桌上已经有好几个人的眼睛不听使唤的黏了上来。


    白默年注意到这一幕,冷冷抬眼扫了过去,漆黑的目光看得人后背毛骨悚然,那几个人见状触电般移开视线,不满嘀咕了一句什么,听不太清,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起身出去上厕所,毕竟刚才被周少灌了不少酒,再不往外放一放膀胱都快憋炸了。


    铂宫连洗手间都装修得像皇宫一样,全是金色系,晃得人眼睛晕,几名群成员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洗手,忍不住低声讨论着什么。


    “周少这次真是大手笔,我听说那个VIP包厢低消三十万起步,啧啧,有钱人就是丧心病狂。”


    “那没办法,谁让人家会投胎呢,不过这次能看见封心锁鬼也不算白来,艹,他真人简直比照片上还帅,伊達,你之前还说他是照骗来着。”


    被称作伊达的男子就是刚才席间老偷看封凛的那个,之前要加好友还被拒了,只见他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撇嘴道:“我哪儿知道他真人比精修图还能打,长这么帅卖什么符啊,去拍电影肯定赚得盆满钵满,不过长得再帅也没用,眼神不好看上一个聋哑人,真是白瞎那张脸。”


    同伴轻拉了他一下:“你声音小点,到处都是人呢。”


    伊达喊了一声,直接甩开他的手:“怕什么,白默年难道不是个哑巴?要不是家里有钱谁怕他啊,我看那个封心锁鬼也是吃软饭看上他的钱,周少还在那里瞎起哄说什么真爱,简直笑掉大牙了…….


    话未说完,同伴猛地踩了他一脚。


    隔间传来冲水声。


    伊达僵着脖子转头,却见白默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对方斜倚着墙壁,站在台阶上方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碎发后方那双黑沉的眼睛却让人心里冷不丁打了个突。


    白默年面无表情抬手,隔空点了点那几个同伴,然后指向门外,意思很明确,让他们都滚。


    然后又单独点了点伊达,唇角微扬,笑意危险,无声吐出三个字:


    “你留下。”


    167、扎堆算命


    白默年去洗手间去得有些久,等他推开包厢门回来时,指尖还带着未凝干的水珠。几名喝高了的群成员正拿着话筒在旁边嘻嘻哈哈的唱情歌,细听有些走调,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封凛在嘈杂中蓦然抬头,恰好看见白默年进门,幽蓝的射灯在对方清秀的侧脸投下一片冷色调的光影,和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封凛坐在位置上用手语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再晚点他和白听川都打算出去找人了。


    白默年眼眸低垂,周身戾气尽数收敛,看起来安静乖巧:


    【洗手间人多。】


    【我刚才,在排队。】


    他语罢忽然发现封凛不知何时把外套给脱了下来,就搭在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封凛注意到白默年的视线,把外套拿起来重新穿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醉生梦死的年轻人仿佛不知道分寸为何物,白默年前腳刚離开去厕所,后腳狂蜂浪蝶就齐齐涌了上来,封凛重活一世,自然有办法对付这些人,把外套脱下来往身旁一搭,倒也没誰真的厚脸皮一屁股坐上来。


    白默年见状似乎扬了扬唇角,只是光影昏暗,看不太真切。他走到封凛身旁落座,像之前一样挨得密不透风,身体因为酒精发酵变得慵懒发烫,距離近到一个偏头都有可能不小心亲上。


    “默年,你总算回来了,等你半天了都。”


    周少刚才和人拼酒,已经喝得有些腳步发飘了,却还在兴致勃勃的喊着人玩游戲,


    “下半场繼續,刚才肯定还有人没转到是不是?”


    他语罢环视四周,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疑惑出声:“哎,我怎么没看见伊達?这小子掉马桶里去了?”


    沙发角落,刚才和伊達一起上厕所的那几个人聞言瞬间绷直了脊背,连声都不敢吭,其中一人偷偷瞥向白默年,却见对方正垂眸把玩着手機,神色波澜不驚。


    就在周少准备派个人出去找找的时候,一个和伊达私交不错的群管理忽然出声道:“不用找了,伊达刚才在群里发消息,说他上厕所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把脸磕到地上去了,现在正往医院赶呢,讓我们先玩不用等他。”


    众人聞言纷纷低头看手機,难掩驚讶:“好好的怎么摔了?”


