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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60

作者:碉堡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50、进群


    黑蛇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滚刀肉的宿主,顿时被惊得瞠目结舌,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推门离开了房间。


    彼时张端已经清理好了场地,客厅里的一张餐桌就是他们平常组隊打游戲的地方,两杯黑咖摆在桌角,已经做好了通宵作战到天亮的准备。


    张端打开电脑登录账号,指尖在键盘上熟练敲击,盯着屏幕对封凛 道:“我把组隊链接发你了,你点进去加入一下,那个ID叫川流’的就是金主爸爸,等会儿开地图打怪的时候你記得注意点,我们这局的任务就是保他通关。”


    川流?


    封凛的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一顿,心想不就是白听川那个家伙吗?


    他懒洋洋“嗯”了一声,然后操控鼠标点击加入隊伍,目光隨意扫过右侧的成员名单,发现除了白听川之外,另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账号。


    封凛轻轻挑眉:“两个人?”


    张端:“哦,另一个可能是金主爸爸的朋友吧。”


    他語罢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忍不住吐槽道,


    “我跟你说,那个‘讳言’打游戲巨菜,我前两次没通关就是讓他给坑死了,走位都不会,还总往BOSS技能上撞,等会儿能捞就捞,捞不动就别管了。”


    因为张端的抱怨,封凛多看了一眼那个ID名叫讳言的头像:暗紅色的背景如同干涸的血迹,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抬起手,食指抵在嘴唇位置,做出一个讳莫如深的噤声姿势,警告意味甚浓。张端不认识这个人是谁,封凛却后知后覺想起了什么,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张阴沉漂亮的臉,依稀記得对方天生聋哑,是个脾气敏感多疑的公子哥儿,和白听川是同胞兄弟,叫白默年。——不过命格似乎不太好,上辈子死于一场车祸。


    封凛什么都没说,戴上了耳機。


    游戲开始,只见电脑屏幕闪过一片嘈杂的雪花噪点,伴隨着一道诡异空灵的童声歌谣响起,畫面变成了一座阴森森的民国老宅,漆黑的墙壁爬满了绿色的青苔,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纸灯笼,烛火明灭不定,四个蜿蜒的血字缓缓浮现——


    【利家老宅。】


    此刻玩家已经全部上线,除了封凛和张端,白听川和讳言,另外还有游戲程序隨機安插进来的两名游客玩家。


    张端皱了皱眉,这个副本他没打过,据说《诡篆》新手关有三十多个不同的开局,每次都是隨機出现的,隔着耳机提醒众人道:【我们應该抽到了民国副本,等会儿大家跟紧队伍,不要乱走,也不要随便触碰场景道具。】


    过了大概两秒,“川流”的头像亮了一瞬,发来一條語音:【好,不过麻烦多照顾一下我朋友,他是第一次玩。】


    张端:【没问题,我打头阵。】


    张端这小子平常没少为游戏氪金,一身装备骚包至极,衣服也华丽的不得了,是个白袍公子哥,他語罢第一个上前推开古宅大门,一邊警惕观察环境,一邊调整耳麦:【大家跟紧,id名叫‘封心锁鬼’的兄弟会断后。】


    封凛的角色沉默伫立在队伍末尾,表情设定拽拽的,只见他一身黄色风雷纹道袍,背后斜插着一把桃木剑,都是最初級的新手大礼包,浑 身上下连一件A級装备都找不到,头顶来回滚动着四个大字——封心锁鬼。


    【你朋友蛮高冷的。】


    白听川低沉的嗓音带着电流杂音,背景里隐约有另外几声闷笑,讓人不禁猜测他在屏幕那头是不是在开什么聚会,听起来人不少的样子。


    张端领着白听川他们进了利家老宅,另外两名被系统随机分配的玩家也紧跟其后,就在封凛的游戏角色最后一个迈过门槛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门忽然从身后自动关上,众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一阵阴风裹挟着落叶吹过,这座颇有年代感的民国宅院里面竟是搭了个戏台,只是光影昏暗看不真切,下面摆满了空荡荡的椅子,一个宾 客都看不见。


    【卧槽!】游客玩家“西门小庆庆”突然尖叫,【你们看!台上有女人在唱戏!】


    他这一嗓子讓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皱了皱眉,但因为不熟也不好开口责怪,于是都把注意力转向了台上,只见那戏台上方忽然亮起一盏暗紅色的灯笼,一位粤剧名伶抬袖掩面,背对着众人款款出场。


    玩家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见她手中水袖翻飞,伴随着一阵诡异的梆子声在黑夜中响起,她的唱腔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落花满天蔽月光……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玩家“西门小庆庆”惊喜道:【这首曲子我听过哎,是《帝女花》!】


    只是接下来名伶唱腔一转,却不是记忆中的唱词了。


    【愿丧生回谢爹娘……却无颜把面叩见……


    我偷偷看、偷偷望……


    无皮无肉暗悲伤……】


    名伶旋身抛转水袖,终于面向台下,只见她低头以袖拭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缓缓抬头时却惊得所有玩家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概因她水袖后方的臉竟是一片模糊的血肉,只剩两个黑漆漆的眼眶,像是被谁硬生生剥下了脸皮,暗紅色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衣襟上,凄厉之感迎面扑来。


    【卧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惊动那名鬼伶,她忽然疯了似地朝所有玩家扑来,张开尖锐的指甲就要剥下众人面皮,因为建模做得太过恐怖逼真,再加上陡然放大的惊悚畫面,所有人都吓慌了神。就在这时,屏幕忽然闪过一道金光,封凛按住鼠标点击朱砂道具,在两秒内飞快畫出了一张纹路繁复的镇妖符篆,直直朝着鬼伶的脸上飞去。


    【叮!玩家‘封心锁鬼’使用了镇妖符技能!因为您高超的画符技巧,鬼伶将有十分钟的怨气冷却时间!】


    张端见状紧随其后,甩出了自己的S級桃木剑道具。


    【叮!玩家‘云端之上’使用S级桃木剑技能,鬼伶血條掉落30%,怨气冷却时间延长至二十分钟!】


    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在耳机里七嘴八舌的交流: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诡篆集的特效也太逼真了。]


    [云端,你兄弟实力可以呀,画符居然画那么快,我新手关练了半个多月还是一张都不会画。]


    [大佬,菜菜,求带。]


    大部分闲聊都是那两名游客玩家发出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起来年纪挺小,白听川他们那邊倒是比较安静,最多在话题结束的时候笑 着说一两句话。


    从头到尾,只有封凛和‘讳言’一條语音都没发过,后者是因为聋哑,前者落在众人眼中却不免蒙上了几分神秘。


    而鬼伶身上的怨气被短暂镇压,也触发了支线任务,只见屏幕上瞬间弹出了数條小框框,其中还包括一份绝密档案。


    【鬼伶绝密档案:姓名:关镜容。生卒:1912-1935。


    生平:粤剧红豆班当家花旦,以《帝女花》、《紫钗记》闻名省城,一日被城中名流利家邀请至府上唱戏,却被喜好收藏美人面的利老太爷活生生剥下脸皮,因此含怨而亡。】【各位玩家,请帮镜容找到她被剥下的人皮、爱郎赠送的花簪、一本残缺的戏曲唱本。】


    【记住,你们只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一过,镜容就会化身厉鬼撕掉你们所有人的脸皮。】


    张端顿覺压力山大,如果换了实力靠谱的玩家,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分头去找线索,省时又省力,奈何身边跟着一群初级菜鸟,一步都不敢走开。


    张端扶了扶耳麦,给坐在对面的封凛递了个眼色:【要不这样,两人一组,我和川流他们去找人皮,西门小庆庆你们两个去找花簪,封凛你带着讳言去找唱谱。】


    他这是打算放弃那两个游客玩家了。


    顺便再把那个打游戏巨菜的讳言剔出去。


    只要保着金主爸爸川流通关,这局钱也就到手了。


    那两个游客玩家没多想,傻乎乎答應了,立刻去古宅附近搜索花簪。


    白听川也没意见,只是他和张端出发找线索时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发了条语音过来:


    【封心锁鬼,讳言的听力不是很好,如果可以的话你尽量和他打字交流。】


    这条要求其实有些强人所难了,萬一遇到危急情况保命都来不及,谁还有时间打字交流,封凛却是出乎意料答應了。


    “嗯。”男子低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听起来情绪淡淡的,带着几分倦懒散漫,让人不禁在心中暗自猜测声音的主人是何面容。


    白听川很明显愣了一瞬:【谢谢。】


    兵分三路,张端带着白听川走了,另外两名游客玩家也走了,原地只剩封凛和讳言。


    讳言应该没太明白刚才发生了没什么,毕竟他听不见,于是封凛亲眼看见屏幕里那个穿着一身黑色天师袍,黑色短发,皮肤苍白阴郁的游戏角色略显迷茫地在原地转了几圈,似乎是不明白队友为什么忽然分开了。


    封凛微不可察勾了勾唇,指尖轻敲键盘,在对话框打出一行字:【他们去找线索了,你跟我一队。】


    屏幕那头的讳言似乎迟疑了片刻,对话框里慢悠悠跳出一个字:【好。】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封凛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诡篆集》封凛上辈子通关过好几次,尽管带着一个无法沟通的队友,也依旧显得游刃有余,他一边慢条斯理寻找线索,一边在输入框提醒讳言别触发某些危险道具:【化妆镜上的花冠不要动。】


    【等会儿走到密室里面会有NPC厉鬼扑出来,记得躲我后面。】【残缺的唱谱在抽屉里。】【关镜容被剥下来的脸皮藏在镜子后面。】【花簪掉到了后院古井埋尸的地方。】


    封凛在找关键道具时,每次都特意等着讳言的角色慢慢跟上来,这才继续推进剧情。而屏幕那头的讳言也始终安静地配合着,每次收到指示都会乖乖回个“好”字,让封凛莫名想起某种温顺的小动物,尽管他清楚这只是网络带来的错觉。


    上辈子线下面基的时候,对方可没这么乖,就因为有玩家私下笑话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白默年直接砸碎酒瓶抵住了那人的脖颈,面无表情的样子阴沉又疹人。


    总之,脾气很怪。


    在封凛的提醒下,他们很快找齐了所有道具,于是就在张端和白听川还在后院四处寻找线索的时候,所有玩家眼前忽然弹出了一条红色的提示框:


    【叮!恭喜玩家‘封心锁鬼′找齐所有道具,大家自动晋级下一关卡,经验+10,奖励抽奖十次,如抽齐’鬼伶’碎片,即可获得饲养小鬼一只,关键时刻可以挡下厉鬼致命一击哟!】


    伴随着一阵礼花音效,所有玩家自动下线。


    张端震惊抬头看向对面的封凛:“卧槽兄弟,你太牛了吧,带着讳言那个坑爹货居然找全了所有道具?!!”


    封凛拉开椅子起身,伸了个懒腰,什么都没解释。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半杯咖啡,拉着拖鞋往卧室走,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等会儿分账的时候你不用转我了,就当抵这个月房租水电。”


    “得嘞!”张端眉开眼笑地比了个手势。


    打完游戏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封凛回房之后却没睡觉,而是趴在桌上画符,毕竟他的主业就是帮人捉鬼看相兼算命,偶尔卖卖平安符镇 宅符什么的,只是生意惨淡,一个月都卖不了几张。


    【人类】那条通体漆黑的蛇不知何时又缠上了他的手腕,冰凉的鳞片贴着皮肤滑动,


    【你真的不打算攻略白听川?】


    “啧。”封凛闻言笔锋一顿,朱砂在符纸上晕开一小片殷红,他斜睨着手臂上的不速之客,语气不耐:“你怎么还在?”烦人的玩意儿。


    黑蛇吞吐着信子:【你没完成任务我怎么走?】


    封凛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眼皮子懒懒耷拉着,无端泄露出几分锋利的狠劲:“不走也行,给我爬。”


    黑蛇:……】


    黑蛇不死心:【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有啊,】封凛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向他,指尖轻敲杯壁,【你把我的命格改一改,我就考虑考虑。】黑蛇拒绝的很果断:【这个不行,你注定了天生穷命,这辈子都不可能飞黄腾达的。】


    封凛:“???!”封凛气死了。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过期镇妖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甩了过去,那条黑蛇见状嗖一声消失在了空气中,只剩下满屋子乱飞的黄符。张端听见动静推门探头,见状吓了一跳:“嗬,你在屋子里作法呢?!”封凛强行冷静下来喝了口咖啡,语气淡定:“没什么,驱个邪。”张端看着满屋飘飘荡荡的黄符,嘴角抽了抽:“驱的什么邪能驱得跟天女散花似的?”封凛随手甩了一张“安胎符”啪在他脑门上:“驱你的。”


    张端眼睛一亮,这才想起正事,他随手扯掉脑袋上的黄符,低头哗啦着手机屏幕激动道:“我跟你说,刚才川流把游戏尾款打过来了,居然足足打了一萬多,出手也太大方了!他还说我们游戏打的不错,问要不要加一个同好群,我就答应了,结果你猜怎么样?”


    封凛倒是不意外,毕竟白听川出手一向很大方:“怎么样?”


    张端用力一拍大腿,兴奋得脸色发红:“你猜这个群里都有谁!魔牙网站排名前十的大神级游戏主播居然都在里面,川流就是群主,卧槽 他妈的,他这人脉也太屌了!!!他还说以后我打直播的时候可以和这些大神连麦,切磋技能涨涨人气!”


    无怪乎张端会这么兴奋,他虽然在游戏圈小有名气,但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账号到现在也才七八万粉丝,那个群里全都是干万级粉丝的大神,换了谁都得乐疯了。


    张端眼睛亮晶晶道:“川流说让我把你也一起拉进去,我答应了。”


    封凛闻言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眼,结果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张端拉进了一个足有五十多人的中型群,他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就这?”


    张端:“这还不够高兴的啊?”


