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隔壁县的路并不平坦,马车行驶在一条久经荒废的碎石路上,摇摇晃晃颠簸了一路。
七八月的烈阳照的手里的马鞍都在发烫,车厢内闷的透不过气来,一点也不舒坦。然而冉云祉却像蜷缩在车厢里,伏在冉云清的膝盖上睡了一路。
冉云清手持一把圆形小扇为她徐徐扇着风,便听得戴苍一声埋怨:“这旧道一个人影都没瞧见,怎么选了这么一条。”
说罢便掀了帘子刚要说话,冉云清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不要吵醒她。
“二小姐这样还能睡着?”
她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昨夜你们和阿祉聊什么了,今日为何这样困?”
“咳。”戴苍将问题抛给一旁垂眸想事情的烛乐。
这少年一路沉默得如同一座不说话的石塑,这么热的天,他身上都不曾流过一滴汗,仿佛进入无我的境界一般遗世独立。
“可能睡得比较晚吧……烛乐,你们说什么了?”
昨晚戴苍与冉云祉分别后便回房休息,自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过今早这两人的反应来看并没有异常。
烛乐顿了一下,维持着一如既往近乎虚假的冷静:“没说什么,她……许是天热才昏昏欲睡,让她好好休息吧。”
他心里烦躁,昨晚的画面来回的在脑海里闪现,许久不曾沾酒的他被她轻轻一句话左右了情绪,然后就这样暴露出自己的破绽。
自己满身是血的凄惨模样还历历在目,连阳光都被他看成了血色。
她今晨送他的匕首还放在他的袖口,提醒他不能妇人之仁,做好的决定没有回头的机会。
直到马车行驶到平里镇,在冉云清的呼唤下,冉云祉才悠悠转醒。
她揉着眼睛,呵欠连天,烛乐盯着她看了一会,忽而好心地拦下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别去了,乖乖躺着休息吧。”
手指在她睡穴上轻点一下,她感到眼前眩晕的厉害。
“人是我要找的,我不去怎么行……”冉云祉绕过他刚说一句话,却又晕晕乎乎一头栽倒烛乐怀里。
奇怪,之前熬夜也是家常便饭,也不见得这么困,是因为这具身体不行么?她昏昏沉沉的想。
“你很累了,需要休息。”偏偏他的声音还如此轻柔,像潺潺的流水诱哄她入睡一般。
冉云清走过来看了看并未发现异常,在马车周围设下法阵:“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我与师兄进镇子里先找找看。”
她略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烛乐一眼,终是选择相信他:“小兄弟,你在这边守着她,有异常出声喊我们,不要离开这个法阵,没问题吧?”
烛乐闻言乖顺的点点头。
等到那两个碍事的人走远,烛乐目光迅速冷至极点,他掀开车厢帘子,不见笑意的眸子锁住马车里的女子。
她已经沉沉睡去,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除非他刻意呼唤,否则她绝对不会醒来。
她对他太过信任,自然想不到,今早她吃的粥里,被他特意放了点东西,以至于她如今精神不济。若是他做的更利索一点,也可直接让她长睡不醒。
一次两次没有将她成功杀掉,他还没有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万一被她察觉,就更不好下手了,他做事向来追求完美。
他也在猜测,灵泉玉如果真有保护主人不死的能力,对他来说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东西若是为他所用,将是他计划中最可靠的宝物。忧的是怎么取下灵泉玉,这成了一道难题。
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算是对她之前替他疗伤的一点点回报,但也仅限于此,他的仁慈之心本就所剩无几。
“门主。”身后之人身着黑衣劲装自林中缓缓出现,面具覆面,只露出一双闪着锋芒的双眼。他早已跟随烛乐多时,此刻方才现身。
烛乐没有回头去看,薄唇轻启:“那两个人,交给你了,给他们点教训,不要弄死了。”
不要弄死了,以免他问不到其他神物所在。
那人很快向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而去,烛乐放下马车帘幕,看了一眼阵法,冷笑一声,熟若无睹地驾着马车驶入偏远的山林。
他要给她选一处合适的地点作为她的葬身之处。
“你答应我不杀她的。”身侧空无一人,稚嫩的童音却无端在他耳边响起,却隐隐带了一丝怒气。
烛乐眼底的淡笑完全消融,双手枕在脑后,散漫地倚靠在车门前,似乎在自言自语。
“小孩,我记得答应你的是‘我’不杀她,但她要是死于别人手里,这可怪不得我违背约定。”
马蹄践起尘土飞扬,惊起一树栖息的鸟儿。一眼望不到边的小路尽头,已经有一个人站在树下。手里的刀尖泛着寒光,令人胆寒。
似乎是看到了树下那条人影,童音里满是惊恐与受骗的委屈:“你一直在骗我?!”
“呵。”又是一声讥讽阴鸷的冷笑。
“这世间,承诺是最可笑的谎言。是你太天真,更何况……”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眼之间迅速覆起一抹冷霜,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淬了毒般残忍。
“和你交易只是一时兴起,懒得出手。你自己都知道与我真正交手,你早已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那日客栈里,豆大的雨点将夜幕碎成四分五裂的星点砸向地面,烛乐狭长的双眼笑得无辜:“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那张纯良的脸配上毫无温度的笑容,伴着明明灭灭的烛火,一会像普度众生的神佛,一会像地狱来的阎王。
似乎是受他蛊惑,有什么在吸引着婴灵极速坠落,婴灵颤了颤:“什么交易?”
烛乐的笑容没有变化,他指指婴灵的心口:“把你的妖丹送给我,我就去照顾她,怎样?”
