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南徐很给面子的让人将白芸梦带了过来,要说能够接触到白景的,还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吗?这一个都能顶好几个人。
如今的白芸梦已经学乖了不少。她来到教坊司之后吃了不少教训和苦头,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来请她,让她一瞬间以为是四皇子来救她了!只是下一秒她知道是她想错了,原来是祁丞相要见她。
她曾经远远的见到过祁丞相几次,虽然年纪大了些,但长得模样比四皇子还要好,只是周身气质冷傲,看上去既古板又无趣。
想到她身处的地方,祁丞相点名要见她是不是从前便对她……
白芸梦有些纠结,一面觉得既受够了在教坊司的磋磨,一面又觉得也不是不能给他几分薄面。
一路纠结至教坊司前厅,却发现小太监将她领入的房内只有南公公和一个丑的要命的人。
她瞬间慌了神,这下才终于知道自己刚才的幻想有多自以为是,才清楚的意识到,她究竟有多没有选择权。
可是风哥哥为什么还不来救她呢?明明在盗窃虎符之前,他将一切的可能性都讲与自己听了,明明他说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会保护好她,结果却这么久了迟迟没有消息。
他带着一些手下逃了出去,却留下她在这里担惊受怕。
“见过南公公,见过这位大人。”她十分标准的给两人行了一礼。
在这里待了一旦时间,她怎么可能还学不乖呢?一个不好就有恶嬷嬷和凶狠的太监教训她。
一开始她还想着就算四皇子不来救她,她在这京城也认识那么多“朋友”,她的名声遍布京城,总有人愿意帮她,她迟早都会报复回来。
可后来却发现,如果没有南公公的同意,她连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见不到,别说想要报复谁了。
“南公公,丞相大人他……”不是说丞相要见她吗?总不至于眼前这个丑男人在短短时间成为丞相了吧?
不等南公公回答,李大人就抢先一步答道,“大人他衣衫被不长眼的小太监弄湿了,去后面换衣服去了。”
他对眼前的女人很是殷勤。准确来说他对教坊司里的女人都殷勤的不得了,因为教坊司里的女人都足够漂亮。
白芸梦能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除了家世,名声的加成外,外貌也是相当好的。
如同牡丹花一般,明艳动人。
李大人早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声,只是曾经不敢妄想,如今却敢肆无忌惮的打量她了。
他的这份打量如今还表现的非常隐晦,不过是看在祁丞相主动提出要见白家女眷的份儿上才克制一下罢了。
南公公没有继续搭理两人的想法,坐在一旁檀木凳子上悠悠晃动着酒杯眼神幽远。
等过了将近两刻钟,才垂下眸子开口,“算了,不必等了,丞相大人想必是有什么事儿绊住了,李大人,外面香儿还在弹琴,李大人要不要过去欣赏欣赏?”
至于白芸梦,南徐给了旁边太监一个眼神,那太监便上前“请”着白芸梦回去了。
白芸梦才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她明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书礼乐一样不差,可依旧还是要无休止的被几个端着架子的嬷嬷拿捏欺负,她才不甘心,才不想回去。
“我可以在这里等等大人,南公公不是说大人想见我,若是他回来发现我不在倒也不好。”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才不愿意就这样再灰溜溜的离开。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纠结于要不要委屈自己迎合他人,那现在她则是完全没这个顾虑了,巴不得祁丞相早些回来,她愿意迎合他,无论他想做什么,也比让她再继续那暗无天日的生活好。
“他不会回来了,白芸梦白小姐你可以回去了。”那倒水的小太监便是常常给箬箬送饭的那个,一开始南徐没想到这层,后来想到了,依旧将信将疑,期盼着是他自己想多了,这不过只是巧合,可随着齐洵景换一件衣服却迟迟未归,南公公就知道不是他想多了。
因为教坊司的性质,所以这里常年都预备着上好料子各种尺寸的男子成衣,更衣房距离这里并不算远,按照正常速度,别说只是换一件外袍,就算是换上两身衣服,祁洵景也该回来了。
南公公猜想的没错,另一边,祁洵景的确是别有一番经历。
小太监原带着他去换衣服,只是等到了一排房屋前边忽然不见了身影。
祁洵景想到刚才那小太监为他指的路,说明了是从左边数第四间屋子,所以祁洵景便直接朝那里去了。
只是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中竟有个女子正穿着衣服,他推开门时那女子上半身竟然只穿了个肚兜,正往身上套着月白色的中衣。
红色肚兜浅浅一根线就那样映入他的眼帘,与之一起的还有女子肌肤说不出的白嫩。
哪怕
祁洵景只看了一眼便慌忙移开了视线,但依旧意外且神奇地记住了刚才的景色。
不对,他的眼里,没看到景,光记得色了。
娇嫩的肌肤,漂亮的肩膀,乌黑的长发,盈盈一握的腰肢,甚至那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饱满,全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越发清晰。
女孩儿听到推门的声音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来,甚至惊呼出声,抱住还没穿好的中衣护住自己。
祁洵景一时之间进退维谷。是立刻合门出去,还是现在解释,仿佛怎么样都不太对。
而等他抬眸,他便连刚才的纠结都记不起来了,满眼都是站在屋内,衣着简陋的女孩儿。
他脑子一热,竟一时冲动,迅速将门合上了,生怕有旁人看到女孩儿的这副模样。
只是,合上归合上,他人却是两步迈入屋内再合上的。
等关门的动作做完,祁洵景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无礼。
他清心寡欲了二十多年,就连成为探花郎,甚至皇上当众说起玩笑话,道他因容貌过分出众才成了探花,否则便是状元了,他的心中也平静的很,从不觉得有什么。
有人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却是真正的在心底波澜不惊,怒气常有,喜意却几乎不曾感受。
看到有人贪污的怒气,瞧见百姓过得苦的同理心,为君之忧而忧,他都是常常会有的状态。
只是为君之乐而乐,为他人之乐而乐却不曾感受到过。
他严于律己,将一切都控与自己能够掌握的范围内,说好听了,能被人称作翩翩公子,说难听了就是固执保守无趣寡淡。
他一直严苛做到忌大喜大悲,唯一能让自己有所波动的便是对于某些人行为升腾而起的怒意,如今见了眼前的人却忽然有了一种自己从前的日子仿佛都白活了一般。
从前别人笑骂他的生活太过无趣,他只道是别人不懂他,如今却连他自己也怀疑起了自己。
明知这种心态实在不该,甚至他如今的行为都实在不对,可他……他还是觉得自己想要放纵一次。
他从前喜欢禁锢着自己,做一个世俗中的“和尚”,他便做了,无惧他人目光,无惧别人话语,甚至连皇上想要给他赐婚,他也是毅然决然的拒绝。
他喜欢处理国事的感觉,也热爱调查真相的过程,但他同样享受着一个人独处的时光,美妙自由随心所欲。所以他想做边做了,无惧后果。
如今也是一样。
哪怕他念头里有一百个于理不合,脑子中全是仁义礼智信,但偏偏这一刻他故意故意犯起了糊涂。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样不要脸面的进来,女孩儿一张清水芙蓉的面上浮现出了惊讶还有慌乱。
“你……你是谁?你出去!”她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又努力地穿着自己的衣服。
满脸的惊慌失措,却只更显得她越发楚楚可怜,一神一态都充满着诱惑,试图引诱出人心底最霸道的那股贪婪。
明明她很努力了,衣服却偏偏不顺遂她的心意,反倒是越穿越手忙脚乱,急得女孩儿脸色通红,甚至眼睛都水汪汪的。
更重要的是……随着她的慌忙,她的肚兜也被他看了个大概,鼓鼓囊囊的胸前有些地方甚至连肚兜都遮不住,祁洵景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甚至在心底念起清心咒来。
今天他已经如此出格,若是……若是再有一丝一毫动作,便是他卑鄙了!虽然今日他就这样闯进来也不算光明正大。
只是他的心底还是不由得升起一个疑问:她的身形如此瘦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了似的,怎么……怎么那个地方这般挺翘?!
第42章
箬箬自然看到了他紧闭的双眼,甚至察觉到了他蠢蠢欲动想要后退出去的动作。
她晃了晃脑袋,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等半披上上衣衫后便又开口让他离开。
这次她放缓了语气,语调柔和,带着商议的意味,如同被捉住的兔子,努力同猎人商量可否被放过。
“这位公子,你……你出去好不好?或者转过身去……”即便男人闭着眼,似乎也让女孩儿感到惶恐。
祁洵景听着她的声音乖乖遵从,只是却又不可避免地丝毫忘不掉刚才的画面。
待箬箬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祁洵景手心已经被握出汗来。
“公子可以开门了吗?箬箬还有事要做。”等祁洵景睁眼时,箬箬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
她身披一袭琉黄外袍,内里是她刚才抱着的月白色中衣,腰上浅浅系着个明黄色带子,一张脸美的不可方物,整个人素静柔弱,又让人移不开眼。
空气中飘来淡淡却诱人的香气,祁洵景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祁洵景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喃喃回了一声“好”,机械地红着脸让开了去路。
所以她名字唤作“箬箬”?也不知是哪个“箬”,但似乎无论是哪一个字都是好听的。他这样想着,女孩却没再转头看他一眼。
她就这样离开,挥一挥衣袖只给祁洵景留下了一个窈窕的背影。
祁洵景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怔愣许久,也不去换衣服了,毕竟这一会儿功夫,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干了。
“大人,大人,您原来是在这里,真是让卑职好找,卑职还以为您提前回去了呢!”
李大人急匆匆跑过来,话说刚才他刚才也在这个地方喊了两句,怎么大人是认不出他的声音吗?
