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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呱呱多容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如果说一层船舱是极尽奢华,那二层船舱就是肉眼可见的温馨用心。摆放着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箬箬曾经在装修房屋时提到纠结却没有选择的,如今都被合理的安置在这片空间中,可以说就像是一处专供私人生活的梦幻小屋。


    因为箬箬实在看够了白茫茫的病房,所以无论是一层还是二层,主色调都不是白色,但依旧不影响其要凸显的风格。


    只是看着里面无处不在的‘箬箬我喜欢你’,箬箬还是沉默了。


    “这是?”箬箬扭头,看着后面红着脸僵硬追上来的夏裴之。


    夏裴之内心默默叹息,原本自己准备好两天后向箬箬告白的场景就这样提前暴露在箬箬面前。


    “我……”他有些纠结,想趁着这个场景告白,准备好的戒指项链却没戴在身上,这个场景也没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布置好。想一笔带过,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船本就是为了向箬箬告白提前准备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但夏裴之还是庆幸的,至少这船发挥了更关键的价值。


    “你喜欢我?”箬箬仰头看着纠结来纠结去的夏裴之,就知道这人的完美主义又发作了。她早就发现这人越是在意什么,就越是要保证万无一失,有时候箬箬觉得看他墨迹挺有意思,有时候又觉得他纠结来纠结去一点也不好玩。


    “既然如此,那夏裴之夏先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这么美的场景下与我正式确立关系,成为我亲爱的男朋友呢?”箬箬小手一伸,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眸中闪烁着星光。


    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想让夏裴之完美的走过告白这一环节的恶趣味在。


    夏裴之:……


    夏裴之虽然能看出来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灵动又带着恶趣味的笑容,但还是在她念出“男朋友”三个字时在心中生出朵花儿来。


    没人知道这三个字被箬箬看着他的眼睛说出时,他有多开心,只是,还是如她所愿的表现出了一丝自己不能进行一场完美告白的遗憾,眉眼间带出了一些失落之意。


    他将手放到箬箬手中,她的手白的发光,小小的并不能完全包裹住夏裴之的手掌。男人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攥好握住女孩的手,如同握住了世间至宝,然后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的不止有手,还有他逐渐靠近的身体,以及温热的气息…….


    白敏敏、段文柏、陆峄、雇佣兵以及他们分别带着的人也都统统被带了回去,一切都依法判处,有罪的定罪,无


    罪有错的也进行了批评教育。


    而其中段文柏竟然是罪名最重的,不只是因为箬箬的事,而是他从前做的许多事情包括段家其他人的某些行为全都被调查了出来。


    段文柏自己也心知肚明,否则他也不可能那样肆无忌惮的让人带着那么多支枪就上了船,按照他的算计,他如今应该是早就抢了箬箬一起逃出国去了。


    只可惜中间出了变故,想逃出去的行为不仅失败了,还加速了上面对他的调查。


    要不就说段文柏是男主了嘛,有些事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应该被逮捕了,落在他身上却逍遥法外多少年,好不容易才调查出证据。


    如果说陆峄是不拿别人的感情当成一回事,那段文柏便是从不拿别人的性命当做一回事了,甚至不仅仅是性命。


    有些人高高在上久了,便觉得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与事之上,只是随口的一句吩咐,便说不定能够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箬箬的人生轨迹并没有如同书中描写的那样一一发生,但世间如同箬箬倒霉,甚至比箬箬还要倒霉的大有人在。


    段文柏的审判结果出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因为他一向行走在法律的边缘地带,很多人可以说是因为他的吩咐而出了事,可仔细追究起来,却又常常并非是他一个人的缘故,于是最终他被判处无期徒刑而非死刑或死缓。


    从一届天之骄子到无期徒刑的罪犯,以段文柏的傲慢自然是接受不了的,哪怕无期只要表现好可以慢慢减刑,他也无法接受。所以在监狱服刑时他一向是最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那一个。


    对于这类人,Z国也有一种措施,就是将他转移至著名的X监狱。里面多为彻底放弃自己,也彻底被放弃的死缓或无期,段文柏被转进去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他自己并不知道X监狱意味着什么,但对于X监狱的人来说,每进入一个新人,尤其是一个长相还可以的新人都是对他们天大的福利。至于是男人而不是女人?害!都是指不定哪天死的人了,谁还会在意这个呢!女囚犯也几乎不会被关到这里来呀!


    有时候没有狱警的管理其实绝非一件好事。这个道理,段文柏直到衣衫褴褛,毫无尊严趴在地上的时候才明白……


    曾经他一句话就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与清白,他可以高高在上看着因为他一句话就被他整治的家破人亡又或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他总是毫不在意,如看一只蝼蚁,然后随意感慨弱小就是原罪。但当他屈辱的被按趴在地上真正感受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时,他才知道究竟有多无力,而这种无力将会伴随在他以后的每个日日夜夜……


    他甚至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他长得好,男人帅到一定程度比之美女也差不了多少,X监狱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极品,他们没人会允许他死,他们只会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的折磨着他,像是在这片不见天日的罪恶之地中最好的玩具,将他身上的傲骨打碎,慢慢研磨。


    至于白敏敏,她则是被判处了七年有期徒刑,只是她在进监狱前还是不停的申请要见箬箬一面,箬箬从未答应过。


    得到白敏敏受重伤马上就要不行的消息时箬箬正和夏裴之在国家最南方的一座城市旅游,箬箬回去后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满身伤疤的白敏敏。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的模样,瞧见箬箬来了,也只是手掌动了动。唯独眼中情绪翻涌,半晌才缓缓开口,“妹妹,你可以原谅……”


    箬箬坚定的摇头,“不。”


    白敏敏苦笑,她对这个答案没什么意外,“那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箬箬蹙眉,微微点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白敏敏在她微微点头的那一刹那便合上了眼眸,带着眼角的几滴晶莹陷入永远的沉睡。


    箬箬没因为她的去世感觉到伤心,只是还是去了解了她浑身伤疤的原因,原来是因为监狱里的一个大姐头看不惯小白花,所以一直欺凌于她。


    当然,现在白敏敏几近死在大姐头手里,那人也落不下什么好。


    至于陆峄,听说他被A大除名了,陆家的产业在他手里也是发展的一塌糊涂,似乎被人针对了……


    箬箬没在这些事上花费多少心思,反而转头就买了个生日蛋糕回家帮琴姨过生日。


    张琴那个年代的人生日向来是有些不大准确的,尤其是女孩,更是随意就可以填报一个数字上去,曾经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嫁人后也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直到开始照顾箬箬后,箬箬才时常会在张琴身份证生日的那天特意为她准备一份礼物。


    十来岁时的箬箬准备的礼物价值一般不高,有时候通常就是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但每一次她送给张琴时,张琴都会感动到落泪,把小礼物当成最珍贵的宝物好好珍藏起来。


    直到今天,箬箬曾经送的那些东西也依旧被她跟个宝贝似的一部分摆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天天擦拭,一部分收在柜子里,和她的钱、重要证件放在一起。


    虽然是张琴在照顾生病的箬箬,但对张琴而言,箬箬又何尝不是在治愈着破碎的她呢?


    所以张琴真的非常知足。对她而言,她照顾的小姑娘彻底痊愈,并且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感到幸福,比她自己过得好还要来的满足。更别提现在的她过得也是相当顺心如意。


    张琴从前就是一个喜欢烹饪的人,只是以往没有条件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现在她闲下来了便开始认真学习厨艺,还报了个厨艺班,学完之后,还去悠然居跟着学习了一段时间,立志要天天换着法儿的给箬箬做美食。


    晚上的时间段,张琴还会去小区附近的广场上跳广场舞,由此也认识了不少人。有时候箬箬不在家,不陪在她身边她也不觉得孤独。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也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


    箬箬与夏裴之的婚礼并没有大办,虽然箬箬早就恢复好了身体,但她依旧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景。于是婚礼上邀请的人很少,除了夏家的一些亲戚,也就还额外邀请了夏裴之的一个重要兄弟和合作伙伴。


    作为研究出特效药的大恩人,马颂今自然也被邀请参加。当然,对马颂今来说,夏裴之也是他弟弟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夏裴之的资金,他当时其实也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按理来说,能发明出来东西,就能赚钱,就能为弟弟寻找合适的心源没错。但他清楚的知道,对当时的他来说,这一系列的事情操作起来的难度堪比登天,最简单的可能只有搞发明创作,就连这一步也需要一些钱……但当时他身上的所有钱全都用于弟弟的治疗了,更别提即便创作出什么东西,他还很可能卖不出去。


    他嘴笨,又没文凭,根本没办法让别人相信他。多亏遇到了夏老板,才能让他治好自己的弟弟,现在安安心心的搞发明,所以马颂今是真的很感激他,同时也很感激让夏老板花下大手笔的人。


    婚礼上是马颂今第一次见到夏老板口中那个无论为她付出多少都值得的女孩儿,她一袭白色婚纱美得不可方物,也难怪夏老板每每提起她都是满满的不自信。


    有人看到这幅容颜难免心生占有欲,有人看到这副容颜心中唯有赞叹。马颂今便是后者。


    箬箬特意来敬了他一杯酒,感谢他研制出来的药物救了她,“如果没有您研制出来的特效药,即便我等到了合适的心源也恢复不到现在的模样。”


    马颂今手足无措,“不不不,是我要谢谢白小姐和夏老板才对,如果没有夏老板投了那么多钱,我弟弟怕是才要不好了……”


    ……


    二十年后,张琴去世。


    她这一生,生来便不怎么被重视疼爱,嫁人后一开始还好,后来也分道扬镳,闹得不欢而散,有幸她被雇佣为箬箬的护工,又有幸有人研制出特效药治疗好了箬箬的先天性心脏病,往后余年,再无苦难,皆是欢喜。


    在张琴走后,箬箬到了六十多岁身体便撑不住了,彼时夏裴之的身


    体还算硬朗,对箬箬的所有事情全都不假人手,亲力亲为。他们两人一生无子,是因为箬箬没有想要做母亲的念头,也是因为夏裴之担心生产会对箬箬身体造成影响。


    夏爷爷也早在她们结婚没几年的时候就去世了,去世前也知道孙子和孙媳妇儿不想生孩子的事情,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在他看来,孙子身边能有个知心人,陪着他一起度过余生便足够了。


    至于重孙子,他哪里操心的了那么多呦,再说夏裴之的姐姐那边也早早的就满足了他抱重孙儿的瘾。


    一转眼,箬箬和夏裴之也老了。


    “裴之,我想吃素肉粥了……”


    “我这就去给你做!”早在张琴年纪上来了之后,夏裴之便自己跟着她学习了几十道箬箬最爱吃的菜品粥汤。


    只是等他端着素肉粥回来的时候,便发现躺在床榻上的人早已没了呼吸。


    箬箬已经不再年轻了,头发化为花白,脸上也生出皱纹,但在夏裴之眼里,她依旧美的惊人,是他永远要呵护的最美的花儿。


    他陪她笑,陪她闹,陪她走过年年岁岁朝朝,直到白头偕老。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福分。


    他安安静静把自己煮好的粥一个人全都吃了,收拾好餐具以及家里的其他东西,然后开始淡然的安排起他与箬箬的身后事。


    他为箬箬买了一件最美的寿衣,也为自己选了一件与之最搭配的。他小心翼翼地替箬箬穿好衣服,继而也将自己打理好。


    生同衾,死同椁,黄泉路上太黑太冷,他的宝贝一个人走一定会害怕,所以他要尽快……


    第32章


    【人物:虐文女主的病弱妹妹


    任务一:活下去,寿终正寝,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完成)+1000积分


    任务二:为张琴养老送终(完成)+1000积分


    隐藏任务:一报还一报(完成)+2000积分


    因宿主选择模式为:第二类封存任务者记忆,带剧情背景提示,所以积分翻倍,共得8000积分】


    箬箬回到时空管理局后便看到了自己最新入库的八千积分,或许对于曾经的她来说八千积分并不算多,但对于现在一贫如洗,甚至还负债累累的,借积分都借不到的她来说八千积分已经足够她为自己买下那年可以随心所欲变换形状,甚至可以变成扇子的镜子了。


    [宿主,你得还积分了!再不还就逾期了,我会被惩罚的,呜呜呜!]


