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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狐假

作者:珘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麻霆君要在枢城安家落户,最早能追溯到去年——银行挑吉利日子,明年新春正式开张,搬家却不能拖延,最迟也是今年秋末。


    枢城城市布局基本定下,新开的楼盘都在远郊,真正装潢完毕,兴许还要等上三年五年。便把目光放到旧房里,挑挑拣拣。


    正月十五一过,新年是彻底结束了。麻霆君心目中的新年却延续着,时常打着喜迎新春的借口,把价格力所能及地往低里谈。他对待任何事物都认真,所以格外讨人喜欢,这次更是认真中的认真——平心而论,若是过单身生活,凑合就罢了;他许诺了俞平,便没有怠慢的道理,精挑细选一番,费了多少功夫,总算筛了三户出来,要请俞平最终过目。


    俞平先前做四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房产在他心目中无非是大一点的模型玩具。听麻霆君说得紧张,才知道原来置新房是个大工程。他怕语出惊人,光附和着,默默祈祷麻霆君别挑中了自己家里的。


    又说三处公寓,两处都在江南,离栀子花街道近。


    江南若是有见识过谈四爷风采的,他这个四爷也是白担了。


    看房的日子,俞平难得一次不扮朴素,大张旗鼓打扮一番。走前把翡翠扳指戴了又摘,想是“以防万一”,却也究竟不出什么万一的,最终估计用不上,还是存在阁楼。换了麻霆君送的白贝母耳坠子,倒还是头一回用。


    第一户落在栀子花街道,远远的便望得见银行。


    麻霆君向来走得快,此时更是三步并一步。俞平管自己慢慢吞吞踏台阶。还剩一层,不等麻霆君揿门铃,里头房东出来招呼他,笑脸相迎:


    “麻先生,之前有人出的价更高,我们已经卖给他了。”


    客套声一响,俞平也不白费力气,躲在楼下几户门口。朝走廊有开窗的,由窗帘布遮了。他看清自己的倒影,竟难分清现在时日;看出风华半分不减,他理应还是谈凭玉。


    兴许只是他自己的愧疚心理作祟,他一点也没变?俞平是没有模样的,他顶着一张美丽面孔,做什么都行。可要做回谈凭玉,他好像又记不清以往的行事准则。谈凭玉是什么?一颗零件,一座雕塑?细细思索不清。


    麻霆君下楼时牵了他,两人都有些心烦意乱,三缄其口,留着自己消磨。


    第二户在江南深处,白天里照旧看得出灯红酒绿,总算有点回枢城的实感。车开到楼下,麻霆君不想叫他陪自己白跑一趟,买了点心,先把他留在车里。


    相识要一年了,麻霆君还是小孩口味。纸盒里规整盛六个葡挞,从舌尖甜至肠胃。咖啡竟也是甜的,不知道他托店员加了多少块方糖。


    然而俞平还没吃得出腻,他便蹬蹬蹬地跑下来了,脸上阴云密布,看着比先前心情更差。


    俞平掰了半个葡挞给他,道:“听你最中意这户,我看也还不错,怎么走了?”


    麻霆君一口吞了,含糊不清道:“房东当我是拖家带口地来,要送我婴儿床。我说我有一位男爱人,他就不肯卖给我了。”


    俞平笑得开心,再喂他吃葡挞,道:“你这么实诚?”


    他虽是委屈,面对俞平,依然坚强地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我们是光明正大的爱人,他若是不接受,换一家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我来宝贝宝贝你!”


    俞平返身跪在座椅上,搂着他脖颈,扳他面孔,一左一右亲过。


    麻霆君抹了吻痕,先前的失意还印在脸上,新的笑意当即上涌,落得出个不伦不类的表情,又多少有些怕羞,道:“宝贝儿,等下要开车呢!”


    最后一处公寓在江东滨江区,偏是偏,价格丝毫不敷衍。


    这片地带归属滨江,俞平看着却完全不熟悉,必然是滨江区今年又扩建,把周边一切魑魅魍魉都包容了进来,跌他们正规滨江的身价。再瞧见一排洋楼,灰砖红顶,算是气派。门口挂牌“贝琴公寓”,汉语没有这般文法,想来是个舶来词的音译,还算耳熟。


    一盒葡挞净叫麻霆君吃光了。他百无聊赖在车里坐一阵,指尖蘸着边角的酥皮吃,好不容易等来麻霆君敲车窗。


    “平儿,我这里没问题,就等你的意见!”


    他裹了呢子外套。女式的服装时兴在领口镶一圈毛,衣扣束紧,衬得脸像颗羊脂玉。麻霆君不知怎得,也为他照式照样抄了来,白毛蒲公英似的散了一圈,谁看不是只小白狐狸。


    他今天格外夺目。麻霆君遭他惊艳着,只会痴痴地笑,道:“每次想到你是我的人了,我还觉得不可思议呢!”


    俞平伸手抽他一掌,他也笑着接纳了,继而撇来另半边脸,堵着俞平的手心,非尝点苦头不可。


    气得俞平白眼翻在眨眼间,缩了手,道:“简单,我们分手就好了。”


    麻霆君赖皮道:“这不好,你是舍不得我的。我说得准不准?”


