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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深林(二)

作者:风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山中越来越冷,刚泡好的茶上已然能看到飘起的白色热气。


    常瀞披着毛领大氅,惬意地靠坐在炉火旁的软塌上。


    郁离好奇地摸过去,兔毛做的领子绒绒的。


    他舒服地眯起眼睛,手还不停在毛绒绒的领子上来回摩挲。


    常瀞摸着下巴探究的看着他:“原来你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啊。”


    郁离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


    他给常瀞讲起了那只伤好后就跑走了的小兔子,被他走到哪带到哪,还会主动凑上去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他的手。


    说着说着,郁离难过地垂下了头,他想到了常瀞。


    常瀞来自山外,伤好以后,也是会离开的。


    常瀞沉默片刻,认真道:“你相信我吗?”


    郁离眼底的伤心还未消失,他轻点了一下头。


    “我来自中原一个很古老的宗门,宗门的藏书楼里有好多好多秘典古籍,还有很多见多识广的长辈老师。等我回去,一定能找到带你离开这里的方法。”


    郁离垂眼,点点头。


    常瀞已经开始畅想带崽出去后的美好生活,他要向所有人炫耀他家崽。


    “出去后我就带你去我家,我爹娘可喜欢你这种乖巧又好看的小孩了。”常瀞絮絮叨叨的说着,“你就跟我一起住,我的院子够大,住两个人没问题。哦对了,还得再移几株这山里的竹子过去。”


    郁离抱紧常瀞从大氅上解下来扔给他的毛毛领子。


    “然后咱们再养上好几只兔子,还有猫猫。你是不是还没见过猫猫是什么样子,等出去你就知道了,猫猫也是很可爱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我让我爹给咱们下厨,不对,我爹就是你爹,是咱爹!给咱们做好吃的,阿爹做饭可好吃了,就是他太忙了,不常下厨,一年到头下几次厨都是为了阿娘。偷偷告诉你,阿娘做饭特别难吃,我和我哥都觉得难以下咽,就阿爹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小小的竹屋里盈满了欢声笑语。


    次日清晨,郁离把常瀞从床上摇醒。


    常瀞翻过身赖唧唧:“崽啊,再让哥哥睡一会儿。”


    郁离不理,一把掀起他的被子,把自己冰凉的手贴到他腰上。


    常瀞一个激灵坐起来。


    这孩子,真狠呐。


    每年初冬时节,山脚下的小溪里会游来一种鳞片细细的鱼,烤起来特别香。这鱼游起来特别快,只有在清晨会栖息在石缝里,此时最好抓。


    一个月以前,常瀞听鼠爷讲的时候,嘴就开始馋了。


    两人一鼠朝山下走去,常瀞睡眼惺忪的拄着竹棍,懊悔自己昨日为何非要跟着他俩去抓鱼,自己这也动不了啊,躺床上等着吃不好吗?!


    溪水清澈,清透见底。


    郁离年年被鼠爷催着抓鱼,早已掌握了熟练的抓鱼技巧,挽起裤脚,不一会儿就抓上来好几条。


    常瀞皱眉,初冬的溪水已经特别凉了,他取出一条厚实的被子裹在郁离身上。


    郁离愣住,默默裹紧了被子。


    火生起来了,鼠爷就蹲在火堆旁,盯着上面在烤的鱼。


    常瀞看它越凑越近,毛都快让火燎着了,就顺手敲了鼠爷一下让它退回来。


    鼠爷生气:“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妖王的头都敢敲!”


    常瀞:“你毛都快烧着了,哪家妖王像你这么馋嘴”


    郁离瞄了一眼鼠爷,嘀咕:“你今天是不能多吃,越来越沉了。”


    常瀞:“还圆,你是不是也没有名字啊,叫你圆球好不好。”


    鼠爷暴怒:“做梦!你小子取名字还上瘾了!”


    常瀞扭头:“对哦,都忘了它也没有名字,是你养的,就你来取一个。”


    郁离:“它也不算是我养的,唔,不如就叫小灰吧,它的皮毛是灰色的。”


    鼠爷继续暴怒:“我不接受!明明是我养他,什么叫他养我。”


    常瀞:“明明是我养的!”


    鼠爷跳脚:“是我!”


    常瀞不甘示弱:“是我!”


    郁离:“……”


    郁离见两人越吵越凶,很不理解,怎么这么幼稚。


    他看鱼烤好了,果断一人嘴里塞了一条烤鱼,终于清净。


    常瀞吃着烤鱼,果然很香,值得他牺牲睡觉时间来吃。


    吃着吃着他想到刚才的话题,觉得还是要确认一下自己的养崽优先权:“我看上去比你大了五六岁呢,你以后叫我哥哥,我叫你弟弟好不好。”


    郁离啃着烤鱼,思考了一下:“不好。”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让常瀞心里凉凉的:“为什么啊?”


