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镇上新开了照相馆,一时间鸡犬不宁。商铺不经营,耕作的晾了菜畦,都跑去照相馆一探究竟。镇上也像张凝固的相片。
麻公馆的人更加讲究,若是在照相馆门口蹲一天,实在有失风度,便特地请了摄影师来家里。
说是所有人都有照相拍,按照辈分排队,先是老爷、各位姨奶奶、院里其余婆子丫鬟,再轮至大爷——半天过去,排到麻五爷,迟迟不见五爷下楼。
后面队伍排得长,摄影师催得更着急,叫其他人插队上来了。然而直到各位佣人大施拳脚过一遍,还等不到麻霆君。俞平也没露过脸。
派了阿吉找人。
算出是俞平来麻公馆的日子,阿吉自有定数,先去他们的课室找了一遍,照例空空如也;又去他们常幽会的花园角落,他以往是站在一旁望风的,但是不说找得到人,光是前往几个角落,连他也差点迷了路。
只好瞎猫找死耗子,去三楼卧室碰运气。远远看见瘦子在门口驻守,阿吉眼前一亮,道:“五爷在里面吗?”
“在是在。”瘦子老实道,“五爷嘱咐过了,他要挑衣服,不准来人打搅。”
阿吉道:“俞平呢?”
瘦子道:“快一年了,你还不懂他?就是俞平陪他一起进去的,否则怎么能挑这么久的衣服?”
阿吉诡异一笑,一脚踩在门边,捏好空拳。瘦子急忙拦下他,道:“嗳,五爷不准人进去的。”
“五爷平时多大大咧咧,俞平一来,倒是忸怩上了。”
阿吉鄙夷道,“就算他对俞平有意思,一年了,依我对于俞平的了解,换个衣服还要害羞的男人,俞平一定看不上。”
瘦子嘘他道:“这话你去和五爷讲。你讲的出口,我当你做大哥。”
听得阿吉更要敲门了,瘦子也更加坚持。阿吉往左,他向右,面对面地碰在一起。
阿吉皱眉道:“就算他朝俞平献殷勤,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今天就不让进?”
瘦子顿一顿,回避道:“反正五爷是这么告诉我的,‘谁敢打扰,赶出鹭镇’,你有这个胆子吗?”
“楼下催他呢!”阿吉道,“你不敢违抗五爷,你敢违抗老爷和三奶奶?再拖下去,摄影师都走了,还想不想拍照片?”
果真是拍照片诱惑大,瘦子没本领反驳。阿吉便嘿嘿笑道:“你偷偷帮我把门开了,就说是风刮的。”
瘦子嘴上嘟囔骂他,心里也动摇了,背对门板,向后伸手,悄悄挤出一丝门缝。阿吉扶着门框,逐渐朝里面偷窥,却是电光火石间缩了回来,空洞得仿佛是一具枯骨。
瘦子看他一轮,调侃道:“见鬼啦?”
阿吉更是一副死相。
瘦子捏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然而他的灵魂早飞走了似的,留下一具唤不醒的躯壳。瘦子看得发怵,害怕道:“里头出人命了?”
阿吉不应。瘦子看他惨状,再胆小也壮了胆,意欲一探究竟——他把瘦子拽回来,两片唇紧紧抿着。
瘦子提高音量,又道:“你说话,是俞平出了事,还是我们五爷出了事!”
阿吉哀哀地张开嘴,早丧失语言系统,木木地道:“俞平……俞平像一张毯子。”
瘦子不解。阿吉双臂在空中瞎比划,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毯子——你怎么盖毯子,我们五爷就怎么抱着俞平。”
瘦子道:“他们穿衣服了吗?”
阿吉道:“我不敢看,我才刚成年啊!”
死了一个阿吉,呆了一个瘦子。楼下摄影师等得不耐烦,新派胖子出马。
胖子抢在前面拍过照,满脸喜气洋洋,上楼即见他们办丧事般晦气,不解道:“楼下等着拍照片呢,你们在这里蹲得住?”
瘦子瞟他一眼,揉着阿吉的头顶,可怜道:“一张相片的事情,不拍就不拍了。”
胖子抱怨道:“什么话!”
这时候正巧开了卧室门,麻霆君满面春风地出来,见他们站成一排,腰板倒也硬不起来,笑道:“久等了,现在拍到第几位?”
