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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舞池

作者:珘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俞平和麻霆君谈恋爱要掩人耳目,一直没有公开过。


    这二人再是天作之合,做什么都齐心,也公开在恋爱上出了分歧。麻霆君巴不得人尽皆知,把俞平从布店明媒正娶了;俞平却有其他考量,虽是真心给他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可惜不能贸然揭穿。


    况且俞平不是没努力过,试探再三也没被察觉出来,便将错就错了,一直瞒着。偶尔想要提起,话到嘴边还是住了口,只说得出“谈四爷”,叫麻霆君吃醋的心思愈发浓重。


    春天最忙了。幸而这两家都不是种地的,空闲的时间多一些。俞平整理房间,找到姐姐送来的生日礼物,两张芭蕾门票,《胡桃夹子》,总算上映在即。


    和麻霆君一起去,住在柏庄。


    柏庄在滨江区,供人下榻的高档之处,隐在山脚下。当今西式是时兴,却难得是中式装修。


    进门处有花篮牌匾,最显眼的不过“开业大吉,谈四谈凭玉敬赠”,粗略晃一眼便能看见。吓得俞平一哆嗦,记不清是谁借他的名义办人情世故,便把帽檐低了低,带麻霆君去办理入住。


    有车送他们去剧院。


    谈皎订的是包厢,他们等在专门的休息室里检票入场。轮给他们一个经理,满脸堆笑地收了票,往名单上核对,忽而道:“谈小姐?”


    “是。”俞平早编好谎话,把麻霆君推出去,道,“这位是麻先生,与谈小姐合作的外地商人,办成了一桩事,她来谢谢他。”


    经理笑道:“既然是谈小姐请客人,我们剧院没有怠慢的道理。可这厅岁数大,包厢唤人不方便,不如麻老板先去里头等了,我嘱咐这位小伙计几句?”


    他看着俞平。


    供给谈家的都是最好的,又逢谈皎亲自订票,真是包厢设施落后,哪有轮给她的道理?俞平认定其中玄机,也看的出麻霆君紧张,先安慰麻霆君了,搪塞出一个笑,道:“还是要听有多么不方便,否则你给我买冰淇淋,还没端上来就化了。”


    麻霆君向他微笑:“我在里面等你。”


    经理更客气三分,把俞平引入幕后一处办公室内。


    他道:“这位先生,我是不认得您的。”


    俞平点点头。他又道:“毕竟是谈小姐订的票,他人若是有心,一定查得到。有一位谈先生托我们嘱咐您——今夜夜半时分,他会在柏庄门口等您。”


    俞平心上一惊,装着不动声色,问道:“谈文翡?”


    经理道:“非常抱歉,多余的我也不清楚了。”


    那包厢当真是唤人不大方便,俞平从幕后小道走,硬是绕了一大圈。推开门见到茶几上摆着茶点拼盘,盛各色小蛋糕马卡龙,剧院送的。


    麻霆君一定爱吃,却是一口未动。放了很久,蛋糕上的冰淇淋全化了,滴在夹心的水果上。


    俞平关了门,面壁许久,不知道如何接受现实。


    谈行一是家里一株墙头草,风往哪里吹便靠向哪里。平日也不见得特别关心他,何况谈皎已经得势了,她会不说谈凭玉下落何处?可是谈文翡怎么会来造访?谈文翡找他做什么?


    往坏了想是拖他下水,他已经死了,真的死一次也无妨;往好了想不过是告别。告别的却是他在鹭镇的自由日子,旧的新生活在等他。


    做四爷,便是没什么消遣活动,学都不让上,日复一日地工作,一天到底说不了几句话的——他哀哀地想着,就算麻霆君愿意给他作伴,陪他去枢城、去香岛,无非是关在笼子里,互相聊以慰藉。哪比得过在鹭镇吹一抹风。


    “不来坐吗?”


    俞平往后瞥一眼,看麻霆君更加心爱。他也知道自己纯粹是病急乱投医,太空虚了,非要找点什么来填补。靠去麻霆君身边,麻霆君搂着他,又轻轻笑道:“我看这里唤人真不方便,你迷路这么久。”


    他总算开了金口,道:“是难找路。”


    边上乐团先奏乐,传到俞平耳朵里七零八落,各类乐器的声音是分开来的,拼凑不到一起去。总算开始跳舞。往常都是包场,坐第一排,二楼包厢里什么都看不仔细。


    他也不太想看,贴着麻霆君的脖颈听心跳。


    麻霆君忽然道:“门票的事情。”


    说完这话也没个后音,他光是看着俞平。俞平慌乱之间,不经意讲了实话,道:“是我姐姐送的。”


    露马脚了。俞平暗暗吃一惊,吃惊却也是虚无缥缈的,自己没吓成自己,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轻松——麻霆君能拆穿他,他不用再撒谎了。


    偏偏麻霆君温柔地注视着他,他只好道:“谈皎是谈四的亲姐姐,对我很好,我确实一直把她当作姐姐看待……她也纯粹是请我看芭蕾,不是做局抓我,你不要想太多了。”


    麻霆君道:“我以为是蕙心送你的。”


    俞平道:“蕙心和熟人打牌都不肯放水,要我掏她的钱包,太不现实了。”


    麻霆君用笑声翻篇,因为笑得很假,实在难听,要是为了逗他开心,还算别出心裁。


    但是俞平不想再瞒下去了。


    瞒到现在也不知道麻霆君爱的究竟是俞平还是他。兴许友好饭店那一夜,麻霆君说的是事实,“他好看”,便只爱了一双狐狸眼睛——再要寻根究底,是自己和自己打架,谈文翡要来找他已经够磨折了,他犯不着自己雪上加霜。


    幕间休息十五分钟,散座上的人纷纷起来活动。俞平正是盼这一刻人声嘈杂,以便悄悄问麻霆君:“如果我回了谈公馆,你肯来陪我吗?”