不过这个疑问一闪而过,很快他就说起了正事,“大人,孙大人有事找您,到了您府上才发现您不在,所以跟着小厮都找到这里来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孙大人是个标准的儒生,在一般其他官员的眼里,他与祁丞相可以说是很像的两个人。当然这里的相指的并不是相貌与官职能力,这里的像指的是他们脾气与作风。
同样的说话直白,少与同僚交往,也同样的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唯独比祁洵景好一点的就是他有一位夫人。
要是真细说起来,他比祁洵景还要让人害怕,毕竟祁洵景只是自己天天清心寡欲,严于律己,却不阻止别人享受。而孙大人不然,他是对自己严苛,对别人也严苛。
看见看不惯的事情,甚至哪位官员喜好奢靡,贪图享乐,他都得参人家一本。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官员俸禄能有多少钱,如此奢靡就说明一定是贪了!便是世家他也毫不放过,他认为身居高位就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哪怕是祖上庇荫,也该多多积善行德,不可肆意放纵。
所以李大人找祁洵景找的非常急,因为他已经被孙大人指头盖脸的训吃过一顿了。
孙大人管不着他,他的训斥对于厚脸皮的李大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可问题是孙大人有事是真参啊!这些年被他告过状的人数不胜数,甚至偶尔朝堂上某些事情官员在争辩时,他都能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说道说道。
皇上一般都是轻拿轻放,但盖不住孙大人能让他看不惯的人在所有文武百官面前丢脸。
他这种人最讨其他官员厌,可偏偏人家身上一点儿把柄都没有,只能让人忍耐着,谦让着,实在不行就努力避开。
果然,等祁洵景出去之后,不光是李大人,祁洵景也收到了波及,反正他喷人不看身份地位,只看一个人的行为。
所以祁洵景一出去就面临着,“祁大人,你怎么也来这种地方”的质疑与不赞同。
若是放在从前,祁洵景根本不会在意他的话,他就是这样的人,与他斤斤计较起来只会有无限的麻烦和争论。
可现在祁洵景怎么听他的话怎么不顺耳。
什么叫这种地方?这教坊司是皇家办的,一切也都合理合规,怎么放在他的嘴里就显得那样肮脏不屑。
祁洵景不喜欢这种态度和说辞,觉得免不了容易让人看低里面的人,尤其是一想到他遇到的那位姑娘可能会遭遇这样的歧视,他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孙大人,慎言。”祁洵景不悦。
原本还在侃侃而谈的孙大人愣了一下,觉得祁丞相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还是不自觉声音低下来,毕竟祁洵景是丞相,而他却只是个三品。
从前是祁洵景不与他计较,这一点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
“
孙大人来若是有公事商讨,便随我去丞相府,或去你的孙府都行,没有必要谈及其他,教坊司也并非像孙大人想的那样。”
“教坊司说的好听,可撕开皮子不就是一个妓院……祁丞相你这样的人物若是孤单便还正经娶妻生子,来这种地方岂不是毁了清誉?”孙大人完全不明白祁丞相为何忽然开始这样维护教坊司,还是没忍住说出真心话。
只是很明显,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祁洵景看他的眼神就越发凶厉了。
他打了个哆嗦,连忙转移话题。转身便说有正事要商议。
祁洵景没再言语,却在听到他最后那“娶妻生子”的言论后眉头微微动了动。
刚才他没想到,现在忽然想起来,他既然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是不是应该负起责任来?
只是今日被叫了出来,这个孙大人还在等着他,他也不好转头回去,不过打定主意等明日一定要再来。至于一开始他想要见一见的白家女眷,早不知被他忘到何处去了,反正一开始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箬箬等出了那间更衣室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之后,便发现南徐已经坐在里面,瞧见她回来了也没什么表情,只轻轻捏着壶给她倒了一杯水。
“南公公……”
“怎么不叫我南徐了?”南公公挑眉玩笑般询问,可很明显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开心,就连细长上挑的眼角都耷拉着,仿佛失去了平日里的色彩。
“箬箬,你不信我。”
无论是她信不过自己的心意还是她信不过能力,这个事实都让他很难过。
虽然,他现在真的非常不愿意让箬箬去接触其他人,尤其是男人。
“没有不信,只是箬箬觉得公公心中似乎有些犹豫纠结,箬箬便擅自做了决定。”箬箬瑟缩着解释。
南徐苦笑。
他还能说什么呢?罢了罢了,反正她从来都不属于他。
而且,看她这副模样,他又怎么可能不心软呢?
“祁丞相在去换衣服之前,点名要见白家的女眷,能与白景接触到的,我……我不知他是何意思,也不知她对白家抱着怎样的态度于看法,你注意一些。”
对此南徐是真没说慌,他是真的不知道祁丞相对白家的态度。祁洵景这个人公正廉明一心为国没错,可谁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到底对此抱有什么态度。
或许是念在白家曾经赫赫战功的份儿上想要照顾白家女眷,又或许是截然相反的结果,甚至只是想从白景手里得到些什么东西,都不是不可能。
箬箬点头,眼神有些惆怅,“好的我知道了。”
“我真的不能出这教坊司吗?”箬箬问他,语气中饱含期翼。
南徐依旧一如从前被问到那样摇头,“若是你在教坊司呆的不厌烦了,我可以陪你一同悄悄出去逛一逛。但如果你是想去牢狱探望亲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上面花心思。”
于公,他不能让她出去,这是规矩。于私,他也不放心让她自己出去。
只是停顿几秒,他才缓缓道:“我可以找人帮你打探打探牢狱中的情况,你除了白景,还想知道谁的消息吗?”
此话带着试探的意思,毕竟南徐也好奇箬箬同白家究竟是何关系,之前他问过两次,每次都被箬箬生硬的转开话题。
箬箬过了一会儿才迟疑地摇头。
原她也该关心白夫人的,只是曾经白夫人对她的态度历历在目,从前她还能畏畏缩缩地唤她一句母亲,如今却丝毫不想再提及也不想再关注。
反正,白夫人也从来不喜欢她,每次瞧见她都如同瞧见肮脏的垃圾一般。她擅自打探关心,既违背了自己的心,也未必会让白夫人舒服。
“那我们出去逛一逛吧?”箬箬兴致冲冲地提议,“南徐你不是说你可以陪我一同悄悄出去逛一逛的吗?我几乎都没有出去过呢!”
她的所有记忆大都是将军府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唯有偶尔会去将军府其他地方,至于出将军府……她能出将军府的机会实在少的可怜。
南徐却以为她说的是自打来了教坊司一直都没能出去过,心中也觉得过分约束她了。
虽然,进了教坊司的人,能出去的少之又少,但毕竟箬箬对他而言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南徐自己去找了两件合适的衣服来,他们是打算偷偷出去的,自然不能穿着在教坊司里的这种衣服大张旗鼓的离开,虽说他是教坊司司主,但到底架不住众口纷纷,人心难测。
他为箬箬选择了一件深色襦裙,也给自己随便拿了件衣裳,两人的衣衫用料不同,颜色却十分接近。
箬箬换好他拿过来的衣服,等出去后才发现这样一打眼看过去,两人的衣服竟像极了一套。
南徐平日里都穿着太监的衣服,即便是不同于一般小太监的豪华锦缎,但说到底也只是太监装,如今一换上正常的衣服,竟越发凸显出他的容貌来了。
若是不做什么动作,不说什么话,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翩翩公子会是一个太监呢?
虽然,南徐平时也真的很努力在箬箬面前不表现出太监常做的种种习惯就是了。
教坊司设立在京城的繁华地段,南徐特意找了辆马车,打算载着箬箬去西城区那边。
繁华地段的街道人其实也不少,只是人来人往的免不了就有几个认得他的,到时候让人注意到他身边的箬箬反倒是不妙。
“你竟然还会驾驭马车?”箬箬惊叹,乖巧的坐在里面,朝南徐投来敬佩的目光。
“这有什么不会的?”他初入皇宫的几年,什么技能没学会?反正他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搬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他便是不会也得会,否则便免不了吃一顿挂落。
第43章
他特意走了人少的小路,否则,他一个大太监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驾着马车还真不太好解释。
箬箬在马车内悄悄掀开车窗一角,感觉对外面的一切都有些新奇。哪怕小路上没什么人,她也颇有兴致的欣赏着外面的景象。
南徐偶尔转头看她这副模样,自己也跟着唇角勾起,眼里难得有了不一样的神采和活力。
随着马车越跑越远,渐渐的从一开始的小巷子中也转到了大路上,南徐找好一处地方停下马车,然后才小心细致地搀扶着箬箬下来。
路边有些买东西路过的三三两两的大妈,瞧见这一幕都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箬箬下了马车,才真正感受到这里热闹的人来人往的氛围。
有些小贩就那样在路边叫卖着,也有些大叔大妈在认真的同小贩讲着价。
箬箬等看中了一路边的糖葫芦时,她才想起自己身上竟然没带一点银子,早知该先将银票换些银子出来的。
当日她进教坊司的时候,由于慕容柏的缘故,幸好没有被搜刮身上,否则,恐怕她藏着的那些银票也得尽数充了公。
如今,她心知肚明南徐对她纵容,所以也丝毫不怕拿出一点点出来。
“怎么,想吃?要不要挑一串?”
“可以嘛?”箬箬抬头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南徐对她这副模样无奈至极,要说有时候她胆大,也的确是非常胆大。可偏偏又在某些时候,拘谨害羞的不得了。
“可是我没带银子……”
“哪里需要你带什么银子?你不是带着我吗?”
箬箬最后挑了两串,她自己一串,南徐一串。
等路上又遇到了其他吃食,她就更是忍不住了。
教坊司为了姑娘们的容颜,饭菜一向是以清淡为主。虽然手艺不错,可吃久了也就厌倦了。
南徐就静静跟在她的身侧后一步,重复掏银子放回荷包的动作。
因为箬箬带着面纱并不方便摘下来,所以等箬箬彻底挑选完所有东西之后,南徐便找了家酒楼进去,又点了些菜,进了包厢。
“好了,快吃吧,
再不吃糖葫芦就该化了,有些东西也该凉了。”
他这样说着,自己也拿起了箬箬刚才递给他的糖葫芦送入嘴边。
真甜。
南徐不喜欢甜食,但却觉得这只糖葫芦好吃的甚至不舍得自己快速吃完。
箬箬此时也顾不上他怎样吃了,只迅速却又不显粗俗地品尝着各种美味。
当然有些是真的美味,也有一些混杂在其中,并非那样尽如人意.
而同样在南城区,有人驾驭着高头大马,带领着士兵严肃的来到了这里。
“表兄,那个人的描述准确吗?四皇子他真能藏到这种地方来?”这里鱼龙混杂,倒是没有说有多脏乱差,但是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甚至喜好奢华的四皇子来说,但也算是一种委屈了。
齐瑞奕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并没有对慕容柏的话有什么回答。
他既然亲自过来,自然不会让自己白跑一趟。
上一次被四哥跑了就已经是不应该了。
“去搜。”
“是!”