    想当年一步错,步步错,自打签约了箬箬,它就再也没私藏过一个积分,甚至为了箬箬想兑换的东西,何止她一个人负债累累,自己这个系统也全是欠债。


    箬箬淡定的从面板兑换了自己早就看中的镜子,然后才安抚道:“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会赚回来的~而且宝贝儿你看我现在,难道不美吗?”


    这可是限时限量整个时空管理局也仅有一份的顶级美人血统,不仅可以优化自己的灵魂和本体,调整出可以到达的最美值,还可以将这个特点带入小世界,以最快的速度让人毫不怀疑的调整出小世界能承受的最大美貌值。如果她不兑换也没别人能兑换的起了,她也是为时空管理局的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是,宿主,你的美貌值本来也是拉满的!整个时空管理局都找不出会有比你更美的人了!这份血统对你来的用出完全不大!]


    “不!你不懂,它对我来说用处非常大,我在小世界又不能用我的本体,即便凭借我的灵魂可以修复几分,但每次照镜子都让我觉得活的没有意义。而且就那几分相似,恢复起来也慢的不行。


    更何况一张脸看久了只会让人觉得麻木,现在就不一样了,我平等的期待去每一个小世界,每经历完一个小世界都会给我不同的惊喜感。


    对了!我还要再兑换一个水晶碎片,用来封存我在这个世界的经历,等我回头想看的时候可以随时欣赏。”


    于是系统又眼睁睁的看着本就稀少的积分再减一千八。


    等等?!一千八?一个水晶碎片不是一百积分吗?


    “对,你看,水晶碎片今天限时打九折,为了省钱,于是我买了二十个。”这就叫该省省,该花花,勤俭持家,买二十个不是因为她想买二十个,而是因为限购二十。


    系统都快哭了,它的小祖宗到底什么时候能对购物这件事情不感兴趣?


    要说箬箬出马,任务自然是不用担心,从她执行第一个任务时就得心应手,从无败绩,一路过关斩将,荣登成功率榜第一。


    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她的积分,几乎是铁打的倒数第一,因为除了积分刚结算时偶尔能是正的,一般都会是负的。反正只要是有可能提升容貌或美化身体的,她都买。


    明明她什么都不需要购买,便是天生的绝世美人儿,但她依旧对购买这类东西乐此不疲。


    能买的起限量一份的顶级美人血统,也不是因为她的积分多,而是因为她可借积分额度大。


    “好啦,把剩下的积分都拿去还了吧!让我开始下一个任务~”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孩期待的看向面板,恨不得快些进入小世界。


    小系统诧异,“宿主不多做停留了吗?”要知道从前箬箬都是在系统空间各种逗留,不愿意去小世界做任务的。


    “不,我对下一个世界我会长成什么模样充满了期待!”她现在的心态像极了迫切集邮/集卡的心态,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将她购买的二十个水晶碎片装满。


    箬箬点开面板,看着眼前出现的数不清的任务随手点了一个。


    【人物:将军府二小姐


    任务一:活下去(完成任务可得1000积分)


    任务二:阻止将军府被满门抄斩(完成任务可得2000积分)】


    箬箬看了眼,点了【接受】


    【请任务者选择任务模式:


    第一类:不封存任务者记忆(积分将无任何附增)


    第二类:封存任务者记忆,带剧情背景提示(积分翻倍)


    第三类:封存任务者记忆,带原身后续经历融合提示(积分三倍)


    第四类:封存任务者记忆,完全融合原身记忆,无提示(积分四倍)】


    箬箬犹豫片刻选择了三。


    按习惯来说,三是她最常选择的,毕竟一没挑战性,四又不是那么安全。只是有一种特殊情况,她会跳过三选择二。那便是,涉及需要“活下去”类任务时。


    有这项任务的,说明原身的后续经历一定不是多好,任务者融合起来自然也不太舒服,毕竟谁会喜欢死亡的感受呢?箬箬不是一个喜欢吃苦的人,有时候她宁愿少获得些积分,也不愿意白白融合那些痛苦的记忆。


    只是现在箬箬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穷了,总有一种,下次如果还有什么“好东西”我买不起该怎么办的焦虑感。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原主记忆不好,她也不是不能忍受。


    ————


    京城的秋天是萧瑟的,寂静,空旷,家家户户掩着门,吃着原本存起来留着过冬用的菜。


    这氛围已经持续了三天,不知何时才能好转,也许得等到路上这些兵马退去,等到皇宫的红色大门打开,迎出最后的胜者。


    京城南街的一户宅院里,一中年男子正怔怔的眺望着皇宫的方向,白景是忠实的保皇派,白家几百年从未参与过夺嫡之战,可如今却恨不得自刎谢罪,只因他的虎符被偷了,与之消失的还有他一向娇惯的大女儿。


    白芸梦是怎么敢的啊!她怎么敢拿着偷了自己的虎符参与这种要命的事,无论输赢,让他白家还如何立足于世,让他如何面对躺在病床上暂时还没有退位皇帝的信任。


    “夫君,你再担忧也没什么用了,如今只能听天由命,看


    芸梦的造化了,说不得芸梦运道好,如她说的那般真成了皇后。”


    “给老子滚!”白景一巴掌扇在了女子脸上。


    这一巴掌用劲儿极大,直接将女子扇倒在地,女子手中的托盘也随落下,托盘上的碗碟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虎符他向来保管的严实,如果不是这妇人,仅凭白芸梦怎么可能会成功偷到虎符?如果偷虎符很简单,那他也用不着当这个大将军了!


    这一下,无论谁登基,无论四皇子是输是赢,白家都注定和四皇子绑在一条船上了!


    如果不是这妇人到底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且当年生育时差点死了,就凭她这糊涂劲儿,他也想将她休了。


    “算了,箬箬呢,可曾用饭?”


    女人原本被打脸色就不好,如今听到了‘箬箬’二字,脸色就更差了。


    “夫君你管她做甚,爱吃不吃,等饿了她自己自然会找东西吃,整日闷在屋里不出来,也不知是谁欠了她的。”


    还能有谁欠了她的,打小女人就对自己的小女儿厌恶至极,整日不是无视就是恶言相向,那时候自己还在边疆,等回来,小女儿就成了这幅模样,人也不见,甚至连阳光也不喜欢,即便出来也带着面纱仿佛怕见人,畏畏缩缩的和大女儿的傲慢自得形成鲜明对比。


    两个女儿一个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一个被欺负成了鹌鹑,白景一想到就头脑发涨.


    箬箬醒来时,便隐约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且这声音越来越近。


    她揉了揉额头,第一感觉便是腹中空空如也。


    她是谁来着?奥,她原来是大将军的二女儿。


    只是很快就不是了,因为马上将军府就将以谋逆罪名被抄家,男子死罪,女子发卖入烟花之地。


    她会在不久后就被担心自己的姐姐一起带着逃走,然后由于太过柔弱成为累赘被四皇子的手下一剑砍死。


    而她的死亡则会让四皇子与嫡姐的感情进一步升温,因为他们一致觉得虽说没能带着自己逃出生天,但却成功避免了自己受到‘践踏’,坏了贞洁,死亡对自己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箬箬回忆着上辈子发生的事,不知是心态的转变,还是如今忽然清醒,她对于那些人的说法是不理解的。


    为什么把贞洁看的比命还重要?而且她是个累赘丢下她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杀了她?


    不尊重也不理解,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第33章


    箬箬想到记忆中将会发生的事情,推门出去,果然就见不远处父亲臭着脸带头朝自己走来,身后跟着母亲和姐姐。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自己绝对不能再走上前世的老路。白家被抄家近在眼前,但问斩的时间还有很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心下怯怯,也只能努力忍住害怕,用力揪着手里的帕子,挺直脊背。


    白景见了正推门出来的小女儿心头一阵欣慰,还好,这丫头还能出来透透气,只是视线落到她的面纱上又一阵气恼。


    这面纱就跟长在了她脸上一般,整日低着头还不够,还得带着面纱才能有胆子出来。


    这气恼不仅是对着小女儿,还对着自己,对着他那糊涂的妻子,如果不是自己这个父亲不称职,如果不是自己没注意到妻子对小女儿的怨恨,小女儿也不会受那么多年的委屈。至于妻子……他实在无言以对了,只因为箬箬不是个男孩,且生箬箬时伤了身子,于是就怨上了孩子,实在不该。


    他手握兵马大权,说实话,或许只有女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偏偏夫人看不清楚,无论他如何解释宽慰,她都只一味认定了她的想法。


    原本还想着箬箬这个性格以后只能招婿,也好护着些她,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白景心下叹息,为小女儿感到担忧。


    他转头看向大女儿,厉声警告,“你既要逃命去,那便要照顾好你妹妹,你为一己私欲害了白家上下,是为父没教好你,可既然你想要我白家的私产带着一同走,就必须护住你妹妹的周全,否则为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父亲放心,芸梦会的,哪怕芸梦出事,也绝不会让人伤到妹妹的一分一毫,那……地契银钱……”白芸梦说的颇为小心。


    白景狠狠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如果不是现在时间紧迫,他不舍得小女儿受辱,只有四皇子有逃脱的办法,他恨不得活活打死这个不孝女,权当没生过她!


    只是看着小女儿挺起来的腰背,和露出的眉眼,他突然冒出信一信小女儿也无妨的念想。


    比起胡作非为,胆大包天的大女儿,但凡他发现小女儿能有一点自己立起来的可能,也不会让她将一切寄托在大女儿身上。


    想着,他盯了箬箬一会儿缓缓开口,“箬箬跟我来书房。”


    白芸梦惊讶又不悦,声音尖锐的询问,“父亲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跟妹妹说?”


    “我要跟你妹妹解释她为什么要背井离乡,交代她日后该如何是好,你也要听?或者你亲自来给你妹妹解释!”