    郁离认真道:“郁离一定是我,弟弟可以是很多人。”


    常瀞愣住,他好像明白了郁离的意思。


    一直无名无姓的孩子,有一天终于拥有了自己姓名,特别珍惜,不愿意再成为别人口中的代称。


    常瀞摸上郁离的头:“那以后就叫你郁离,郁——离。”


    郁离:“常——静。”


    “哎。”


    碧影山中飘起了雪,不知不觉常瀞已在深山里养了五月有余,伤好了大半,已经可以丢开竹棍,只是走起来还是有些一瘸一拐。


    常瀞坐在塌上,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家里那边是不是也在下雪,我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消息,他们肯定着急了。”


    郁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着又往炉子里加了一把柴。


    常瀞翻身躺下:“阿娘身体不好,一到冬天总是生病卧床。唉,不过都怪我,阿娘就是为了生我,身体才变得不好的,明明她以前也是人人交口称赞的修炼天才。”


    郁离坐直,艰难开口:“再过几日,雪化了,我就送你离开吧。”


    常瀞支起身子:“怎么啦,突然赶哥哥走?”


    郁离别过头:“没有,就是看你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这还没彻底好呢,你就赶人。”


    “都说了不是。”


    常瀞挪到郁离身前蹲下:“难过啦,其实不舍得我走对不对。”


    郁离不说话,捏上他的衣角。


    常瀞叹气,张开双臂拥住郁离,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我也不想走哒,我也舍不得我们小郁离,可是山外一样也有我的牵挂。”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郁离一僵,从未有人抱过他,原来拥抱是那么温暖。


    郁离试探地伸手回抱,见常瀞没有松手,便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常瀞的怀抱里。


    常瀞:“再让我陪陪你,好不好,等开春了我再走。”


    “嗯。”


    随着天气渐暖,郁离的情绪开始渐渐低落。


    他知道,常瀞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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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瀞也看出郁离心情不好,换着法子地逗郁离开心,甚至都放弃了平日里雷打不动的懒觉,早早就等在门口,黏着郁离陪他巡山。


    某日巡山后,常瀞欲言又止。


    郁离平静开口:“是准备走了吗?”


    “嗯。”


    “好。明日一早送你下山。”


    入夜。


    常瀞像是郁离的小尾巴一样,走到哪跟到哪,足足黏了郁离一天,到晚上睡觉才不得不分开。


    常瀞耍赖:“陪我一起睡嘛。”


    郁离拒绝:“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


    “我习惯在树上睡。”


    “可都最后一晚了。”


    “快睡。”郁离冷漠转身。


    常瀞委屈,但还是乖乖躺回去睡觉。


    一炷香后,郁离见常瀞终于睡熟,从窗外的阴影里走出来,悄悄摸到了他的床边。


    月光朦胧地攀上常瀞的睡颜。


    真美啊,郁离想。


    他像着了魔般地伸出手,抚上常瀞白皙的脸颊。


    好温暖。


    就这样永远把他留下,反正谁也不知道。


    郁离的手渐渐下移,扣住了常瀞的脖颈。


    “哗。”


    窗外一阵风吹过,送来了巨树的叹息。


    “孩子。”


    郁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常瀞,转身离开。


    他来到巨树下。


    巨树:“孩子,你心乱了。你为山中之灵,只有你的心灵保持纯净,这座山的守护才会无坚不摧。”


    郁离低头:“对不起,我送他走。”


    次日清晨,常瀞一起来又挂在了郁离身上。


    郁离摆好早饭,捏住银匙,看着还赖在自己身上的常瀞:“要我喂你?”


    常瀞安静,从他身上下来。


    下山的路上,常瀞一会儿想起忘了东西,一会儿又说想去看看刚下蛋的小鸟一家。


    等到了山脚已是正午。


    常瀞松开了一直牵着郁离的手,解下右手腕间的金链:“这个留给你,里面是我这几日整理好的,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郁离没有推辞,他手心张开,上面是一颗竹笋:“带回去给你阿娘服下,或许能治好她的病。”


    常瀞纠正:“是——咱娘。”


    郁离:“……”


    常瀞不再逗他:“当初救我的就是这个?”


    郁离点头。


    常瀞珍重地收下,也没有多问。


    “那我走了。”


    “好。”


    “我真的走了啊。”


    “好。”


    “我走啦。”


    鼠爷咆哮:“你可快走吧!”


    郁离转身,毫不留恋。


    这小没良心的。


    常瀞气到,跑回来一把抱住郁离:“等我,以后我每年的今日都会回来这里。之前不是试过,在这里能听到外面的鸟鸣。就算我人进不来,也许声音能里外传送。”


    郁离点头,扒开常瀞抱住他的手,脚步不停地向山上走去:“走吧。”


    常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郁离走远,才转身离开。


    竹林深处,郁离眼圈泛红地看看常瀞渐渐消失的背影,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别,就很多很多年再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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