将士们得令,有些去搜寻隐蔽的地方,有些则拿着画像到处询问。
四皇子当时造反的动静太大,就算想遮掩也遮掩不了。
百姓无权,可也不至于那样任人欺骗。有些事情便是被百姓知晓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他齐瑞奕负责在办。
父皇的病情越发严重,可越是这样越是放不下皇权。看着年轻力壮的皇子们,他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喜欢为难他们。
但同时却又容易对弱者产生同情。
而对于他来说,他造反失败如丧家犬般的四儿子便是如今的弱者。哪怕当时他得知消息的时候,气的喷出了一口鲜血。哪怕四哥带着士兵闯入皇宫的时候他焦头烂额。哪怕自己为了保住好他右手臂还受了伤,至今也没彻底痊愈。
但这一切都不可能改变皇帝临终前最后的心软。
齐瑞奕自然不愿意再让皇帝有机会心软。
明明是最无情不过的一个人,却偏偏又要在某些时候伪装的心软犹豫。
既然如此,那就让彻底绝了四皇子被放过一马的结局。
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其实又有几位皇子犯法是能被普通人知道的呢?
也就如今,齐瑞奕打定了主意要先斩后奏,将四皇子造反的事公之于众.
齐瑞奕其实并没那么想当皇帝,可生在皇家有些事不是他想或不想就可以决定的。
他的这些兄弟们没一个善茬,若是他不争,便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在前面等着他。
斩杀问罪自己的兄弟对于任何一个新皇来说都是名声不好的,可有权者杀人,哪里需要亲自动手用,又哪里真的需要去找错处问罪呢?借刀杀人的方式多的是,他若是不争,便只能成为那个被杀的人。
就如同他父皇的几位兄弟,王位封了,封地给了,可至今能够安然无恙,接收封地且安然无恙活着的,就只有与父皇一母同胞的一个安王爷。
其余的王爷,皆是死的死,疯的疯,无后的无后。
况且他与其余几位皇子争斗多年,哪怕一开始不想入局也早早的就被迫入局。与几位皇子之间到了今天的地步,其中夹杂着的就并不止简简单单一些权利矛盾。中间还有各种的仇恨甚至人命。
更何况便只说四皇子曾经针对他使得那些下作手段,都注定齐瑞奕无法放过他的好四哥。
慕容柏这些日子也因此忙的很,毕竟身为六皇子最信任的表弟,他可以说是六皇子的另外一只手臂,有些事情通常得需要他亲自去做,六皇子才能放心,他也能安心.
所以,箬箬正用着饭,再一次被人急匆匆用大力气敲响了门。
南徐听到敲门声,皱紧眉头。
如今饭菜都已经上好,他也说过这间包厢并不需要店小二多关心,怎么就忽然被用这么大的声音敲响房门。
南徐注意力一直都在箬箬身上,所以自然是发现她被吓得一个机灵。
“是谁?有何事情?”南徐挨着门缝询问。
“开门!开门!衙门搜查!”他们一边说着还一边敲门,急切的不得了。
箬箬也吃得差不多了,赶忙带上面纱,起身跟在南徐后面。
他们门敲的急,检查速度也相当快,看了一圈儿,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查完之后,其中一个人盯着箬箬面纱看了两眼,便打算随着其他人一起急匆匆去下一个房间了。
“敢问大哥,这是在搜查什么的?”箬箬忽然开口。
他这一开口都是把旁边的南徐吓得一惊,但还是没说什么,只以保护者的姿态半挡在箬箬面前。
刚才盯着箬箬看了两眼的官兵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南徐和箬箬,才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解释道,“自然是搜查造反罪犯,他虽为皇子却犯下滔天大罪,模样就长这样。”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在箬箬和南徐面前过了一遍。
“瞧见没有,你们记清楚,若是遇到了,可以及时向衙门举报,到时候定然重重有赏!”
他们这些人都是被慕容公子嘱咐过的,若是遇到百姓询问,理应如数如实相告。
甚至如果不是有所顾虑,将四皇子的画像贴到城墙上才好。只可惜有人提过,但皇上不愿意。
他其实并不能明白皇上的想法,毕竟儿子造反的时候可没考虑过父亲的感受,怎么掀起一阵风浪之后,皇上却要掩藏,为他收拾烂摊子?
不对,皇上现在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哪里是他来收拾。不过是上下动动嘴皮子,使唤旁人来做便是了。
他兄长就是在四皇子逼宫那天夜里为了保护宫里的主子被四皇子的人砍死的。
那天夜里死的人不在少数,怎么如今却又想要维持表面平静?那他兄长的死算什么?那天夜里去世的人都算些什么?
他不愿意,所以每次搜查都最后一个离开,巴不得昭告天下,他们就是在搜查四皇子齐瑞钰。
“行了,你们记住了没有?”他看着箬箬问道。
箬箬迟疑的点了点头。
他转身要跟着去下一个房间,不过走了两步,又赶忙转头回来,“算了,送你们一张!”
他从怀里摸出刚才拿出来的那张画像,塞到南徐手里,“记住如果有发现一定要及时上报衙门!”
他瞧着这两人也不像是为生活所困的模样,更同这里其他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说不定就能运气好,万一碰到了呢?
就算没碰到多两个人记住齐瑞钰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什么坏事。
等官兵离开,南徐才紧接着合上了门。
“我们得快些回去了,下次咱们再出来,今日怎么就这么巧,恰好遇到这种事。”他担忧道。
既然官兵搜查,那自然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搜查这一个客栈,他们今日想再出闲逛,恐怕是不太合适了。
“好,那我们回去吧。”只是箬箬难免忍不住想到,四皇子真的就躲在这南城区吗?
上辈子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他是那样高傲,那样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直到她死,他也只是冷眼嘱咐人小心着点血迹,不要让她被别人发现。并且怀里搂着姐姐,轻声宽慰。
箬箬一想到那副场景就忍不住干呕,是她自打重生后便持续循环的噩梦。
如果四皇子能够被抓住就好了。
如果四皇子能够被抓住就好了。
箬箬忍不住这样想到。
被抓住了,或许她就不会再继续做噩梦了。
第44章
希望四皇子被抓住的不止箬箬一个人,无论是慕容柏还是齐瑞奕也都迫切的希望。
所以两人查的也都十分仔细。
只是狡兔三窟,齐瑞风早在造反之前就想好了退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捉的。
是啊,四皇子其实早早就安排好了退路,只是这退路是属于他以及对他有用之人的,至于白家,从一开始四皇子就没将白家人当做自己人。甚至连让白家人活下去的打算都没有。
无论,那天夜里他成功与否。
他成功了,白家也会被清缴,失败了,白景没有保管好虎符,自然也会被抄家。
齐瑞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在他的计划里,白家无论怎样都是给他做嫁衣的命。
更何况,白景那个人生性骄傲却又对皇家忠心耿耿,会不会解释推卸责任还不一定。反正白家必亡,而白家百年基业的大部分都会归他所有。
所以他其实宫变失败后,并未觉得有什么。他父皇防心很重,他几个兄弟一个个也都不是简单货色,加之白家军虽然看虎符认历代主人,但白景对白家军的控制力实在太强,即便他拿着虎符说的巧言乱坠,很多领头首领依旧将信将疑。
但失出的控制的是后面发生的事。他没料到白芸梦一去不回,不仅没能成功带回来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也差点就被老六捉住,为此还损失了非常多的人。
齐瑞风按照计划是该早早就出了城的,只是因为出了岔子,他现在只能憋屈的待在这京城内,躲躲藏藏,受尽委屈。
现在的天之骄子四皇子躲藏在什么地方呢?他现在正在给人拉车,一脸胡子,头发凌乱,身上还一股子长时间没洗澡的臭味,恐怕就算是他从前平时身边侍奉的人见到他都很难认出他来。
自然一心想要捉住他的齐瑞奕和慕容柏也是如此。
实在是谁能想到一贯以娇奢闻名的四皇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呢?跟随他的几人也都一个个的分头行动,没有与他一起,他就这样一个人推着车,在搜查他的人面前经过。
齐瑞奕不喜欢这个四哥,与他交手的次数不少,可真闲着没事研究他的容貌身形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的交锋向来都是无形的。当面耍嘴皮子功夫的事,两个人都是不喜欢的。
慕容柏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他现在在很努力的为他表兄办事,可事实上能与六皇子他表兄接触的机会都不多,全然大都是公事,就更别提四皇子了。
见到是见过几次的,可要说到底有多熟悉他的音容相貌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四皇子齐瑞风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他们面前路过,两人只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齐瑞风在接受完士兵递过来的画像后,不敢在多朝马背上的人看,只是在低下头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看,查的再严又如何?他还不是照样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如果不是白芸梦那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早就离开京城,手里拿着白家的基业天高任鸟飞了。别看白家只是武将家,而他是个皇子,还是个比较受宠,生活奢靡,出手大方的皇子,若是真算起来家底,就算是十个四皇子府也赶不上一个白家。
这就是一个家族的底蕴,是父皇手里漏给他的那点垃圾没法比的。
每每想到这,齐瑞风都心头一痛,那可是他东山再起的东西啊!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他其实对白芸梦是有几分喜欢的,但更喜欢的是她能帮助自己,现在想想,如果没有白芸梦帮他偷虎符,他大概也不会那样孤注一掷,或许现在还能老老实实的做他的皇子,虽然每天要面对阴晴不定的父皇和恨他的弟兄们,但至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
他就这样,既满心羞耻又得益于自己的伪装路过。
可就当他自以为逃过一劫,将齐瑞奕戏耍于股掌之间时,忽然途经他的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斜前方,拦住他的去路。
他不悦的抬眼看去,只对上了一薄纱蒙面女子的眸子。
女人的眼睛很美,若是换做从前他一定有闲情逸致好好同她结识一番。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还忙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然没什么心情。
身后不远处就是搜寻他的老六和官兵,他可不想被抓回去囚禁甚至死亡。
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果他被抓回去,他几个兄弟一定第一个先不放过他,生不如死都是有可能的。毕竟他和他母妃到底做过什么事,他还是心里有些数的。
但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愿,只听那女子一声娇呵,“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他是刚才画像上的人!"