    “吵。”


    封凛淡淡吐出一个字,指尖在屏幕划了两下就要退群,结果被张端眼疾手快按住:“别别别,哥,你先别急着退,咱们刚收了人家一万块钱,退群多不好啊,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在群里窝着呗,实在不行开个免打扰。”


    封凛一想也是,好歹收了人家一万块钱,总算打消了念头:“行吧。”


    张端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对嘛,和什么过不去也别和钱过不去,说不定他下次还会找咱们俩陪练呢。”


    封凛心想那是不可能的,白听川这次纯属是为了陪白默年玩,所以随便让秘书约了个游戏代打的小主播,阴差阳错才约上张端的。


    对方平常想玩游戏,群里十几个顶级大神随便组队,怎么看也轮不上他们,不过封凛也没打击张端的积极性,随口嗯了一声:“下次再说,出去,我打算补觉了。”殊不知群里因为他们的加入而掀起些许波澜,因为是群主川流亲自拉的人,其余群成员就算不认识张端和封凛,或多或少也给了几分面子,接二连三弹出消息。


    【居然是群主亲自拉人,又来了两个大神主播吗?】


    【云端之上小哥哥好帅!】


    【云端之上头像是本人?爆照爆照!】


    张端平常在出租屋的时候虽然不修边幅了点,但本人却是一款阳光奶狗型帅哥,头像是他带着一副墨镜在海滩落日下笑眯眯比耶的照片,颇为吸睛,把群里不少隐藏gay都勾得蠢蠢欲


    动。


    至于封凛这边则显得有些冷清了。


    他的头像是三清祖师爷。


    151、好友申请


    好、好抽象。


    群成员盯着封凛这張庄严肃穆的头像看了半天,嘴角不禁一阵抽搐,心想对面上网的人该不会是个糟老头子吧,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爺爺奶奶辈儿的头像。——哦不对,他们爷奶辈儿都不用这种了,现在都流行心如止水的粉荷花。


    【那个……新人的头像挺……别致?】


    有人出于礼貌,意思意思夸了一句,


    【封心锁鬼,你今年多大了,怎么头像这么复古?】


    封凛就知道这个gay群屁事多,他随便扫了眼群消息,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随意一划,輕描淡写回复了四个字:


    【不到四十。】这條消息弹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多少??不到四十?!】


    【卧槽真的假的?!】


    【大叔你也玩《诡篆集》啊,这么潮?】


    張端看见群消息,捂着肚子倒在客厅沙发上笑得直打滚:“噗哈哈哈哈卧槽,封凛你特么绝了.….”封凛觉得没毛病,他今年二十五,本来就不到四十,再说了,只要保养的帅,年龄算个屁,到了八十他也是老帅哥一枚。他仿佛是生怕没人把自己踢出群聊,还夹带私货发了條广告:


    【主业驱邪镇煞,副业遊戲陪练。接单看心情,价格看缘分。有需私戳,童叟无欺。】


    做完这一切后,封凛直接把手機扔到一边蒙头睡大觉了,却没发现放在枕边的手機屏幕悄无声息亮起,弹出了一條好友申請。


    【系统提示:讳言申請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无。】


    屏幕亮了又亮,最终归于黑暗。


    白听川晚上才看见群消息,毕竟他还有公司事务要忙,他下班回到本家大宅后,一边抬脚步上旋转樓梯,一边低头用手機翻看群消息,然后熟练推开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卧室门——这栋大宅外面的装修风格是金碧辉煌的,处处流淌着奢华繁丽,然而卧室内部却是大面积的黑白灰三色,甚至零星掺杂着一些暗红的元素,一进门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白听川推开卧室门的瞬间,窗外最后一缕黄昏恰好被夜色吞没。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照着白默年清瘦的侧脸,他双手抱膝,懒懒蜷缩在电竞椅里,身影单薄得像張纸,黑色的真丝睡衣衬得露在外面的手腕苍白骨感,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病弱感。


    “默年。”白听川反手关上房门,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然而电脑前的男子却无动于衷,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盯着屏幕上那条迟迟未通过的好友验证申請兀自出神。直到白听川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这才陡然惊醒。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白默年一回头就见哥哥正浅笑望着自己,只是对方剛才说了些什么却没听见,他微微偏头,墨色的眼眸微眯,闪过一丝疑惑迷茫:“?”


    白听川只好坐在床边,放慢速度给他比划了一遍手语:【在看什么?】


    白默年思考片刻,抬手缓慢比划道:【昨天带我玩遊戲的网友。】


    白听川不由得笑了:“那个封心锁鬼?”


    白默年会读唇语,见状点了点头,他修长的指尖划过空气,努力表达道:


    【他……很耐心。】【我喜欢和他一起,玩游戲。】【但是他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請。】【从早上七点,到现在晚上七点。】他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最后比划道:【他是不是嫌我太菜。】


    白听川闻言有些忍俊不禁,只是心情却控制不住复杂起来,他这个弟弟自从六岁那年莫名其妙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像被世界按下了静音键,听不见声音也没办法说话,怎么都查不出病因,连带着性格也越来越孤僻。


    剛好前段时间旗下子公司上线了一款新型游戏《诡篆集》,他想着白默年应该会挺感兴趣,就让秘书私下约了个小主播陪练代打,没想到…


    白听川无声叹息,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多疑敏感的流浪猫:“你看群消息了吗?他今天还在里面发小广告来着。”


    白默年知道,但并不觉得有什么,所以只是輕輕挑了一下眉梢。


    白听川抬手松了松领带,戏谑道:“傑凯他们今天还私下找我,让我把封心锁鬼给踢出群。”


    傑凯就是群里那几个粉丝近千万的游戏大神之一,不知是不是不屑和两个新人搭话,所以今天并没有冒泡,而是私信白听川让他把封凛踢出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张端,可能因为他比较帅?


    杰凯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白默年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他管得太多了。】


    【有那个时间不如去操心自己。】


    【我第一次看见连人机都能输的职业选手,POE现役第一梯队里面只有他的胜率最低。】


    白听川闻言不禁呛咳了一声,公司去年举办了一场职业选手和人机对抗的比赛,結果杰凯因为状态不好遗憾落败,被全网嘲了大半年,已经成了毕生耻辱,谁提跟谁急,忍笑道:“他上次落败是因为不在状态,而且封心锁鬼在群里发小广告,这样确实不太好。”


    白听川当初建群其实只是为了方便游戏内测,所以拉了几个知名主播进去,后面就没怎么管过了,結果他们一拉二,二拉三的,群人数现在都快破六十了,杰凯算是里面的核心人物之一。


    【我允许他发。】


    白默年阴柔漂亮的五官泄出一丝戾气烦躁,喜怒无常的性格又上来了,他皱眉盯着白听川,墨色的眼睛清晰映出了水晶吊灯的影子,冷冷比划着手势:


    【杰凯不满意,我就把他踢出去。】


    白听川显然知道弟弟反复无常的性格,也不和他争:“行行行,你是管理员,你说了算,走吧,关掉电脑下樓吃飯,我看爸妈都已经在樓下等着了。”


    白默年听他提起爸妈,长睫轻垂,目光忽然变得晦暗起来,什么都没有说,沉默起身跟着下楼了。


    今天是白父的生日,所以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頓飯,当白听川领着白默年下楼时,桌上已经擺满了飯菜,没有邀请任何亲朋好友,这明显是为了照顾性格孤僻的白默年。


    “默年,快过来坐,今天桌上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尝尝合不合胃口。”


    白母年近五旬,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她眼见白默年下楼,浅笑牵着小儿子的手坐在了自己身侧,纤细的脖颈上戴着条珍珠项链,衬得她温润漂亮。白默年读懂了她的唇语,却没给予任何回复,而是一个人漠然低头吃饭,只夹自己眼前的菜,至于父母和哥哥的聊天,他也并未参与进去。


    白父年近五十,身形有些微微发福,却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不知想起什么,对白听川嘱咐道:“你堂兄上个月因为心脏病抢救不及时,人还是没了,回头记得请唐大師过来,选一个吉利日子落葬。”


    白母听见这个名字,筷子一頓,压低声音道:“干什么又请他,随便选个日子不就行了。”


    白父皱眉扫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他是我们白家人,落葬的时候当然要请唐大師挑个风水好的地方下葬,对后人有利你懂不懂?”


    概因他坐在餐桌对面,所以唇形看得一清二楚。


    白默年静静盯着父亲一张一合的嘴,攥住筷子的指尖悄无声息收紧,想起了一件旧事——


    他依稀记得自己六岁之前,家里的生意其实糟糕透顶,已经到了要卖房子抵债的地步,后来有一天父亲忽然带了个身穿唐装的中年男子去祖宅看风水,指着自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家里的生意就开始顺风顺水,规模也越来越大。


    只是他却莫名其妙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变得又聋又哑,父母也开始对他加倍溺爱,带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白默年麻木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也不知尝到了什么滋味,最后指尖不自觉缓缓松开,筷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啪嗒——”


    这声动静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白母下意识看向白默年,总是很紧张这个小儿子的状态:


    “默年,你怎么了?”


    白默年摊开空荡荡的右手,又垂眸看向脚边掉落的筷子。


    白母松了口气,原来是筷子掉了,转头对厨房道:“张妈,拿双筷子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出打岔,饭桌上再也没有人提起刚才的话题,一时只能听见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吃完饭后象征性切了一个生日蛋糕就各自回房了。


    白默年每天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卧室,他上楼之后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习惯性操控鼠标看了眼□□,結果发现封心锁鬼还是没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目光不由得顿了顿。都晚上九点了,对方也该睡醒了。


    还是说……那个人没打算加自己好友?


    晚上九点的时候,封凛确实睡醒了,不过他却没顾得上看手机,而是随便套了件外套就下楼了,外间夜色静谧,街头冷冷清清,只有便利店还亮着灯。


    封凛双手插进外套口袋,七弯八拐来到了一处殡葬小店旁边的巷子里,然后背靠着墙壁低头点了根烟,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没过多久,马路对面终于跑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见封凛躲在巷子里,也学他一样背靠在墙上,怀里宝贝似的藏着什么东西,压低声音警惕道:“大師兄,你要的货我给你带来了。”


    封凛眼眸微眯,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卖鸡的,又不是卖粉的,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


    男子笑眯眯地抬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俊秀的脸庞倒是很讨喜:“这不是为了保险嘛。”


    封凛吐出一口烟雾,懒得纠结,他伸出右手勾了勾指尖,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


    “东西。”


    借着路灯苍白的光芒,小師弟清逸从怀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递了过去,里面也不知装的什么,全是暗红色的液体,他扒着墙拐角,得意洋洋邀功道:“大师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公鸡血,祖师爷的残谱上说这种至阳血专克蛇虫鼠蚁,区区一个蛇妖肯定不在话下。”


    封凛借着路灯看了片刻,确定是新鲜血,这才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靠谱,不枉师兄以前悉心栽培你,等师父升天了我会支持你当掌门的。”他语罢把瓶子往口袋里一揣,转身就要回家,但没想到袖子一紧,被人拽了回去,小师弟期期艾艾朝他伸出了一只手道:“大师兄,我不想当什么掌门,我要錢。”封凛眉梢一挑:“大师兄找你要瓶鸡血还收錢?”


    清逸气急败坏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鸡,是活了整整十五年的大公鸡!”


    封凛轻掀眼皮:“那不还是鸡?”


    清逸差点气个倒仰:“现在市面上的小鸡仔没成年就被做成炸鸡了,你倒是给我找一只活了十五年的老公鸡看看?!一千五百块錢,少一分都不行!否则你就把东西还我!”


    他语罢上来就要抢,结果被封凛伸手扒拉开了:“这不是一千五百块钱的事,而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情义连一百五十块都不值,实在太让人伤心了,不过你刚刚出师找工作,十五块钱就十五块钱吧,师兄也不欺负你,来,这是一块五毛钱,你拿去买瓶矿泉水当辛苦费。”


    封凛语罢在口袋里掏出两个钢销塞到清逸手里,然后在对方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把鸡血往胳膊下面一夹,直接转身离开了。


    “大……大师兄!”


    清逸在后面气得话都说不清了,跺脚骂道,


    “你这样会遭祖师爷报应的!!”


    封凛懒洋洋擺了摆手,头也不回的道:“等你见到祖师爷再说吧!”


    小兔崽子,掺了水的鸡血还想骗他一千五?做梦!


    封凛带着那一整瓶坑来的鸡血回了家,然后就坐在书桌前翻看师父留给他的破烂笔记,研究该怎么摆一个收妖阵把那条烦人的黑蛇给弄走,结果手机忽然弹了条消息出来。【张端:哥们儿,睡醒了没,我准备做早饭了。】


    外面吃饭太贵不划算,所以张端和封凛都是自己在家做的,一个星期轮流一次,虽然算不上多好吃,好歹能填饱肚子。


    封凛抽空拿起手机给张端回了条消息,正准备放下时,目光不经意一瞥,却发现联系人一栏有个小小的红色数字“1”,赫然是“讳言”发来的好友申请。


    对方忽然加自己干什么?


    封凛拿着手机思考片刻,最后指尖轻动,还是点击了同意。


    【叮!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申请!】


    152、通过


    白默年睡了一觉,早上醒来才看见手機消息。


    他躺在枕头里,望着那条“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申请”的提示,沉默片刻,最后略显生疏地编辑出了一句打招呼的话,轻点发送:


    【你好。】


    彼时封凛还在屋子里研究怎么摆收妖阵,只见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摊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法器,桃木劍、青铜八卦镜、五帝錢、镇妖符和十三年雄鸡血,唯独在七珍和陰兵旗上犯了難。


    “道家七珍……精、血、炁、髓、腦、肾、心”封凛拿着书一页页翻看,眉头紧皱,嘴里嘀嘀咕咕,“什么玩意儿,替换过来对应 的不就是水银、黄金、玉、髓、水晶、灵砂、珊瑚、碎碟,老子上哪整这些东西?”


    暂且不说前面几个玩意儿封凛有没有本事弄到手,最后一个可是濒危物种,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整局子去了,为了抓一个蛇妖犯得着吗?


    封凛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觉得自己太较真,就在他捧着祖師爷的那本手札开始动摇,思考要不要换个更简單粗暴的办法时,那条黑蛇忽然从墙角从陰影里滑出,語气蛊惑的对他道:【少年,你真的不打算攻略白听川吗?】


    封凛聞言連眼皮都没掀,指尖“嗖”地射出一枚铜錢朝对方击去,结果被这条狡猾的黑蛇闪身躲过,“嗡”一声钉进了衣柜。


    黑蛇語气玩味:【你的事业已经很一败涂地了,難道就不想在感情上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吗?!】


    封凛狭长锋利的眉头紧皱,冷冷吐出了一个字:“滚!”


    【捉妖是没前途的,你看你,一把年纪了連个对象都找不到,存款至今还是三位数,明天就跌到两位数了,你都不羞愧的吗?!】


    “唰!”


    桃木劍毫无预兆出鞘,寒光直指蛇身七寸,警告之意甚浓。


    黑蛇迅速后撤,却依旧不怕死地继续挑衅:【但你如果去攻略白听川就不一样了,你缺钱了可以随时找他要,寂寞了可以随时找他陪,你虽然天生穷命,但是不代表不能找一个有钱人养着自己呀!】


    封凛二话不说,直接朝这条黑蛇一剑劈了过去,剑尖直戳黑蛇七寸死穴,而后者则变成一团黑雾瞬间散开,只留下一句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你看,被我戳中痛处急了吧~~】


    封凛:“????!”


    封凛气死了,他盯着黑蛇离去的方向,把手里的桃木剑捏得咯吱响,片刻后忽然冷笑出声,把剑往地上狠狠一掷:


    “行,你给老子等着!”


    ——妈的,这个收妖阵他还非摆不可了!


    就算夜店去当鸭子卖jj!他也要凑齐原材料!!!