    “啧,誰知道他是不是又闹什么幺蛾子。”周少撇撇嘴:“得得得,不管他了,咱们繼續。”


    伊达在群里的人缘明显不太好,这个时候也没誰发消息关心一下,就连那名和他玩得不错的群管理闻言也放下了手机,和周少一起洗牌摇骰子。


    不过纸牌不是人人都会玩,大家来了几局就又重新换成了真心话大冒险,也不知是不是封凛今天坐的位置不对,群成员“量子幽灵”转酒瓶的时候一不小心又转到了他。


    量子幽灵看起来大概二十七八的年纪,戴着副黑框眼镜,很像传说中的学霸,作为这群游戲主播里的人气王,他的好人缘是有原因的,出题就不像周少那么刁钻:“封凛,你不是会算卦看相吗,帮我算算明天运勢怎么样呗。”


    “又是我?”封凛眉尾轻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看来今晚风水轮流转,专挑我一个人啊。”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量子幽灵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封大师,我可是老听周少说你神乎其神,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必须讓你露一手真本事。”


    “对对对!封凛的本事可神了!”周少在旁边重重一拍大腿,暗恨自己刚才怎么没想着讓封凛给自己算两卦,光想着玩游戲去了。


    封凛环视四周一圈,见七八双眼睛都盯着自己,有好奇的,有怀疑的,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只好道:


    “好吧,既然大家这么想看,我就算一卦,不过先说好,权当娱乐,不用太较真,毕竟我也只是个混饭吃的神棍。”


    量子幽灵笑嘻嘻点头:“没问题,就当娱乐嘛,我就想知道明天运勢怎么样,适不适合出门拍新视频。”


    “行,那就算算你明天的运势。”


    封凛语罢直接从外套口袋取出三枚銅钱,在众目睽睽之下撒向了茶几,銅钱叮当作响,在玻璃桌面上转了几圈才停止——两正一反。


    “初爻,少阳。”


    封凛声音平静,说了句众人听不懂的专业词汇,然后就收起铜钱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只见他连着扔了两次,三爻都是少阳,本卦为离上坎下,火水未济,不过三爻都是罕见的变卦,之卦为坤上坎下,地水师卦。


    量子幽灵看得一头雾水:“封凛,这个代表什么?”


    铜钱上也没刻字,他是真不明白那些术士怎么凭借这个就算出来运势的。


    封凛却没解释,而是又扔了三次铜钱确定变卦,当最后一枚铜钱停止旋转的时候,他这才向量子幽灵解释道:“未济卦代表事情未成,有阻碍;变为师卦,师者众也,有争战之象,最关键的是,你的三爻全是变卦,而且集中在上半部分,主外、主出行…


    量子幽灵就算不懂算命,也听懂了那句“事情未成,有阻碍”的意思,他微微倾身,皱眉疑惑问道:“这个卦象的意思是我明天不适合出门录视频吗?”


    封凛没否认:“这个卦象的意思主要还是提醒你明天早上九点到十一点最好不要出门,尤其不要坐车。”


    “啊?”量子幽灵愣住了,“有这么严重?”


    封凛轻轻颔首:“未济卦上离下坎,火在水上,难以持久;变卦后上坤下坎,地为土,坎为险,土陷水中,是血光之灾的征兆,你说严不严重?”


    量子幽灵的表情从紧张变成了尴尬:“呃……但是我明天上午确实约了朋友出门拍素材,取消是不是不太好”


    封凛从来不强求别人相信,灯影朦胧,他姿态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很容易让人怀疑他刚才说的那一大通话是在开玩笑:“不用紧张,我刚才就说过了,这个东西算着玩而已,就算应验最多骨个折什么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哎哎哎,别吓人嘛。”另一个男主播插嘴道,“量子明天还要参加平台的活动呢,怎么可能不出门。”


    封凛:“没关系,注意交通安全就好。”


    量子幽灵勉强笑了笑:“封凛,你这……我承认你很专业,但这也太玄乎了吧?我车技很好的,而且明天是晴天,路况应该….