慕容柏是抬头最快的,因为这声音他惦记了许久,要不是开始帮表兄做事,他恐怕早就忍不住往教坊司去了。
等听到魂牵梦绕的声音时,他差点以为他出现幻觉了。但没错,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声音。
他第一个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女子一如既往的蒙着面,半侧着身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前面还坐着一个驾驶马车的车夫,但是瞧着有些眼熟,还有些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慕容柏顾不得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就已经骑着马朝那个方向冲过去。
他们相距并不算太远,否则他也不可能那么清楚的听到箬箬的声音。
齐瑞奕反应也很快,刚才他就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总怀疑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等到这声音一出,他才像是被拨开了迷雾。
是了,刚才那人的手虽然黑黢黢的,但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细了。
要知道,既然是干活,尤其是那人这样粗糙的体力活,手上黑是正常的,但这样细,一点皱纹和茧子都没有,的确是非常奇怪。
齐瑞风从听到箬箬的喊话时就慌了神。
他从未见过这女子,怎么就能一眼被他道明身份?要知道,他可是差点就将老六也骗过去了,怎么就偏偏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至于说画像简直是无稽之谈!即便是最高明的画师,也不可能原封不动的画出他的模样。
更何况那张他被通缉的图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唯一的共同点只能说都是个人,若是再说,就是图上把他眼下的一颗痣点的栩栩如生。
可他那可颗眼下的痣也都做了处理,身上所有容易能够被人分辨出来的特征,他都进行了伪装。齐瑞风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箬箬自己却是知道的。
是他习惯性的小动作。
他得意起来的小动作,箬箬无法忘记。她上辈子被杀之前,他就是这样,分毫不差。
齐瑞风反应也很快,下意识的他就想拿箬箬作威胁,即便他觉得这种普通人的一条贱命恐怕威胁不了来捉拿他的人,但他依旧朝箬箬伸出了手。到底是坐在马车里的女子,总比驾车的车夫要来的好控制一些。
要不是这马车一看就跑不快,他恐怕早就夺车而去了。
只是齐瑞奕和慕容柏,甚至南徐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南徐,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太监,可一出手就让人很惊讶了,他的身手丝毫不逊于从小就习武的齐瑞风。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箬箬,凭齐瑞风的本事怕还是不够。
等拿住齐瑞风后,齐瑞奕才颇为感激的看向箬箬和南徐,“多谢两位出手机敏,否则,怕是又要被他逃了。”
慕容柏却在一边神情极其不自在,看看箬箬,又看看刚才驾马车的人。
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住了。
箬箬的身份他绝对不能在现在说出,否则,怕是会有些麻烦事轮到她身上。
可不吐不快,慕容柏非常不理解这位南公公是怎么敢如此胆大包天将她带出来的。
按理来说,教坊司内该遵守的规矩,南公公应该比他更加熟记于心才是!
他无声盯着箬箬眼中带着疑惑。
箬箬在看到慕容柏的时候就慌了神,只是碍于礼节,又不得不出来。
“不知姑娘和这位公子家在何处,两位立下大功,等回头衙门那边自然是该有奖赏的。”齐瑞奕问到。
这话一出,将旁边的三人都吓了一跳,南徐连忙表示都是合法百姓应该做的,无需什么奖赏。
箬箬冲动过后也升起后怕,连连点头。不过她怕的不是齐瑞奕而是一边的慕容柏,毕竟她是什么地方的,慕容柏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刚才只顾着想到那人是上辈子害了她的四皇子,却根本没注意到骑着马的几人中就有慕容柏的存在,否则她势必不会如此冲动。
不过让她庆幸的是,
一直等南徐驱车计划离开,慕容柏也没说穿他们的身份。甚至还在旁边男人询问他们身份时帮着说了句话。
齐瑞奕看着颇有些胆小的蒙面姑娘,觉得有些无奈,从前他只听人说如同百姓可能会害怕官兵,可能想到今日竟然真的遇到了一个。
两人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姓名,齐瑞奕特意记住了两人的大概样貌特点,准备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谢过。
当然,其实两人的容貌根本不需要他特意去记,他们二人一个胜过一个的脱俗非凡,恐怕他若是有朝一日再次见到,也不会到认不出来的地步。
男子长相娇艳比之普通美人还要美的多,女子虽然面带轻纱,却依旧不掩其美貌,一双眉眼弯弯,眸中半含秋水,看上去胆小的不行,很难想象刚才就是她大胆出声。
第45章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告退了,大人们先去忙就好。”南徐对着齐瑞奕毕恭毕敬。
他伏低做小是常有的事,不过对上眼前的齐瑞奕却只是挺直腰板儿,尽显谦逊却不卑微。
同慕容柏在一起,还能让慕容柏以他为主,除了六皇子不做他想,只是他却不能点出六皇子的身份,只当做普通人对待普通官兵的态度。
箬箬也跟着行了一礼,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等到她小心翼翼地上马车时,却注意到了男人衣摆处绣着的似龙似蛇的图案。那图案并不明显,绣在衣服内里,也就是一个巧合她瞥见了一眼。
她怔愣了一瞬间,接着就是一个脚滑,不小心朝齐瑞奕那边摔过去。
她心里怕的很,可到底还是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能出来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可能这次回去之后,几个月内都没机会出来了。那个丞相也不知何时才会再来,她还是多做些准备才是真的。
有用没用的,至少也算是一个开端。
当初南徐就是这样教她的,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并且觉得非常有道理。
而且之前南徐还说过,如果她能把朝廷中多数人都勾搭的神魂颠倒,还怕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当然,这只是他偶然的一句玩笑话,不过箬箬却觉得他这话说的同样透着那么点儿诱惑。
齐瑞奕连忙扶了她一把。
南徐和慕容柏也想去扶,却因为所处的位置而没有他快。
“多谢大人。”箬箬趁机状似受到惊吓的朝他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手也借力扶在了他的胳膊上,只那样轻轻一点,衣袖拂过他的面颊,趁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车。
齐瑞奕一开始只是下意识的被迫一扶,反应过来后甚至有一瞬间想要把人甩开,但等听到女人柔柔的声音,他却迟疑了。
尤其等发现她的手主动覆在自己的胳膊上借力,眼里却带着惶恐时,更是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应该。
她没有趁机做些什么,只是就这样借力上了马车,看着他的眼神也全是澄澈的感激之情。这让刚才有一瞬间怀疑起她是否为有意的齐瑞奕有些愧疚。
而他的“不必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马车的幕帘便被合上了,他再怎样看这唯有一块儿深蓝色的布和马车的木头框架。
慕容柏和南徐看到箬箬没事都松了口气,南徐也连忙坐上马车,随时准备驾车离去。
齐瑞奕这时却在地上发现了个荷包,上面绣着的……嗯,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动物,又像鸡又像鸟儿,应该是刚才从那姑娘身上掉出来的。
他低下身子捡起,想还给她,却在他拿到荷包的一瞬间,马车也疾驰而去。
他拿着荷包的手一顿,在慕容柏的视线看过来时,淡定的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慕容柏的奇怪之处他刚才就注意到了,不过一直等到现在两人离去,他才看向慕容柏淡淡开口,“怎么,你认得他们二人?”
慕容柏吓得直摇头,却又透露着心虚,让人一看就知没说实话。
他在这个表兄面前有所隐瞒总是害怕的,毕竟他对六皇子除了尊重还有感激,他家中之事复杂,这些年来也多亏有表兄护着他他才能活的肆意。
如果不是足够敬重表兄他也不至于这些天这样老老实实的替他做事。
甚至对于表兄的敬重与害怕远超过当今皇帝。如果不是他实在喜爱箬箬的声音,这些天来让他愈发朝思暮想夜不能眠,只盼着若是听着她的声音入眠不知会不会好些,而她私自从教坊司出来的错误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慕容柏也不可能为了她欺骗表兄。
但现在,她犯的总归不是什么大错,只是触犯了某些规矩,慕容柏觉得他隐瞒下来也没什么影响。
至于说起当今皇帝,其实也算是位明君,尤其是年轻时候,绝对是相当英明的一位帝王,其功绩也是数不胜数。曾经慕容柏在他面前也是相当随意的,毕竟曾经皇帝与他那族谱上的父亲也是一对极为亲近的君臣。
只是等皇上如今渐渐老去,便似乎是换了一个人。
贪权恋势,打压皇子群臣,病得越重闹得越厉害,让人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齐瑞奕看他摇头,也不是信了还是没信,将手里的荷包抓紧,最终也没拿出来。
阿柏既然说不认得,那荷包还是在自己手里为妙。
荷包是箬箬故意丢下的。那荷包原本是为了讨好南徐绣的,只是在知道祁丞相之后,她便随手放在了身上,准备看看能用在祁丞相身上最好,这样也有了下一次交集的理由。
只是祁洵景似乎用不太上,他只一眼,便已经呆呆愣愣的了,自己好不容易费尽心血才绣出的荷包到底是没舍得丢出去。
正巧,用在那人身上才算合适。
她不是很懂朝堂上的关系,但慕容柏抄了她家,而刚才慕容柏却又乖乖跟在那男人身后,甚至那男人身上隐秘的地方还绣着类似龙纹的图样,怎么算身份都低不了。
箬箬思来想去,觉得她那荷包丢出去的都值得。
至于那男人可能不会捡起来?不!箬箬看到他俯下身子去捡了。
她嘴角上扬,笑容明媚,非常赞叹自己反应之迅速。
“你很开心。”南徐悠悠从前面道。
他的忽然出声将箬箬吓了一跳,她原本的笑容收敛,可收敛后才发觉现在南徐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
“能够找出害了白家的四皇子我当然高兴。”
说到这儿南徐才想起来她擅自出声的行为。
她让他停车,他便下意识停住了,却不料她那样大胆竟然敢直接出声,如果不是自己有些武艺在身,恐怕她会第一个出事。
“你还说,若是我不会什么功夫,你今日……”
“我知道南徐会武功的嘛!”箬箬打断他,掀开前面的帘子讨好的笑笑,声音甜糯娇媚,只教人硬不下心肠。
箬箬自然知道南徐对她的容忍度很高,无论是因为什么,她总归都是可以利用的。
她并不一味追求多么纯粹的情感,她也知道他对她容忍度高,很大程度上也无非是她占了自己脸的便宜。
可脸是她自己的,好处也是她的,所以她并不介意。
以貌取人或许没那么好,可世上又能有几个不以貌取人的人呢?
有些事她没必要去钻牛角尖,毕竟反正她有一副足够美的容貌。
被以貌取人总比一些执拗的恨意来得好。
有些事琢磨的太深了便成了杞人忧天无病呻吟,她从前便总是纠结于母亲究竟为什么不满意她,她为什么哪里都很差劲,纠结于为
什么自己不能像姐姐一样自信明媚,纠结于父亲对她的好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对她的态度究竟是源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还是源于因为母亲对她的行为而产生的愧疚。
可如今想来人心本就是复杂的,各式各样的原因构成了别人对她的态度。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守好本心。
别人如果对她差,那绝不是她的错,她们贬低厌恶自己,那是她们的问题,自己什么都没做,母亲就从出生起就讨厌她,怎么能是她的错呢?
而别人对她好,她受着也是应该的。那必然是因为她值得,她才没必要诚惶诚恐。
南徐叹了口气,对着她这副讨好模样实在是没办法说出重话。
刚才她的小动作他都看的一清二楚,毕竟他的心神大都放在她身上,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动作呢?