    封凛发下了此生最恶毒的誓言,然后就坐在书桌前绞尽腦汁想着该怎么挣钱,他习惯性点开手機扫了眼屏幕,结果就见“讳言”那条打招呼的消息赫然在最上面一条。


    你好。


    这两个字虽然简简單單的,但隔着屏幕莫名透出一股很少与人打交道的青涩和笨拙感。


    封凛念及对方的经历,也没有在意,顺手回了个“你好”,然后就把目光移到了下面亂七八糟的群消息。


    【三清观996福报群】


    【朱砂代购·手串开光拼单群】


    【暴躁天師,在线接单】


    【夜班捉鬼打卡群】


    前面那几个群也就算了,最后一个夜班捉鬼打卡群,封凛被人@了好几次。


    【三清監察使.守一:@封心锁鬼大師兄,本月捉鬼考勤记录还差你没有达标。】


    【三清監察使守一:師傅云游之前布置任务了,师兄弟们每个月都必须捉两只鬼发自拍到群里打卡,大师兄,请你以身作则,不要让我为难。】


    【三清监察使守一:大师兄,我今天给师父打電话了,他说你再不老实干活就把你的辈分贬成外门弟子。】


    这又是一个烦人玩意儿。


    封凛的师父淳安道人当年收养了不少像他一样命格奇特的孩子上山学道法,但作为被改命的代价,他们除了五弊三缺之外,还必须广积陰德,捉鬼就是其中一种。封凛最近有些忙,都没顾得上出去打卡,他随手翻了翻群里的考勤照,发现还真就只差自己一个人了,連清逸这个年纪最小的师弟都有两张自拍,夜幕阴惨惨的背景下,他左手掐着一只红衣厉鬼,右手放到脸颊边笑眯眯比了个耶,还嘟嘴卖萌——


    一看就是七师弟给他拍的,技术烂的要死。


    封凛把手機丢到旁边,撸起袖子继续画符,决定今晚就出去赶KPI。


    每到这个时候,封凛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群聊就起了作用,也不知是不是赶巧,他刚画了没几张符,【暴躁天师,在线接单】的群消息就忽然闪了闪。


    【张天师:@全体成员,这几天华爾兹公路出了个硬点子,五品以上的天师有没有想去组团练手的?】


    张天师就是这个接单群的群主,不过他无门无派,属于自学成才,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到处捉鬼提升自己的道行,因为年纪颇大,看起来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平常卖符生意比封凛这种小白脸强上不少。


    消息一出,很快有人跟楼。


    【一气宗:那不是富家公子哥儿经常飚車的那个环山公路吗,听说上个月出了大型连环車祸,十几个人脑袋撞得跟烂西瓜一样。】


    【烧酒:我看过时间了,他们出事的时候刚好是鬼节,十几辆超跑在S弯打漂移,连人带車全飞出去了,五品估计不够,得三品往上了。】


    天师也分等级,群里三品以上的也就二十多个,抛开外地的就只剩八个了,其中只有两个是一品,好巧不巧,封凛就是其中之一。


    没过多久,张天师果不其然在群里@了他,说话装模作样,古腔古調的:


    【封道兄,你要不要一起来?】


    换了平常,封凛肯定不理这些破事,不过谁让他月底考勤不够,干脆利落打了一个字点击发送:【接!】


    封凛没去过华爾兹公路,但一听在鬼节那天撞死了十几个人,也猜到事情一定棘手,否则张天师这个老狐狸肯定不会在群里摇人。


    他打开電脑上网搜了一下相关新聞,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触目惊心的车祸照片,破碎的超跑残骸、扭曲的护栏,还有地上大片的血迹,其中还有好事者把现场监控录像给扒了出来。封凛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那些超跑全都是在过弯的时候甩出去的,最诡异的是所有车辆撞击的角度都出奇一致——就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扭转了方向。


    封凛正打算仔细研究研究,接单群又弹出了几条消息。


    【烧酒:我刚才用小六壬起局测算,第九弯道方位现“鬼遁”格,天盘丙奇落兑宫受制,地盘癸水乘白虎煞,大凶。】


    【一气宗:我在图书馆的时候翻过那一片资料,听说民国时期死了不少人,不过印象不是太深了,得找找。】


    封凛扫了眼群消息,然后把目光重新移回电脑屏幕,他找出那一片地区的卫星地图盯着看了几秒,不知发现什么,身形突然微微后移,立刻操控鼠标把画面缩小——那一片山脉的地形连起来,怎么这么像……


    锁阴阵?!


    封凛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了自己曾经在师父那里看过的阵法图,他倒入椅背,眉头紧皱,低声自言自语吐出了一句话:“九曲锁阴阵,以活人血祭,可镇大凶之物……”


    是夜,晚七点。


    封凛穿着一件黑色防风外套站在公寓楼下等公交车,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发现距离和张天师约定的九点碰面还有两小时,不由得把拉链往上拽了拽,抵挡深夜渐浓的寒意。


    他肩上斜背着一个黑色运动包,里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东西,行走间偶尔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听起来沉闷至极,连空气都被震得泛起涟漪,附近飘荡的游魂倏地散了个干干净净。


    “嗡——”


    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瞬。


    封凛还以为张天师有什么消息,拿出来看了眼,结果发现是前两天才加进去的游戏群。


    【午夜凶0:@全体成员小爷今儿晚上打算去华尔兹公路飚车,有没有人陪,兄弟们约起来!!】


    这个“午夜凶0”的头像是个粉狐狸,平常最喜欢在群里挑逗小哥哥,发语音調调一波三折,能把人全身鸡皮疙瘩都吓出来,听说家里挺有钱,和白听川他们都互相认识,所以在群里顽固扎根了两三年还没被踢出去。


    封凛的指尖悬在输入栏,思考片刻才打出一行字:【那是一条厉鬼横行的九阴路,开车去十死无生。】


    毕竟上个月才出了那么轰动的新闻,普通人吓吓应该也就回去了。


    但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人。


    【午夜凶0:没关系的,正好给小爷增添点情趣,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呢。】


    【午夜凶0:大叔,要不要一起来呀?我可以让你坐副驾驶哦~(媚眼.jpg)】


    群里顿时炸出一堆起哄的表情包,毕竟这年头主打一个反封建反迷信,封凛的那条消息很容易被当成是危言耸听又或者故弄玄虚,谁让他前两天在群里打小广告捉鬼算命来着。【大叔,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卖货了哈哈哈】


    【周少很大方的,你去陪他飙飙车,一晚上能挣多少就看你本事了。】


    【你不是会捉鬼吗,陪他一起去呗。】


    封凛看着不断刷屏的消息,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回口袋,然后抬头看了眼越来越浓稠的天色,冷风卷着几片落叶擦过衣角。


    “不知死活。”


    他低声自语,肩上的运动包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里面的法器在回应他的情绪。


    不过到底是条人命,封凛过了片刻又重新拿出手机,发出一段不带任何情绪的话——


    【如遇鬼打墙,阴路逆行可破障。】


    153、大师救命


    因为住得有些遠,封凛迟到了大概半个小时。


    当他双手插兜走到山下的时候,只见不遠處的公路入口停着辆百万级豪車,車旁站着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两名年轻男女正手持罗盤在附近勘测方位,地上摆滿了香烛纸钱等物。“道兄,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中年男子发现封凛站在不遠處,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的身份,走上前行了一个稽首礼,宽大的袖袍微微滑落,不经意露出手腕上戴着的满钻名表,简直要晃瞎人眼。封凛见状神情抽搐一瞬,然后偏了偏头,强行把视线从手表上移开,淡淡吐出一句话:“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张天师看了眼他的后背,疑惑出声:“道兄怎么不带桃木剑?”


    封凛面无表情:“地铁上不让带。”张天师一愣:“你怎么不开車?”封凛:“没车。”张天师:“你可以打车呀。”封凛脸黑了:“没钱!”


    烦人玩意儿,到底会不会聊天,从市中心到山脚四十多公里,他失心疯了才打车过来!


    张天师闻言上下打量着封凛,神情惊疑不定,半晌后忽然一笑:“没看出来道友居然改过命,是贫道失敬了。”


    和封凛这种逆天改命的人不同,张天师本来就是个正常人,因为对堪舆术数感兴趣,再加上年轻时又有機缘,这才当了道士,入行之后堪称赚得盆滿钵满,还不用受五弊三缺的限制。封凛:嫉妒.JPG张天师摸了摸自己黑色的短胡子,笑得招人恨:“我那两个小徒已经在山脚下面提前焚香拜过祖师了,之前出事的彎路就在山腰,坐车恐怕不太安全,不如我们徒步上去?”封凛对此没什么意见:“走吧。”他語罢从背包里拿出罗盤,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勘测方位,結果剛走没多远,罗盘的指针就忽然开始疯狂旋轉,像是受到了什么不明力量的干扰。封凛脚步一顿,抬眼看向前方蜿蜒的山路,眉头紧皱,只见他双指飞快夹出一道黄色符篆,单膝跪地贴在脚下的公路上,朱砂符纸剛靠近就“嗤”地燃起一簇幽蓝火焰。火光燃起的瞬间,远处隐入黑暗的公路尽头忽然出现了许多黑色的鬼影,幢幢叠叠,互相拥挤着往这边走来,等符篆燃尽后又消失了。


    封凛目光一凛,低声道:“地脉滞煞,果然是鎖陰陣!”


    张天师闻言脸色微變,连忙观察四周地形,略显不安地掐指算了一下:“鎖陰陣,这怎么可能?!我听说这种陣法要求九山环抱,八桩钉魂,五行镇压,活人血祭,可附近只有七座


    山啊!”


    封凛站直身形,手腕轻甩,抖掉了指尖余烬:


    “我查过资料,这里的东南方位原本有一座子母山,不过几年前因为地震开裂坍塌了,导致阵法松动,当年用来血祭的活人被压在地底无法投胎,天长日久就變成了拦路陰屍。”张天师的脸色精彩至极:“九山环抱之局已破,如果想把阵法重新修补好,除非再搬两座山过来,这怎么可能?!”


    山风呼啸,把封凛身上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下方悬崖峭壁荡出回音,好似万鬼哀嚎,他垂眸俯瞰着周遭翻涌的阴气,忽然开口:


    “谁说一定要搬山?”


    “这阵法不过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军阀误听谣言,以为山下埋着黑龙邪物,所以请了江湖术士合力布下的,我刚才用罗盘测过了,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凶之物。”


    封凛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周遭的冷风都为之一滞:


    “一男婴一女婴,一男子一女子,一老翁一老嫗,一孕妇一残男,这就是所谓的八桩钉魂,我们合力把他们超度,这条路自然也就恢复正常了。”


    张天师闻言额角渗出冷汗,咬了咬牙:“也好!就这么办,不过…”他环顾四周渐浓的阴气和越来越黯淡的月亮,“我们得抓紧时间,拖得越久越棘手!”


    张天师語罢猛地咬破中指,在自己眉心重重一抹,殷红的血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天眼一开,眼前的景象顿时大变—


    只见原本修葺好的公路上此刻全是车祸留下的阴惨血痕,连护栏也生了锈,那些因为车祸而枉死的人屍体横七竖八倒在路边,看起来好似鬼域。


    他们加快速度往山腰赶去,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前方轉彎处突然传来“笃笃笃”的闷响。只见左边的公路护栏不知被谁撞出一个歪斜的缺口,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正拄着拐杖,在路中间焦急来回踱步,嘴里还不住地念叨:


    “我的孙子.你们把我的孙子还回来…….”


    在惨淡的月光下,她用拐杖狠狠扒开地上那些腐尸血淋淋的胸膛,仿佛这样就能找到自己失散的小孙子。


    这就是八桩里的老妪。


    张天师见状不动声色从女徒弟手中取过桃木剑,正准备收了对方,那名老嫗却似有所感,扒尸的动作缓缓一顿,抬头看向了他们,苍老的脸上尸斑遍布,一双浑浊的眼睛没有瞳孔,皮肤半腐不腐,穿着件鲜红色的寿衣,神情恶狠狠的:


    “你们看见我孙子了吗?!这么高…


    她比划着一个婴儿的高度:“刚刚满月哩。”


    张天师还没来得及出剑,封凛就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残破的铜钱往远处一掷,叮叮当当滚入了黑暗,鬼魂很容易被这种清脆的声音所吸引,老妪见状连忙躬起腰身,以一种极其诡异疹人的姿势一蹦一跳追着去了。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封凛迅速抽出一张紫色的符纸甩向老妪后背,刹那间一股幽蓝的火焰蹿升而起,把她的身形烧得逐渐透明起来,竟是缓慢凝結成了一颗暗红色的珠子。张天师见状低低惊呼出声:“怨珠?!”六道之内的厉鬼被超度后按理说应该就灰飞烟灭了,只有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会留下怨珠,等同于人类死后被火化留下的舍利子,炼好了可是至宝一件!封凛先是拿出手機对准自己来了张四十五度角的自拍,打算等会儿发到群里打卡,这才在张天师垂涎的目光中反手把珠子揣进口袋,意味不明吐出一句话:“你是命数正常的人,无缘无故沾了这种大阴之物有害无益,自己想清楚。”


    张天师闻言心里“咯噔”一瞬,暗道罪过,自己能够靠着这一行大富大贵已经是侥幸,月满则亏,贪心可没好下场。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寂静的盘山公路上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大脑。张天师浑身一颤,下意识看向封凛,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凝重。


    八桩之一,凶婴!


    “走!”


    封凛低喝一声,率先往前方冲去,张天师和两个徒弟慌忙跟上,道袍在疾行中猎猎作响。


    婴儿因为初生懵懂,是世间至纯至净之物,但如果死后变成阴尸,戾气甚至会比红衣厉鬼还重,伴随着那道凄厉的婴儿啼哭,他们眼前弯弯绕绕的公路忽然变得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地下不时有血手伸出攥住他们的脚腕,试图将他们绊下悬崖。


    “师父救我!!”


    “师父!”


    女弟子和男弟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被路边横尸拦住了去路,张天师见状单手捏诀,厉喝出声:“乾坤无极生两仪,四象分明镇八荒!东方青龙劈迷雾,西方白虎啸山岗!南方朱雀焚血秽,北方玄武…….


    “嗖——!”


    封凛听得不耐烦,直接甩了两道真火符篆出去,伴随着火焰蹿升而起,那些拦路横尸瞬间消失,变成了路边的碎石枯草:


    “等你念完咒天都亮了!”


    张天师讪讪收剑,心想他师父当初就是这么教的咒語,难道自己被坑了:“道兄,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与此同时,封凛背包里的手机屏幕正在无声闪烁,游戏群里“午夜凶0”的求救信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每条都是十万火急的语音消息


    【草!我他妈真的撞鬼了!明明已经开出山了,结果绕了三圈又回到原地!导航显示我在海里!封大师你在哪啊?!后面座位上有个东西在…在对我笑啊!!!】发信人赫然是那个整天在群里炫耀新跑车的周家少爷,三个小时前还在嘚瑟说要来华尔兹公路飙车,消息记录往上翻,全是语无伦次的求救。


    【操!路边突然多了个没有脸的女人拦车!】【后视镜里有个小孩…等等我车上根本没载人啊!】【封大师你说句话啊!我方向盘自己在转!】


    【救命!我逆行冲出来了但根本开不出这座山!】起初周少发语音的时候群成员还以为他在恶搞,但伴随着语音那头越来越慌张,甚至隐隐带着哭腔的崩溃声音,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周少,你到底真出事还是假出事啊,这种事可别乱开玩笑!】【都哭成那个傻逼样了,该不会真出事了吧?!】【我之前就听我妈说那条路闹鬼,敢去飙车打断我的腿,死了十几个人呢。】


    【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马后炮,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封心锁鬼@封心锁鬼@封心锁鬼大师你快出来说句话啊!!!!】


    到最后那几个群成员开始在群里疯狂艾特封凛,而后者在往山路疾赶的过程中似有所觉,掏出手机看了眼,结果入目就是满屏的求救消息,眉头不由得一拧。来不及打字,封凛直接按住输入框发了条语音,嗓音低沉,听起来冷冰冰的,周遭还夹杂着呼啸的山风;


    【你人在哪儿?】这条语音一出,总算止住了群里沸腾的刷屏消息。


    154、命苦,想吃软饭了


    三秒后,周少发来了一條變调失控的語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我我……我在六道弯!!怎么办啊我快控制不住我的車了!他一直带着我往护栏上撞!!】


    封凛正欲说些什么,前方拐弯处忽然传来一陣引擎的轰鸣声,只见刺目的車灯划破黑暗,一辆紅色跑車正以诡异的S形路线朝他们飞速冲来,开車的是一名神色惊恐万分的富家公子哥,而他身旁的副驾驶竟坐着一名没有五官的长发女人。


    “救……救命…….


    一双青紫色的婴儿小手从座椅后方伸出,死死掐住了周少的脖颈,他脸色涨紅,攥住方向盘的手已经有些操控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封凛甩出一张黄符精准贴在跑车前挡風玻璃上,整辆车顿时被一层金光笼罩,无脸女鬼发出一声凄属的尖叫,身形消失在了副驾驶,三秒后直接瞬移到了他们面前。张天師见状立刻拔出桃木剑冲上前和女鬼缠斗在一起,两个徒弟则以他们打斗的位置为中心,趴在地上用毛笔蘸鸡血开始飞快画陣。


    封凛眼见那辆跑车朝自己失控撞来,反手从背包里摸出一匝金线紅绳凌空一甩,其中一端自动系在公路护栏上,另外一端则被他用力扯紧,横拦在了路边。


    那辆失控的紅色跑车触碰到红绳,就像被一股不明力量所阻,硬生生弹开了几米远的距離,然后停在原地不动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趴在车顶上方,眼珠漆黑,长着獠牙的鬼婴,在黑夜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小心!”张天師那边剛用桃木剑逼退无脸女鬼,转头就看到鬼婴化作一道黑影直扑封凛面门。


    封凛见状眼神一凝,手中金线红绳猛地绷直,只见他左手掐诀,反手射出一枚古旧铜錢,就在鬼婴獠牙即将咬下他咽喉的瞬间,铜錢“钉”的一声弹在了鬼婴眉心。


    “啊!!!!!!”