    “与天气和车技无关。”封凛轻轻挑眉,“卦象显示的是意外,不可抗力,如果你一定要出门,最好避开这个时间。”


    包厢里鸦雀无声,所有人觉得封凛太危言耸听了点,只有白默年微微偏头,听得认真,最后还是量子幽灵主动举起啤酒杯试图活跃气氛:“好啦好啦,谢谢你这一卦,我明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来来来,大家继续喝,下一个轮到谁转酒瓶了?”


    “封凛呗!”


    聚会的气氛很快又热闹起来,封凛倾身随意转了一下酒瓶,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酒瓶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泽,最后慢悠悠停下,瓶口正对着右手边的一名年轻男子。周少喊道:“嘉恒,轮到你了,犯什么傻呢。”


    “啊?什么?”


    赵嘉恒从进门开始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连酒瓶子转到自己都没发现,直到听见周少的提醒这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他用力抹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看向封凛笑问道:“你出什么题?”封凛的目光饶有兴趣在赵嘉恒脸上逡巡,却是答非所问:“我刚才送了量子幽灵一支卦,怎么样,要不要也送你一支?”


    赵嘉恒闻言不由得感到了几分意外:“你要帮我算卦?”


    不知是不是看在周少的面子上,他倒也没拒绝,点点头颇为好笑的答应了:“好啊,那你帮我算一卦吧。”


    不过封凛这次却没扔铜钱了,而是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黄符,叠成一个三角形,用修长的双指一夹,递给赵嘉恒道:“量子幽灵的运势明天才到,不过你已经业障缠身了,拿着随便一扔,我看看你的运。”


    看人装神弄鬼可比游戏好玩多了,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聚了过来,兴致勃勃盯着赵嘉恒的举动出声催促道:“赵嘉恒,你快扔啊,看看封凛能给你算出什么来。”


    赵嘉恒迟疑伸手接过那枚黄符,然后遵照封凛的指示随手一掷,只见三角形的符纸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偏不倚刚好掉进桌上的威士忌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瞬间沸腾,窜起的蓝色火舌舔舐着杯沿,把围观众人吓了一跳。


    赵嘉恒也惊了一瞬,望着封凛磕磕绊绊道:“这、这代表什么啊?”


    封凛镇定端详着燃尽的符纸灰烬,不紧不慢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你扔的符纸在东北方向,也就是艮位。艮为山,为止,符落东北,山势压顶,这是家宅风水被锁的征兆。”


    “你家如果涉及地产、矿产这类''土′性行业,最近在谈成的生意上很容易临门一脚出岔子,尤其离火入艮宫却被酒水相克,这在古书上叫做‘坟头蛇现’。”


    周少忽然插嘴:“卧槽!还真让你猜中了,赵嘉恒他们家就是做矿……”


    “闭嘴!”赵嘉恒厉声打断周少,神色显得有些紧张,催促封凛道:“你继续说,不用管他!”


    封凛扫了眼吃瘪的周少,不免有些好笑,轻晃酒杯:“《青囊奥语》上记载:  蛇虫现冢,地脉被破”,也就是说明有人在你家祖坟动了手脚,最近三年你们每逢清明扫墓的时候是不是很容易遇到蛇?特别是黑色的?”


    赵嘉恒闻言手一抖,差点连酒杯子都没拿稳,偏偏没人发现他的异常,盯着封凛呼吸急促的问道:“看见了又代表什么?有没有什么办法破解?”


    封凛拿起那杯被符灰染成灰色的威士忌,在赵嘉恒眼前晃了晃,然后手腕一翻倒入垃圾桶:


    “黑在五行中属水,而蛇又代表巳火,水火相激而生异象。蛇虫如果现于祖坟,往往代表地脉被破,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们家祖坟的气运被蛇虫给吞食了。”


    他语罢不知是不是嫌这个打击不够大,望着赵嘉恒意味深长道:“最糟糕的是艮位对应鬼门,符落垦位而燃离火,这是’鬼拍门’的凶相,你们家最近是不是经常在寅时……也就是凌晨3-5点这个区间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


    赵嘉恒没说话,苍白发青的脸色却泄露了他的震惊和惊恐,这下其余人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望着他七嘴八舌问道:


    “赵嘉恒,封凛算的准不准,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们家真的有在半夜接到电话吗?”