但既然她选择这样做,南徐也不能多指摘什么,说到底她的所有做法都是曾经他一点一滴教给她的。
或许心动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可他不得不压制着自己的感情。这样于她也好,自己也罢,都是最好的。
等回了教坊司,小太监没一会儿就又匆匆忙忙地找上来。
“南公公,不好了,白芸梦那边又出事了!”
之前她明明已经学乖了不少,但大概是今日的通传,让她又觉得自己有了翻身的希望。这不,又闹腾出事情来了。
南徐听到这动静皱了皱眉,若是普通的事情,他手底下的人一向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恐怕这又是闹出了了不得的事情。
箬箬也跟在南徐身后一言不发的过去。
南徐看了她一眼,她心虚的低下头,只给南徐留下一个颅顶。南徐动动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旁边小太监倒是想问什么,却被南徐指使着去做其他事了。
第46章
这件事其实还要源于白天祁洵景过来要见白芸梦。
白芸梦被小太监叫过去虽然没见到祁丞相,却觉得自己有了底气。
毕竟这可是手握大权的祁丞相,自己能被他记得,想来这教坊司的人也该给她几分薄面了。
这样想着,回来之后免不了又端起了几分大小姐的架子。
可偏偏负责看管她的嬷嬷不吃这一套,甚至对此深恶痛绝,对着她身上下了狠手。
白芸梦也不是个善茬,原来不过是装乖卖惨的多,那嬷嬷一时不察,竟被她一把推倒在地,头摔在了凳角上,留了不少血,大夫正在救着。
南徐自然是先去看了那老嬷嬷。
教坊司里的婆子太监细说起来,其实还真没几个良善人,但总归是一条人命,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根本不配说“这种人死了就死了的话”,虽然教坊司内死的人从来都不少。
出了这档子事对白芸梦自然也该有所惩处,否则教坊司岂不是要反了天了!可南徐看着箬箬有些犹豫。
其实白芸梦早该被送到教坊司前面去接客了的,她的名声在外,从进教坊司的第一天,便有不少小少爷公子问起她。但却被南徐一一回拒了。
教坊司无疑是肮脏而卑劣的,毕竟说白了这就是一个青楼,即便是官方的,可也就表面上比普通青楼好一些罢了。
但在南徐在意起箬箬后,他一直在他面前试图掩盖住这份不堪,就连白芸梦也全是看在她的份上才迟迟没让人动她。只因为南徐拿不准箬箬在白家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是箬箬同她认得,他教训的狠了难免会给箬箬留下一个心狠手辣的感觉。
“白芸梦现在人在何处?”南徐转头询问小太监。
“她如今正被关在柴房。因为没有南公公您的吩咐,小的们都不太敢随意处置她。”
南徐点点头,看着箬箬道,“最近有几个客人一直说起她。”
闯了祸就得受罚。南徐的意思是要将她送出去接客了。
而且“几个”一出,自然说明客人身份一般还不是什么好伺候的。
想来南徐也不会让白芸梦接触到身份高的人,她骨子里带着傲气,若是一朝得势必然会反噬南徐,所以像这种人在前两年都会被严加看管,至于过去了前两年会怎么办,那就要看她之后的表现了。
箬箬听到他的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垂眸作思索状,内心却波澜不惊。
“南公公是想让她接客吗?”
“可是她最是傲气不过的一个人……”
南徐以为她要替白芸梦求情,内心已经暗暗叹了口气,感觉像他这种人竟然也有这样畏手畏脚的时候,只是他心里也清楚,为了箬箬打破原则似乎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了。
“公公可不可以多给她一个选择?”
“什么?”南徐都已经做好继续暂时放她一马的准备了,结果听到箬箬的说法竟然同他想的有所区别,“多给她一个什么选择?”
“被七剑砍死。”
“什么?”南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现在除了“啊?”“什么?”一句旁的话也说不出来。
胆子小的不行,唯有单独在自己面前时才会表现出几分任性的箬箬居然说要让白芸梦做这样的选择?
南徐有些不可置信,但奇异的,居然感觉自己的心跳更快了。似乎箬箬就是有一种魔力,无论他做出什么行为,南徐都觉得是那样合自己心意。
箬箬却坚定地扬起脸,一张带着面纱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
“让她选择,是想死于剑下还是想失去清白。”
想到上辈子白芸梦就那样在一旁看着自己死在那些人手里,她不仅没有为自己的死亡而伤感,反而在一旁依偎着齐瑞风,感叹他的心善为别人考虑,箬箬心里就升腾起一阵难过。
既然他们觉得清白比命还重要,那就让白芸梦也选一选吧……只可惜齐瑞风不能落在她手里,否则,真想让他也选一选。
箬箬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箬箬跟着南徐一起进了柴房。
在小太监推开柴房门的那一刹那,箬箬就看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白芸梦。
她看到有人来就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立刻嚷嚷着让人快将她放出去。
她甚至都没有认出箬箬。
在她心里,箬箬从来都不值一提,即便知道箬箬同样也被留在了教坊司,她也只感叹于教坊司这些人的眼光只差,至于箬箬之后怎么样,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也从来没有担心过。
直到今日箬箬站在她面前,她也完全没认出来,毕竟今日的箬箬与从前那个她印象里任人欺辱的女孩完全不同。
南徐颇有兴致的说了给她的两个选项。
白芸梦一下就恢复了清醒。
两个选择,她一个也不愿意选择。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她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事没做,还有那么久远的未来,她怎么能死呢?
但她也不愿意选择第二个。
作为一个女人她怎么能失去贞洁呢?当然,失去也行,但怎么能是那种低下的人呢?这是她绝不能接受的。
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女,生来注定高贵非凡的人怎么能同普通身份地位的人有所牵扯呢?他们怎么配呢?是的,白芸梦虽然进了教坊司,但之前从未觉得自己会真的沦丧于此。
可现在白芸梦越想越绝望,第一次觉得这教坊司就是一个鬼窟。
明明曾经她大大方方的同世家公子们讨论起教坊司时还曾说过风雅的名号。明明她曾经也站在高高在上的立场讨论过教坊司某些姑娘的堕落,如今自己面临这种状况时才明白原来入了教坊司,哪里是想不堕落就不堕落的,而那些风雅之人又是用了多大力气与精力才能够维持住那份风雅……
“不行,我不选!南公公,你让我去陪我认识的人,要不你将我的牌子挂出去……一定会有人竞价的!一定的!不要让我去陪那种低贱商人好不好?”
她慌了心神,语无伦次,从她将那个嬷嬷推到在地,流了那么血后她就已经自乱阵脚了,自己一个人在柴房里就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不断想象着她将要面临的事情。
可现在,她不用再想象了,但事实的结果却比她想象的还要差劲。
南徐躲开她的冲击,连一片衣脚都没让她碰到,听到她描述的挂牌子没来由的笑了,“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像那样的待遇,那样造势那样大阵
仗是只有花魁才能拥有的排面,而你……恐怕还不够格。”
首先,这罪臣家眷的身份就不可能。
更别提,见过了箬箬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觉得白芸梦长得有多美呢?
白芸梦自觉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南公公说不定会为他破例,可她却忘了,在这教坊司,比她美的也不是没有,她这京城第一美人有多少附加光环在,谁也说不清。
“那我宁愿陪南公公你……南公公……你救救我帮帮我吧……”白芸梦看着南徐这张脸,不假思索地说出这样的话。
南公公虽然是个太监,但至少还能帮到她……而且太监的手段就算再花花,也到底就是个太监了,以后她也能……
南徐却被她的话给吓到了。
一脚将她给踢开。
这女人还真当自己是一根葱了?南徐呕的要命,常年挂在脸上的微笑都变了。
“既然如此,咱家就当你想选择去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箬箬为她设定的死法一定是七剑,但南徐并不介意帮着完成这样的细节。
第47章
教坊司里常有人死,千奇百怪的死法他也都见过。身中七剑而亡倒也不算是什么没法儿处理的事。
这样想着,就有小太监给他寻来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等南徐抽出剑来,白芸梦才发觉原来这个选择题竟然真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南徐耍了两下剑,他其实没学过用剑,但兵器嘛,大同小异,他有武功在身,随意耍两下还是可以的。
当闪着寒光的剑尖即将落在白芸梦胸口时,她才像是下定了若大的决心。
“我选第二条路!”白芸梦闭着眼睛大声吼出来。
剑蓦然止住了。白芸梦也松了一口气,软摊在地上。
南徐笑笑,温柔地收起剑来。
不远处一直都看着这幅场景的箬箬也笑了笑,胸口的郁气舒解了些。
看,不光是她一个人知道性命的重要性,她这姐姐心里也是清楚的。
当然,一定会有很多人视贞洁如性命,可那不过也只是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感受,有几个人会因为未来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而自顾自的替别人做决定,然后夺取别人的性命呢?但凡不那样冠冕堂皇,箬箬的执念或许也不会那么深。
其实如果今天白芸梦选择宁死不屈,箬箬则会帮她求情,救她一命,只是她选择了去陪客,也就无需箬箬再多插手了。
南徐选择的“几个”人,准确来说是三个商人兄弟,今年最大的也有四十,小的也有三十多岁。
他们玩儿的非常放得开,最喜欢的就是找一个女人陪他们三兄弟,但出手也是相当大方。不过大方的对象是南徐罢了,毕竟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教坊司,做主的人到底是谁。
三人年纪大,地位低,长相也是相当相当一般。
不过之后的事就与箬箬无关了。反正就是白芸梦不仅没死,反而因为接了客,生活质量比之从前被老嬷嬷折磨还好了不少。
祁丞相第二日没来,因为四皇子被抓住了。
现在朝堂就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四皇子犯得还是按理来说该诛九族的大罪,当然诛九族是不可能的,但自四皇子之下,一家人都理应受到惩处。甚至是被斩首示众。
但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四皇子乃是陛下亲子,身份高贵,就算犯了错,将其囚禁荣养一生也就足够了,而且就算不能饶了四皇子,但四皇子的家眷也都是皇家血脉,不应受到如此大的牵连。
皇帝病了许久,看着老四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伏低做小,忏悔自己的过错,他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可有太多人却不愿意放过他。
与他有竞争的其他几个儿子也就算了,可偏偏就连祁洵景也咬住老四,满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铸就大错,不可纵容。
甚至就连民间也都传出了老四造反,害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如今却可能反过来自己安然无恙。
民心动荡不安,忠臣耿耿直言,皇子虎视眈眈,其他朝臣也都各怀鬼胎,甚至有些还提到了白家,提到了白景,同样是想要他活的也有,想要他死的也有。
朝堂跟个菜市场也没什么两样。
偏偏他身体这个样子,连发怒都发不起来。
皇帝受不了这些人,等退了朝,第一件事就是将祁洵景留下了。
他还是想试图挽救挽救自己的四儿子,祁洵景在其中至关重要,因为皇帝需要他去平复民心。
祁洵景却死活不愿意。
君臣二人耗啊耗,从白天耗到黑夜,谁都不让谁。
一个虽然病重到脑子有些糊涂,但依旧清楚祁洵景在朝中的重要性,也不敢多加怪罪。毕竟他可以可了劲儿的折磨几个儿子,因为几个儿子都盯着自己的龙椅,但祁洵景不一样,他这人除了为百姓做事,几乎无欲无求,皇帝从前说服他也都只能从百姓的角度来。但现在他都快病死了,哪还有功夫去从百姓角度出发论证?