胖子道:“最后剩下我们没去过了,还有俞平。”
麻霆君哦一声,返身进去帮忙,不久后他挽着俞平出来,配合俞平的步调,慢慢吞吞。
原先真是来挑衣服的,麻霆君非要别出心裁,和俞平在颜色上搭配,然而选了半天没有定数。俞平便在一旁打呵欠,他余光至俞平特地戴上的白贝母耳坠,当下情难自己。
俞平也留恋麻霆君。柏庄一夜他太痛了,身上不痛,心里也痛。因为不肯相信爱情正是此般滋味,始终跃跃欲试。一来二去,都多贪恋了些时间。
面前三人皆有些无地自容,见状,麻霆君歪头讲悄悄话:“他们要和我们一起去枢城的,我看也瞒不住,不如提前透露了。”
俞平咬他耳垂,笑道:“霆君哥哥,今天我心情好,什么都听你的。”
他们管自己窃窃私语,胖子无言以对,阿吉没精打采,瘦子动了歪脑筋,出卖道:“五爷,你不准我们进来,我是恪尽职守。李喆最不好了,非要来听墙角,拦都拦不住。”
麻霆君笑一笑,大大方方搂了俞平,亲热地靠在一起,道:“平儿是我的恋人。”
却见俞平脸上平静照旧,微笑也是他嘴角生得翘——太没信服力了!显得是他们五爷自作多情一样。三个人里面没有一个相信的,麻霆君下不来台,手上轻轻捏了把;
俞平扑哧一笑,吻了他的脸颊,笑道:“我很爱霆君。”
胖子第一个道:“嗳,以后不能叫俞平,要叫五少奶奶了。”
他催瘦子,瘦子讲不出话。阿吉诈尸起来,才道:“兰香不是这么说的!”
麻霆君轻笑一声,捏俞平的脸,道:“你怎么骗的兰香?”
俞平道:“我说,‘麻霆君好高骛远,以后要找个非富即贵的地方入赘,哪里轮得到我’。”
赶在麻霆君开口前,又道:“上次回来就没说过了。阿吉要是才听说,不是我的问题。”
麻霆君道:“我有多喜欢你,她怎么不知道!难道她会信?”
俞平笑道:“不但是她相信,你家阿吉也相信。我看你也没有特别好。”
他们管自己打情骂俏,楼下不给他们时间,再派了个人上来催。一行人才迟迟下了楼。
麻霆君只想赖着俞平,多磨蹭一刻是一刻,打发其他人快快走在前面。想来是见了光,也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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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人面前装出个正人君子,恨不得把俞平抱在怀里,不叫他脚尖沾一寸地。
原定要拍大合影,时间来不及,约了明天再拍过,只剩下他们几个的照片。阿吉腿脚利索,冲去最前面,麻霆君与俞平慢慢悠悠转下来,相机前又排了队,为图清净,便去到边上树荫下等候。俞平顺手为他整理着衣领。
他看俞平多少体力不支,仿佛随时要倒靠进他的胸前,道:“今天风刮得大,不如去里头歇着,到时间了我叫你出来。”
俞平没抬眼看他,只道:“是觉得自己刚才特别卖力,才这么问我的吗?”
麻霆君咬着下唇,低头笑着。俞平掸他外套时候,顺带摸了他的手,一晃看见几个血点,眼皮一条,把他的手心捉来看,道:“手怎么了?”
麻霆君笑道:“哎呀,我的平儿心疼我了!”
俞平道:“好好问你,别开玩笑。怎么受伤了?”
麻霆君笑道:“就是为了讨你担心,故意伤的自己。”
俞平耸耸肩,不想和他继续计较。
拍照在前院,一群人吵吵闹闹,倒是十分其乐融融。俞平回头看一眼,不免念及谈公馆冷清照旧,大抵永远也不会有如此光景,心上不免有些酸楚。
麻霆君趁没人注意他们,再来吻他。他推了麻霆君,轻轻道:“等你的相片洗出来,能分我一张吗?”
麻霆君笑道:“怎么?有我时时刻刻粘着你,至于看照片吗。”
俞平也笑,道:“你真是越来越昏头了。这种话说出去给客户听,不知道谁敢找你来贷款。”
“保证过今天心情好的,不准凶我。”
麻霆君无事生非地拨了他的碎发,又道,“宝贝平儿,你拍了照片,我也要你的。”
俞平道:“我就不拍了。”
麻霆君道:“你要是讲,‘你不喜欢我’,讲得出口,我就依你。”
麻三奶奶远远地叫他们过去,麻霆君匆匆应一声,临走前还想亲俞平。然而远处投来的目光太集中,他自己没脸没皮,俞平还要点脸面,到底没有得逞。
俞平跟在他身后一起走,看他坐在镜头前,不忘眨眼睛过来。
几个佣人给麻霆君整理仪容,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摄影师喊数字,倒计时,俞平听得熟悉,他以往在谈公馆常拍照,谈行一买摄像机,拿他当模特。拍完说要给枢城各大导演寄去,看看能不能捞到个男主角,一鸣惊人。
又不免怅惘,像是前世的旧事。其实自他来到鹭镇,一切理应都结束了,无论他名义上是谁,都回不去了。
三奶奶站来俞平的身边,搭了他的肩膀。
他失神时低着头,碎发跌落出来,挠着眉毛。心上热忱降了下来,慌忙间总觉得是麻霆君捣乱,麻霆君却坐在面前咧嘴笑着。听见摄影师喊拍照口号,才看见麻霆君是朝他笑的,眼眸闪着光——这段时日太幸福了,都不属于他似的。
俞平怔怔的。听见三奶奶叫他:“平儿,你去和霆君一起合个影吧。”
“算了。”
“咦,你长得这么俊,怎么不喜欢拍照?”
俞平停顿许久,方惨淡一笑,道:“姨娘,我很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