    鬼婴的身形瞬间飞出,发出一陣不似人声的惨叫,浑身冒出黑烟。封凛见状趁機将金线红绳用力掷出,如灵蛇般死死缠住鬼婴四肢,那红绳用鸡血浸过,又在祖師像前供奉开光过,一接触鬼婴就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与此同时,张天師那边也用桃木剑刺穿了女鬼心口。


    “师父!陣法画好了!”年轻女弟子忽然喊了一声,只见地面上用鸡血绘制的八卦阵泛起红光,如同一道漩涡要把周遭万物都吸进去。几乎是同时,封凛反手一甩把鬼婴扔进了阵中,张天师也把女鬼踢了进去,伴随着两股火焰窜起,他们的身形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两枚暗红色的怨珠。封凛锐利的眼眸看向头顶上方:“还有五个,你在这里控阵,我去把另外几个逼出来!”他語罢也不等张天师同意,直接顺着陡峭的山壁利落攀爬上去,身形瞬间隐入了黑暗。八桩之中最凶的是怨女,最嗜杀的是鬼婴,最暴躁的是老妪,这三个最属害的都解决了,剩下的自然也就不足为惧。


    没过多久,只听山壁上方接二连三传来凄属的惨叫声,不断有黑色身影被人精准扔进八卦阵法,伴随着金光乍起,真火淬炼,纷纷變成了暗红色的怨珠,直把张天师和他的两名弟子看得瞠目结舌。


    女弟子艰难咽了咽口水:“师……师父……这位道长什么来头啊,也太厉害了吧?”


    张天师一边施法控阵,一边试图在徒弟面前找回场子:“厉害是够厉害,可惜是用五弊三缺换的,再厉害也白瞎!”


    他话语刷落,就见一抹身影从山壁上方利落跃下,赫然是封凛,他刷刷解决了四个生桩,还有一个阴魂却怎么都找不到,眉头紧皱:


    “还缺一个残男。”


    忽然间,他不知想起什么,偏头看向那辆敞篷跑车,周少脸色苍白,浑身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和他说,眼睛瞪得老大,偏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封凛目光转冷:“装神弄鬼!”


    只见他反手夺过张天师手里的桃木剑,低声说了句“借剑一用”,然后裹挟着劲風朝车内刺去,周少一开始还能僵着不动,等到剑锋離自己就剩最后半寸的时候,他喉间忽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嗬斯”声,眼球翻转,双手黑甲暴涨,一把攥住了桃木剑。


    封凛左手掐诀,冷冷出声:


    “灵宝符命,万邪退散!”


    刹那间剑身符光大盛,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周少控制不住浑身抽搐起来,


    张天师急道:“不好!再这样下去,这小子要没命了!”


    封凛闻言眉头一皱,突然变招,反手收剑在右手食指上飞速划过,只见一抹殷红的鲜血包裹剑身,桃木剑立刻变成一抹红色灵光钻入周少六窍。


    “给我滚出来!”


    一道黑影从周少体内应声弹出,赫然是一具无头阴尸,他回头怨毒的“看”了封凛一眼,跌跌撞撞就要逃进黑夜,封凛却不为所动,重新掐诀,冷冷吐出一个字:“破!”


    他话音刚落,阴尸半透明的身躯忽然红光乍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左突右撞,发出一阵尖利的哀嚎后就“砰”地炸成了飞灰,不过这次没有怨珠了,只有一把桃木剑当啷掉在了地上。


    死里逃生的周少总算回了魂,他哆哆嗦嗦打开车门,然后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腿从车上爬了下来,浑身衣服都被冷汗浸湿,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周少瘫软在车门边,浑身抖得像筛糠,颤巍巍伸出手,声音带着哭腔:“大……大师……大师救我啊……”


    封凛闻言这才想起后面还有号人物,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桃木剑,然后转身走到周少面前,俊美的脸庞在月色照耀下覆上一层霜寒,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皱眉睨着他:


    “你就是午夜凶0?”


    周少呆呆望着眼前的男子,整个人忽然宕機,单蠢的大脑被“臥槽好帅好帅好帅”这句话疯狂刷屏,连点头都忘了,磕磕绊绊问道:“你……你就是封心锁鬼?!”封凛微微眯眼,没搭理这句话,剑锋在他颈动脉处危险遊走,轻拍了两下,警告之意甚浓:


    “下次如果再敢飙车……”


    “我就真的讓你变成午夜凶灵。”


    一阵警鸣声忽然划破黑暗,讓死里逃生的众人都惊了一瞬,张天师的女徒弟捧着手机跑上前,焦急道:“不好了师父!文森刚才打电话说交警大队过来了!”张天师闻言气愤躲脚,当机立断吐出了一个字:“跑!”


    他们明显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语罢连忙卷起家伙什一溜烟往山下跑去,堪称训练有素,封凛深深看了眼周少,低沉的声音在山风中有些模糊:


    “今天发生的事你最好都忘了,记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语罢倒退两步转身,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周少呆坐在原地,亲眼看见地上那些鲜红的阵法被风一吹就诡异消失在了空气中,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比他过往二十多年的经历加起来还要魔幻。那一夜的捉鬼并没有讓封凛的实力有任何增强,只会让他本就贫穷的银行卡余额雪上加霜,并且还损失了符纸若干、金线红绳一匝、铜錢二十七枚,外加精血一滴,躺床上養了半个月才養回来。


    不过周少可比他惨的多,听说小腿骨折外加脑震荡,再加上精神受了刺激,现在还躺医院没醒过来。


    “封凛,吃饭了!”


    室友张端像往常一样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拎着一碗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蛋炒饭进屋给他放在床头,见封凛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床上,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


    “兄弟,你都躺半个月了还没恢复好啊,知道的是你元气大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瘫了呢,前两天房东过来检查水電,看见你这样子吓个半死,生怕你翘辫子把这里变成凶宅,隔一个小时就问我你是不是还活着,隔一个小时就问我你是不是还活着。”


    “你懂什么,这如果是在打遊戏,我血條都变负了,不好好养养能行嗎?”封凛懒洋洋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从床底下摸出自己仅剩的最后一根烟,因为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再加上发丝凌乱,看起来难免有种颓废感,吐出一口烟雾不紧不慢道:“再说了,他这里本来就是凶宅,你那个房间窗户有程序员因为失业跳过楼,浴室里还有女人割过腕,老子死在这里叫寿终正寝,懂嗎你。”张端闻言惊恐瞪大眼睛,條件反射回头看了眼门外,莫名感觉浑身冒寒气:“卧槽,你说真的假的?!”封凛示意他看向桌角的一小瓶半透明牛眼泪,漫不经心弹了弹烟灰:“想知道?把桌上那瓶东西往眼睛下面抹点就能看见了。”


    “可别!我找个便宜房子不容易,真看见了你还让不让我住!”


    张端说完不知想起什么,指着门外道:


    “对了,差点忘记和你说了,你外面的那台小冰箱好像报废了,趁早换台新的吧,否则里面冻的那些什么黑狗血公鸡血就全馊了。”


    封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封凛做的也不全是无本买卖,毕竟那些画符的颜料就得用不少朱砂和鸡血,因为据张端说这玩意儿简直滂臭熏天,封凛如果敢放到他的冰箱里就立刻绝交,所以封凛只能专门买了个小冰箱存那些东西,


    很好,这个月伙食费都还没着落,又添了一笔冰箱钱。


    张端走后,封凛垂死病中惊坐起,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了电脑跟前,开始用各种渠道招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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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好友空间刷屏:道门正统驱鬼符大甩卖,10块钱一张!!先到先得!


    等做完这一切,封凛就盯着消息提示栏,指尖焦虑轻敲桌面,时刻等着生意上门,结果半小时后右下角忽然接弹出了一条消息。


    系统提示:【您发布的“百年雷击木手串”因涉嫌虚假宣传被下架,请修改商品简介后再如实上传】


    不多时,玄学论坛也弹出了一条消息,底下有人愤怒跟楼:【帖主傻逼吧,你TXT文包里就写了“心诚则灵”四个字,还敢卖五块钱,穷疯了是不是?!】


    封凛:


    啊,头好痛。


    封凛双手抱头倒入椅背,心想这种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祖师爷就不能发慈悲给他分配一个姻缘吗?男的女的他不挑,死的活的也不嫌,有钱能养他后半辈子就行。


    #命苦,想吃软饭了#


    就在封凛用鼠标操作后台给别人退款时,目光不经意扫到自己的好友列表,只见最上面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打游戏吗?】


    发信人居然是讳言。


    距离两个人上次加好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聊天内容却仍停留在最初那两句生疏客套的“你好”,封凛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忽然在凌晨三点发消息,但是不妨碍他意识到自己来活了,指尖轻敲键盘,干脆利落回了一个字:


    【打。】消息发出去后,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屏幕另外一端,白默年整个人都深陷在了真丝被褥里,他疲惫闭目,瘦削的身形几乎被被子淹没,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仿佛刚刚才从什么可怕的梦魇中惊醒,床头柜上静静放着


    一瓶歪倒的安眠药,不小心洒出几粒白色药片。


    又来了……


    那个梦魇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十几年过去了都没能甩脱。


    白默年每天晚上都能梦到自己六岁那年被父亲带回祖宅的那个风水先生,他已经忘了对方的面容,只记得那个人穿着一身浅白色的龙纹唐装,脖子上挂着一块朱砂色的佛牌,右手纹着恶鬼怒目的纹身。


    梦境中自己发起了高烧,就是这样一双纹着恶鬼的手将尚且年幼的他抱进了一口通体漆黑的小棺材里,然后用某种不知名的冰冷金属刺破了他的耳膜和咽喉。


    白默年疼得想哭,嗓子却被腥甜的血液堵住,就像一个在深海中逐渐窒息溺毙的人,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耳畔嗡嗡作响,回荡着可怕的鬼鸣声,醒来后世界就彻底陷入死寂。


    他再也没办法说话了,甚至听不见任何声音。


    安静到极致,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早已死去的错觉。


    “嗡——”


    手机剧烈的震动声在黑夜中是如此明显,总算让白默年从那种半梦半醒的浑噩状态中抽离,他缓缓睁开汗湿的睫毛,只见屏幕上弹出了两条消息:


    【打。】


    【你还在吗?】


    白默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给封心锁鬼发了条游戏邀约,事实上这句话在输入框里已经静静躺了半个多月,只是一直没有点击发送,概因屏幕对面的人态度很是冷淡,所以自从发出那条“你好”后,情绪敏感的白默年就再也没有打扰过对方。


    他倒入枕间,闭目捏了捏鼻梁,实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误发了消息,要么是刚才吃了安眠药睡得半梦半醒,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思打游戏。


    白默年只回了一个简短的字:【在。】


    封凛又问了一遍:【玩游戏吗?】


    白默年:【不玩。】


    ……


    封凛嘴角笑意一僵,心想这小哑巴该不会是在故意耍自己玩吧?


    155、情缘


    【玩儿一局呗,我带你升星。】


    封凛明明没有发語音,字里行间却不经意透露出几分混不吝,一文錢難倒英雄汉,他现在为了挣錢干什么都行,连死缠烂打的招数都用出来了。


    白默年望着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未动。


    落地窗外的景象就像墨汁被打翻,看不见城市繁华的霓虹灯,只有一片修剪精致的花园草坪,婆娑的树影在风中輕晃,如同藏在暗处窥伺的鬼魅,昏黄的台灯照亮了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臉,寂静无声的世界只剩他一个人压抑的呼吸和心跳。


    手机又震了一下。


    【来呗~】封凛感觉自己像酒楼里招客的老鸨子。


    白默年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慢慢打字:【累了。】


    发送完,他疲惫闭上双眼,靠在床头一个人安静假寐,但没想到屏幕那头冷不丁又蹦出一条消息:


    【做噩梦了吧。】没有问號,不是疑问句。白默年见状不由得顿了顿,片刻后才打出一行字:【你怎么知道?】瞧瞧,瞧瞧,话题这不就打开了。封凛在屏幕那头屈指輕弹了一下烟灰,唇边弧度懒散:【因为我能掐会算。】事实上年輕横死的人八字都轻,容易被脏东西缠上,做噩梦简直太正常不过了。白默年认真询问:【那该怎么办?】


    封凛:【和我打局游戲。】


    白默年:……_


    过了剛睡醒时那股昏沉的劲头,白默年的脑子现在倒是清醒了不少,他悄无声息掀开被子下床,苍白清瘦的腳踩在暗紅色的羊绒地毯上,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你前面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和你打游戲?】


    封凛:【和我这种大帅哥打游戲,你不亏。】白默年想了想:【但是群里那些人私下都说你是个神棍糟老头。】朋友圈神神叨叨的,不是卖符就是卖手串,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封凛闻言乐了,心想世界上哪有像自己这么帅的糟老头子:【那你就当关爱孤寡老人,陪我打一局。】白默年晚上本来也睡不着觉,见状终于松口,垂眸轻轻回了一个字:


    【好。】


    結果他消息剛发送没多久,后腳那边就弹来了一长串银行眼號,外加一只小熊萌萌哒的表情:【金主爸爸,请问紅包还是转眼?】


    白默年:【……】


    難怪这人剛才缠着自己一定要打游戲,原来是为了赚外快。


    白默年不怎么了解行情:【多少錢?】


    封凛很大方:【都是朋友,你看着随便给吧。】


    打游戏陪练这行价格本来就起伏不定,少的时候一两百,多的时候大几千,封凛又是个天生留不住财的穷命,所以对这方面很随缘,反正今晚只要能赚个一百,他都不算亏。但没想到封凛前脚刚发完消息,后脚手机银行就跟着弹出来一条短信,上面显示他一贫如洗的余额莫名其妙多了笔两万块的巨额转账。


    封凛眼皮子一跳:“卧槽???”


    他知道白默年很有錢,但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傻,随手就转了两万块过来,传说中万年难得一遇的地主家傻儿子难道被他给碰上了?!


    白默年转完账,甚至还不确定的发了条消息过来:【够吗?】


    封凛瞬间从椅子上支棱起来,心想够!这可太够了!别说是打游戏了,就算是妖精打架脱了裤子他也愿意上啊!!但他依旧努力维持着自己冷酷的人设,矜持回了一个字:【够。】


    他語罢仿佛是怕白默年后悔,连忙补了一句:


    【来,上號!】


    他们两个上次已经顺利通关了《诡篆集》的新手关卡,这次一登录游戏,係统就直接跳转到了新地图,赫然是最近大热的红白囍副本。封凛盯着屏幕上那个半红半白、正缓缓往下淌血的巨大“囍”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怎么记得这个副本好像是专门为情侶玩家设计的双人关卡?


    在封凛的印象中,所有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好像都必须以情侶身份组队,并且在游戏係统中綁定“情缘”关係,如果玩家没有情侶搭档,係统就会随机分配一个“情缘”。因为撮合了不少情侶,这个副本上辈子还挺火,热度直追主线任务。


    封凛思及此处,用手机戳了戳白默年,忽然没头没脑问道:【你有对象了吗?】


    白默年原本正坐在电脑桌前登号,冷不丁看见封凛发来的消息,不由得愣了一瞬。他慢半拍拿起手机,眼眸轻垂,屏幕冷色调的光芒照在清瘦的臉上,衬出一片讳莫如深的阴影,片刻后才回了两个字:


    【没有。】


    ——谁会愿意和一个脾气喜怒无常,又聋又哑的人在一起?