一个虽然忠君爱国,但也认自己的理,他能稍微好奇白景那个人为何去支持四皇子,从而怀疑起白景是否真的参与造反,但四皇子这人他却是丝毫共情不了。
准确来说是早就看着不顺眼了。搜刮民膏民脂,做事毫无分寸,手段也尽是一些下三滥的东西。这种皇子留着做什么?等他再挑起下一个事端吗?
祁洵景不支持任何皇子,他只支持自己的道理。
至于白家,在这一场造反中反而成了被忽视,又可能会被第一个严惩的。
因为皇帝想找替罪羊,找来找去似乎也只有白景合适。
虽然白景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甚至曾经还救过他的性命,但一个是名声显赫的老臣,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曾经非常宠爱的妃嫔生的,皇帝的心很难不偏。
当然,皇帝曾经的宠妃有很多,甚至某些所谓的宠妃就是他自己给逼死的,但人之将死,回忆起来也都成美好的事,想到老四,想到老四母妃,皇帝就想保下老四。
这也不仅仅是他念旧情,也是为了证明他依旧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皇帝。不应该有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忤逆他的想法。
他思考来思考去,打算就此塑造成是白景蛊惑了四皇子,从而使得四皇子犯下如此大错。只有这样,老四才能或许减轻民愤官怒。
他这想法没有告诉自己其他儿子,更没告诉一向主张公正公开的祁洵景,而是直接吩咐人从民间传了出去。
不过,人被齐瑞奕的人给拦下了。
所以说姜是老的辣没错,但干枯的姜就要另论了。
“父皇真是好一片慈父心肠,就是对曾经的忠臣良将是不是有些太过狠心了?”齐瑞奕随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场闹剧究竟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表兄为何要拦下这流言?其实只要白将军死了,四皇子那人根本不足为惧,大不了就等以后再杀。”慕容柏不明白。
他现在急躁的很,严重需要箬箬的声音治疗自己的睡眠,然后想到箬箬,就不由自主的会想到老牛吃嫩草的白景。
白景功绩是有,但错误也是真实存在的,二者不该混为一谈。站在非四皇子阵营的立场上,说实话,他真心实意觉得白景的确死的不冤。
至于四皇子,说实话,只要当今皇上一死,不管是谁登基,四皇子这条命都很难保得住。
毕竟他做事是真不讲武德。随意给这些皇子们下药都是常有的事,都说祸不及家人,但四皇子不!也
就是齐瑞奕没后院没孩子,要不然恐怕老婆孩子都不知道得死多少个。又或者某些后院的女人说不准就是老四安排进来的。这种事在齐瑞奕身上没发生,但在其他皇子身上,却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说出去都让人觉得没脸,随便拿出来一条,都没人可以忍得了他。
别看齐瑞奕在抓捕过程中像百姓透露出四皇子的消息,为了抓到四皇子也是出了大力气,但他在余下的这个皇子中反而是对老四的恨意最少的。
当然,也有。不过是因为被老四送进他府里的那些泡着各种毒药的东西,以及上一辈母妃之间的事了。
“白将军可以死,但没必要死在这种流言蜚语里。”他一世清明,精忠报国,最后选择参与进夺嫡之战。
即便有一天,齐瑞奕登基,白景死了,齐瑞奕也不会觉得可惜,毕竟夺嫡从来都是这样残酷。
他不可能去重用一个将虎符交给其他皇子的人。他也不可能留下一个胆敢参与进夺嫡之争的白家。
有些家族正是因为太过显赫,名声威望过分的大,才越发注定了要步步小心谨慎,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就算是胸怀再广阔,也不可能主动对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将军网开一面。这不是胸怀广阔,而是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
放过白景,放过白家就等于给后人开辟了一条新的造反之路。
至于说是不是老四使了下作手段偷来的,这一点齐瑞奕其实没有想过。
毕竟白家手握那枚虎符几代人,如果是能用下作手段偷就能偷走的,那恐怕大陵都不知道亡国多少次了。
齐瑞奕尊重白景,但同样,并不觉得他死得冤枉。
只是,这样一个英雄,不该多给他增加任何虚假的罪名。
他是生是死是他的命,是他的行为决定的,但齐瑞奕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让他徒增污名,这是齐瑞奕对一位英雄的敬重,也是齐瑞奕自己的底线。
第48章
教坊司内。
按照箬箬的设想,她丢下去的饵多多少少也该有人上钩了,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在教坊司很是清闲了几日。
只有牢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白景在牢房里一切安好。只是似乎很想打听女眷这边的消息,但又模模糊糊的不肯道出他究竟想打探什么消息。
箬箬一听这话便明白父亲究竟在担心什么,悠悠叹了口气。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白景这个父亲做的,或许在某些方面并不能说是那么合格,但心意总是摆在那里的,对她与白芸梦的爱也摆在那里。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白芸梦,父亲似乎总是充满了愧疚,觉得为人父者没有能好好教养自己的孩子,是他之过。
若是放在别人家中,或许教养女儿会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家中夫人该做的事情,但白景在边疆普通家庭里见得多了,加之曾经长辈的教导,以及他自己也是个容易思考的人,所以从来不会这样认为。
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生疏不已,天天在外打拼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真的有在努力去做一个好父亲,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有时候不得其法罢了。
至于白夫人……其实对于白芸梦来说,她又何尝不是一个极其合格的母亲呢?.
又过了十来日,慕容柏才再一次踏足教坊司。一上来就来询问南公公箬箬的消息。
这段日子也将他难受的不行,本身他早早就惦记着箬箬了,更别提上次一见听到箬箬的声音更是让他上心。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越是想过来越是脱不开身。本以为四皇子被拿下他就能自在了,可紧跟着皇上那边身体便出了事,他又跟在表兄身边忙前忙后,直到如今才局势已定,表兄已然会是下一任帝王,他这才有时间过来。
南徐对着他很是恭敬,毕竟六皇子即将登基的事情他也略微知道些风声。
只是在慕容柏提出他要见箬箬时,南徐还是迟疑了。
“慕容公子稍等片刻,我让人去问问箬箬姑娘。”南徐满脸带着笑意,唯有眼里删过些许烦躁。
慕容柏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听到他这样推辞立马皱了皱眉头,“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教坊司的普通姑娘还有这种规矩了?”
什么时候在教坊司见一个姑娘还要询问她的意见了?慕容柏这时才又将上次南徐带着箬箬外出的事情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事情并不如自己预料的一般。
等他迈入箬箬居住的地方时,这种感觉就更是强烈了。
美不胜收,精致奢华的环境甚至比前几任花魁居住的环境要好的多。他一步步走入,也越发惊叹一向有进无出的南公公居然也能这么大方了。
箬箬面对他时依旧戴着面纱,他也没有强求,反正令他念念不忘的一直都只是箬箬的声音而已。
箬箬这一次倒是没再对他表现出什么害怕,只是温声细语的陪着他说话,为他斟酒布菜。
慕容柏听着箬箬的声音原本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箬箬自然也不是白白想见他,聊了一会儿,话题便不动声色的转向了白家近况。
慕容柏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的看向箬箬,“乖乖在这里待着,待够两年我赎你出去不好吗?就那么关心白将军?”