他被冉云祉与戴苍联手所伤,急需妖怪的妖丹修复自身。一想起上山前无意间看到的妖怪婴灵,于是换成这副模样吸引婴灵而来。
谁知她误打误撞用灵泉玉给他疗伤,倒将取婴灵的妖丹一事搁置下来。
到手的猎物怎么可能放走,他向来喜欢让人做这种生死抉择,一边在旁边恶劣的看人挣扎的神情,觉得畅快无比。
婴灵脸上划过一抹凄然,进而变得厉声:“你想杀我?我偏不如你所愿。”
他的周身迅速聚集起浓重的黑雾,对面的少年柔柔弱弱,婴灵只手就可以将这披着狼皮的小羊撕的粉碎。
可少年浑然不惧,站在原地轻蔑的看着他。
“杀了我,若是她病死了……”
只一句话,婴灵浑身的气焰便停息了下来,他的瞳孔震颤着,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一抹薄怒。
可是这怒意落在烛乐眼底,让他看起来半是癫狂半是兴奋。
“乖,你知道该怎么选。”
“我不与你做交易,我现在立刻告诉她你是个阴暗小人。”婴灵作势要走,烛乐忽而放声冷笑,婴灵回头看他:“你笑什么?”
“你要是告密的话,那我立刻捏断她的脖子。你知道的,我不是妖,灵泉玉拦不住我,我要杀她轻而易举。”他的指尖绕着绕着一缕发丝,眸中因为愉悦带了一分艳丽张扬的神采。
灵泉玉是有灵识的神物,可以阻止恶妖接近,可却防备不了怀有恶意的人类,在这一点,倒不如婴灵直视灵魂的阴阳眼。
小孩子没什么心计,轻轻一唬便吓住了。
见婴灵沉默了,他复又噙了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对她的喜爱,也不过如此。”
婴灵眸中情绪复杂,最终还是认命般叹了口气:“好,我给你妖丹,你答应我不要杀她。”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烛乐轻笑,随手碾起一张白纸,转瞬之间,那张纸已成为白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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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用行动告诉他,如果他不听话,冉云祉便会像这样被他碾成粉末。
婴灵抿紧唇,烛乐又笑道:“看你是个小孩子,我就大发慈悲,谁让我心善,我不杀她就是了。这个小家伙有趣的很,就这么死了也怪可惜的。”
烛乐觉得这妖怪蠢到无可救药,仅仅是刚刚认识的人,受了一点点好就记住了,还愿意为这样的人搭上自己的命,献出珍贵的妖丹。
黑衣人去而复返,带来了重新买的衣物,烛乐又吩咐着:“去抓一帖药,熬好送来。”
要他亲自为她煎药,她还远远不配。
他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警告婴灵:“我现在不取你妖丹,明日你自己乖乖在客栈等我。记住,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一个不高兴,留给她的可能连全尸都不是了。”
“你不会告密的,对吧?”
而他如今竟然心安理得地让别人杀她,令手下动手和他自己动手有什么不同?
“姐姐,醒醒!”婴灵着急,大声呼唤着冉云祉。
可冉云祉依旧闭目沉睡,根本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烛乐眉头皱起,不耐烦地重新将他的妖丹封印起来:“好吵。”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退场,眼下正是主角登场的时候。
他要安排一场最精彩的戏:无乐门主执意要取灵泉玉,烛乐拼死守护身受重伤,但始终难敌对手,这出戏,是不是很完美?
妖丹还在剧烈挣扎,他的脸上冷意与恼意混杂在一起,揉了揉额角吩咐:“动手吧,刺准一些。”
睡得沉了,一刀毙命,就不会有任何痛苦。
黑衣人跳上马车,烛乐倚着车厢门,置身事外地冷眼看着他拔出了剑。
寒光骤显,刀尖顷刻间已来到女子的胸前,那剑刺下去的话,不知有多少血会从那里流出来,将这身衣服染成美丽的红色。
下辈子,可要记得不要随意摆出那副恶心的施舍模样,当心被狼心狗肺的东西狠狠撕咬一口。
小家伙,再见了。他想。
*
靴子在地上发出空荡荡的回响,身后的马车被街巷的屋舍挡住不见了踪迹,往前走便是一片茂盛青翠的竹林,冉云清发觉四周情况并不对劲。
似乎太过安静了,好像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一样。
“系统,还是没有无乐门主的踪迹吗?”她心头莫名涌起一阵不安,这股不安与她初来世界时见到无乐时相同。
她低头询问系统,但这副模样落在戴苍眼里,只是视线漫无目的地望向了一个焦点,他不由得思考是不是师妹并不想与自己说话。
“没有。”
距离无乐门主上一次来清云山庄已经七日有余,越是平静越是反常,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似的。她直觉无乐门主应该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师妹,还记得你我初遇的时候吗?”戴苍视线看向前方,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冉云清回神,若非必要,实际上她几乎不愿意去窥探原身的记忆。
“记得,第一次见师兄的时候,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晴日,师父拉着我的手,依次向我介绍几位师兄。”
他们初见的时候,小小的戴苍站在一众师兄中格外瞩目,他眉目舒朗,明亮的眸子里闪着自信灵动的光。
他站在桃花树下,发尾随着徐徐的微风拂过,身上红白相间的劲装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耀眼。
“那时师父对我说,这个女孩子就是我的师妹了,要我们好好照顾,不许欺负她。”
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他的嘴角不自觉漫上一抹温柔的笑意,“然后我便说,这个妹妹唇红齿白,长的好生娇嫩,如果打一拳的话,一定会哭吧。”
冉云清想着那副模样,紧张的情绪被缓解,也不由自主地随他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