    如果不是确定封凛并不清楚自己的情况,白默年甚至会觉得对方在故意讽刺自己。


    封凛出乎意料道:【那咱俩绑定一下情缘账号吧,这个关卡有冥婚剧情,只有情侣能进。】


    他語罢仿佛是怕白默年不同意,又补了条:【等会儿玩完直接解綁就行了。】


    封凛的态度实在过于光明磊落,以至于白默年那一瞬的错愕都变得有些矫情起来,他无意识抬手摸了摸耳朵,确定没有变得烫手,这才迟疑敲出一个字:【好。】


    白默年很快在封凛的指导下完成了情缘绑定,看着账号后无缘无故多出来的那个粉色爱心图标,以及系统恭喜他们两个喜結良缘的提示,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却说不清是为什么。


    【来,跟我走,这局不用强行组队,自己找线索凑齐一套婚服,搶到什么是什么。】


    封凛刚刚收了两万块钱,正是打了鸡血的上头时刻,語罢直接操控着那个面色冷酷的小天师在前面蹦蹦哒地领路,白默年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这次的副本背景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村落,四周杂草丛生,天边泛着惨淡的白雾,村口一棵老槐树上落满了食腐的乌鸦,一条残破的红盖头挂在树梢上随风飘荡,远看就像一个女人的身形,令人毛骨悚然。


    【系统提示:


    恭喜各位情缘玩家进入限时副本——红白囍。


    槐枝泣血,白烛垂泪,子时将至,阴缘再续……


    请仔细聆听这段往事,它或许能帮助你们活着离开。】


    【背景故事:二十年前的夏季,新闻系女大学生栀子跟随同学周覃一起回了他的老家“棺材村”,想要了解当地民俗风情,据说这个村里的男子世代都以做棺材白事为生,女子则以媒婆红事为生。


    栀子对此很感兴趣,但随着了解逐渐深入,她却意外发现这个村子里的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老光棍,看向她的目光可怕而又垂涎,恰逢村长家的傻儿子上个月溺死在池塘,竟然想要抓她去配冥婚。而同学周覃也变了副模样,在旁边助纣为虐……


    栀子在绝望之下撕碎婚服,拼了命向村口逃去,但还是被紧随其后的村民追赶上,并且打死在了那棵老槐树下方,不知是不是因为村民的行为触怒上天,没过多久整个村子里的人就都死于一场瘟疫,那些棺材也成了他们最后的归宿。】


    【请各位玩家在规定时间内找齐栀子散落的婚服碎片,并且在那棵老槐树下完成婚礼仪式,否则子时一过,怨气复苏,整个村子里的玩家都会成为新娘复仇的目标……】


    伴随着系统的提示字幕从屏幕上逐渐淡去消失,整个村子里的场景仿佛一下子都“活”了过来,乌鸦在树上发出诡异的叫声,冷风把池塘边的芦苇吹得摇摆不定,草丛里间或发出几声蝉鸣,却愈发衬得那些荒芜废弃的民房死气沉沉。


    封凛没有用耳机,直接和白默年打字交流:【走,我带你去找喜服,这个副本另外还投放了四队情侣,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完成任务。】


    他语罢认真叮嘱道:【等会儿不管看见什么东西,上去搶就完了,搶不过就打,总之一定要搶到手!】


    白默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把这句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因为村子太大,他们两个是分头行动的,不过绑定了情缘,所以彼此之间都能看见地图坐标。封凛花了大概十几分钟就找齐了半套凤冠霞帔,他念及白默年是第一次玩,所以多给了对方一点时间,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按照地图坐标慢慢靠近。


    但没想到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白默年正和另外一对情侣抢夺一只红绣鞋,对方气得发语音狂骂他不要臉,满屏都是*号,他却不管不顾,铁了心一定要把那只绣花鞋抢到手——反正他也听不见,骂什么都一样。


    屏幕上的污言秽语对白默年而言只是无意义的符号波浪,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进度条上:


    【抢夺进度87%】【抢夺进度92%】


    因为白默年是氪金玩家,身上有不少神级防御装备,对面的小情侣打又打不死他,抢也抢不过他,已经快气疯了。


    【你他妈的要不要脸,这个鞋子是我们先看见的!!】


    封凛闻言眉头一皱:嗯?敢骂他金主爸爸?!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操控游戏人物火速冲上去帮着白默年一起抢,手上没闲着,嘴上更是没闲着:【你们看见就是你们的了?!誰先拿到算誰的,我还看见你钱包装了一千块钱呢,那钱是不是归我了?!】


    好嘛,又来一个更不要脸的!


    对面的男玩家疯狂开喷:【傻x!这个鞋子也是我们先撿到的!】


    封凛总是能用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把人气吐血:【你撿到就是你的了?这玩意儿谁抢到算谁的啊!你大马路上捡到别人钱包,难道钱包就是你的了?!】男玩家气懵逼了,语无伦次道:【那……那那那!那钱包就算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啊!!】


    封凛:【你怎么知道钱包不是我的,上面又没写名字!!】


    男玩家咬牙切齿道:【不管!!这鞋是我们先捡到的,你们要是敢抢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


    封凛很快同意:【行!贫道这就送你们上路!】


    他语罢直接拔剑甩符,把这两个菜鸟情侣捅了个对穿,伴随着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语音怒骂声,对方终于下线了。


    【叮!恭喜玩家获得嫁衣碎片——绣鞋。】


    白默年看见屏幕上弹出来的系统提示,这才松口气,一向静默沉郁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喜悦,美滋滋给封凛打字:


    【我捡到红绣鞋了。】


    封凛毫不吝啬夸奖:【真厉害!】


    金主爸爸永远是最厉害的,不接受反驳!!


    白默年后知后觉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刚才那对情侣是不是发语音骂我了?】


    封凛:【没有,他们夸你手劲儿真大。】


    白默年:【……】


    反正没捡到就抢,抢不到就打,他们两个靠着这种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精神,很快就找齐了所有嫁衣碎片,在那棵老槐树下完成了冥婚仪式。等到游戏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封凛也忘了解绑情缘这回事,和白默年互道晚安之后就躺下睡觉了,于是没过几天,游戏群里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封凛虽然和其他人不熟,但白默年和群里不少人三次元中都认识,他的账号后面无缘无故多了一个爱心情缘符号,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见。有好事者悄悄点进他的情缘空间查看,结果发现另外一头居然是群里那个神叨叨的“封心锁鬼”,当即惊得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噗!!”


    白默年疯了吧,和那个神棍大叔配情缘?!!


    156、看看你照片


    众所周知,大群里关系好的人一般私下都会拉个小群。


    最先发现白默年和封凛綁定了情缘的是POE联盟的副会长“量子幽灵”,那天凌晨三点,他正坐在电腦前熬夜分析战斗数据,系统突然弹出了一条提示:


    【叮!您的好友“讳言”在《诡篆集》中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情緣,快去给“讳言”&“封心鎖鬼”这对新人送上祝福吧!】“咳咳咳咳——”


    量子幽灵见状立刻爆发出一阵驚天动地的咳嗽,差点被手里的咖啡呛死,什么?讳言居然在遊戏里绑定了情缘?!还是和群里那个神叨叨的封心鎖鬼?!!别是讓人给盗了号吧???


    无怪乎他会这么驚讶,实在是白默年那个疑似自闭症的情况怎么看都不像会谈恋爱的样子,尤其情缘对象还是一个刚进群没多久的新人。


    他立刻截屏发到自己创建的小群:【兄弟们,快幫我看看!我是不是熬夜出现幻覺了?[图片]】


    凌晨三点,这口惊天巨瓜瞬间炸出了一堆人。


    【卧槽!真的假的?!白老大知道他弟弟和别人綁情缘了吗?】


    【封心鎖鬼是不是大群里那个玄学大佬来着,听说是个胡子拉碴的糟老头,默年别是讓人给騙了。】


    【糟老头不至于,上次周少在群里发疯的时候封心锁鬼发过一条語音(脸爆红jpg)帅不帅的不知道,声音给我撩得腿发软,年纪肯定不大。】


    【哇哦,真的假的,你们谁看过他照片?】


    【没看过,他当初好像是和那个云端之上一起进的群。】


    【声音能说明什么,这年头声騙可比照騙多多了,七十多岁的老伯还能自学霸總音呢,涉世未深了吧你。】


    【白總现在也和那个云端之上打得火热呢,天天让公司签约的遊戏大神和他连麦直播,这是打算捧起来了?】


    【谁让人家长得帅呢,嫉妒不来的~】


    封凛对此并不知情,晚上的时候他正坐在电腦前购物血拼,忽然听见”咔哒”一声轻响,只见张端推开他卧室门探了半个头进来,扭扭捏捏问道“封凛,我问你个事儿行吗?”


    封凛聞言懒洋洋倒入椅背,视线緊盯电脑屏幕,他从桌角摸出一根烟点上,修长的指尖拨弄着鼠标,频繁滑动购物页面,头也不回的道  “问呗。”张端聞言眼睛一亮,干脆直接进屋坐到了床边,吞吐半天才开口:“就是……下个星期是川流的生日,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订束花什么的?”


    封凛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川流?谁?”


    张端恨铁不成钢道:“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白总白听川,群主!”


    封凛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略显讶异地看了张端一眼,心想这俩人难道是天定的姻缘不成,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爱情的苗头?


    他吐了口烟雾,屈指轻弹烟灰,幫着一起参谋:“行啊,你想送什么花?”


    这两个人虽然没正式见面,但怎么也算暧昧期了,过生日没点表示肯定不合适。


    张端期期艾艾道:“你说我送束紅玫瑰怎么样?”


    封凛闻言眼皮子一跳,依稀记得白听川好像最讨厌红玫瑰来着,张端真是不踩雷则已,一踩就踩个大的  “那么多花,你干嘛非得送红玫瑰?”


    张端抓了抓头发:“我看网上都这么说嘛,还说999朵最能表达心意。”


    封凛轻“啧”了一声:“999朵,你知道多大吗?光底下那个座都有水桶高了,三个人都不一定抬得动,送过去又没地方摆又浪费錢,网上那群單身狗的话你也能信?”他語罢直接点开手机,找到一家原创轻奢设计花店,把链接甩给了张端,里面的花都是市面上不常见到的,小众高级,除了贵点没别的毛病,白听川是他们家店常客了。


    封凛:“看见没,就这家花店,每个星期二固定上新款,你蹲着抢一波就行。”


    张端见状暗自咋舌:“好家伙,这么小一束花就上万了,你从哪儿发现的这么贵的花店?我看他们家销量最好的是那款‘奶芙泡泡’,要不我買这款算了,万一新品不好看呢?”封凛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二傻子:“销量好就意味着很多人買,很多人買就意味着烂大街,你不是说那个白总很有錢吗,要送当然送没见过的新品。”


    张端也觉得封凛的主意比买红玫瑰靠谱多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行,那我就等着明天抢一波新品,事成了请你吃饭,我晚上约了人打直播,先出去了。”


    因为有白听川捧着,张端最近在游戏圈人气直线飙升,粉丝数眼见已经快突破五十万大关了,他最近频繁直播,就是想趁这个时候冲一把。


    张端走后,封凛继续在网上埋头购物,毕竟他前两天才发了笔横财,如果不抓緊时间赶紧花出去,鬼知道会以什么样的离奇方式从自己手里消失。


    大冰箱,下單!


    新电脑,下单!


    朱砂也快用完了,下单!


    黄金,摆捉妖阵有用,下单!


    封凛一直买买买,花到余额就剩下一千来块的时候这才停手,他摩挲着下巴,老覺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最后忽然想起来白听川和白默年好像是双胞胎兄弟来着,如果前者的生日到了,后者的生日是不是也快到了?


    封凛思及此处,立刻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形,神情万分严肃——


    金主爸爸的生日可不能马虎!!


    白默年并不知道封凛此刻正在操心他的生日,因为二人綁定了情侣账号,群里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白听川的耳朵里,这天他刚刚下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去了楼上。


    白默年的住处还是那么死寂,冷灰色的设计在白天还能显出几分典雅个性,到了晚上就只剩压抑。白听川推门进去时,就见他正拿着平板坐在地毯上学唇語,屏幕冷光照在他高挺的鼻尖上,衬得轮廓愈发深邃。


    白听川故意把卧室里的灯按灭两下,然后又重新打开,这才走上前和白默年一样坐在地毯上,明明两个人年纪差不多,他却总是带着父亲般的语重心长,开门见山用手语问道:【我听人说,你的账号和别人绑定情缘了?】白默年见状微不可查一顿,但并没有否认,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右手懒懒抬起,做了个摊开的动作,意思是:


    【然后呢?】


    白听川皱了皱眉:【你都没和他见过面,为什么要和他绑定情缘,万一他是坏人呢?】


    白默年似笑非笑:【可是你也没有和云端之上见过面,你们两个也绑定了情缘。】


    【哥,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判断好坏。】


    “判断?你拿什么判断?”


    白听川不知是不是被弟弟噎的无话可说,连手语都不打了,低沉的声音难掩薄怒:


    “你前两天莫名其妙给一个银行账户转了两万出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不查查那小子的背景就敢有金钱交易?这还不是被騙?”白默年依旧平静,偏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比划着手语:


    【你什么时候对我的社交圈子这么感兴趣了?】


    【两万不算什么,扔进水里也不过听个响,更何况我也听不见。】


    【他能陪我,让我高兴,这就足够了。】


    【你总是觉得我和正常人不一样,所以才老担心我被骗。】


    他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和耳朵,漆黑的目光似一潭再也泛不起波澜的死水,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一字一句比划道:


    【哥,我只是,不会说话,听不见,不代表没有脑子。】


    白听川脸色沉沉:“你花钱让人陪你打游戏我没意见,但你为什么要和他绑定情缘?”


    打游戏充其量被骗点钱,绑定情缘意义可就不一样了,那是又骗感情又骗钱,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在感情方面都是一片空白,他自然不希望对方受到伤害。


    白默年淡淡移开视线:【只是游戏任务。】


    白听川反问:“做完了任务为什么不解开?”


    白默年重新把平板捡了回来,垂下眼眸,遮住里面暗沉的情绪,他此刻就像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偏执孩童,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带着令人心惊的执拗:


    【不想解。】既然绑定了,那就是他的所有物,又怎么能解开?在白默年非黑即白的认知里,只要打上了标记,那就是他的东西,这一点从小到大都牢固不可动摇。白默年一旦对什么东西感到抗拒,就会避开视线不再交流。


    白听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弟弟一眼,彻底没了脾气,他伸手捏住白默年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认真比划手势:【你最好别学别人玩什么网恋,万一对面是个抠脚壮汉,又或者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你哭都没地方哭。】


    他语罢也没了说教的兴致,直接起身走了出去,房门关上发出一声闷响,但落在白默年耳朵里依旧寂静无声。


    抠脚壮汉?


    白默年坐在地毯上,在内心默默咀嚼着这个形容词,神情若有所思,他好像还真没见过封心锁鬼的照片来着,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量子幽灵建的那个小群白默年其实也在,今天不少人都在艾特他,明里暗里打听和封心锁鬼结情缘的事,不过白默年不喜欢解释那么多,所以一直潜水没出声。


    他一个人安静坐在地毯上,慢慢翻看群消息。


    【@讳言你和封心锁鬼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太不够义气了。】


    【你俩见过面没,什么时候约出来搓顿饭局,我们帮你把把关,这年头坏男生可多了,听哥的,千万别被骗。】


    【你号要是被盗了就吭声,我给你整回来。】


    【你见过他照片吗,帅不帅呀,我上次群里听他语音还挺年轻,真人该不会真的四十多吧?】


    【@讳言有照片就发我们看看,我们帮你鉴定一下是不是p图,这年头视频都能p,更何况照片了。】


    这里面有些人是凑热闹,有些人是担心白默年被骗了,都在明里暗里打听他和封凛的事,那些调侃、试探、关心混杂在一起,像一场无声的闹剧。白默年盯着看了片刻,最后终于还是有些被勾起好奇心,低头翻找好友列表,给某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嗡——”


    封凛刚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就听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他随手拿起来看了眼,还在纳闷是谁大半夜给自己发消息,结果一行简短的字赫然映入眼帘——


    发信人:金主爸爸。


    157、视频


    照片?