    白芸梦紧了紧手,越发不甘,父亲就是这样偏心,永远都更在意那个老鼠般的妹妹。她曾听母亲说父亲有意为妹妹招婿,想要选一个自己的手下做妹妹的夫君,日后将整个将军府都交到他们的手里。


    凭什么啊!她才是名扬京城,才貌双全的那个孩子,凭什么要将将军府交到妹妹手里?当然,要她招婿她也是不愿意的,愿意入赘的人能有几个有出息的?她要嫁势必要嫁世上最好,身份最贵之人。


    等到了书房,白景叹了口气,转身将他白家百年的家底拿出来交给白箬箬。


    原本他是想认命交给大女儿的,可既然小女儿能挺直腰板儿,眼中神色也清明了许多,他自然更希望将东西交给小女儿,而非全然给了四皇子做嫁衣。


    他从前便不喜这位四皇子,如今他勾引女儿偷走虎符,更是让白景觉得他手段登不上台面。


    时间紧迫,白景只粗粗将前后事跟小女儿说了一遍,便开始叮嘱其他事,“箬箬,你记住,走了就不要再回京城,等到了安全点的地方最好就尽快与你姐姐和四皇子他们分道扬镳,去找你云城的司马叔父,你姐姐……不可尽信于她,另见到你司马叔父必要将我白家发生之事告诉他,劝他万不可被人利用,替白家报仇,白家无仇可报,即便是满门抄斩,也是白家先走错了步子。”


    他忠孝却不迂腐,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承受被抄家带来的结局,只能仔仔细细将所有事叮嘱了一遍,恨不能亲眼看着小女儿平安逃出生天。


    他将银钱地契分为两份,尽数交到白箬箬手中。


    “这一份是我白家明面上的财产,等安全了就交给你姐姐,让她放你离开就好,至于另一份,则是我白家数百年来暗处的积蓄铺子,且无京城的,你自己藏好留着,万不可叫任何人知晓,若能逃出便留做你的嫁妆。”


    他将一切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可惜没算到一个人的反应。


    箬箬低下头静静听着父亲的教导,一言不发。上一世父亲并未嘱咐她这些,大概是因为她上一世胆子更小,在父亲来的时候便怕的不行,尤其是后面还跟着母亲和姐姐,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也不为过


    了。


    如今她却只是挺直腰杆便换了个走向。


    只是,她这一世不愿意再去逃命了。


    记忆里,逃命路上又苦又累,如今全城封锁严查,为了逃出京城,即便是尊贵如四皇子也吃了不小的苦头,更别提自己这个无用的拖累。


    更何况一行逃离的人中只有两个女眷,一个还是四皇子的女人,可不就剩了自己这个小可怜好欺负,虽说为了脸面自然不会太过明目张胆,可暗地里的谐油却是一点不少。


    想到那一路的艰辛和恶心,箬箬觉得还不如直接把她送入教坊司,甚至送去花楼,总归是被别人欺负,还不如让她享着福被欺负,也好的过一路忍着饥饿疲惫,还要提心吊胆防着又脏又臭的男人。


    无人教导过她贞洁的重要性,但她却亲身体会过死亡的恐惧。要她选择,她宁愿失贞。


    她如玉般娇嫩的手随意捏着两沓票子,将后面一沓其中一大部分银票塞入自己怀里,藏在最贴身的地方,剩余的却全部推了回去。


    白家数百年基业,如果抄家之人发现抄不出来什么东西,定然会大肆搜查每一个人,到时候她恐怕一分也留不住。但如果她只偷留一些,或许还有机会藏得住。


    “爹爹,不要这些~”


    白景没想到小女儿会将一沓又塞回来,只是他与小女儿接触不多,也不懂她的意思,一时之间有些疑惑。


    “箬箬不走,箬箬不想走。”


    箬箬就像刚出生的雏鸟一般眼中流露出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爹爹,箬箬饿了,想吃饭~”


    她的声音又甜又娇,但是让白景在愣神之后越发心越发软的不成样子。


    以前小女儿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声还小,即便凑到她跟前也很难听清楚在说什么,如今大概是受了要灭门的刺激,反而字字清晰。


    到了这个时候,白景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苦中作乐的天赋,甚至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听到小女儿大着胆子清清楚楚的叫声‘爹爹’也算的上不错了。


    而且女儿还要留下来,和家人同甘共苦,白景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还颇有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看,这才是他白家的孩子,不惧不退,骨子里刻着非同一般的傲骨!


    只是女儿可以不惧怕,但他做父亲的却不能不为女儿仔细打算,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女儿逃离最好,毕竟她一个小姑娘,留下来,势必会有受不尽的苦楚。


    曾经也不是没有被抄家的,那些带走的女子,有才艺的长得美的说不定还好上一些,入了教坊司,哪怕没了名声,但好歹也能活,可入了栏子甚至被送去军中的可来的残酷了。


    至于不被抄家?网开一面被放过一马?这件事他连想都不敢想。四皇子用了他的虎符集聚兵马逼宫失败,即便他有再多理由,也逃不过一死,否则哪里还有皇权可言?


    只是女儿好不容易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诉求,他自然不能一嗓门给吓回去,只能在这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仍旧耐心的讲解着利弊,试图说服小女儿。


    可他不知道,箬箬是他想说服就能说服得了的吗?没人能改变箬箬的主意,箬箬现在不想走,尤其不愿意跟着白芸梦走。更别提她现在还饿着,曾经她能忍受饥饿,可自打她今日苏醒,便觉得无论是从前的日子还是记忆中以后的日子都让她无法忍受。


    两人各有各的坚持,一时之间居然诡异的僵持下来。


    白景心急如焚却又不舍得强硬的恐吓小女儿,箬箬倒是不急,只恨不得再拖上一拖,毕竟只要再拖一会儿所有人都想走也走不了了,刚好她不想走。


    最急迫的无疑是门外白芸梦,她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救什么没有用的妹妹,而是希望拿走家中的财富,白家百年基业,纵然不能全得,也得拿走能拿走的,好让四皇子他在日后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谁知父亲今天这么难缠,任她如何说,也不同意将东西交给她带走。


    “父亲,时间紧急,快些让妹妹出来随我离开吧!”


    只是话音未落,院子里就来了许多穿盔带甲的人,领头的是个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公子,慕容家的——六皇子的外家,而六皇子则是如今最有可能荣登大宝之人。


    慕容柏进了宅院倒也守礼,待白景出来,先是行过礼,才慢悠悠说了句“白将军,得罪了。”


    哪怕脸上丝毫没有歉意,但对于即将面临大灾的一家来说,也算得上足够客气。


    到底是护卫了天下几百年的白家,哪怕如今几乎已经能确定白家在劫难逃,他们到底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只是暗叹白将军糊涂。


    一个加入夺嫡之战的白家,无论输赢成败,又哪能有帝王继续容得下呢!至于是白大将军主动选择了站队还是被坑害无奈的结果,这对于上位者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毕竟事实就摆在那里。


    白景也苦笑着同他客套,心中知晓人家现在是给他留了几分薄面的。只是这下好了,箬箬现在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现在开始,将军府只许进不许出。”慕容柏一声令下,是说给白景听的,毕竟如今的白家在他来到时就被团团围住了。


    “那我们可以吃饭吗?”一道娇美悦耳的声音小声传过整个院子,打破严肃的氛围。


    慕容柏愣怔了一秒,看向说话的人。


    女子甚至可以说是女孩跟在白景大将军身后,看样子怯生生的,脸上带着面纱让人看不清面容,只露出白皙如玉的额头和眼角低垂的眉眼,手里还紧紧攥着白将军的衣摆。察觉到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她又缩着身子朝白将军身后躲了躲。


    这是……


    一向热衷于征战沙场的白大将军家里还藏着这么个娇娇?


    慕容柏看看她,又看看白将军,说真的,哪怕看不见脸,他也能知道这女子恐怕比白大小姐还小。


    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白大将军居然玩的这么花,尤其到这个时候了,白大将军还护着身后的小姑娘呢,看起来跟他的宝贝心肝一样。


    只是,声音着实有些好听啊……慕容柏舌头抵着牙根,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早已蠢蠢欲动。


    慕容柏爱听曲儿听戏,整个京城但凡有点耳目的人都知道,可旁人不知道的是爱听曲儿也不过是因为他迷恋好听的声音。


    而,这女子的声音怎么就那么巧刚好挠的他心里直犯痒,恨不得让她再多说几句。


    第34章


    慕容柏盯着箬箬的时间很长,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眼中的趣味盎然。慕容公子花名在外,这个表现倒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正常。


    唯有白景无法容忍。


    “怎可胡言!”白景表面上训斥着箬箬,却侧了侧身进一步阻挡了慕容柏的目光。


    只是万万没想到慕容柏朝他们这边点了点头,竟直言“可以”。


    白景被气的难受,这小子一点规矩没有,若是放在从前,他早拿着棍子将这人赶出去了。


    只是现在,他马上沦为阶下囚,连女儿都护不好了。白景胸腔憋闷之感愈发明显。


    罢了,罢了!


    既然带头抄家的人都同意,白景也不再假清高,反正也到了该吃饭的点,索性大手一挥,毫不客气的让人准备饭菜,丰盛一些,把厨房里有的都做一做,不做以后也没机会了。


    慕容柏之所以同意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他领命是困住将军府,等着表兄六皇子的信号,而非直接拿下将军府。他们急急忙忙的赶来将军府也并非单纯为了堵住将军府的人,更重要的是方便表兄找到四皇子的藏身之处。


    这其中还有些时间,让人吃一顿饭而已,吃了这最后一顿,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到底是满是功勋的白家,即便做错了事,这最后一点面子也是可以给的,更别提小姑娘的声音那么好听。


    慕容柏清了清嗓,想到那怯弱但清聆的声音,心下微动。


    用饭自然去了屋里,慕容柏虽然


    可惜不能再听小姑娘说两句话,可到底也不好打扰这最后一顿饭。


    而且,这小姑娘……来日方长,白家注定是要被关押甚至满门抄斩的,到时候白家女眷也就成了无主的,会被送往各种风月之地,他看中了谁想得到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拈来!


    虽说一开始他也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可,安排个好去处,护着两年再领出来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反正世人都知他怜香惜玉,一个女人而已,在外人看来,绝对符合他的行为。


    前两年还可以顺便让她学一学唱曲儿,让教坊司调.教两年,这么美妙的声音,唱的曲儿也一定非旁人所能及。到时候他领回家天天听她唱曲儿说话,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入睡想必都能变得安稳。


    慕容柏越想越开心,对这声音充满了期待。


    至于他尊重的白大将军,尊重归尊重,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白大将军的夫人,有什么不能动的?而且他也不想动,只是想多听听声音罢了!


    世间女子千千万,他连公主都看不上,哪能看的上别人家的一个小宠儿。


    慕容柏如是想着,只是还是盯着箬箬纤瘦的背影。


    早就听说将军夫人善妒,这丫头是在府里吃不饱饭吗?怎的如此瘦弱?想来也是,要不然也不能如此怯懦。


    而去了屋中用饭的箬箬自然也不能继续再带着面纱,于是小心翼翼的背着人将面纱摘下。


    大抵是因为曾经被母亲辱骂过太多次,她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连面对人也总害怕辣到别人眼睛。所以她一向只有用面纱蒙住脸颊心里才算安稳。


    只是现在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了,或许是因为死了一次想开了些吧……


    原本正打算拉着小女儿的手仔细叮嘱她的白景:“……”


    在看到箬箬面纱下的那张脸时,霎时间他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的女儿有这么漂亮吗?


    有吗?!


    他好像不知道,好像有?


    可是他白家怎么能出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不是自损,而是发自内心的疑问。


    哪怕他长得还算可以,哪怕他夫人也算的上一句花容月貌,可他们二人能生得出来这么美的女儿吗?不是他妄自菲薄,真的只是他不信自己居然有个恍若神妃仙子般的女儿。


    而且,夫人不是一直说小女儿丑陋的不可见人吗?


    如果这是丑陋,那自己这是什么模样?夫人又是什么模样?名满京城受人追捧的大女儿又是什么模样?


    大女儿那张脸吹嘘了多少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可同小女儿比起来……不,二者根本没有可比之处,简直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不可相并而论。


    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他想说什么来着……


    奥,他想说,让小女儿万不可太过在意什么名声贞洁,只有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想说日后他不在了,一定要顾好自己,不要说与白家的关系,若是运气好没有被扔到军中,便撑过两三年,藏好怀里的东西,日后总能过好的。


    想说,世人多对女子苛责,可自己不该苛责自己,若是连自己都苛责自己那才是真的没有活路可言。


    他想说的太多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如今见了女儿的面貌,愈发说不出话来了。


    他能说什么呢?说明明该是被娇养的女儿却不知过去受了多少委屈,说他无用,说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换了个轨道,害得她跟着一起将要受罪,说他这个父亲做的不合格,连从前女儿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他有太多太多想说的,可走到今日似乎都已没了说的必要……


    这副容貌,若是从前,白家也能堪堪护住,可现在……


    他想到这儿心头一痛,甚至开始有了不愿低头伏诛的念头。若是白家倒了,他死了,究竟还能有谁能护一护他的女儿?