箬箬没什么波澜的看了他两秒,才笑道:“奴家关心白家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毕竟慕容公子不会不知道奴家出自哪里。”
慕容柏哑然,但却丝毫没有打算为了箬箬插手白家之事的意思。他虽喜爱箬箬声音,也不过就是在意这声音罢了。看上去有些放肆的男人实则最是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
许多不该他管的事,他就不必多管闲事。毕竟多管闲事的人一向活不长,也活不自在。
“你向我打听白家的事,实在是打听错了人。更何况,本公子也不是南公公,可不会随意坏了规矩。”
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窝在榻上摆手让箬箬去试试这段时间以来学的唱曲儿。
箬箬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然微阖眼眸。
而这时也有小太监来到箬箬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箬箬看了眼窝在榻上的男人,又对比了丞相的权势,转头让小太监将房间里的熏香点上。
她也幽幽唱着简单的小曲儿。
是真的简单至极,可偏偏从她的嘴里发出便显得极不一般。
慕容柏卧在塌上,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在临睡前还在心中感慨,果然箬箬的声音对他来说是最舒服不过的,或许他该为她破一次例也不是不行。
反正上次在西城区,他已经为她隐瞒过一次了。但慕容柏又实在有些纠结,对他来说,白箬箬的事隐瞒也就隐瞒了,反正都是私事。可白家之事截然不同。
只是没等他想出来要不要为箬箬破例去多管所谓的闲事,便盖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等他彻底睡着,箬箬便起身往前厅走去。
“姑娘,这人……”小太监有些担心。
箬箬回头看着眼下青黑的慕容柏对着小太监摆摆手,“就让他躺在这儿好了,去找个褥子给他盖上。”反正那位祁丞相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这里。
这几日里南徐也将慕容柏的身份细细与她说了一遍,不仅慕容柏,还有皇家之事,丞相之事,私下里都与她说了不少。
箬箬本来是想同慕容柏也耐心接触的,可这人实在是个自顾自的性子,又因为知道自己的出处,对白家之事全然避之不谈。
所以在听到小太监说祁丞相来了,并且向南公公特意询问关于她的事情,箬箬也不欲同慕容柏浪费时间了。
躺在小蹋上的慕容柏在箬箬的声音停止后其实睡得并不算安稳,高高大大的身躯蜷缩在一起,意外的显得有几分脆弱。
箬箬自然也能看出他在这小塌上的不得劲,不过也只是淡淡扫了两眼,便转而理好自己的衣服转头离开。至于慕容柏不舒服,箬箬能让小太监给他找一个褥子盖上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再多她是不愿意做的,也完全没有必要。
箬箬跟着小太监到他说的地方时,祁洵景正向南徐打探着关于箬箬的事情。
南徐笑的非常浮于表
面,回答起来也都是说一半留一半儿,并不尽心。
直到箬箬出现。
箬箬来见祁丞相并没有戴面纱,在门口处便将面纱摘下来了。
南徐看着露出一副绝美容颜的箬箬,心中有些酸涩,他也曾千叮咛万嘱咐箬箬戴好面纱,可如今看来怕是上次箬箬就是没有戴面纱见的祁丞相。
是啊,也是,他是手握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而自己却只是一个九品太监……相比起来,自己简直太过微不足道。
坐着的祁洵景却依旧免不了红了脸。
他上次一见,本想第二日便来教坊司,只可惜被朝堂之事纠缠的脱不开身,自己派小厮前来打听消息也都无功而返,来一个被南公公挡回去一个,口风严密,有时候来的勤了,小厮连进教坊司大门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到了如今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见他一见钟情的姑娘了。至于身份什么的,他从来都不在意。
“箬箬姑娘。”祁洵景出声,在看到箬箬也同样红着脸眼神躲闪,便知道她定然还是记得自己的,当然也记得那天发生的事。
他其实也同样羞涩,毕竟他还从未与姑娘家有过这样的接触,也从未对任何姑娘有过这种心动的感觉。但他作为一个男人,自然是要主动的。
“这是我来时在玲珑阁挑选的饰品,洵景上次唐突了姑娘,特地来赔礼道歉。”
箬箬低着头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也不敢直视他,只将视线落在祁洵景手上捧着的木匣子上。
匣子做工精致,便是光看匣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这匣子箬箬见得次数并不少,是玲珑阁四楼的东西才能配在一起的。
她揪了揪自己的袖子,好一会儿才没说什么红着脸接过木匣子,打开之后发现是一套熠熠生辉的金镶红宝石头饰并耳饰。箬箬脸上事实流露出惊讶且被惊艳的神情。
“让公子破费了,上次……上次皆是意外,是箬箬忘记在里面锁门,否则也不会令公子走错,公子不必如此。”箬箬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匣子合上,推了回去,仿佛生怕不小心将里面的东西碰坏一般。
南徐在一边看的难受极了,想出声打断他们又怕箬箬回头埋怨他,同他生起气来。想转头离开,又怕这两人……最后还是没忍住轻咳了一声。
玲珑阁的东西他给她买的还少吗?他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家底,这段时间不知道在箬箬身上花费了多少,衣服均是上等的绫罗绸缎制成,首饰也都是无一不精,无一不贵,何至于在这么一套东西面前做出这副模样。
即便心里清楚箬箬是装的,南徐也觉得有些难受。
“南公公去忙其他事便好。”祁洵景这才意识到南公公还待在这里。
南徐听了这话自然是不情愿的,“箬箬姑娘她生性胆小,咱家还是陪她在一同待在这里吧。”
祁洵景细细打量了两眼南公公,又看向箬箬的脸,心中升起一股违和感,想要带走箬箬的心情更甚。
“南公公不必担心奴家,您先去忙自己的事吧。”箬箬转头貌似小心翼翼道。
她隐隐能察觉到南徐的纠结与无奈,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她的目标从来都不在教坊司。
更何况,南徐待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还要检验检验他当初的教导成果?
第49章
等南徐离开,祁洵景便开始专心于同箬箬说起话来。只是不等说了几句,他便隐隐透露出想要迎娶箬箬的话风。
箬箬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他一口一个负责,实在是很难让人忽视。
但明明她想的是循序渐进,然后请他帮忙,他却想单枪直入,直接将她拐回家?箬箬感受着对面手忙脚乱并不如脸上表情那样平静的态度,觉得自己居然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攻略,南徐交给她的那些手段在祁洵景身上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明明表面上看着再古板严肃不过的一个人,实际上却纯情的不得了,说了没几句话,就差把他自己的家底交出来了。
“大人可知我缘何进了这里?又可知我有什么样的经历?大人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要对我负责了?其实大人完全不必对于上次的意外太过在意。”箬箬缓缓出声,垂下眸子似乎有些伤感。
祁洵景也清楚自己唐突了,可就凭着箬箬的这副容颜,又怎能不让他这等凡人急切呢?莫说是他,就连刚才的那个所谓的南公公不也表现得有些反常?太监尚且如此,他又哪能逃得过。
他从前觉得以貌取人最是不可取的,可现在却因为箬箬的相貌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赎回家,娶她为妻,与她共度一生。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俗人一个罢了。
祁洵景苦笑,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太过随意,更何况他古板惯了,面上一直说愿意负责就已经是从前不可能做出来的事了,若是再让他说其他好听的表明心迹,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我现在的确什么都不清楚,但姑娘可否给我一个了解的机会?”他眼神真挚,但说完这句话还是低声咳嗽了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与此同时还不忘细心的替箬箬摆好凳子倒好茶。
……
另一边南公公则是每隔一会儿就从那紧闭着的房门前路过一次,又过不了一会儿,开始让小太监往那房里送些水果饭菜。
祁洵景大概也都能猜出来这动不动被打扰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为箬箬身处教坊司而感到担忧。
两人聊的很愉快,一个真心实意,一个有意附和,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临近天黑。
慕容柏自己在小塌上睡得昏昏沉沉,等到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如果不是有小太监将他小心翼翼的叫醒,他怕是还能继续睡着。
“箬箬姑娘呢?”慕容柏心情不错的询问。
小太监吞吞吐吐,“这……”
“这什么这?这不能说吗?”
小太监慌乱摇头,“不是不是,只是……只是箬箬姑娘被丞相大人叫走了。”
慕容柏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有些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丞相大人?”慕容柏疑惑。
现在丞相不还是祁洵景祁大人吗?是他记错了还是他对祁洵景有不够清晰的认知。
但据他所知,祁洵景不是个该来教坊司的人啊?
不过,一想到箬箬的声音竟然对他休息意外的好用,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心她。
小太监犹犹豫豫地忽然出声,“要不奴才去将箬箬姑娘叫回来?箬箬姑娘也去了有段时间了,正好回来也该用饭了。”
慕容柏沉吟片刻同意了。
他自己过去是不可能的,但让小太监过去也不是不行。
“不要在祁丞相面前提我的名字,随便找个理由将箬箬姑娘叫出来便是,若是祁丞相不放人也不必强求。”
“是是是,奴才都懂。”小太监垂下头告退,转过身狠狠翻了个白眼儿。
他是见过箬箬姑娘的面容的,对于丝毫不知道箬箬姑娘有多美的慕容柏,小太监自觉自己虽然是个太监,但也比他好的多。
如果自己是他,一定主动去前面将箬箬姑娘抢回来!展现出自己的风采!但偏偏这人就是个胆小鬼惧怕丞相的权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让报。
不过南公公交给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现在就可以去叫箬箬姑娘了。
其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先来走这一遭不住将慕容柏叫醒,但南公公既
然吩咐了,想必自然有他的道理。
小太监从前最敬佩的就是南公公,可能在有些人眼里南公公就是鬼怪,但在他眼里,南公公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想努力的目标。
瞧瞧同样是太监,南公公现在多风光呀!不过在看见过箬箬姑娘的容貌后,在他心里箬箬姑娘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曾经非常崇拜的南公公。
他这样一边胡乱想着,一边低垂着头敲门进去,“大人安好,不知箬箬姑娘和大人的水果可需要换份儿新的上来?”
转头单独对箬箬道,“姑娘您若是一会儿出来了,便早些回您的住处。”
箬箬听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祁洵景也识趣的提出该离开了。
恐怕他再待下去就不招人待见了,当然,虽然他一开始要见箬箬似乎就不太招人待见。
箬箬等祁洵景出了门,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不紧不慢的朝着住处走去。
“姑娘,面纱,您的面纱。”小太监红着脸双手递上。
“多谢。”箬箬接过,为自己戴上。
如果祁洵景愿意帮她,她也不愿再多生是非。招待慕容柏是退路,但她其实不太愿意真的招惹他。
但如果连祁洵景也帮不了她或者是不愿意帮她,那她也要另想法子。
箬箬自己打算的很清楚,她却忘记了慕容柏也是有好奇心的。
“祁丞相将你叫过去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之前偶然见过一次,这次来问一些话罢了。”箬箬故意模糊。
慕容柏听到她的话松了口气,看箬箬这心虚的样子,他自然能看出这小姑娘撒谎了,但至少可以看出她不是被强逼着去见祁洵景的。
“让人送些饭过来,我们一起用吧。”慕容柏朗声吩咐下去。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正好我还尚且不知你作何模样呢?直接将面纱摘了吧,这又不是在外面。”
“我怕生,摘不得的。”箬箬退缩了两步。
“怕生?”慕容柏先是疑惑又是牵动起嘴角笑笑。
他自认为自己与她也算是颇有瓜葛了,没想到在他看来自己还只是一个陌生人?
想当初是谁当初在抄家的时候照顾她,虽然是因为她的声音,可到底也是给了她优待的。是谁掏了银票让她进了教坊司?是谁帮她在六皇子表兄面前遮掩,没拆穿她和南公公的身份?
是他,是他,通通都是他慕容柏!
结果今日白箬箬居然跟他说怕生?
慕容柏自然是不太高兴的。
“摘下面纱又能如何?难不成是怕自己长得太美我会对你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成?本公子也是见识过各种美人儿的,还不至于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箬箬,颇有兴致的伸出自己的手。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缓缓伸到箬箬耳侧将她一侧固定面纱的头饰摘下,面纱也随着头饰的离开而缓缓落下。
慕容柏自然是自信的,他要摘箬箬面纱,也不过是心里因为箬箬趁他睡着离开去见别人有些不得意,且见她那样怕自己,故意逗逗她罢了。
如果忽略掉箬箬的不情愿自己慕容柏固定着箬箬肩膀的另一只手,这画面倒也称得上是唯美。
只是偏偏箬箬并不情愿。如果说一开始慕容柏靠近是害怕,但慕容柏不顾她的反抗,自顾自摘下她的面纱,就真的令箬箬不开心了。
随着面纱缓缓落下,箬箬脸上也积蓄起了怒容,一把将他推开,同他拉开了距离。
但慕容柏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箬箬面纱底下的那张脸。
“箬箬……不是,我不是……”慕容柏先是被箬箬的容貌晃的呼吸一滞,接着就想解释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事。
虽然他心里不后悔自己揭开了箬箬的面纱,但很明显现在眼前的小姑娘已经真生气了。他想揭开面纱没错,但不应该如此冲动直白的。
慕容柏有些懊恼。
“天黑了,公子该回去了。还是说公子想留在这里叫箬箬陪您?”箬箬先是生气又渐渐平复下来,面无表情驱逐他。
慕容柏懊恼又贪婪的盯着箬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究竟在说什么,这下自己就更慌了。不是,早说箬箬长这副模样,他……他当初直接偷偷把人给藏进自己别院不就行了?