    白默年无缘无故要他的照片做什么?


    封凛见状不由得輕挑眉梢,他隨手拉开椅子坐在电脑前,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头頂暖黄色的灯光晕开,连带着冷峻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似笑非笑回了一句话:【怎么,怕我是个糟老头?】


    白默年隔着屏幕看见消息,慢吞吞反问了一句:【那你是嗎?】


    封凛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心想那当然不是,就自己这相貌,这体格,老了肯定也是个帥老头,不过他手機相册那些和厉鬼的合影还真不适合发


    【我可不糟。】


    不过他也没拒绝白默年,


    【等着,我给你找張能看的照片。】


    封凛早年兼职的时候什么活儿都做过,还给一家写真馆当过模特,虽然那家店不到半年就倒闭了,但攝像的审美还是挺在线的,要不是当年网络不发达,他早就出圈成红人了。#不趁这个时候迷死金主爸爸,还等到什么时候#


    不到两分钟,白默年的手機就輕震一下,显示封凛发了條消息过来,说不清为什么,他心里居然有些微妙的紧張,指尖在屏幕上迟疑許久,最后终于轻轻点开——照片放大的瞬间,一股凛冽的风雪仿佛要穿透屏幕而来,二十岁的封凛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了白默年的視线。


    大雪隆冬,只见一名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俊美男子站在太华頂最高的山峰上,身后是一片翻涌的云海,没经过任何打理的短发肆意飞扬,有几缕不经意扫过眉骨,却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逼人。


    当时的封凛眉眼尚且青涩锋利,带着一股子没入世的桀骜干净,没有穿时下流行的西服,也没有各种故作性感的姿势,甚至连发型都没修剪过,他双手懒散揣进外套口袋里,就那么隨意靠在石栏上,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惊艳感。


    攝像后期还给这張照片做了轻微的曝光处理,使得人像肤色更加白皙。在黑色的山峰背景衬托下,一眼看过去最吸睛的就是封凛那張脸,让所有看见照片的人都不禁呼吸一滞。


    雪山,天地,凛冽的寒风,一切都是那么浑然天成。


    白默年在看见照片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说实话,他在要照片之前没想那么多,充其量就是有些好奇封凛长什么样子,对方或許会是个有些小帥的年轻人,又或者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又或者像群里猜测的那样,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头——


    这些白默年都有心理准备。


    但他没想到封凛本人居然这么惊艳,隔着屏幕都让人有种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的感覺。


    不知过了多久,白默年终于慢半拍回神,他鬼使神差长按照片保存,斟酌一瞬才发了條消息过去:


    【这是你的照片?】


    不是他不信,而是普通人在网上隨便找了个队友打游戏,结果居然碰到一个绝无仅有的帥哥,这种事放誰身上都会覺得有些不太真实,尤其白默年覺得自己的运气一向不算是好的那种。


    这张照片是封凛二十岁那年在太华顶上拍的,当时正值隆冬,师父让他拿着个扫把去扫扫山路上的积雪,几个摄像师刚好从市里过来旅游采风,看见封凛顿时惊为天人,给他二百块钱忽悠着拍了好几张照。


    封凛现在想想还是感觉有些亏大发了:


    【怎么样,是不是帥炸了?】


    消息还没点击发送,他不知想起什么,又在前面加了一个字,这才发过去,


    【怎么样,哥是不是帅炸了?】


    嗯……


    是有点帅炸了。


    白默年也不知是不是被封凛的那张帅照狙到了,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对方那双带着散漫笑意的眼睛,他把照片傳到电脑上放大再放大,坐在椅子上盯着看了许久,这才在阴影中无声动唇,低低吐出三个字:


    “真漂亮…….


    手機却没停,依旧若无其事聊天:【你都不知道我的年纪,万一我比你大呢?】


    封凛顺势道:【行啊,把你生辰八字告诉我,我算算咱俩誰当哥。】


    白默年笑了笑,什么都没问,直接发了过去


    “噗——”


    封凛见状差点乐了,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地主家傻儿子,生辰八字也能隨便给人啊,也不怕有人作法害他,但还是故作惊讶地敲了一行字


    【那你生日岂不是很快就到了?把你家地址给我呗,我给你寄个礼物。】


    虽然白默年和封凛还没见面,但不妨碍他猜到对方现实生活中可能有点穷,否则也不会天天在朋友圈卖符卖手串了,他不太想让封凛破费,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因此迟疑着没


    有回信。


    封凛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别不好意思,反正我又不送贵的,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干嘛。】


    白默年这才回信:【那你把你的生日也告诉我,好嗎?】


    封凛是改过命的人,生日对他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寓意了,不过他还是敲出一行数字发了过去,顺带着补了句话:


    【我比你大一年,还得是我当哥。】


    白默年盯着封凛发来的生日看了许久,把这串数字默记在心里:【你明明不是糟老头,群里那些人瞎猜的时候,怎么不澄清?】


    封凛随手回了一句话:【他们不重要。】


    那我呢?


    白默年條件反射打出这几个字,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又删了。他用手背覆住下半张发烫的脸,黑色的睡衣袖子悄然滑落,露出半截白皙骨感的手腕,心想自己难道是被对面迷了魂,否则怎么老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殊不知网恋就是这样,当两个人加上好友的那一刻开始,就聚起了一堆木柴,而言谈又恰好契合,那么就燃起了火星,如果最后照片让人惊艳心颤,就会嗖地一声蹿起万丈高的火焰,燃起无限心动遐思。


    白默年强自冷静片刻,又重新回归聊天内容,他想起小群里那些人催着问他要封凛的照片,打字询问道:


    【我可以给朋友看看你的照片嗎?】


    如果对方介意,他就不给别人看了。


    封凛对此是随意的,他又不是妖怪,不怕人看:【都行。】


    白默年其实没什么别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把照片发出去,证明封凛不是个糟老头,而自己也没被人骗,这就足够了,免得群里那些闲得没事做的人天天在里面胡乱造谣。


    但没想到当他把封凛的那张照片发到量子幽灵创建的小群里时,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凌晨两点,不少熬夜狗还在通宵水群,当那张照片从群里弹出的瞬间,整个聊天界面突然诡异静止了三秒。


    紧接着,消息提示音如同暴雨般炸响。


    【卧槽!这帅哥谁啊?!!】


    【二少,你别告诉我这人是封心锁鬼?!!】


    【(激动得语无伦次)沃日!沃日!沃日!!!!我的天菜!!】


    【帅得老子尿了一□□,别是他拿明星写真圖来骗你的吧?!】


    【不可能,我家就是开傳媒公司的,圈子里有这么帅的明星我不可能不认识。】


    白默年没想到群里人反应这么大,条件反射就想把圖撤回来,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封凛如果是普通小帅,或许还没人怀疑什么,但帅得这么逆天,莫名其妙就激起了群成员的逆反心理——


    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随随便便打个游戏就钓上来一个绝世大帅哥?!


    很明显,不仅白默年自己都不信这种事,就连他们也不信。


    当即有好事者道:【等着,我去拿照片识圖试试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当初拍摄这张照片的摄像师曾经开过写真馆,网上也有分享账号,封凛的这组照片五年前一经发出就小范围爆火过一波,被人四处转载,只是当时网络不算发达,所以至今找不到出处,仅仅在贴吧流传,被喻为古早网络神图。


    这张照片拿去一识别,瞬间蹦出来五十多个转载源,要么来自贴吧,要么来自写真网站,要么来自一些乱七八糟的gay友彩虹网站。


    识图的群友见状微不可察松了口气,直接把鏈接甩到群里:


    【照片估計是假的,这张图是早年的网络神图之一,年代有点久,所以见过的人不多,模特现在估計也早就退圈了。】


    刚才热议的群聊总算止住了沸腾,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哭唧唧的声音。


    【雾草,我还以为封心锁鬼真是那个帅哥,正准备去勾搭呢,居然是假照,太他妈合我xp了!】


    【这男的好鸡贼。】


    【@讳言那人估计是个网骗,你以后少来往。】


    白默年旁观群里接二连三的消息,不明白这个鏈接能证明什么,皱了皱眉:


    【万一那个模特就是他呢?】


    有人觉得他被骗傻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再说了,封心锁鬼不是道士吗,什么时候变成平面模特了?】


    道士就不能当模特吗?


    白默年条件反射打出这行字,又删掉了,群里现在一面倒的认定封凛是照骗,越解释说不定他们越来劲。


    群里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发各种“网骗翻车案例”的链接,还有人贴出了防诈骗指南,白默年却看也不看,直接点开那个所谓的“原图链接”。


    网页加载时转了很久的圈,最后跳出来一个早已关停的写真馆官网,页面设计还停留在五六年前的水平,封凛那张照片被放在首页轮播图的位置,像素模糊。


    照片下方写着:【太华顶系列·雪境少年】模特姓名栏是空的。群里又跳出几条新消息:【@讳言还在吗?别难过啊,网上骗子多的是】【改天哥给你介绍几个靠谱的。】


    张端也在小群里,他大半夜看见消息还懵了几秒,随后翻遍前因后果吃完了整个瓜,直接敲门跑到了封凛卧室,蹬了拖鞋盘腿坐在床尾问道:“哎哎哎,你照片怎么跑到讳言手上去了?!”


    封凛原本靠在床头刷視頻,听见这句话指尖一顿,掀起眼皮看了过去:“什么意思?”


    张端凑上前用胳膊捣了捣他,把手机递给他看:“自从你和讳言绑定情缘之后,小群不是很多人私下造谣抹黑你吗,讳言就把你的照片发出去了,结果那群人从网上搜到你的照片链接,就捶你是个照骗。”


    封凛早猜到了,他也没看张端的手机,随口问了一句:“那讳言说什么了?”


    张端:“闭嘴。”封凛:“什么?”


    张端把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晃了晃:“讳言就发了俩字,让他们闭嘴”,群里就没人吭声了。”


    封凛闻言乐了,不禁来了几分兴趣:“他说话这么好使啊?”


    张端道:“那当然,听说他是白总的弟弟,在家里可受宠了,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没什么,一发起脾气那叫一个喜怒无常,群里不少人靠着白家吃饭呢,谁闲的没事去得罪他。”这些八卦都是张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但那些人很明显隐瞒了最重要的一条没敢说——


    白默年是个聋哑人。


    张端翻着手机啧啧出声:“你看这群人没见过世面的样,来,你摆个pose,我现场给你拍张照澄清一下。”


    封凛抬手打断:“免了,我对那群牛鬼蛇神没兴趣,你在群里装不认识我就行了。”


    封凛是真的对那个群没兴趣,里面传什么流言蜚语他也懒得管。


    不过等张端回房之后,他还是给白默年发了条消息,饶有兴趣问道:


    【你朋友看见我的照片,就没怀疑一下是假的?】


    白默年正在洗澡,半小时后才看见消息,他不怎么会撒谎,迟疑一瞬才回复道:【怀疑了。】


    封凛刚好在刷视頻,看见消息几乎是秒回:【你就没怀疑一下?】


    白默年倒不见什么情绪波动,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低头认真打字,屏幕光芒照在脸上,衬得肤色白皙剔透:【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至于其他言无实据的话,听听就算了。


    封凛发了个小熊扭扭捏捏躲在墙后面的表情包,也不知道他本人怎么这么喜欢用这种萌萌哒的表情:【那万一照片是假的呢?】


    白默年只回了一句话:【那你就是个骗子。】


    封凛:【……)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封凛竟然隔着屏幕从这句话读出了几分气闷,他懒懒倒入床头,垂眸用修长的指尖按了按眉尾,不禁低笑出声,一时玩心大起,直接点击了视频通话。


    【嗡——!】


    当手机震动声忽然响起,冷不丁从屏幕上方弹出封凛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时,一点也不夸张,白默年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作者有话说


    158、视频ing


    人在受惊的那短暂几秒里大腦是处于完全空白狀态的,急促的手機震动声更是加剧了这种症状,就在白默年僵硬站在原地,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滴水珠忽然顺着发梢掉落在了屏幕上——


    “啪嗒。”


    视频居然就那么阴差阳错接通了。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音效声响,手機画面頓变,一張陡然放大的俊脸猝不及防闯入眼帘,只见屏幕那头的封凛穿着一套休闲睡衣,正懒洋洋靠在床头,面容和照片上一般无二,只是褪去了几分青涩,变得更加鲜活好看。


    封凛看不见白默年,还以为自己手機坏了,挑眉问道:“你那邊怎么是黑的?”


    ——白默年读懂封凛的唇形,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紧張,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手死死捂住了镜头。


    而封凛似乎也猜到了原因,身形微微前倾,因为屏幕离得太近,他那張脸帶来的帅气冲击远比照片要大得多,似笑非笑问道:“怎么,吓到你了?”


    白默年见狀下意识張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忘了自己不能说话。


    慌乱如潮水般瞬间涌来,讓他脸色微微发白,近乎狼狈地切断了视频通讯。


    【叮!通话已结束!】


    屏幕熄灭,重新变得黑暗。


    这场意料之外的视频通话仅仅持续了十秒不到,却讓白默年原本平静的世界忽然一瞬间变得兵荒马乱,他一个人怔愣坐在床邊,耳畔的世界明明死寂无声,大腦却莫名传来一阵嗡嗡的感觉。


    白默年不知道这是正常人因为太过慌乱,所以产生的后怕反应。


    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疼,胸口有些闷,呼吸稍显急促,只能死死用指尖掐入掌心,试图讓这种不受控的情绪平複下去。


    【嗡——】放在床角的手機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接二連三弹出好几條消息,发信人无一例外都是封凛,白默年看着闪动的屏幕,却始终没有勇气伸手点开查看。——对方会发些什么内容?是问他为什么不说话?还是问他为什么忽然挂断视频?白默年沉默垂眸,抬手摸着自己的咽喉,生疏张嘴,试图发出一些声音,然而他什么都听不见,甚至連喉间的震动都感受不到,半晌后只能茫然放下了手。他拿起手机,终于点开封凛发的消息,几行字映入眼帘。【怎么忽然挂了?】【吓到你了吧。】【(小熊rua脸)别生气了。】白默年每次回信都帶着一板一眼的认真,他见状抿唇,先是长按第一條消息,选择引用,回複了一行字:【手误。】再回复第二條:【有一点。】最后回复第三条:【没生气。】屏幕另外一头的封凛看见消息不由得低笑了一声,心想白默年到底是哪个幼儿园跑出来的,敲击键盘回复了一句:【没关系,下次多打几次就不会被吓到了。】白默年彻底陷入了沉默,緩缓打出一行字:【我是听障人士,没办法接电话……】迟疑删掉,重新输入,【我的听力有问题……】再次删掉,重新输入,【我的听力不好,不方便打电话。】白默年发完这条消息,指尖缓缓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莫名有一种等待审判的感觉,他控制不住闭上双眼,遮住眼底危险且不可捉摸的情绪。封凛很快回信:【那你平常怎么和朋友交流?】白默年回复了两个简短的字:【手語。】封凛出乎意料道:【那我明天就去学,这样下次我们就可以直接视频交流了。】白默年没想到封凛会如此回答,愣了一瞬,缓慢敲出一行字:【……但是学起来很麻烦。】隔着屏幕都不难感受到封凛又酷又拽的語气:【不想学才会觉得麻烦。】


    【你睡觉吧,我现在就去网上找手語资料。】


    【晚安。】


    发完这几条消息,封凛的头像就暗了下去,显示已经离线,徒留白默年在屏幕另外一头出神,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凌晨时分,夜色涌动。


    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白默年破天荒没有做噩梦,他闭目抵着触感冰凉的真丝枕头,腦海中总是控制不住浮现出封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眼皮微垂,帶着几分倦懒的感觉。脸颊越来越烫,越来越烫,仿佛要燃烧整个梦境,心底阴暗处却滋生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真好看的眼睛,如果能一直对着自己笑、并且只对着自己笑就好了……


    可惜对方是活生生的人,不能像收藏品一样藏在房间里,只讓自己一个人观看欣赏。


    白默年低低喟叹出声,不免带上了几分病态的惋惜。


    最先发现封凛不对劲的是张端。


    这几天中午在客厅吃饭的时候,他总看见封凛把手机放在旁边,然后对着屏幕比比劃劃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撞邪啦?”