    长了这般容貌若是入了教坊司甚至更混乱的地方,岂不是如同羊入虎口。


    屋内只有父女二人,白夫人厌烦白箬箬厌烦的不行,不会与她一起用饭,而白芸梦则攥着手在外面徘徊,不知在焦虑的等待着什么,祈祷着什么。


    白景突然意识到如今的白家官兵繁多,可能不知何时便会有人闯进来,他急忙起身关了房门。


    原本以为白将军是想客套客套询问他吃不吃,并且脚已经不自觉朝前迈出一步,想好推辞但不完全推辞话术的慕容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白将军怎么能就这样直接把门带上?


    都……都马上要被问罪抄斩了,怎么能……怎么还能有这份儿闲心?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怪慕容柏多想,毕竟白大小姐都还在外面呢,白将军就这样将所有人都关在了外面,只留下他和一个弱女子在屋内用餐……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也奇异的让他感觉到一丝心烦。


    至于说那女子同白将军不是那种关系,慕容柏没想过这种可能,那女子除了能是小妾还能是什么?


    白芸梦名声在外,若是有姐妹,莫说是亲姐妹,便是庶姐妹表姐妹也不可能籍籍无名。更何况那女子那样柔弱胆小,怎么也不像是正经人家能养出来的。


    但凡是白家小辈,不说大家闺秀或是将门虎女,也不可能是那般模样的。慕容柏自信这一点眼力劲儿他还是有的。


    只是任谁都想不到,白夫人就是如此糊涂,视小女儿为仇人,别说教养,便是连丫鬟的待遇都不愿意给她。


    白景关了门后才松了一口气,看着一脸单纯疑惑的女儿,他心中更懊恼了。怎么就在刚才自己没有强硬的让她离开呢!这……这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她该怎么脱身啊!


    “箬箬,你记住,等日后一定要戴好自己的面纱,能不摘就不要摘下来,从现在开始也不要说是我的女儿,只说是将军府里出去的丫鬟,若是……若是能寻得一个庇佑,便忘却前尘好好活着……”


    “不!”箬箬眼里积蓄着泪水。


    白景现在最怕听到小女儿的这个“不”字。


    “不行也得行,箬箬,你记住,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要说你姓白!”


    人心险恶,他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树敌,更何况白景心知肚明,对他看不顺眼的同僚也有不少,若是知道箬箬是他女儿,恐怕免不了会因此而受屈辱。


    到时候,看在他面子上多加照顾的可能不会有几个,反而会徒生麻烦。


    更别提只等着虎落平阳欺辱大家小姐的人数不胜数,莫说是白家,从前这样的事情也多的是。有些人专门以欺辱落难的大家小姐为乐这种事白景也是隐隐约约听说过的。


    如果说曾经只是事不关己的不赞同,如今白景只要一想到,便是满腔的怒火与担忧。


    至于大女儿该如何是好,白景已经顾及不到了。


    “爹爹是嫌弃箬箬了吗?”箬箬抿唇看上去很是伤心,一双柳叶眉低垂着,看上去像是快碎了似的。


    “不,是为父不好,怕拖累了你……你生的太好,若是再加上白家二小姐的身份,免不了会惹了旁人的眼,人心难测,日后你一人要处处小心,旁人皆不可尽信。”


    两人一边用饭一边说,主要是箬箬吃,白景说。他如今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最后的嘱咐了,所以说的郑重情真,生怕小女儿再给他吐出来一个“不”字,白景恨不得把以后可能会遇到的艰难事都告诉她,让她早早有个心理准备,以防单纯的小女儿被人欺骗。


    外面很快就传来了敲门声。一顿饭的功夫不到,这最后相处的恬淡时光便要结束。


    白景深深看了小女儿最后一眼,眼角微不可查的流出一滴泪痕。


    “箬箬,记住我


    刚才与你说的话。”


    箬箬点头,擦过嘴后,又将面纱戴了回去,最是乖巧道,“爹爹刚才说面纱能不摘就不摘,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白景刚要欣慰点头,就听她继续说,“爹爹放心,女儿一定会想办法救您的!”


    欣慰了没两分钟的白景瞬间气闷!总觉的这女儿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乖巧。


    女儿有这份心是让他欣慰的,可他刚刚的话到底都被听到哪里去了?


    第35章


    白景推开门出去,箬箬依旧如刚才一般怯生生跟在他身后。


    慕容柏上前一步,作了一揖,才坦然朗声道,“白将军得罪了。”


    挥手之间,将军府的所有人都成为了阶下囚。


    在刚才,表兄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四皇子的人被抓住了一部分,但四皇子还是逃了,如今没必要再等下去。


    箬箬是慕容柏亲自捆绑的。他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接了绳子朝她走过来了。


    靠近了之后才发现这女子的衣服布料粗糙,连他家里丫鬟小厮穿的衣服都不如。


    可偏偏这种衣服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廉价,甚至刚才他都没注意到,居然这女子还穿着这么差劲的衣服。


    “你……你轻一点……”箬箬眼中含泪,娇气的不行,整个身子依旧试图想要躲避在白景身后却不得其法。


    慕容柏被她气笑,合着穿这么差的衣服不觉得有什么,他只不过轻轻绑了一下,就委屈她了。


    要不是她眼里看他全然带着害怕,好像白景是她的救星,他都要以为这女人在故意勾引他了。


    他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曾经遇到的专门勾引他的女人也没一个比她更勾人的。


    哪怕就这样带着面纱,可慕容柏就是觉得她无一不在故意勾引他,无论是声音、眼眸,还是退缩害怕的小动作。


    可偏偏她面上视他为洪水猛兽,让慕容柏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面无表情随意敷衍的绑。


    “你薰了什么香?”慕容柏一向最讨厌熏香,觉得香料刺鼻发腻,可这女人身上的香让他不觉厌恶,甚至可以说让他想更进一步,深嗅其香。


    箬箬偷偷瞄了他一眼,才缓缓摇头,“不曾熏香。”


    慕容柏愣了一下,不曾熏香?


    正巧这时他的手不小心碰了她的肌肤之下,箬箬还没什么反应,慕容柏就跟被烫到了似的慌忙丢开了绳子。


    一旁私兵觉得慕容公子还没绑完一个人就烦了,内心感慨果然慕容公子还是从前那个纨绔子弟。这样想着,就想上手去继续绑人,绝不能让出现一条漏网之鱼。


    “住手,你去别处检查吧,她手无缚鸡之力,就这样让她跟在后面吧。”慕容柏皱着眉及时阻止。


    然后才转过头一本正经问箬箬:“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箬箬……我叫箬箬。”


    慕容柏继续问,“偶?那姓什么?难不成连姓氏都没有?”他越发觉得这小丫头可怜了。


    可当他看到小丫头连说句话都要再三看向白景时不由得生出一阵烦躁,白景有什么好的?都那么老了,还有个善妒的夫人,连一身好衣服都不能给她!而且身上一股子戾气,让谁说谁不觉得比他可怕多了,可偏偏这女人见了他便怕的不行,反而那样信任白景。


    箬箬犹豫着没有说话。


    白景看她这样心里才松了口气,故作不在意的离箬箬远一些。


    他知道只要箬箬不主动说,只要她别太惹眼,一般人是查不出来她的身份的,毕竟……她在这个家里可以说实在是苦的可怜。


    白景怎能不知道她在这府里是怎么过的,可每一次自己见她,她都怕的不行,自己也只能多多敲打夫人和府里下人。


    他一生征战沙场,对得起天地良心,唯独对自己这个小女儿,亏欠良多,明知道她从出生就不受夫人喜欢,但还是将她留在了家里。


    当时只觉得便是再不受宠爱,也是夫人亲生的孩子,夫人待大女儿一片慈母心肠,怎么可能会对小女儿有多狠心,事实却证明他错了,且大错特错……


    “你瞧白将军做什么?难不成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只有白将军才知道?”而且每次说话声音都那么小,还只说那么短短一句,问什么答什么,甚至被问了也不回答。


    慕容柏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脾气居然这么好,遇到这么个人还能压着脾气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


    只是他都这样说了,这女人还不回答他,只看了他一眼便立刻又低下头去。


    “怎么,你还是个小哑巴?”他不开心极了,明明她想吃饭,自己允了,她觉得被绑起来疼,自己也没继续绑她,可她还这样对他爱搭不理!


    “她在白家,自然是姓白的。”白景帮小女儿解围,府里有很多下人也都会随主家姓,姓白也没什么。他没说箬箬到底是什么身份,反正随便他们怎么想,只要换了地方,别被特殊针对就行。


    箬箬没享受到将军府里小姐应该享受的待遇,自然也不该遭受大家小姐可能会遭受的侮辱针对。


    他自然也看出来了慕容柏对箬箬的特别关注,要叫他说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他是男人,他自然知道男人对女人也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若是真看中了,或许也能对箬箬好上一段时间。


    可这段时间有多长,他能为箬箬做到什么地步,这都是白景不敢确定也不敢赌的。


    若是自己熟悉的子侄,他或许还会实话实说,将箬箬的身份和盘托出,以最后的脸面求得小女儿的一份庇护,甚至让小女儿揭开面纱,以貌引人也不是不行,可他对慕容柏了解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从前常常喜欢溜鸡斗狗,留恋烟花之地,名声似乎也就一般。如此白景怎么敢赌?


    更何况四皇子造反失败,白家牵连颇深,不是谁都有能护得住箬箬的能力的,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再将箬箬送到风口浪尖才是倒霉。


    慕容柏不知白景所想,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示威,念着白大将军从前的功绩,他才忍住自己的脾气,又朝箬箬念了一句“小哑巴”,才转头去其他地方监督着搜查去了。


    箬箬一直没有搭理他,说怕,其实内心是不怕的,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她的家都被抄了,虽说她从前在这家里过得并不算多好,可到底也是她从小到大的家。更别提唯一对她还不错的父亲也即将被下入大牢,在不久后被斩首示众。


    偏这带头抄家的人还在她面前嘟嘟囔囔问个没完,放在谁身上谁也高兴不起来。


    等抄家抄到一半,慕容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又故作随意走到箬箬面前问她,“你屋子在哪?”


    他对自己看中的女人一向大方,想到音色不如她十之一二的翩然姑娘都是他花了大价钱赎身,又花了大价钱安置的,慕容柏觉得他对箬箬的容忍度还能行再高一些。


    没人喜欢自己的屋子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他问过以后也能网开一面。反正只是一个在将军府里混得很一般的女人而已,就算是搜了也搜不出来什么东西。


    “南院第二个门正屋。”


    慕容柏:“……”


    “南院第二个门正屋?”慕容柏不敢置信。


    这屋子刚才有人搜过了,他只当是一个普通丫鬟的住处,还想着丫鬟也能住一个小院子的正屋属实有些没规矩了,结果就被告知是箬箬的住处。


    慕容柏这下更是觉得她在将军府受苦了。这声音去给他唱小曲儿读书,日子可比在这将军府里要好的多!