虽然说他一般情况下会遵守那些古板腐朽的规矩,但不守也是可以的!
其实就算他真做错了什么事,就当时而言,他也不会出多大的事,最多就是可能会给表兄的上位路拖一点后腿而已。
只可惜当时他并未发现,甚至想到曾经送箬箬来时南公公还提议自己可以把箬箬藏在教坊司的云息阁,也被自己脑子抽给拒绝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懊恼不已。
但想必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吧?不说什么藏在云息阁,但自己付出些代价将箬箬救出去总是可以的吧?
更别提现在表兄马上就要登基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跟着是水涨船高,想来没人敢拒绝他!这教坊司的南公公也绝对不行!
至于箬箬会不会拒绝他,他则是从没想过。毕竟现在箬箬只是气他摘了她的面纱而已,但如果自己愿意救她出去,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愿意呢?
更何况……更何况如果她不愿意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离开,他也是可以娶她为妻的。他就不信自己一个正值青年的公子,还能比不上白景那个老头?!
第50章
慕容柏信誓旦旦的想着,结果却只听箬箬叫了丫鬟进来,要求将他给赶出去。
慕容柏还想试图解释什么,却没等他说出口,身体就被丫鬟强拽着出去了,门紧跟着就被“啪”的一下关上。他站在门外只能瞪着紧闭的木门。
一个小丫鬟,力气竟然大成这般模样!慕容柏不可置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今只剩下候在门外没舍得离开的小太监与他面面相觑。
“算了!你们南公公现在在哪?带我过去见他。”慕容柏轻咳一声对着小太监道。
小太监笑的一脸卑微,“这……实在是不巧,南公公他刚出去。”
“都快天黑了,他去哪了?”
“这种事小的哪敢过问啊?要不公子等下次再来?”
慕容柏皱着眉有些不情愿。
想到今日他开始南公公对箬箬的特殊,就连想同箬箬见一面都要先过问一遍她的意见。恐怕这里的人,至少南公公是知道箬箬相貌的。
也是,如果不知道箬箬的相貌,恐怕箬箬也不会过得如此舒坦。
可她生的这般貌美,一个人待在教坊司这种地方如何能让他放心的下?更别提今日她还去见了祁洵景。
“对了,丞相有没有见过箬箬的相貌?”慕容柏忽然开口询问小太监。
小太监愣了愣才笑,“公子说笑了,这种事哪里是奴才能够得知的呢?”
小太监态度恭恭敬敬,却主打一个一问三不知。
慕容柏有些烦躁,转念一想,便也猜到了南公公的意思,这不是出去了,而是故意躲着不想见他啊!
但他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犹豫了片刻他便决定前往皇宫。
有些人他既然见了,上心了,便绝不会轻易放手。
既然南公公不愿意见他,也不愿意放人,那他就只能去求说话更好用的人了。
他想,不管怎么说,自己与表兄的关系一向还是不错的,向表兄要个人总是可以的吧!虽然显而易见表兄最近事务繁多,但慕容柏还是想要任性一次。当然,趁着这个时候求表兄的恩赐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时候的表兄应该没时间心血来潮去太过关注他的事情,说不定连问都不问就如他所愿了。
可等他急匆匆进了宫,却被一向跟在表兄身边的太监拦住去路。
“大公子,陛下如今正同丞相在里面议事呢!”虽然还未正式登基,但齐瑞奕已然可以确定是皇帝了。
“谁?你说和谁?”
拦住他的太监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遍“陛下如今正同丞相在里面议事。”
“表兄找的还是他主动来的?”此时,慕容柏心里已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公子说笑了,自然是丞相主动过来的。咱们陛下若是真有事情,第一个先找上的人肯定也不能是祁丞相啊!”小太监笑的极其谄媚。
他还以为慕容柏脸色忽然变得难看是因为觉得皇上重用祁丞相而没叫他的缘故。
没想到此话一出,慕容柏脸色更难看了。
“祁丞相过来多久了?”
“这?也没多久,大概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慕容柏脸色彻底黑沉下来。
一炷香的时间,这说明祁洵景恐怕从教坊司出来后就和他一样直奔皇宫而来了。
如果当真是有其他公事,也没必要非等到从教坊司出来再直接来皇宫。
“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也有要紧事想求见表兄。”祁洵景来皇宫,如果不是为了箬箬还好。如果是为了箬箬而来,想同他争抢,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改变表兄主意。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应了,毕竟他常年跟在曾经的六皇子现在的皇帝身边伺候着,自然知晓慕容柏在当今心中的地位。
都说皇家无亲情,可生在皇家的人也是人,众皇子之间闹得厉害,在当今心中,可不就拿慕容大公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吗?
要说这大公子也是,有要紧事就早早的让他赶紧去通报啊,反而在这里问东问西的,除了这难看的脸色像是真要紧,他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究竟还有哪里要紧了。
等慕容柏进了御书房,第一眼便是看向一旁的祁洵景。
慕容柏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察觉蛛丝马迹,可惜却一无所获。祁洵景常年都是这个表情,他哪能看得出来什么?
慕容柏实在有些忐忑不安。
“阿柏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上首的齐瑞奕其实有些好奇,毕竟他拘着慕容柏帮他做了这么久的事情,他还以为这人得有一段时间不乐意来皇宫了呢!
慕容柏听到问话,更加明目张胆的转头看向祁洵景,欲言又止。
祁洵景却不愿意就此离开。
他自然也是为了箬箬而来,不过和慕容柏的目的有些许不同,他只是想为箬箬求一个自由的恩赐罢了。他自己是对教坊司没什么偏见的,但今日见了南公公对箬箬的特殊,也难免会有许多担忧。
他知道箬箬是罪臣家眷,但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担忧万一她在教坊司受了欺负该怎么办。
她那样柔弱,又生的那般美貌。
且如今新皇初立,新皇对待罪臣女眷的态度同先皇也未必一样。更何况,这种请求一出,看的也不仅是新皇对待罪臣女眷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也能看出对他的态度如何。
他明晃晃的将弱点交上去,或许也能让新皇更加安心。
他这样说服着自己,然后毅然决然的直奔皇宫而来。
原本眼看着这位新皇就要点头了,慕容柏就这样闯了进来。祁洵景虽然不至于为这种事记恨上慕容柏,但总归也不能就这样离开。
虽说箬箬已经在教坊司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他既然知晓了她的处境,自然不能不慌不忙的等着下一次机会。
毕竟谁知道如果他拖延了,在这段时间里会不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以前发生过的事他不清楚,也不敢去想,但他既然如今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不能放任箬箬有一丝一毫受到伤害的可能。
“你的请求朕……”
“表兄!”
齐瑞奕刚想答应下来,将祁洵景打发走,就听南徐猛然打断了他。
他这一声表兄喊的惊天动地,如果换做别人,今天必然至少得落下个御前失仪的名头不可。
“怎么了?你究竟有什么事?”齐瑞奕很无奈,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这人哪里能有什么多要紧的事?
在祁丞相面前他又不想说,自己想将祁洵景早点儿打发走,他又来这一出。
慕容柏直接跪下了,“臣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所以想求表兄一个恩典。”
“嗯?”齐瑞奕听到这话稍微来了兴趣。
毕竟母妃曾经去世前还百般叮嘱自己要多加照料阿柏,期望自己和阿柏都能早日娶妻生子,一世幸福安康。
自己……其实是说不准的,他或许以后会因为皇位而妥协,又或许有朝一日能挑选到合适的继承人,放弃皇位,不勉强自己,但这都是不确定的事情,更别提他这么多年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能让他心中有悸动的人。
除了那个蒙面姑娘在他记忆里有些许痕迹,但齐瑞奕也自顾自将那好感归结于她认出了四皇子伪装的缘故。
既然如此,齐瑞奕自然是希望慕容柏可以早日有心仪之人,愿意成婚的。
这样他母妃在黄泉之下或许也能有所欣慰。
“是哪家小姐?”齐瑞奕盘算着等过段时间该如何赐婚,如何赏赐。
阿柏在家里是受了委屈的,他那舅舅也是糊涂的不行,所以自己自然是要给他面子作足的。否则指望他那二舅舅,阿柏这辈子怕是别想成功娶一个好些的妻子。
慕容柏感受到他满是期待的眼光,才发觉自己冲动了。
表兄对他的照顾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他直接说他想娶一个教坊司的姑娘,表兄怕是不会答应。
可祁洵景在他前面就来了,他也不知道祁洵景究竟与表兄说了什么。如果他表现的没那么在意箬箬,只怕祁洵景会将箬箬抢走。可他若表现的太过在意,他又怕表兄对箬箬产生厌恶,当然,他不希望表兄对箬箬产生厌恶的同时也不希望他会对箬箬有所好奇。
一时之间,慕容柏进退两难。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是教坊司的一个姑娘。”
齐瑞奕眼里的期待消失。
嘴角倒是勾起一丝不走心的笑意。
“教坊司的什么姑娘?今天倒是凑巧,你们一个两个的就都为了教坊司的姑娘而来。也不知道你们在教坊司见过了没有?”
慕容柏老实摇头,“不曾碰面。表兄,我和祁丞相没在教坊司见过。”只不过是他单方面在教坊司听说过祁洵景而已。
齐瑞奕:……如果现在没有外人,他高低得给这臭小子来上一脚。
“喜欢教坊司的姑娘,你拿了银子给人赎回去不行?从前我记得你也没少做这种事,怎么今日就求到这里来了?总不至于又巧合的也是罪臣家眷,没在教坊司待满两年吧?”
此话一出,慕容柏便知道祁洵景今日果真是为了箬箬而来。
他心知坏事了,但却依旧只能硬着头皮扯着嘴角道:“表兄英明,料事如神,您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齐瑞奕:……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让他办事时整天都沮丧着脸,表面上看上去倒还是能担得起一些事。如今有事情要求,便又是这样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那再让我猜猜,这位姑娘该不会也叫箬箬吧?”齐瑞奕实在是想不出来,如果不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表兄英明!”慕容柏低着头高呼。
齐瑞奕被他气的无话可说。
也算是让他长了见识。
一位大陵的半壁江山,一个他自己的亲表弟,居然同时为了同一个女人跑到皇宫里来求他。
他还真是好奇,这个叫箬箬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