    张端泡了杯提神的黑咖啡,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对面,神情匪夷所思的望着封凛,


    “你要是撞邪了早点说,我去把你师弟叫过来给你驱驱邪。”


    封凛闻言直接停住动作:“你想害死我就直说,他那个三脚猫功夫还敢给我驱邪?不把鬼招过来都不错了。”


    张端指着他上下示意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鬼上身有什么区别嗎?”


    封凛轻啧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叫手語。”


    张端闻言頓时乐了:“你学手语干嘛?怎么,当道士混不下去了打算转行当手语老师?”


    封凛轻挑眉梢:“谁说一定要当手语老师才能学手语,用来找对象不行嗎?”


    他语罢继续对着屏幕开始学手语,这套课程花了他足足288块钱,说什么也得学会了。


    张端却殷勤凑过来道:“哎哎哎,你等会儿再学呗,我这边有急事,你先帮我江湖救急一下。”


    封凛头也不抬:“没钱,找别人借。”“我失心疯了才找你这个穷鬼借钱!”


    张端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只见他把手机屏幕硬塞到封凛面前,上面赫然是一段聊天记录:


    "川流今天晚上要参加一个商业晚宴来着,正在挑选西装,发了四套过来让我帮忙选,我哪儿懂这个啊,你帮我一起參谋参谋呗。"


    封凛闻言只好暂停自己的手语课程,暂时充当张端的狗头军师,别看张端长得一副笑吟吟挺会来事儿的模样,其实智商全点在游戲上了,神经粗得简直令人发指。


    封凛则恰恰相反,他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铁直男模样,实则是最会来事儿的那一个,平常把人气得跳脚并不是因为他情商低,只是因为他单纯的没素质,想当初张端的两个前任都是他在旁边出谋劃策帮着追回来的。


    “我看看。”封凛接过手机粗略扫了眼白听川发来的几套西装图,直接点了第三套,低调典雅的银灰色,很符合对方一贯的性格:“这套。”张端啊了一声:“我怎么觉得那套宝石蓝更好看。”封凛漫不经心点了根烟,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斜睨着张端:“那你直接给他发宝石蓝那套呗,问我干嘛。”张端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给白听川回信:“哎呀,我这不是对自己审美没自信嗎,银灰色就银灰色吧。”结果没想到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白听川又发来了一整盒袖扣的照片,说让他帮忙挑一款,张端晕乎乎跌坐在椅子上,把手机一股脑塞给封凛,头疼万分:“不行了兄弟,我真不行了,穿个衣服哪儿那么多讲究,居然还让我帮忙选袖扣,他等会儿该不会还让我帮忙选双鞋子吧?”封凛扫了眼那些袖扣的款式,选了一款镶钻的发过去,修长的指尖在桌角轻弹烟灰,处理起这些问题显得游刃有余:“那倒不会,皮鞋都是黑的,款式没什么区别。”他语罢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又提醒了一句,“还有,今天是白听川生日,他参加的肯定不是什么商业晚宴,是生日宴,你晚上记得给他卡点发个祝福。”张端用力一拍脑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草!你不说我还真以为他今天参加商业晚宴呢!!”


    封凛什么都没说,拿着手机起身准备进屋,临走前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


    “你趁早去买两盒脑白金补补吧。”


    大傻子。


    封凛之所以记那么清楚,完全是因为白默年今天也过生日,如果时间没出错的话,他邮寄的礼物现在应该也快到了。


    虽然同是一天生日,但晚宴这种场合白默年一般是不出席的,白听川就算想陪着弟弟简单过一个家宴也不可能,毕竟以白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任何聚会都不可避免带上几分商业性质。


    说白了,今天过生日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为了谈生意。


    晚宴结束后,宾客陆陆续续离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白听川担心弟弟受了冷落,連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立刻赶上了楼,但没想到他刚一推门进屋,就见电脑桌旁放着一个巨大的快递纸箱,白默年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用美工刀一点点地划破胶带拆快递。


    I白听川见状不由得愣了一瞬,他迈步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后和他一样坐在地上,比划手势问道:【你在网上买东西了?】他从来没想过会有网友给弟弟寄礼物这回事。白默年闻言动作一顿,然后摇了摇头,用手语回答道:【朋友寄的。】


    说话间最外面那层纸盒已经被他打开了,只见里面居然放着一个巨大的棉花娃娃,戴着道士帽,穿着道士服,身后还有一把桃木剑,面容冷冰冰的有种反差萌,赫然是封凛在《诡篆集》里的游戲角色形象,细看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用金丝红线穿起来的玉坠子,刻着些让人看不懂的铭文,但在灯光下像一汪绿色的水,很是通透好看。


    白听川见状一顿,莫名觉得这个娃娃的服饰有些眼熟,皱眉问道:“封心鎖鬼送的?”白默年没说话,表示默认,他像是一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童,把玩偶上上下下都摸了 一个遍,最后从道袍里找到一张贺卡,打开就是封凛鬼画符般的字迹:【生日快乐,娃娃洗过也消毒了,随便抱,脖子上的玉坠可以保平安,记得每天戴着,祖师爷爷保佑你。】最后一句神神叨叨的,哪怕白默年平常表情不多,见状眼底也不禁闪过一抹笑意,他 捏了捏娃娃软乎乎的脸,只觉得手感很好,打算今天晚上就抱着睡觉。“默年,我在和你说话你看见了吗?”白听川见弟弟低着头,全副心神都在那个玩偶身上,声音低沉,有些不悦,他伸手正准备把那个玩偶拿过来,但没想到后者反应比他更快,直接藏到了身后。白默年知道哥哥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话,眉头微皱,冷冷比划着手势:【我喜欢这个礼物,别碰。】白听川叹了口气,都没脾气了:“你上次和他绑定情缘就算了,怎么能把家庭地址也告诉网友,这样不安全你明白吗?”白默年用手势比划道:【但是你也把地址告诉了云端之上,我今天下午看见有人送花上门了。】


    白听川一噎:“他们两个不一样,你别混为一谈。”


    白听川对于张端是真的挺满意,他平常在生意场上见多了勾心斗角的人,现在就喜欢 那种性格单纯的,更难得的是对方还很懂他的心意,今天选衣服就不说了,审美和他完全一致,就连生日送花也完全送到了心坎上,上哪儿找这么知情识趣的人。


    至于封心鎖鬼?


    白听川虽然没见过对方,但印象中就是个神叨叨的骗子。


    “哥是不想让你被人骗了。”


    【他没骗我。】


    白听川被气笑了:“没被骗?没被骗你这个月怎么莫名其妙给他转了二十几万过去?打游戲陪玩也花不了那么多吧?”


    白默年解释道:【我悄悄转的,他不知道。】


    这件事起源于那天封凛发了个朋友圈卖符,不小心把桌上的泡面给拍进去了,而且后面一连好几天吃的都是泡面,白默年注意到这点,就悄悄给封凛转了一笔钱。而封凛估计也没注意到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还在傻乎乎继续吃泡面,毕竟平常手机乱七八糟的广告太多了,除非明确有什么收入,否则他一般不会去查账。就在他们争吵间,白默年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保亮起,背景仿佛是某个雪山,只是因为闪得太快,白听川也没看清。


    白默年以为是封凛发的消息,所以打开得很快,但没想到居然是《诡篆集》的游戏提示。


    今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平常玩家聚集最多的夜幽楼上空空荡荡,反而是鬼市附近颇为热闹,密密麻麻全是看热闹的游戏小人,一翻广场消息,才发现原来是因为有人正在鬼市开天


    罗地网。


    【叮!玩家“封心鎖鬼”正在为“讳言”集齐生日祝福,已捉到387只游魂啦!】【叮!玩家“封心锁鬼”正在为“讳言”集齐生日祝福,已捉到400只游魂啦!】【叮!玩家“封心锁鬼”正在为“讳言”集齐生日祝福,已捉到562只游魂啦!】


    鬼市,顾名思义就是百鬼聚集的地方。


    新手玩家平常为了刷积分,都会去里面进行试炼,只要成功捉到一只游魂就可以进行区域公告,但如果捉到九百九十九只游魂,就可以号令百鬼齐出,进行全服刷屏,并且在首榜上悬挂一整天。原来封凛今天一个人坐在房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送个玩偶不够惊天动地,也不符合自己的逼格,所以直接摇号叫来了七八个师兄妹,一起上线在鬼市开天罗地网捉游魂,打算卡在十二点凑齐999只。所以白默年一打开游戏后台,就发现公告上滚动播放着自己的游戏id,几乎整个广场都在讨论是谁这么逆天,连着刷了五个小时都不带停的,就连游戏群都炸开了锅。


    【卧槽,你们看广场消息没,今天登榜的那个是封心锁鬼吗?!?】


    【(震惊)这哥们儿动静也太大了吧,还让不让人活了,上次成功在鬼市布下天罗地网的还是一个土豪,人家包了五十个玩家打了两天才刷通。】


    【不是吧,看这阵仗,封心锁鬼和讳言还真有点事儿啊?】【啧,封心锁鬼打游戏打得再厉害也没用,见光还是个死。】发这条消息的明显在小群也有份,见过封凛那张“照骗”。


    与此同时,上次在华尔兹公路出车祸差点被厉鬼弄死的周少终于从医院悠悠转醒,毕竟撞鬼这种事很伤元气。他先是喝了一大碗保姆熬的鸡汤小米粥,又挨了爹妈一顿痛骂,晚上才终于想起来打开手机看一眼消息,结果好巧不巧就发现了群里讨论的盛况。


    于是许久不冒泡的周少迷迷糊糊发了条消息出去,满头都是问号:


    【为什么会见光死?】


    妈的,那天见面他差点被封凛给帅死了好吗。


    159、澄清


    自从上次車祸事件后,周少已经有足足一个月都没在群里冒过泡了,冷不丁诈尸把人吓了一跳。


    【卧槽,你还活着?!】


    “废话,老子不活着难道死了?”


    周少一边在保姆的照顾下吃水果,一边用手机打字兴师问罪:【我不就是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没碰手机嗎,你们谁瞎造谣说我死了?】他语罢这才想起刚才的那條消息,后知后觉问道:


    【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封心鎖鬼为什么见光死呢。】


    这條消息发出去后,过了半天才弹出一條回複:【他是照骗。】


    看的出来,发信人也有些迟疑要不要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不过想起讳言从来不在群里冒泡,也就稍稍放下了心,如果封心鎖鬼气急败坏找他撕逼,那刚好当面对质,戳穿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周少发了一个黑人问號脸:


    【蛤?他拿照片骗谁了?】


    长那么帥还用得着拿照片骗人啊?


    【讳言咯,你没发现他俩遊戲账號绑定了情缘嗎。】


    见周少一问三不知的傻子模样,群成員只好给他大概科普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張端和白听川在一起了,封凛和白默年绑定情缘了,吃瓜吃得周少一愣一愣的。好家伙,他住院这段时间天天晚上做梦都被鬼追,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白听川和人玩網恋就算了,白默年居然也和人玩網恋???


    周少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对方孤僻沉默的形象,只觉得怎么听怎么玄幻,他用指尖飞速敲击键盘,立刻加入吃瓜大军:


    【快快快,照片发过来让我看看。】事实上当初白默年在小群发了那張照片后,不少人都私下悄悄保存了,他们或許是想留着当证据,又或者是被照片上的男子勾了心魂,总之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周少刚一开口要照片,后脚就有两个群成員唰唰唰发了两張一模一样的照片出来,赫然是在太华顶上的那張雪景照。


    【你看,就这张。】


    【我網上搜过了,这是别人写真馆的模特图。】


    这张照片只有少数几个群成員见过,还是第一次被人发到大群,其轰动程度不言而喻,直接炸出来一堆潜水的,消息唰唰唰弹了几十条。


    【卧槽???这谁??太他喵的帥了吧!!】


    【(窒息倒地)我们群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大帥哥?】


    【封心鎖鬼厉害了,敢用这么帅的網图来骗人,他是真不怕被扒啊。】


    【我不关心封心鎖鬼,我现在就想知道上面这个模特谁啊,娱乐圈哪号人物,有没有抖+大眼小粉书的号,我要火速关注!!!!】


    【我是不是没救了,好想被他按在床上艹(虎狼之言)】


    封凛之前把这个遊戲群称为基佬群不是没有原因的,从群主到管理员再到群成员,70%以上的人都是gay,这张照片一出,不仅炸出了不少小零,连一号都炸出来不少。只是在得知这张照片是网图后,那些激动的情绪就都變成了哇哇大哭的泪水。


    【我gay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心动的,没想到居然是网图(大哭)(大哭)】


    【我动关系花人脉,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帅哥给挖出来!!】


    别人都在嚎啕大哭,只有周少在研究那张照片,他点开放大之后仔仔细细观察了半天,最后确定就是那天晚上在公路上见到的人,顿时變得满脑袋问号,费解抓了抓头发:【这张照片不就是封心锁鬼嗎?你们哭啥啊(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这条消息一出,群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周少继续发出疑惑:【我那天晚上飙車的时候见过他真人,和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你们干嘛说他是照骗?】


    雖然那天晚上因为光线原因,真人看着比照片上黑了点,但也不至于说是照骗吧?


    他这两条消息把群成员弄得一愣一愣的,连那些哭爹喊娘的都停下了刷屏举动,震惊且不可思议地盯着屏幕:


    什么?!这张照片真是封心锁鬼的??


    【周少,你别吓我!】


    【你说话要负责的!!!!】


    【多年兄弟,你可别忽悠人啊。】


    周少心想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鳖:【骗你们干什么,老子从来不骗人,这张照片上的人长得和封心锁鬼一模一样,我出车祸那天不止跟他见过面,还说过话呢,你们谁有我清楚?】


    他雖然不学无术了点,但还真没有什么理由帮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网友撒谎,隔着屏幕对群成员嫌弃指指点点:


    【就因为网上有这张图,所以人家就变成照骗啦?】


    【这年头帅哥美女兼职拍写真照的多了去了,还不許别人放在网上了?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真凭实据,一个破链接能说明什么?】


    【你们难道就没和网红明星玩过?!没见面之前人家发个照片,就因为长得帅,网上能搜到,所以就变成照骗啦?】


    周少最后用力敲出一行字:【人家可是得道天师,才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群成员被他怼得没一个敢出声的,过了半天才有人弱弱发问:


    【但……但他不是道士吗?从模特到道士,这跨越度也太大了吧?】


    任何事都怕被带节奏,现在节奏被周少打乱,有人也冷静下来了,一思考就发现了不对劲。


    【卧槽,我忽然觉得这张照片背景有点眼熟,不就是太华顶吗?我记得上面有个道士观特别灵,小时候生病我妈带我去爬山磕头,回来就生龙活虎了。】【那封心锁鬼没骗人啊,人家还真是道士,就是凑巧在山上拍了张照片被人放网上了?】


    【!!!】


    【我还以为他是糟老头!原来是冷酷禁欲系道士哥哥!!!】


    周少隔着屏幕教育道:【看看,看看,一琢磨就发现不对劲了吧,下次无凭无据的少冤枉人,你们在群里瞎污蔑,人家封大师搭理过你们吗?这就叫世外高人。】最先在群里讽刺封凛是照骗的那个人现在也尴尬了,支支吾吾辩解道:


    【我……我就是没想到他长得那么帅,居然还能混那么差……】


    “噗——!”