    等将府里搜了个底朝天,所有人这都被带到院子里来,慕容柏才下令让一部分人压着一行人送入牢房。


    至于他,则负责把年轻女眷送到她们该去的地方。


    “慕容公子,您难道不亲自押


    送这些犯人吗?”同慕容柏一起来,奉旨协助慕容柏抄家的人问他。


    要知道被送入牢房的这些人才是真正重要的。


    慕容柏犹疑一瞬,摆了摆手,“剩下的事有你们就足够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说着,他便带着年轻女眷朝教坊司方向过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教坊司留下的,等教坊司选完了人,剩下的才是最可怜的。


    第36章


    在大陵,入了教坊司还算是好的,至少只要熬过了前两年,之后如果得了哪个官宦贵族的青眼,都是可以被允许赎走的。


    即便没有被赎走,也一般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不至于再像一开始那样难熬。


    普通妓院或者被送入军中就不一样了。


    在大陵被送入普通青楼的罪臣女眷必须熬过十年才有被赎身的权利,更别提伺候的人鱼龙混杂,即便被谁看中了,在前十年也没办法被赎身甚至照料。而男人好色,熬过了十年之后,哪还能有几个真心人呢?


    被送入军中就更不用说了,能够有幸活下来的都微不足道。


    慕容柏进来时,教坊司司主早早的就在门前等着了,现在正值混乱时期,像他这样的小喽啰自然是哪边儿都不好得罪的,毕竟眼看着皇上就要不行了,到底是哪位皇子能上位暂时还真说不好。


    其中六皇子可能性是很大的,那连带着六皇子母家表弟的慕容柏他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按照惯例,这些女眷都是要被一一检查选拔的,相貌姣好,身形出众,又或者有极其出众的一技之长且其他方面不拖后腿方可被留在教坊司。


    “南公公,那边蒙面的那丫头之前帮过我,你看……”慕容柏将南公公拉到一旁,相当上道的从身上掏出了一沓银票。


    他不是不能以权压人,只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若是真在这里强势,回头等他离开,这些人的腌臜手段指不定就会用到他打招呼护着的人身上。他是为了护人才打的招呼,自然不能让其效果截然相反。


    教坊司司主是个太监,姓南,旁人都唤他南公公。他天生一副好相貌,比普通女子还要美艳动人。从表面上看,他平日里最是温顺有礼,很多不了解他的人都因他是个太监而可惜。


    可事实上,他的为人别人或许不知道,慕容柏却是知道的。毕竟教坊司也是他常爱来的地方,同这位南公公打交道多了,自然就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人品级虽然不高,狠厉却是实打实的,对着他们表面上鞠躬哈腰,实际上一转身还不知道在心里骂他们什么呢!


    上能鞠躬尽瘁点头哈腰,向下嚣张跋扈心狠手辣,说的就是这位南公公。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慕容柏并不心疼这些银钱。


    南公公打眼瞧了瞧他手里银票的厚度,有点犹豫,最终还是觉得银子重要接过来了。至于得罪人,害,这又不是他要的,而是慕容柏主动给的,自己不收才不好呢!


    “呦,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帮过您,那自然是人美心善的,只是不知您的意思是?让她直接去云息阁后面待着可好?”


    云息阁住着的一般都是被达官显贵养着的女人,像这样罪臣女眷即便是被人看中了,前两年也是完全没资格过去的。毕竟,身为戴罪之身,怎么可能一点教训都不承受?


    今个儿也就是看在“慕容”这个姓氏和当前局势的份儿上,南公公也想卖慕容柏一个好,加之这些女眷是慕容柏亲自押送过来的,只要他们做的隐晦些,旁人根本注意不到,反正人在教坊司,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也是因为这种种原因才难得大方了一次,否则换个时机南公公是绝对不会这样大开方便之门的。


    慕容柏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连忙摆手推拒,“不必,依照你们教坊司的规矩来就是。”


    云息阁在他心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说是有人养着那些女子的地方,可实际上,还不是因为男人好面子,不愿意把教坊司的人领回家,又偏好女子的美貌,才渐渐形成了这么一处地方。


    慕容柏从前就对此嗤之以鼻,如今怎么可能会自己也做这种事。


    他爱来这里不错,可也只是因为这里的曲儿好听,更何况她一向都是听到谁的音色好,爱听哪个姑娘讲话,便花大价钱给赎回去,再带回家或者别苑当成丫鬟使。


    反正来可以来,并且常来,但教坊司更深入一些的地方他是坚决不会踏足一步的。


    “可这样的话,那姑娘就只能按流程来了……”南公公大概也明白他的心理,却完全不能理解。


    钱他收了,但事不需要他做?既然这么关注一个姑娘,就直接把她藏在云息阁难道不好吗?还非得搞这一出?南公公自己就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所以他从来都不太能明白这种底线的存在有什么意义。无非是装模作样罢了。


    慕容柏不知他的腹议,听到他说要按照流程办事,也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反正他只需要保证人能被选中留在这里就好,至于所谓的流程,不就是教教这些新来的姑娘们规矩吗?


    无规矩不成方圆,慕容柏没觉得有什么。


    他此刻并不懂也意识不到所谓的流程究竟意味着什么,只随口嘱咐,“在你这好好教一教,你也知道我的爱好,让她多学一学唱曲儿。平时若是她有什么蠢笨的地方,别太动真格的就好。”


    此话一出,南公公就知道,那蒙着脸的女子帮没帮过慕容柏不一定,但声音想必一定很动听。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能不冒险少一个把柄自然还是不冒险的好。毕竟谁会闲着给自己没事找事儿呢?至于慕容柏究竟知不知道这所谓的流程到底是什么,南公公并不关心,也没打算继续主动提醒他。


    “来人,将蒙面的那个姑娘还有左边那位,第二排第四个,第三排的第二个和第三个,以及最后面那位白小姐都带进去吧~”南公公转头吩咐。


    除了箬箬,其他人都是他一打眼就看中了的美人儿。即便是慕容柏主动帮着走后门的箬箬,南公公也能看得出来只要脸上别有伤疤胎记,必然是丑不到哪里去。


    至于白小姐白芸梦,南公公自然不会不认识。这位将军府大小姐可了不得,从前便是名扬京城,如今入了他教坊司,也不知会吸引多少人慕名而来。


    哪怕如今她看上去依旧没有失了她的傲慢,南公公也不在意。


    反正落在他手里的人,便是男人都能调教的乖乖听话勾人魂魄,更别提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白芸梦了。


    南公公从来都不怕遇到带着傲气的人,反正只需要用心“教”上几天,便可以乖乖听话了,如果真是硬骨头,大不了让人霸王硬上弓,反正京城里多的是人好这一口。


    至于那个蒙面女子,既然慕容公子都特意嘱咐了,他视情况宽容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宽容的时间自然是视皇位最后的归属而定。


    六皇子登基,他就愿意一直给慕容柏留这个面子,若是其他皇子登基,那便说不定了。


    他挑中的人被带进去后,剩下的人还有准备比拼才艺的流程,南公公对此只随意关注了一下最后的花名册。


    慕容柏还需要回去交差,毕竟现在正是繁忙之际,他能把白家女眷送到这儿来就已经是反常行为了。而南公公自然是悠然的去看他教坊司的新人们。


    因蒙面女子是慕容柏特意嘱咐关照的,白芸梦是大家小姐还是相当出名的美人儿,所以这两人都被领到了单独的地方,只等着南公公决定


    怎么对待。


    南公公先去单独见了见曾经名声相当好的白芸梦,才转头来了箬箬这里。


    说真的,人总是会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产生好奇,即便南公公阅女无数,但依旧想看一看箬箬面纱下的脸,当然,也想听一听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才能让慕容柏这样特别照顾。


    至于说尊重她,就让她这样一直带着面纱,在教坊司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进了教坊司的人怎么可能还有人权,便是他当年也是不知道受过多少委屈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南公公进来的时候,箬箬正手里捏着帕子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眼神空洞。


    刚才他就觉得女人的眼睛好看,只是如今近观,依旧忍不住感叹这双眼真是生的相当好,水光潋滟,只单看眉目就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


    幸亏他早已是个无根之人,否则还真说不定会心软。


    “将面纱摘下来让咱家瞧瞧。”南公公更期待了,对上箬箬笑的温柔可亲。


    箬箬却捂住面纱,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起身后退。


    南公公看到她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他可是最讨厌不听话的人。


    他变脸变得相当快,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这人最是喜怒无常了,上一秒笑着下一秒变可能发怒,上一秒正生着气说不定下一秒又开始微笑。


    “小姑娘家家的,还是乖巧些比较讨喜,你说呢?”他步步紧逼,冷着脸一伸手将箬箬的面纱拽了下来。


    然后他就直接愣住了。


    因为眼前的女孩实在是太美了。


    他想过面纱下的容颜应该不会难看,却从来没想过会这般动人。


    南公公一时都形容不出来她究竟有多美,但要远远超过刚才见的那有些虚头巴脑第一美人之称的白芸梦。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跟慕容柏的提议,暗自庆幸多亏慕容柏没有答应,否则他必须得自己扇自己几巴掌。


    索性,幸好慕容柏没接受。


    南公公松了口气,这等美人儿,如果真被他当成人情送给了慕容柏,那才真是要让他后悔莫及。


    越美的美人儿就越有更重要的价值,比起慕容柏,比他有权势的在京城可还一抓一把。他就算想要讨好人,也没必要用这等美人儿去讨好一个没多少实权的人。


    他刚才的想法通通被推翻了,什么给慕容柏一个面子,慕容柏的面子值几个钱?这样的尤物,他自然是要好好教导,发挥她更大的用处才对。


    他上前掐住箬箬的脸,看着女人因害怕而微微发颤的身躯,再次笑的极其温柔。


    “你叫箬箬对吧?”他听慕容柏提了一嘴,“是哪个箬字?多大年纪了?之前在将军府里是做什么的?”


    他的手很白很细,力道确是十足的大,掐在箬箬脸上,让她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等他松了手,箬箬脸上已经留下明显的粉红色痕迹。


    南公公“啧”了一声,眼神停留在红痕上,用手指背轻轻抚了上去。


    美啊,可真美啊!美成这副模样怯弱都成了吸引别人的优点。南公公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样的人拒绝的了眼前的尤物。


    箬箬揪着帕子瞧他,眼中害怕的情绪非常明显。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会对你特别好,将你捧上高阁。”


    箬箬依旧不语。


    南公公又想捏着人询问,只是看着箬箬脸上迟迟未消掉的红痕,选择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指。


    他教训人时向来喜欢捏住别人的脸,甚至掐住别人的脖子,看着别人挣脱不掉心中才有种舒服的掌控感。


    只是面对箬箬时,他既忍不住想要教训的更狠一些,又害怕会真的伤害到眼前的人。


    “只要你乖乖听咱家的话,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难道不好吗?嗯?”他如恶魔般在箬箬耳边低语,一张艳美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诱惑。


    “什么都能得到?”箬箬懵懂抬头,声音带着不信任,“真的吗?”


    南公公听到她的声音才彻底明白究竟为什么慕容柏愿意为了她而花心思了,果然,这嗓音比之任何人都要来的动听。


    便是他这样的人听了都忍不住沉醉。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


    箬箬迟疑,“那需要我做什么?”