    他屏息凝神片刻。


    “什么话?”


    麻霆君也知道自己态度不佳,笑一笑补救,道,“说好一起住公寓,一起开银行,怎么要去谈公馆了?”


    俞平仓促道:“我和你说过,我是逃出来的,总有一天要回去。”


    又不好一开始和麻霆君讲事实,他真是差一点死了。难得死里逃生,不想再走一遍钢丝绳。


    若是一开始就坦白,就算麻霆君与他的计划一并走,把他带去公寓。外头风言风语轮不着他编排,被黑吃黑了,也讲不清楚。


    后来明里暗里都试探过,可惜在麻霆君心目中,俞平已经根深蒂固了。只好一点点愚公移山,把谈凭玉搬出来。俞平是该消失的,他迟早死在麻霆君面前。


    他也知道他残忍,不敢看麻霆君表情。


    包厢外有侍者敲门:“先生,您点的果盘到了。”


    麻霆君道:“我们没有点,送错了。”


    侍者闻所未闻一般,端来一盘水果,外加两杯意大利式冰淇淋,顶上高高地插一圈长条曲奇。


    麻霆君还想争辩,俞平摁住他的胳膊,道:“吃吧,有人付了。”


    门关上。麻霆君才道:“近来我发觉你有些奇怪,从新年开始的。我相信你也有相同的感受,究竟怎么了?”


    俞平吃不准尺度,尝试着和他开玩笑,道:“你妹妹不是编话本的么,她有没有写过,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其实本领非常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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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看麻霆君神色更僵,他有些懊悔,补救道:“你那银行是谈文翡的产业,如今谈家靠谈皎当家,我做回谈四,不是更加能够帮衬你?”


    ……不知道今晚要说漏嘴几次。


    他不想遮掩,希望麻霆君能够懂他一回——麻霆君却道:


    “一定要提到他吗?”


    真叫俞平汗流浃背。原先在戏园,戏子一来示好,他气得七窍生烟;天天和麻霆君提谈四,麻霆君都是笑着打马虎眼。然而此时麻霆君眉宇之间气韵太不好看了,难得看这人生气,他慌乱之间竟有些稀奇;


    总归还是慌乱占得多。麻霆君眼睛里怔怔的,多少带了几分歉意,道:“我态度可能有些不好。这包厢里太闷,胀得我有些昏头了。”


    他说罢要起身。俞平牵着他的衣摆,他温柔笑道:“我实在看不懂芭蕾舞,想出去透个气。”


    门又关上了。咔哒声还不及圆舞曲更响。俞平忽然看不懂芭蕾舞了,脑海里排山倒海地想,真正生日的日子,去看三流戏子唱戏,和麻霆君在一起了;由俄国舞团开启的,谈公馆里照例的生日,却把麻霆君气走了。像是两张互相凑不到一起的拼图,一切都是颠倒过来的。


    他宁可看三流戏子,失了麻霆君,也不想在剧院里失了麻霆君,本当是他的节日——这就是他的生日礼物?如果是谈皎的本意,想来也不稀奇。谈皎是个活的死人,他也应该像谈皎一样,死着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俞平好不容易熬到散场前,麻霆君回来,二人相继无言一阵,坐柏庄的车回房间。


    柏庄是都是独栋,一间套房算一栋楼,错落有致,像是一排蘑菇。


    反正房间大,不但是卧室,盥洗室也不止一间,闹矛盾了大有去处。俞平管自己洗漱完,披一件浴袍,回卧室找睡衣。


    他们住在最靠山脚下的一间,窗帘没有拉上,对面是密密树影。可惜夜里落雨,雨水顺着叶片跳进窗台,一点点砸在俞平干净的身体上,模糊见还听见汽车轰鸣阵阵。他却把玻璃窗往外揿,浴袍便被打了个半湿。


    回头看见麻霆君走了过来。房间里就点一盏阅读灯,他看不清麻霆君表情。回想起第一次敲开麻霆君卧室门的场景,同样深不见底,他与麻霆君就隔着一张穿衣凳——那时候他还是谈凭玉。


    “我不喜欢被骗,所以一直对你很坦诚。”


    麻霆君语调温和,意图消除着事态的严重性,实际上适得其反。又道,“平儿,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困难,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们是可以一起面对的,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帮你。”


    俞平心上一颗石头落了地,人虚飘飘的,险些立不住脚。麻霆君做得够好了,都是他先前胡来,自讨苦吃。他被安排管了,最早时候听父亲的,后来听姐姐,现在又要叫麻霆君来摆布。等下要见哥哥了,想来自己好像依旧孑然一身——他掌控不了他的命运,还摸不透麻霆君么?麻霆君就是他的人!


    他朝前逼近,心意比任何一次还坚定。门是关着的,唯一的缓冲便是一张双人床,他走时双手游移在腰际,没有给麻霆君什么退路。


    麻霆君鼓足勇气,道:“郁蕙心和谈文翡有过婚约,郁、谈,他们两家是熟悉的。新年那天不是蕙心打来电话——”


    又小声坚持道:“是谈凭玉。谈四回来了,他想找你。我说的没错吗?”


    俞平抿一阵嘴,忽然笑了,道:“哪里有谈凭玉?”


    浴袍顺着他的后背,滑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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