    封凛原本正坐在电脑桌前喝咖啡,看见这句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今天进群原本是想看看周少有没有胡言乱语,毕竟撞鬼这种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说出去容易惹麻烦,没想到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蛐蛐。


    封凛神情抽搐,随手抽了两张纸巾擦嘴,直接退出群聊,果不其然发现后台多了二十几个好友验证申请,全是看了照片想上来勾搭的。


    他扫了一眼就没再搭理,操控鼠标点开和白默年的聊天对话框,然后低头掐表,卡在十二点整的时候发了条消息过去,外加一个蛋糕表情包


    【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虽然没有什么天花乱坠的祝福词,但心意却是十足十的,毕竟直到现在游戏大群还在讨论封凛今天为了给白默年庆祝生日通刷鬼市的举动,字里行间全是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恨。多好的一个极品帅哥啊,他们当初居然不小心看走眼,白让讳言给捡了便宜,真是大半夜想起来都要扇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白默年其实从看见游戏推送的那一刻开始就没离开过手机屏幕,直到封凛成功刷通鬼市下线,他这才跟着一起退出游戏界面,结果没多久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生日祝福。


    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来参加生日宴的宾客早就走得一干二净,喧嚣过后总是会显得格外冷清,保姆把客人送的生日礼物用小推车送了上来,礼盒绑着精致的丝带,大多是千篇一律的奢侈品,不用拆也能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白默年看也不看那些东西,只是把封凛送的道士娃娃摆在床头,总觉得这张冷冰冰的脸看起来像极了对方,但摸起来又是柔软的。他怔怔望着这份属于自己的礼物,寒潭般幽深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没想到封凛真的会给自己送生日礼物。又或者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用心。


    白默年在家里或许很受宠,但那些宠爱背后更多的还是弥补亏欠,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一个。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沉甸甸的生日祝福,他总觉得只说“謝謝”两个字太单薄,反反複复删掉重写,可最后仍是只剩下那两个字:


    【谢谢。】还是那么一板一眼的认真,【我看见了鬼市的祝福,很喜欢。】【娃娃也收到了,很可爱。】【玉坠已经戴在脖子上了。】


    【谢谢你。】白默年发完消息,后面破天荒跟了一个表情包,赫然是封凛平常最爱发的一只小白熊,笑眯眯的,胖嘟嘟的,很可爱。封凛在屏幕那头,见状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嗯。】【玉坠子好好戴着,洗澡也别摘。】他虽然不知道对方前世为什么出车祸横死,但那个玉坠多少可以驱邪辟祸,等以后两个人见面了,他再好好帮对方算一卦,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改命。不知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消息。


    【以后每年都帮你过生日。】


    封凛以前说话像放屁一样,瞎话张嘴就来,唯独这次带了几分真心,他虽然一开始把白默年当做摇钱树,但接触久了才发现对方怪单纯的,可惜不能说话,又听不见,所以才老是喜欢把自己缩在房间里,以此寻求几分安全感。


    白默年看见消息,墨色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封凛:【骗你是小狗。】


    白默年心想这个誓言一点都不够毒,像骗小孩子的,但不可否认,他还是感到了几分雀跃和欣喜,只是脑海中想起刚才在大群里发生的一幕,那种炽热的情绪又一点点冷却了下去。【刚才…】


    白默年或许是没想好要不要问这件事,所以消息打得断断续续,清瘦白皙的脸颊在灯光下镀上了一片阴影,整个人显得沉默而又失神,


    【你看见大群消息了吗?】


    封凛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哦,看见了。】


    白默年删删改改半天,終于打出一句话:


    【你现在,很受欢迎。】


    有些人哪怕努力藏着,也終究会像太阳一样被世界发现,而有些人始终只能蜷缩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房间,借着黑暗保护自己,在阴影中度过那不长不短的一生。


    群成员对封凛的热络追捧,让白默年有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忽然被公之于众的感觉,手足无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重新藏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外人一拥而上,将他挤到越来越边缘的位置,心中控制不住涌出一股阴沉的、可怕的毁灭欲。


    封凛还是那么随意的态度:【他们不重要。】白默年执拗追问道:【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封凛似笑非笑:【你过生日最重要。】


    这句话一出,白默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戳了一下,他控制不住慢慢揉了揉心口,试图缓解这种异样且陌生的感觉。


    【你为什么对我……】


    白默年思考片刻才打出后面半句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只是听不见声音,也没办法说话,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感受不到封凛那些超出普通朋友间的暧昧举动,他很怕自己认真了,对方却只当是玩玩。


    封凛看见消息愣了一瞬,老实说,他觉得自己也没替白默年做些什么,对方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只躲在树洞里的小仓鼠,任何一点点善意都会被他无限放大,然后努力吃进嘴里藏起来,把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


    封凛莫名被自己的这个脑补逗笑了,他盯着白默年发来的那条消息认真看了片刻,却始终不知道怎么回复,最后慢慢敲出一行字:


    【等我们见面那天,我再告诉你。】白默年被这句话弄得有些心神不宁,直到凌晨三四点都没睡着,殊不知一墙之隔的哥哥白听川也没睡着。白听川其实已经很少在群里冒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有人讨论“封心锁鬼”的消息,他都会鬼使神差点进去看一眼。今天群消息足足有99+,白听川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结果点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封心锁鬼的照片被爆出来了。漆黑的卧室没开灯,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手机屏幕,上面定格着一张照片,是太华顶凛冽的风雪,是雪山的巍峨壮阔,是一个惊艳到让人移不开眼的肆意男子。白听川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盯着那张照片许久都没滑动过,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160、吵架


    張端好像和白听川吵架了。这是封凛最近才发现的事,但不是对方主动说出来的,而是他自己猜到的。張端以前忙着攒人气,天天晚上都坐在电脑前通宵打直播,这个星期却都没怎么登过号,最常做的事就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煙,皱眉盯着手机屏幕翻看什么,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封凛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人,再加上張端闭口不提,他也就没有多问,只是顺手点开那个吃瓜遊戏群,大概番翻了翻聊天记录,这才了解到前因后果。原来白听川之前为了捧張端,让不少認识的遊戏大神带着他直播,总算是把人气捧给起来了,而张端也因为粉絲數量暴涨,后台收到了不少别的主播连麥邀约,全都来者不拒。这个举动已经让白听川有些不悦了,但没想到其中有个男主播对张端好像挺来电,上个星期光连麥就连了七八次,还经常在评论区互动,导致出现了一堆嗑cp的粉絲,矛盾也由此引发。白听川覺得张端不懂分寸,让他立刻取关那个男主播并删掉聯系方式,以后再也不许连麦。张端却覺得无缘无故取关肯定会引起粉丝争议,再说了他们只是连麦打打游戏,又没做什么,删掉聯系方式闹得脸上多不好看。两个人就那么陷入了冷战,誰也不和誰说话,虽然张端最后取关也删掉了那个男主播的联系方式,但不难看出他心里憋着气,一连几天脸色都阴沉沉的。现在评论区的cp粉一脸懵逼,到处找瓜吃,不明白前两天还打游戏连麦的两个人怎么忽然就取关了。尤其在那个男主播一脸无辜的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就被删了联系方式后,他的粉丝直接把张端评论区给冲了,双方粉丝混战了好几天,吵得乌煙瘴气。然而这还不算完,之前白听川力捧张端,本来就引起了群里一些人的嫉妒和不满,现在两个人闹矛盾,张端就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在群里大说特说,一点进去全是阴阳怪气的风言风语。【啧啧,某些人真是翅膀硬了,白总一手捧起来的,现在轉头就跟别人炒CP,换誰不心寒啊。】


    【要是没人捧着,他现在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卡拉米呢,那个男主播能不能看上他都两说,果然人一火就容易飘。】


    【要我说就是白总太惯着了,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吃软饭可以,吃的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游戏群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说起话来一向全无顾忌,除非白听川亲自出面,否则他们一般不卖谁的面子,上次封凛用个“疑似假照”都被他们蛐蛐了那么久,更何况是张端。而白听川也不知是不是没消气,始终处于冷眼旁观的态度,这也就导致群里人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甚至还搞起了拉踩。


    【啧,白总也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想换个清粥小菜,结果谁知道里面还掺了沙子,牙。】


    【长得也就那样,谱还挺大,群里有人帅得甩他十八条街,也没见弄这么些幺蛾子啊。】


    这句话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封凛,因为他进群的时候实在过于低调,以至于后期照片被爆出来的时候很是当了一段时间的话题人物。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群里起码有一半人都想勾搭他,私下发送好友申请的也不在少數,然而这么久过去了,愣是没看见封凛通过谁的好友申请,也没见他在群里冒过泡,最多带着讳言打打游戏升等级,两相对比之下,难免显得张端做事有些太不地道了。


    甭管他和白听川在一起是图錢还是真心相爱,他当初靠着对方的人脉资源爬上来是事实,心里就该有点数,现在和别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不知好歹。


    封凛在得知前因后果以后,多少感到了几分意外。


    畢竟他还记得上辈子群成员线下聚会的时候,白听川对性格單纯又没什么心思的张端盯着看了半天,眼底浓厚的兴趣几乎要溢出来,后面没过多久就和自己分了,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他还以为这辈子没自己横叉一杠,这俩人能好好的,结果也出了幺蛾子。


    封凛坐在电脑前,自顾自点了根煙,眼眸微眯,在朦胧夜色中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心想人这种生物或许都是善变的、残缺的,假如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远远观望,并不会察觉什么,但如果走近了,就会发现那些朦胧美感后面暗藏的真实。


    像花丛里馥郁的鲜花,走近了才看见尖刺、叶片上的虫洞,以及四周恼人的蜜蜂,倒不如一开始就站在远处不要靠近。


    白听川的脾性封凛很清楚,对方高高在上久了,就喜欢那种單纯好掌控的,但同时又避免不了商人精明利己的本性,付出十分必然要收获十二分的回报,如果没有达到预期,局面就会变得不可控起来。


    至于张端,封凛还是最初的那句话,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当兄弟朋友就好,如果离得太近变成情侣,对方身上的各种矛盾和缺点都会显现出来,让人退了又退。


    封凛屈指轻弹烟灰,像以前一样打开电脑,刚好看见白默年发了条消息过来,问的却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你認识云端之上吗?】


    封凛和张端当初是一起进群的,IP地址又一样,很多人都怀疑他们私下认识,只是谁都没有主动问罢了。


    封凛回复道:【认识,我隔壁室友,怎么了?】


    他猜到对方可能是为了白听川才问的,畢竟张端最近心情不好,白听川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


    白默年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但他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真的认识,而且还是合租室友:【你有没有想过出去租个房子单独住?】


    他问出这句话并不代表“何不食肉糜”,肯定是有了想帮封凛安排住处的意思。


    而封凛看着自己银行卡上与日俱增的余额,也实在说不出“外面房租太贵”这种瞎话,自从上次帮白默年过完生日后,对方就隔三差五给他轉账,而且每次都不吭声,在知道封凛的住址后,更是把寄快递也搬上了日程,平均每隔两天就能收到一个大包裹。


    快递里有时候装的是衣服,有时候是鞋,又或者是一些白默年在网上看见觉得很可爱的小礼物,说句夸张点的话,封凛现在身上穿的内裤都是对方买的。


    嗯,身材尺寸是他自己报的。


    一米八七的高个,宽肩窄腰,还有八块腹肌,这种完美数据不炫一下怎么行。


    油盐不进如封凛,也不禁在金主爸爸的糖衣炮弹下被日益攻陷,他漫不经心弹了弹烟灰,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现在住的还成,等以后再搬吧。】


    白默年果然跟着追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封凛:【等我找到对象脱单的时候。】


    【哦…….】


    白默年隔着屏幕,目光幽深了一瞬,适时转移话题。


    【最近天气有些冷,好像快降温了,我给你买了几件外套寄过去,你回头记得试试尺寸合不合适。】


    事实上他给封凛买的衣服尺寸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压根就没有不合适的时候。


    封凛看见消息,眼皮子控制不住跳了一下:【没事,你上次给我买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呢。】


    他很真心实意的道:【别买了。】


    白默年给他寄的那些衣服和鞋都是些叫不出来名字的奢侈品,网上一搜单价都在两萬左右,最便宜的也得三干,大衣就更贵,七八萬上下。


    封凛看了看自己每个月房租两千多的小公寓,真心觉得自己不配穿这么贵的衣服。


    白默年显然不会把这句话听进去,他好像很热衷于这种一点点靠近封凛现实生活的感觉,而十分钟后封凛也果不其然看见自己的菜小鸟后台多了一个未知包裹,不用想都知道是白默年给他寄的。


    封凛啧了一声,心想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也亏得是自己有良心,换了别人还不把白默年骗得连底裤都不剩,他修长的指尖把烟头按灭,慢条斯理打出一句话:


    【等我们见面那天……】


    他冷不丁提起见面,倒让屏幕那头的白默年心脏微突了一瞬,神情略显紧张的打出一行字:【见面怎么样?】


    封凛发了个锤头的表情包:【要把你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白默年:【……】


    封凛发了个仰天大笑的表情包,好像很得意。


    于是白默年发现了,封凛有时候也挺幼稚的,试探性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会见面?】


    他问出这句话时的心情是矛盾且忐忑的,毕竟面基意味着脱离网络去触碰真实的世界,而他 的残缺也将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他并不确定封凛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封凛好像很笃定,似笑非笑问道:【你信不信我们下个月就能见面?】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很快就会有群成员主动提出线下聚会的活动,那也是他们上辈子第一次见面的契机。


    白默年垂眸望着这行字,心中多少有些意外。


    下个月?


    这么快吗……


    这个夜晚对于白默年来说注定是辗转难眠的,对于封凛来说同样也是令人头疼的,他躺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机余额看了半天,一个劲翻来覆去,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錢太多花不出去而头疼。


    买房好像有点不够,买車倒是可以,但是买了車又要买停車位,还得买油买保险,封凛不确定自己后面能不能养得起,毕竟命数已经注定了他不可能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出个什么岔子。


    例如买房买成烂尾楼,买车莫名撞得稀巴烂。


    现在他屋里能换的东西都换了,衣服也堆满了衣柜,实在是没什么地方能花钱的。


    这笔巨额存款已经在他银行账户躺了将近一个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封凛的猜想,就在他后半夜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皱眉迷迷糊糊点击接听,那头很快传来了小師妹焦急的声音:


    “大師兄,不好啦!!!”


    封凛懒洋洋掀起眼皮,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惺忪:“怎么了?难道是師父归天了?”


    “不是呀!!”


    小师妹在电话那头急得跺脚,


    “是小师弟清逸出车祸啦!他今天和几个师兄弟一起出去接活,结果车没开好把人家的车给撞了,人家没什么事,他被撞成了脑震荡外加腿骨折,已经送到医院去了!”腿骨折?那还好,要不了多少钱。封凛闻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结果就听小师妹又扔出一个惊天噩耗:“大师兄,清逸撞的是一款限量版蒙赛罗超跑,网上卖四百多万呢!人家车主现在让我们赔钱!”封凛:“???”封凛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妈的,清逸开的那辆小破面包车到底是怎么做到撵上人家超跑还把自己给撞住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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