    南公公听她这样说笑容更深了,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需要多学些‘知识’,放心,我会亲自一一教你的。”


    其实哪怕仅凭着箬箬这张脸,她便是什么都不会也无伤大雅,可南公公偏偏这样说出口。


    “不过现在目前你唯一要做的事,大概就是将这一身衣服换下来。”他打量着箬箬身上粗制滥造的衣衫,显而易见的嫌弃,“我教坊司可没有这样粗糙的布匹。”


    箬箬被他说的脸红,因为记忆里这套衣服是她自己选的,曾经她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绫罗绸缎,试图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才小心的将父亲为她准备的衣服束之高阁,偏偏穿这种下人都不穿的衣服。


    她其实早就觉得浑身难受了,只是因为记忆中明摆着是自己的选择,所以才一直强忍着没说。


    等南公公欣赏完箬箬换过衣服之后的模样,才慢悠悠地离开,离开前还叮嘱箬箬,“以后没有我的要求,你不要随意在任何人面前摘掉面纱。”


    “公公,白芸梦她将咱们这儿送进去的所有吃食都摔了。”一小太监怒气冲冲地来告状。只是手里还提着第二次准备送进去的饭菜。


    他知道,像白芸梦这种级别的姑娘,只要不是闹出特别大的事情,一般都是不会受到生活上的苛责的。他来告状也只是为了让南公公对这件事有个印象。


    “既然她不想吃,以后就不用送了,你手里端着的先送到那边白箬箬院子去吧,以后有什么东西也先紧着那边儿去送,白芸梦既然傲气,那就先关上几天去一去她的傲气。”


    “什么?”小太监不敢置信,要知道从前南公公一向视美人儿的皮囊为珍宝,调教人的手段不少,可对这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还没的姑娘耐心还是不错的,今个儿怎么这么反常?


    小太监不敢说话了,自觉现在南公公心情恐怕不太好。可殊不知,南公公现在心情好极了,只是在见过箬箬之后,便对白芸梦的闹腾失去了耐心而已。


    第37章


    慕容柏跟六皇子汇报完情况,左脚刚踏进家门,就有小厮告诉他,他父亲正在书房等着他。


    他答应下来,却径直回了自己院子。


    他父亲得了他回来的消息,没用多久,便极其不悦的来见他,“我正在书房等你,小厮难不成没告诉你?”


    慕容柏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勾了勾,“等我有什么事?我没去书房,你不是也自己来了?”


    慕容临怒不可遏,“你!你这个逆子!”


    慕容柏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有事就说,没事就出去。”


    “你对你父亲就是这个态度?”


    慕容柏一脸无所谓:“对啊,就是这个态度,父亲早先不知道吗?如果父亲忘了,那父亲该去找大夫看一看了,看看是不是老了,才记性这么不好。”


    慕容临被气的浑身发抖,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你别以为你有六皇子撑腰,就敢跟我这样说话!六皇子也是我侄儿!”


    慕容柏烦了,实在不想跟他就这样拌嘴,直问,“你来这儿到底有什么事情?”早些年可没见他这样关心过自己。


    慕容临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正事,“你又跑去教坊司了?你平日里不务正业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差事,你怎么能这样懈怠?若是这样,就早点引咎自辞,省的丢了慕容家的脸面!”


    慕容柏听他的声音觉得头疼。中年男人的暴怒声最是吵闹,自以为处处有理,实际上不过是仗着长辈的权威作威作福。


    但慕容柏早就没了和他争辩的兴致,毕竟赢了没意思,输了也没意思。


    “那行吧,明天我就跟表兄说。”


    原本正打算贬低慕容柏的慕容临愣住了,他早就在家


    里想好了说辞,怎么……怎么没等他说完就这样了呢?


    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倒是也不必这样……”


    慕容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问他,“那父亲想要怎样呢?”


    慕容临眼神飘忽,“你可以让你二弟去帮你!”


    “现在正值风雨来临之际,咱们作为六皇子的外家,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你二弟文武双全,你回头与六皇子说说,他也是能帮得上六皇子的,实在不行,就跟在你身边,帮你也是可以,到时候你也能随意去教坊司了,有你二弟在也不会误事。”


    慕容柏看他说的这样流利,就跟他一只猴子表演一样,眼里带着讽刺的笑,觉得相当有意思。


    “父亲这段话背了多久?”


    慕容临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你!”


    但事实上,他的确反复打磨之后又记了挺长时间,只为了更冠冕堂皇些,只是这种事情被戳破总是难堪的。


    慕容柏与父亲的关系相当不好,事实上他与他母亲的关系也极其一般,可以叫做生疏也不为过,因为他幼时便过继给了自己已经去世的大伯父。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慕容临原来其实并不是慕容家的当家人,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他哥哥当年和六皇子的母亲是龙凤胎,哥哥叫慕容舟,姐姐叫慕容婉儿,两人是京城一众同龄人中最出众的人物。


    只有慕容临,从小就脑子笨,做什么都做不好,还左眼觉得是别人嫉妒他打压他,右眼怀疑别人是不是看不起他。


    后来慕容临的兄长未婚早逝,他便在慕容婉儿的安排下将慕容柏过继给了兄长,自己也临时当上了慕容府的家。


    只是从此对慕容柏这个儿子便哪里都看不顺眼。即便慕容柏还叫着他父亲,他也早就不拿慕容柏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若是慕容柏哪一方面表现突出了,他得好几天睡不好觉。


    这次慕容柏领了六皇子的命令做事,慕容临怎么想怎么难受,不仅是因为担心慕容柏会抢走他小儿子的东西,还觉得六皇子也看不上他,要不怎么能只给慕容柏找事情做,却不帮着安排他小儿子呢?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大姐要求他将慕容柏过继给大哥的事情。从前大姐眼里就只有大哥,从来不把自己这个弟弟看在眼里,如今是不是六皇子这个侄儿也不把自己看在眼里?


    慕容临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现在被慕容柏戳破,他索性连脸都不要了,转头又开始质问慕容柏到底去教坊司做什么,是不是又看中了哪个女人,早晚要把慕容家给败光!


    他污言碎语不断地从口中说出,慕容柏却依旧保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等他骂渴了还积极给他递了杯凉茶。


    等他好不容易骂完离开,一旁小厮才犹豫的提醒道:“公子,这是前天的凉茶了……您这两天不怎么在家,小的们不敢随意进屋来收拾。”


    慕容柏依旧是那副神情,听到小厮的话语只淡淡“嗯”了一声。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前天的凉茶,不仅知道,还知道这杯子里面有他的漱口水,前天他喝了口自己泡的不好的茶,没咽下去,转头就给吐到这个杯子里面了,正好今个儿废物利用了。


    “算了,没意思,走,去别院听曲儿去。”漂亮姑娘的温声细语可比这老头子的谩骂好听不知多少倍。


    他没有再去教坊司,打算过段时间,去再看南公公教人的成果,所以今天他还是去了他前段时间刚帮忙赎了身的姑娘那里。


    只是,曲儿是这个曲儿,味儿也是这个味儿,慕容柏却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想,大概到底还是被老头子的谩骂影响了心情吧!.


    箬箬在教坊司也被换了个更好的房间,里面东西无一不精,无一不贵,甚至远远要超过她在将军府的住处。


    身边也被调来了两个丫鬟,只是有一个是会医毒之术的哑巴,有一个是会武功的盲人。


    说实话,箬箬都不知道南公公从哪里找来了这两个人,怕是搜罗遍整个大陵,也难以再找到第二个这样的组合。


    但比起将军府曾经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踩低捧高的下人,这两个丫鬟箬箬倒是都还挺喜欢的。


    “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适应的?箬箬尽管提出来,咱家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南公公看她的眼神带着炽热。


    箬箬朝旁边躲了躲,谨慎地摇摇头,“没什么不适应的。”


    如果真要说,那就是,他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离她这么近!每每他来,箬箬都会觉得不自在极了,可他的眼神又没什么不对,听来送饭的小太监说,南公公就是这样的作风,习惯就好。


    “既然如此,那我改日便为你寻找合适的师傅教你,你生的貌美,其余东西只需要学学就好,唯独有一样,咱家亲自教你。”


    箬箬听话的点头,也不好奇自己要具体学什么,更不好奇南公公要教自己什么。不仅如此,她还特意要求能不能快些。


    她还想要去救父亲,可现在她刚来,听还是听送饭的小太监说,罪臣女眷前两年都不能出教坊司,这是一贯的规矩,也相当于朝廷的隐形律令了。


    按小太监的话来说便是,罪臣家眷总得受到些惩处的,否则这些女眷若是有亲戚或相好的在,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把人给救出去?


    那抄家只抄男人和上了年纪的女人就行了,还管家中年轻姑娘做什么呢?


    “既然如此,那箬箬你如今通晓些什么东西?”


    箬箬回忆了一下默默摇头,“似乎什么都不会。”记忆里她每天活着就已经挺艰难了,读书识字也只简单认得一些,还是幼时学的。


    就连她的容貌,她自己都是来了教坊司后第一次真正注意到。


    南公公愣了愣,“你尽管说便是,不必谦虚。”


    “不会就是不会!”箬箬恼了,若是放在从前,她才不敢这样,只是也不知怎么的,如今自己总有些脾气。箬箬觉得这一定是她死过一次之后看开了。反正于她而言,再没有比上辈子更差的经历和结局了。


    南公公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要知道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还得有几样拿手特长。若是小姐学的还要更多。就算是侍妾,也得多少有自己的才艺或手段吧……箬箬的性格南公公只需短短两次相处便能摸透,实在不应该是什么有手段的人。


    不对,箬箬她有脸。


    南公公想到这儿又开始怀疑起旁边的女子是不是雏儿,像他这样的人,自有自己判定方法,就算只看走路,或是摸鼻骨就判断出来。可既不是侍妾,也当不起丫鬟小姐,南公公都快要开始好奇起她在白家的身份了。


    不过一入教坊司,从前无论怎么,往后都没有太大关系。


    “罢了,那你带上面纱随咱家来书乐阁,我先考考你再考虑该为你请什么样的先生。”


    只是等他真考教起箬箬来,才发现,原来她还真没谦虚……


    “这字你不认得?”


    箬箬无辜摇头。


    “琴棋书画你竟果真一窍不通?”南公公感慨,果然一个人有失必有得。


    他一直相信容貌只能代表一时的好感,想要长久下去还需要自身的涵养。可看着面前这张脸,南公公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有些人有脸万事足,他只需要为了拉拢她而教授她些浅显的东西就足够了,她站在那儿,便是没什么心机套路,也依旧胜过所有人。


    更何况,这样也好,在一张纯白的宣纸上作画总比一点点修画要来的更舒服。


    “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开始由我亲自教授你所有的东西。”反正他在教坊司耳濡目染之下会的技艺并不少,这样倒是也方便了他与她培养感情。


    白箬箬长成这副模样,他总得努力教出个自己人来,万一养条白眼狼就不好了。


    当然,他一定要亲自教箬箬,有无私心便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第38章


    教坊司的规矩很多,但那些规矩都与箬箬无关。


    可以说南公公完全将她与旁人隔绝开了,箬箬每天能接触的人,除了南公公,便只有两个丫鬟和常常来给她送东西的小太监。


    但不可否认,除此之外,南公公的确在很认真的教她。包括但不限于琴棋书画。


    “你的容貌和性格是最适合卖弄无辜的,便是只看着你的容貌就容易让人心生不忍,这是你完全可以加以利用的。若是换种风格虽然依旧貌美,但免不了会有些奇怪。不过越是这样,你偶尔表现出与平日里不同的一面反而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例如冷淡,又或者魅惑。”南公公一字一句的教她,身体却非常不老实的靠近箬箬。


    明明说话听着非常认真,偏偏因为其所谓的“示范”显得并不是那样正经。


    也是,教坊司内,哪里需要什么正经呢?