    “你小子装什么哑巴。”


    不知道是哪个傻大胆说话没过脑,这句话一出,白默年眉目一沉,原本用来伪装的安静乖巧顷刻就被阴戾所取代,封凛似有所觉低头看去,却只能瞧见对方墨色的发顶,触感很好的样子,随手揉了一把。


    “…”


    白默年察觉到头顶传来的触感,神情一怔,下意识看向封凛,却见对方正翘着二郎腿悠闲看那些人讨论,仿佛刚才的动作并不是他做的。


    白默年低着头,耳尖红了红,眼底阴沉顿消。


    与此同时,赵嘉恒总算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他望着封凛艰难咽了咽口水,实在难以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怪力乱神这种事:“那……那你知不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四周顿时一片哗然,因为赵嘉恒这句话等于侧面承认了封凛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封凛没打算解释太多,事实上要不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因为缺钱花,在游戏大群里到处加人卖黄符,只有赵嘉恒这小子比较上道买了他七十九块五的保平安套餐,他还真不一定愿意揽这个闲事。


    封凛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酒杯,水晶花纹在灯光折射下映出一片璀璨的光影,他虽然笑吟吟说得像是在打趣,但让人后背莫名泛起一阵寒意:“你家祖坟都让蛇虫给啃了,祖


    宗不得找上门来提醒你们一下吗?”


    他语罢见赵嘉恒欲言又止,浅笑着抬手压了压:“继续玩游戏吧赵公子,我们耽误太久时间了。”


    赵嘉恒显然不太甘心就这么结束话题,但现在的场合也确实不适合私聊,只能强自按捺情绪,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了后者,依照封凛的指令喝下了一整杯轩尼诗。


    后面几局游戏有不少人都想转到封凛,让他给自己也算一算卦,不过很可惜那支酒瓶不遂人愿,直到最后被转得从茶几上炫飞摔碎也没能再一次指向封凛,反倒是大家全都喝得醉醺醺,连站都站不住了。


    周少低头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凌晨一点了,打了个酒嗝道:“兄弟们,该撤了啊,我家有门禁,再晚回去我妈肯定得收拾我。”


    他语罢抬手唤来一名服务员结账,但没想到对方前脚刚出去拿刷卡机,后脚没多久包厢门就被人推开,一名穿着西装领班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辆送酒的小餐车。周少眯起醉眼,疑惑问道:“怎么回事经理,我可没点酒啊,你们谁又点了?”


    那辆餐车上少说放着十来瓶名酒,看起来价格不菲,大家见状纷纷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都要走了谁还点呀,而且还都是红的,我可喝不动。”


    “膀胱都喝炸了,再喝就要死人了。”


    “这酒两万多一瓶,周少,没你允许咱们可不敢点哈哈哈哈。”


    那名经理保持三十度躬身,彬彬有礼解释道:“先生,这酒是我们老板私人赠送的,您可以现在就开瓶,也可以暂时寄存在会所由我们暂时帮您保管,等下次消费时再来使用。”周少闻言一愣,正准备说自己不认识老板,结果就见这名经理忽然目光一转,对着坐在沙发角落处的封凛露出一抹笑容,态度相当热切的道:


    “封先生,您今天带朋友来喝酒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杜总也好亲自过来招待啊,要不是刚才我认出来您,差点就错过了,他前天刚飞了巴黎,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不过刚才特意打电话叮嘱了,您在的这个包厢酒水全部免单。”


    168、独处


    经理語罢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筆记本和筆,直接绕开“挡路”且“碍事”的周少,在大家瞠目結舌的目光中一溜小跑到了封凛面前,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笑容居然硬生生看出了几分狗腿谄媚,活像在要什么大人物的签名:


    “封大师,您上次走的太匆忙,我们都没来得及留下您的聯係方式,杜總说了,让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您的电话。”


    经理努力压抑上扬的嘴角,心里都快乐疯了。


    要知道自从这个大师上次过来给他们会所改过风水之后,生意那叫一个蒸蒸日上,可惜就是走的太快没来得及留个聯係方式,他们杜總四处让人打听,死活就是没消息,没想到今天让他给撞了大运。


    啧,咱这个眼神,不升个职说得过去吗?!