    “南公公,我不是很理解……”箬箬用纯洁的眼神与南公公对视上,表情楚楚可怜,她垂下眸子像是在自怨自艾。


    “真的只需要看着我的容貌,,就会让人不忍吗?南公公呢?南公公有没有觉得箬箬惹人怜惜呢?”箬箬转头与南公公对视。


    南公公心中一滞,女孩就离他这样近,他甚至都能清晰的嗅到女孩身上的芳香。


    有没有觉得她惹人怜惜呢?自然是有的,有时候他都想,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把她藏在教坊司,只要他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对了,除了慕容柏,但慕容柏也没见过箬箬的容貌。


    只是他也知道,即便自己不愿意将她推出去,自己也绝对留不住她。


    既然如此,他自然要努力把握住自己能够把握的,借着教她的名义与她顺其自然的接触,也或许能让她成为自己向上爬的台阶。两全其美的事情,他没道理不这样做。


    他向来做事都喜欢权衡利弊,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的个人情感从来都是处在现实条件之下的,也不能这样说,他一个阉人,又怎么配拥有个人情感这种东西呢?


    “南公公?你怎么不说话?”箬箬侧仰着头问他,“还是说我得这样问你,公公你才能回答我?”


    说着,她一用力将南公公推靠在墙角。


    南公公就跟木头人一样,任由她作乱,眼神晦涩不明,心里也乱成一片。


    箬箬凑近他继续逼问,“公公怎么不说话?”


    “对了,南公公只问箬箬的名字,却还从未跟箬箬说过自己的名字呢?”


    南公公先是被她不同于表面形象的“大胆”给搅动的心神不定,又听她问起这个问题,更是让他有种无法言说的滋味。


    他的名字啊……这其实还是自打他进了教坊司以后第一次有人询问他的名字。


    他十二岁进宫,十七岁来了教坊司,如今已经将近三十,时间久远到他似乎自己都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他想了有一会儿才想起,他从前不姓南,而是姓徐,家人都叫他牧哥儿,全名就叫徐牧。


    幼时的他似乎也是过的挺自在的,不算富却也不算穷,家里能吃得起饭,上的了学堂,生活合乐。


    只是忽然有一天,他就听说大哥得罪了个他们惹不起的富商,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们家越来越落败。


    富商也不是多么有势力,只是他们家更加没什么实力,富商只需要花点钱,便能逼得他们家有苦说不出,大哥染上赌瘾,最后败的连饭都吃不起,家里没有办法,就将他送进宫了。


    毕竟将他送进宫来做太监家里还能换些银钱,然后离开京城,他们一家人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至于他,他不是家中长子,也不是家里最小最受宠的孩子,还长着一副男生女相,将他送进宫对他那个家庭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后来他进了宫,刚开始遭受过不少难熬的事,直到他遇到了个老太监,在他的教导帮助下才渐渐习惯了宫里的生活。那老太监姓南,他认他做了干爹,他便也跟着姓南了。


    再之后宫里死了一个南公公,多出来了一个小南子,小南子努力的成长,长成了又一个南公公。


    “公公又在想什么?”箬箬努力学着他平日里的模样,媚眼如勾。


    “在想我的名字。”南公公倒是开始难得一见的正经起来。


    “我叫南徐。”老太监当年为他取的名字。


    以姓改名,干爹说,这样也算是留着一个念想。


    只是他不知道,自打他去世,他就只是小南子了。


    “哪一个徐?公公连自己的名字都需要想那么长时间吗?”


    箬箬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胸膛,摸上了他的脸颊。


    “公公在箬箬手心写出这个‘徐’字好不好,这样箬箬就会永远记得有一个人叫南徐了,等下次公公不开心的时候,若若便可以感觉得到了。”


    南公公神情恍惚,他似乎还真打算伸出自己的手。


    只是在他没彻底做出下一步反应之前,箬箬便迅速放下了抚摸着南公公脸颊的手,向后一步,远离了他。


    转而眼神中带着羞涩,“公公,是这样吗?我学的对吗?”


    南公公愣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是,你学的很好。”


    好得她抽身脱离时,他怅然若失。


    自那天之后,南公公有很多天都没有再出现在箬箬面前,转而开始给她请来了不少先生。


    这些先生中,有教读书的,有教乐理的,也有教她礼仪茶道的,但通通都是女子。


    箬箬并不讨厌学习这些,而且也只有认真学,用最快的时间学好,她才能接触到其他达官权贵,能帮到白家的达官权贵。


    将军府里的大多数人的确都待她一般,可父亲待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更别提白家出事,白家并不是只有将军府,许多旁系,也都无缘无故受了牵连。


    她总得想想办法的。


    箬箬以为她只要努力学好,达到先生们的标准,便可以与外面的人接触了。


    可一日复一日,先生们对她都赞不绝口,同她一道儿进来的人也都被送走了一批,留下了一批融入教坊司,唯独她,依旧身边只有一个眼不能视,一个嘴不能语的丫鬟。


    终于有一天,箬箬在半道上截住了南公公的去路,“公公教我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安排的?公公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南公公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自打那天起,他的冲动似乎就盖过了他的理智,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对其他男人这样,他胸口就憋闷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至极。


    分明当初他还是抱着在教她的过程中与她拉进关系的心理,可如今关系是拉进了,最先受不了的竟是他自己。


    至于教她时说过的话,他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可现在他却后悔了。


    他能后悔,箬箬却是不愿意的。


    “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不好吗?”南公公问她。


    箬箬摇头,“南公公怎么知道我如今的状态就是无忧无虑的呢?我只想要自己做选择,再也不希望别人替我做选择了。”


    生也好死也罢,陪客也好,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避着人也罢,一定都要是她自己选择的才好。


    “陪客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很多达官权贵并不是那样好伺候,还有些人手段最是毒辣。”南公公从前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便是面对再大的官儿,


    他也是嘴角挂着虚伪却又不出错的笑容。唯独最近,他十年如一日的面具似乎都失了效果。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京城贵人多,有些人整日闲得无聊,可不就喜欢想些拿人取乐的法子。


    他从前遇到不听话的人手段也绝不算仁善,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他心狠手辣。可殊不知有时候,那些表面上看上去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实际上手段比他这种人还要狠厉地多。


    “那南徐会让我遇到那种人吗?”箬箬看向他,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吓住。


    南公公没吭声。


    箬箬也不在意,继续在他耳边低语,“我相信,南徐不会让我遇到这种人,更不会让我遇到这种情况的。”


    南公公苦笑,合着他教她的那点儿东西全都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可说真的,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却依旧不可避免的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欣喜。


    他表面上看,在教坊司威风凛凛,实际上在这满是皇权富贵的京城,他的身份微不足道。


    他长得不差,个子也相当高,入宫前就上过学堂,入宫后遇到义父,义父更是从来没忽略过对他的教导。他伪装起来也不是不能像个富贵公子哥儿。可伪装的再像又有什么用?假的就是假的,他连普通的男人都不如,因为他根本都不能算是个男人。


    他就是个皇权富贵下的奴才,而他唯一能够把握得住的,就只有不断的努力向上攀爬。


    箬箬是个很好的利器,可临到头了他却想彻底放弃。


    不是他不爱权势地位了,只是似乎在他心里硬生生的挤入了一个人的身影。


    荒谬!


    太荒谬了!


    南公公阖了阖眼眸,再睁眼就恢复了从前那副毫不避讳的模样,“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如咱们箬箬所愿的~”


    早就做好的选择,是他不该随意乱改的。


    只是,南公公还有个疑虑。


    如果说有人会为了权利地位不惜代价往上爬,他是理解的,毕竟他差不多也是个那样的人。


    可如果这个人是箬箬,他便不明白了。


    “所以箬箬到底想做什么呢?可以告诉咱家吗?告诉咱家,咱家才好帮你~”他一张足够貌美的脸上浮现出诱惑。


    箬箬小心翼翼看他,问他,“真的吗?南徐愿意帮我吗?”


    她附上他的耳旁,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没有!不可能!”南公公蓦然睁大双眼。


    白家犯的是造反的罪名,加之它还是上百年的世家,如今犯了大错,哪有几个人能影响到这等程度的判决?


    第39章


    是了,他早该想到箬箬学东西这样积极乖巧必有问题的,毕竟进了教坊司的罪臣女眷哪有几个一开始就这么好学的?就算不闹腾出点儿事儿,也是羞于学习有些房中事的。


    箬箬却不一样,她是别人教什么她学什么,只要别亏待苛刻了她吃饭睡觉的时间,其余的任由他怎么要求,她也乖乖听话。


    听话的就像天真到不知羞耻为何物,也不知疲惫为何物。


    南公公苦笑,一张绝艳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实在难以再继续装的若无其事。


    或许有时候猎手与猎人的身份只是一念之差。若是一开始他知道箬箬抱着救白家一众人等的心思,也许能够狠狠心教训她,毕竟作为一个罪臣女眷怎能有这种心思?他的职责便注定他一定要想办法打消她的念头,否则这天岂不是要翻了?


    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月过去,他就开始动摇起了自己的信念。


    她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她只是想救下亲人罢了,箬箬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个被牵连的苦命人罢了。


    可白家这是造反啊!此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圣上虽然病重却也不是个任由别人糊弄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圣上病重,四皇子拿着白景的虎符造反,如果此等行为都不加以严惩,皇室还能有什么威严?以后岂不是谁想造反就造反?


    更何况,圣上就算想放过,也不能不考虑日后可能会登基的新帝啊!反正怎么想,白家都不可能脱罪。


    “我……帮不了你,也不能帮你。你以后不要抱着这种救人的想法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除非天上下红雨,当权者鬼迷心窍,否则白家怎么可能逃过一劫。


    有些东西可以将功补过,有些东西却只能功是功过是过,两者完全没法相互抵销。


    南公公不懂朝堂上的事,但他懂人心,懂对教坊司一众人等的拿捏。


    以小及大,想要白家脱罪实在是太难了。而且这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


    朝堂那么多人,有想叫白将军活的,就有巴不得他早点儿死的。


    那些人盯得紧着呢,箬箬不做什么在教坊司还显不出来什么,但只要一有行动,透露出想要帮白家开罪的想法,第一个波及到的就必然是她自己。


    她又生的这副容貌……


    箬箬听了他的话,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眼眸瞬间暗淡下去,偏生还硬要乔装出一副“早就知是这结果”的模样。


    “没关系的,我不会连累南公公的。”


    她失落的声音轻轻砸在南徐身上,让南徐的心蓦然跟着一痛。


    她明明刚才还唤他南徐,如今又变成了南公公。


    而且他哪里是怕自己被连累?没良心的……可他偏偏心甘情愿入了她的圈套。


    南公公实在不忍,“或许,你想救谁?若是你父母亲人在白家不甚引人注目,也许还能想想法子。”


    箬箬捏着衣摆,轻轻咬住下唇。若换成其他人做出这幅姿态,免不得会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但箬箬做出来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诱惑。


    “我最想救白将军本人。”


    “什么?”


    “我不想让白将军死。”


    “这……”南公公由惊讶到哑然,脸都快皱在一起了,为难的要命,最后只能勉强喃喃吐出一句,“这应该没人能做到。”


    “只要活着就好了……留一条命也是好的。”反正有命才有希望,哪怕是被流放呢?至少也可以努力熬着,苦中作乐。若是性命都没了,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南公公会帮箬箬的对吗?公公一定知道谁有办法。”


    南徐却只觉得嘴中苦涩,眼里全是为难。


    能插手这种事的人,整个大陵都屈指可数,他就算是想帮,又能怎么帮她?将她送到其他男人面前吗?而且这个男人还必须得是位高权重的。


    南徐不想,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容易促成。哪怕一开始他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可现在却是连想都不想。


    但他还是下意识替箬箬算计起来。


    现在皇子之间的争斗依旧不断,虽然彻底排除了一个四皇子,以及前段时间落马出事的九皇子,如今的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都各有优势,不过是胜算大小的问题,不到皇帝驾崩那一刻恐难以彻底分出胜负。


    所以他们三人都不能多花心思。


    毕竟三人相互制约,若是谁一有动静,另外两人都能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箬箬也得跟着一起遭罪。


    这种争斗动不动就是要死人的,像他们这种人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除却有权势能说得上话的三位皇子,便只还剩了两个人选,一个是贵妃的哥哥,另一个便是大陵的丞相。


    若是从他能够得到的利益上来看,他自然是应该推荐贵妃之兄的,毕竟他是出了名的来者不拒,喜好美人,凡是能给他献上美人的人,一般都有不少的好处。


    而且他还是出了名的耳根子软,也正合了箬箬心意。


    可是……他放荡不羁,后院一堆女人,还有一个善妒却又拿夫君无能为力只会欺负小妾的夫人,怎么能配见到箬箬呢?


    那便只有那个清正廉洁,


    坚定的保皇派丞相了。


    皇子拉拢不动他,群臣也都信服他。


    别何况听闻他不近女色,若是真的如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南公公想着,便缓缓跟箬箬说起他来,只是语气中多有不愿。


    反正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教坊司,箬箬暂时也不能离开教坊司,便是说出了这个人,箬箬也无可奈何。


    只是事情就发生的那样突然,南公公刚想着丞相不可能来这儿,小太监就急匆匆的跑来了。


    “南公公,前边似乎是来了个了不得的人,李大人都跟在他身边畏畏缩缩的,您要不要出去看看?”在教坊司的太监都练就了非同一般的眼力劲儿,遇到贵客他们都是要着重注意的。


    教坊司的客人分三种。


    一种是带着大把银子来的豪绅巨贾,他们花着最多的钱,却好伺候的紧,根本无需多么注意。


    第二种便是读书人,他们三五好友常来这里吟诗作对,没豪绅巨贾那么宽裕,却比他们要斯文,有些人只一首诗,便能将一位姑娘捧的名遍京城。更何况大多数读书人家中还是不算拮据的,否则也读不起书。而敢来这里的读书人,花的一般也不会太少,太少了丢人,一诗一词不写也丢人。


    第三种才是他们教坊司真正需要花费精力的,那便是朝廷官员以及官宦子弟,这种人最难伺候,一个不好便惹得一身腥,所以一般小太监发现这种人都会特别关注,若是熟悉的官员带来了没来过这里的人,他们一般都要告知南公公。


    更别提这个李公公还是礼部的人,虽然不能说是他们的直系上司,但也差不了多少,毕竟说到底他们教坊司也是归到礼部管的。


    “哦?李大人带来了谁,还能让他畏畏缩缩的?”南公公这时还带着两分疑惑和八分松了口气。


    他虽然是个太监,可在箬箬面前,他也不想再继续这样尽心尽力的介绍其他男人。连优缺点都说的明白。


    说是说了,但是他说的让自己很悲伤。


    “算了,我过去瞧瞧。箬箬,你先回去,我回头再与你说……”


    小太监好奇的多瞅了箬箬两眼,他早就听负责送饭的朋友提起过这位箬箬姑娘,说是南公公对她好的不得了,比之花魁还要好的多,只是不许人提起罢了。


    如今才算见到了,虽然脸上带着面纱,可依旧不掩其风华身姿。


    而且,百闻不如一见,今个儿他全是知道负责送饭的朋友为什么说南公公待她好了,原来他还不信,不过现在倒是信了。


    瞧瞧南公公说话的语气,他从前都没见过南公公这副模样,就算是对着从前最受欢迎的月姬,他也没有过这种态度的吧?小太监暗自感叹着,激动着,兴奋着,感觉自己发现了秘密。


    也不是自己发现的,但目前为止,应该只有他和他送饭的朋友知道!这怎么能不算是秘密呢?


    “对了,南公公!”小太监忽然抬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拍脑袋说道,“我听李大人身边的青才说,那人好像是什么祁丞相,李大人今天连姑娘都没叫,只让上了几壶酒。”


    小太监见识少,整日都待在教坊司里,只知道丞相这个官职很大,可具体有多大,他是不懂的。在他眼里所有当官儿的都平等的厉害。


    “行了,你别说了,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南公公瞄了箬箬一眼,制止小太监继续说下去。


    “什么,祁丞相?是南公公你刚才跟我说的祁洵景吗?”


    第40章


    小太监的话到底还是被箬箬听到了。


    南公公扶额,在箬箬看不见的地方瞪了小太监一眼。


    这小孩儿什么都好,就是憋不住话,想到什么都非要说出来不可。


    小太监根本不知道南公公是在瞪他,他还以为南公公对他投来了一个表示赞赏的眼神。


    “对对对,祁丞相可不就是叫这个名字!”这他也是知道的,虽然他不知道丞相是多大的官儿,但旁的小厮说过一次,他便记住了人家的名字!


    南公公淡然看着小太监洋洋自得……


    “我先去瞧瞧,如今还不能确定,若是真的,我再差人去叫你或来与你商议,你暂时先不要往前面去。”怎么可能就这样巧,南公公不信这个邪!


    只是等他见到了人,他便信这个邪了……这居然还真是祁洵景!


    南公公觉得自己牙根疼。


    祁洵景其人听闻为人古板,怎么今天就闲着没事儿跑到他们教坊司来了?他不用处理公务的吗?


    南公公觉得晦气,可还是笑脸相迎过去。顺带着私底下连看李大人的眼神都不对了,他平时来也就来了,整天白嫖不说还蹭吃蹭喝的,这些念在他在礼部当职的份儿上,都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今天居然还带着丞相来这里,怎么,是打算把教坊司给取缔掉吗?


    而此时的祁洵景也注意到了南公公。


    从这人一露面,就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毕竟他实在是长了一张让人不容忽视的脸。


    果然,他一过来,自己身边的李大人便拿捏着身份唤他南司主,表面上这是一种尊称,可实际上不过是在彰显自己官场人的身份而已。


    这位南公公祁洵景从前就知道,能将教坊司打理成今天这幅模样,这位公公功不可没。


    祁洵景是贫苦人家出身,后来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虽然与他拜的老师是大儒有关,但他也从无一刻忘记过自己幼时吃过的苦。


    所以他并不会因为南徐是太监而看轻他。


    他今日来教坊司其实不过是好奇朝中很多同僚动不动就爱来的地方有何妙处罢了。


    除此之外便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白家的女眷,看从她们嘴里能不能得出些几句有用的消息。


    祁洵景与白景交集不算多,文官与武将之间,他们也不适合有多少交集,如果他们的关系好了,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皇帝。这不是皇帝不够胸怀宽阔的问题,而是实在都是人之常情。


    但祁洵景是敬佩这位大将军的,他为大陵驻守边疆数十年,赢下许多场战争,但凡是有心的,便很难不佩服尊敬他。


    更遑论是一心为了大陵好的祁洵景。


    只是一码归一码,白景若是真有反心,甚至为了支持某一位皇子而借兵给他,祁洵景第一个想他死。


    都是忠君爱国之人,祁洵景其实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只是白景咬死了是自己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让人不由得奇怪,毕竟这话祁洵景却是不相信的。


    谁都能犯下糊涂,白景也不至于犯下这样蠢的糊涂。白家几代人都从不参与这种事,白景虽不能说胜过他的先辈,但也绝不是最差的那个,更不是最有野心的那个。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想参与夺嫡之争,无论是从各方面来说,四皇子都不该是白景的最佳选择。


    四皇子刚愎自用,不听劝告,最是容易骄傲自满的一个人,就连平日里做事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祁洵景实在看不出白景支持他能有什么前景。


    若说他想支持未来可能会更圣明的君主,那首先就应该排除四皇子,若说他有野心,那也应该首当其冲选择还未成年的皇子。


    祁洵景对这件事心里实在是有些好奇。


    今日闲暇之时,李大人随口邀他来教坊司,他便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只是等进来之后他便后悔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让他倍感不适,更别提身边还有一个自作主张,满眼都是“你别说,我都懂”的李大人。


    上来李大人就要了个包厢,祁洵景对此倒是觉得挺好,只是接着他就开始要求教坊司把整个教坊司最美的姑娘叫出来。


    大手一挥,让他觉得自己的排场大极了。


    但问题是祁洵景从来都不喜欢这种浮夸的东西,他的性格就如同他清贫的家境一样寡淡。这么些年,官场上的大部分同僚也都应该知道他的作风,但偏偏这儿有一个丝毫不懂他为人,也看不懂他眼色的人。


    如今教坊司的司主南公公过来,这个李大人就更是拿捏起来了。


    又重新说了一遍他的诉求,“还不快叫你们教坊司最漂亮的姑娘出来给丞相大人过过眼?”


    祁洵景也不说话,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位南公公会是什么反应,也想看看这个李大人能做到哪一步。


    倒也不是他不想阻止,而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位李大人竟然听不懂人话到这种地步。一个人是怎么能做到上一秒鞠躬屈


    膝,毕恭毕敬,伏低做小,下一秒就耀武扬威,觉得自己威风的不得了的?


    祁洵景从前忙得不得了,还从未真正这样细致的观察过一个人,一观察就觉得这位李大人待在如今的官位上还真是屈才了。


    南公公对于这位李大人的话倒是习以为常。


    毕竟这位李大人在教坊司吹毛求疵惯了,南徐同他打交道的次数还真不少。


    “大人说的是哪里话?咱们教坊司的姑娘,哪一个不够美,哪一个不是美的各有千秋?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李大人赞同地点头,“也对,这儿每一个姑娘都是才貌双全,又或者才貌之一是最拔尖的,可这样的话……”


    李大人赞同南公公的话没错,可纠结也不是假的,这样一来,该让他把谁叫过来好呢?


    他就说天底下的男人哪有不“贪吃”的,瞧瞧祁丞相原来装的一本正经,快三十的人了,不娶妻不生子,像是要为了大陵累死一样,如今不还是来了教坊司?


    不行,他必须要让祁大人满意。


    现在皇子们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像他这种人就算是溜须拍马都找不到门路。原来他还想看看能不能搭上哪位皇子,可现在想来,能搭上祁丞相,不比搭上那些皇子们好多了?


    至少风险小呀!


    李大人还就纠结着,南公公便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如我将最拔尖儿的几位姑娘都叫出来,让两位大人选一选,看看哪个合眼缘?”


    “还能这样?怎么从前本大人还不知道你们教坊司还有这规矩?”他从前想见一见梨儿姑娘都还得等上个许久,如今怎么就这么简单了?


    果然就连妓院都是有歧视的!歧视他这种小官!他纠结的问题解决了,他这个人却实在是开心不起来了。


    南徐也不管他,垂着眸自顾自的便让对着小厮吐出了几个姑娘的名字。


    他看着祁丞相的模样,私心让他不想要箬箬过来,所以他说出的几个人名中并没有箬箬。


    祁洵景慌忙拦住,表示并不需要。


    但南公公铁了心的要给他塞姑娘。


    祁洵景感觉他的态度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只是随口问他,听说前段时间有几个白家女眷被送到这里?


    南徐听到他的话,上一秒还自如的神情瞬间就变得僵硬,只能机械回复“是的。”


    “方便叫两个过来吗?最好是曾经能接触到白景的。”


    南徐愣住了,然后紧接着才彻底松了气。


    “是,您既然想见她们,自然是可以的。”只要不是指定要见箬箬,见谁都是可以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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