    封凛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本子和笔,眼皮子抽搐了一瞬,萬萬没想到自己今天进门的时候已经努力躲着前台领班了,居然还是被人给认了出来。


    杜浩渺这种黑心资本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今天让你给他看个风水,明天就敢让你给他搬座金山,再说了,今天这顿酒水本来就不用自己出钱,都是周少那个二傻子的账,免来免去怎么还免到自己头上来了???


    但在经理目光热切的注视下,封凛只能拿起笔,在本子上留下了一行潦草的數字,皮笑肉不笑道:“你们杜总太客气了。”


    “應该的應该的。”


    经理见封凛真的留下联系方式,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只是接过来查看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指着上面的數字疑惑问道:“封先生,这个看起来不像国内电话号啊,您是不是写错了?”


    “没写错。”


    封凛把笔重重拍到他手上,


    “这是我国内□□号,有事让你们杜总用这个联系我。”


    这一幕落在封凛眼中相当闹心,落在其余群成员眼中却有些不同寻常了,毕竟能在A市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段开一家高档会所本身就说明了幕后老板的实力,尤其这家会所还能在当地排进前十,钱和背景缺一不可。


    封凛确实很帥,帥到简直让人想不明白他和白默年这个哑巴在一起除了钱还能图什么,谁让他朋友圈天天都在甩卖19.9的平安符包邮套餐,怎么看都不像个有钱人啊?但是万万没想到,包子有馅儿不在褶上,封凛的人脉居然这么深藏不露,连铂宫的老板都肯给面子,没见那个经理为了要封凛一个联系方式恨不得把脸都笑成菊花了吗。众人面面相觑,不着痕迹在空气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想的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就连白听川都惊疑不定看了眼封凛,稍稍感到了几分意外。唯有周少是纯高兴,等经理带着服务员走后,他直接上前一把搭住了封凛的肩膀,呲着大牙傻乐:“封凛,你认识铂宫的老板怎么不早说,咱今天沾你的光省了五十多万呢!”封凛喝了一口酒冷静,心想我早晚让你个二傻子还回来:“不算认识,只见过一面帮着算了命。”


    “瞎说,不认识人家能对你这么热情?”


    周少压根就不信,一边哥俩好的搭着封凛的肩膀,一边抬手招呼大家往外走,


    “来来来走,咱今天可是沾了封大师的光啊,我还寻思请你们一顿呢,没想到借花献佛了。”


    “周少,人家这叫深藏不露,谁像你似的天天臭屁。”


    有人扼腕不已:“封凛肯定算的是真准,否则人家不可能那么热情,这么说来他算一卦值五十万啊?我刚才转酒瓶子怎么没转到他!”


    这话听得量子幽灵有些惴惴不安,难道自己明天真的不适合出行?


    赵嘉恒被挤在人群后面,好几次想上前找封凛问些什么,奈何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一个人急得抓耳挠腮。


    白默年永远不会主动靠近热闹,始终游離在人群之外,单薄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白听川注意到弟弟落单,眉头微不可察一皱,正准备上前,結果就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忽然折返回来,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住了白默年的手:


    “走了,送你回家。”


    暗蓝色的灯光下,封凛的脸部线条格外分明,本该是冰冷且生人勿近的气质,此刻却带着几分关切,就像冰山消融般让人心尖一颤。


    白默年轻轻摇头,用手語回答道:【你喝酒了,我的司机在门口等着,一起吧。】


    封凛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喝酒了,他低笑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醉意上涌,听起来懒洋洋的:“行,那就蹭你的车。”


    封凛语罢重新牵住白默年往外走去,他们脱離暖气围绕,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感受到夜间萧瑟的寒意,下面是高高的九级台阶,喝醉了看得人眼晕。


    白默年怕封凛摔了,不动声色扶住对方,却在下一秒就感觉肩膀一沉,被男人用力揽进怀中,对方黑色的风衣外套领口夹杂着淡淡的薄荷烟气息,再往里嗅就是道观佛寺里面才会有的檀香味,混杂在一起很是奇妙,一个放肆洒脱,一个清冷自持。


    白默年不知道为什么,心跳陡然加速起来,脸上烫得惊人。


    封凛漫不经心偏头,温热的唇瓣擦过白默年的耳畔:“车在哪儿?”


    白默年什么都听不见,只感觉对方炙热的余息喷洒在耳廓颈间,他抬眼看向封凛,目光透出一丝茫然。


    封凛笑了笑,吐出一个字:“车。”


    白默年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停在路边的一辆Vespera,银色的车身蛰伏在黑夜中,就像一头充满力量却又优雅从容的豹子,驾驶座上坐着一名中年司机,是白家特意招来的,懂手语。


    “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聚。”


    封凛对周少等人打了个招呼,直接揽着白默年钻进了后车厢,当车门如羽翼合拢,城市街道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便被隔绝在外,只剩彼此交错的呼吸在黑暗中清晰可闻。“谢谢,去青年公寓。”


    封凛对司机报了个地址,然后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白默年身上,刚才聚会的时候人太多,他们都没顾得上好好说话,现在终于可以安静独处一会儿。封凛闭目靠了片刻,感觉醉意稍稍平复下去,这才在光影中偏头看向白默年,隐在碎发后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似笑非笑用手语比划道:


    【跟我单独在一起,怕不怕?】


    ——他如果真是个坏人,白默年这种情况,估计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白默年静静望着封凛,昏暗的光线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病态的迷恋,修长苍白的指尖缓缓抬起,动作轻柔乖馴,像个无害的猎物:


    【为什么要怕?】


    白默年的目光黏在封凛的喉结上,像冰冷的蛇信缓缓舔舐过皮肤,他嗅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想象着如果封凛真的对他做点什么——那反而正中下怀。他很清楚,自己的乖巧只是精心雕琢的假象,内里早已腐烂成一片沼泽。白默年不知道一个正常人失去听力后在死寂无声的世界里困了十几年会不会疯,他倒是早就真的疯了。只不过歇斯底里并不是他的习惯,他更喜欢在平静中泥足深陷,以至于这么多年来都无人察觉。


    与此同时,封凛也在借着朦胧的光线认真端详白默年,端详这个前世不过一面之缘,这辈子却和自己产生纠葛的人,只觉得阴郁而又漂亮,像他师父常年供奉在祖师爷香案前的一块通透墨玉。


    ——据他师父说,那块玉美则美矣,却沾染了太多阴煞之气,所以要供在香案前好好经受教化洗练,等什么时候变得白皙无暇了,才算功德圆满。可封凛就觉得那块玉黑色的样子最漂亮,他是很喜欢黑色的,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全是黑色,由此可见一斑,而现在在他眼里,白默年就像是那块墨玉。


    【你真人比照片上更帅。】


    白默年耳朵尖红红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聚会上,很多人都想和你说话。】


    白默年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高兴,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的感觉,以至于笑意未达眼底,细看情绪冰冷。


    【他们不重要。】


    这句话封凛说过两遍,他当时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也依旧这么认为,因为命格受限,他从离开道观步入社会的那一天起就在过穷日子,而贫穷也让他见识到了数不清的人情冷暖。群里那些人的追捧,对封凛而言就像围着鲜花飞舞的蜜蜂,花开的时候成群结队,等有一天寒冬来临,花朵枯萎衰败,那些蜜蜂自然也会跟着离去了。


    只有白默年。


    只有这个沉默到很容易让人忽略的青年,会在他没钱吃泡面的时候悄悄点好三餐外卖,会在天冷的时候帮他买好各种衣服,会每个月都按时给他转钱,在封凛的记忆中,连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今天终于见面,那些被屏幕阻隔的情绪一瞬间汹涌起来,只是当事人都太过克制隐忍,以至于无人察觉海面下方的暗流涌动。


    车辆在马路上飞速疾驰,司机专注盯着前方路况,如果他能抬头看眼后视镜,就会发现原本坐着的两个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倾倒在了座椅间,姿势一上一下,暧昧难分。


    是封凛先主动的吗?


    应该是吧,毕竟他把白默年压在了座椅上,脖子上冰冷的钛钢项链悄然滑落,在黑暗中闪着银光,随着车子的轻晃摩擦着白默年苍白清瘦的锁骨,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红痕。封凛垂眸望着身下的人,眼底藏着似有似无的笑,无声问道:“怕不怕?”


    白默年似乎愣住了,睫毛轻颤,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像是被猛兽按在爪下的猎物,安静得近乎乖顺,片刻后却是缓缓抬起手,主动攀上了封凛的后颈。那代表无声的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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