    洋楼看似修得高,实则不过三楼,估摸着里头做复式,一户顶人家好几层。上到一半,俞平福至心灵,匆匆瞥见二楼一户的门牌,翻了来看,惊喜道:“原来郁蕙心平时躲在这里!”


    麻霆君笑道:“你不是和她关系好?我非要这户不可了。以后我去上班,你还能找她吃茶打牌。”


    俞平道:“是不是你不想搭理我,才要把我发配给她?”


    “怎么会?我是恨不得每时每刻和你粘在一起的,怕你嫌我太烦人。”


    “我看,是你嫌我烦人。”


    俞平笑过一声算数,却见门口鞋架上一排皮鞋积了灰,人大约还留在郁公馆住。他没掀门铃,往薄薄一层尘上按了指印,假装造访过。


    他们要看的一户正巧在郁蕙心楼上。房门虚掩着,怕被风打上,夹一叠报纸。留下的家具不少,百货公司应急之流,搭配一番还算雅致。


    俞平不动神色,心上琢磨一通,想来是卖了应急的,能对麻霆君的钱包宽容些。便弯腰拆了皮靴绳结,哪料到麻霆君片刻安宁不留给他,飞起一脚把拖鞋踢远了,再把他打横抱在怀里,道:“这拖鞋穿着太冷,你若是着了凉,倒不如我现在多费点力。”


    俞平身板真不小——平日有麻霆君相伴,看不出他高挑,实则也是个大骨架。一双长腿生怕踢翻什么,僵直着,以至身子往下滑,原本被麻霆君抱在胸膛间,转眼要坠下腰带了。


    他怕跌到地上,紧紧攥着麻霆君的衣领,喊道:“我知道上一家房东为什么不肯卖给你了,麻霆君!”


    他一个字比一个字喊得响,麻霆君自知玩得过火,小心翼翼抱紧他的腰,好不容易把他扶直了,先发制人道:“我们不是一家的吗?怎么向着别人,数落起我了?”


    俞平把大衣的纹路掸顺了,道:“真不想认识你!”


    麻霆君笑道:“可你不但认识我,还是我的恋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麻霆君此人非比寻常,亲热高兴,打骂也高兴,俞平招他不住,管自己生闷气。


    麻霆君缠他不放,再回来从身后抱着他,笑道:“讲好不嫌我烦人的,怎么要抵赖?”


    俞平道:“你再讲大声点,叫房东听见了,不肯卖给我们——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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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得出来就好了!”


    麻霆君道:“餐厅灭了一盏灯,房东去边上买了电灯泡了,请我们随便看。等他回来,我会收敛的。”


    “你能收敛到哪里去?”俞平想起什么,乜他一眼,道,“你总不会已经和他说了,你有个男爱人吧?”


    麻霆君笑道:“我么,我肯定是瞒不住的。刚才不说,等下也要说。”


    俞平冷笑道:“要是他也介意,你找不到住所,被迫风餐露宿了。我便题两个大字给你:‘活该’。”


    又嫌自己说得太亲昵,多少有打情骂俏之疑。继而狠狠道:“我不但要花你的积蓄,住高级饭店,还要一脚把你踹了。雇个保镖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唉,我好害怕!”麻霆君笑道,“那么,我更是要把你抱紧了,省得你欺负我。”


    年轻气盛唯有一点不好:抱得久了,顺其自然要吻作一团。唇舌间的火候若是不到位,周遭世界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了,那时候外边大门被轻轻带上了,两人还都以为是风,更是不可开交了些。


    少倾花瓶上晃来一个人影——那房东见了他们这般亲密,惊叫一声,灯泡子滚了一地。


    “做什么,做什么!快分开!”


    房东不忍直视,更是充血上头,手忙脚乱,低着头烦躁道,“猴急什么,这房子还是我的呢!在别人屋檐下也敢伤风败俗,造孽啊!”


    这般突然造访,麻霆君心里虽是惊慌,仍旧先吻了俞平的额头安慰,再帮忙拾灯泡。房东狠狠撑开一只口袋,生怕碰了麻霆君的手似的,斥道:“好学不学,学什么阔家少爷养戏子?我当你是个正经人呢!”


    事态不容乐观至此,眼见又要重新奔波找住所,麻霆君却不肯松口,道:“先生,不是你想的这样,他是我的爱人。”


    “我是报社的,你这种人要多不少,没一个好下场!告诉你也不要紧——”


    房东正气得七窍生烟,推开麻霆君,去看俞平的面孔。他方才只是匆匆一瞥,单看出个美人轮廓,私自判了不正经的定论。亏是他先前对麻霆君印象好,此时更是恨铁不成钢了些,巴不得知道麻霆君被什么东西蛊惑了,把藏着掩着的风流韵事都讲一遍。


    俞平多一条回谈公馆的退路,便不是真心求他,也想知道他讲得出什么鬼话,不愿回避,斜斜掷过去一眼——却瞧那房东白了面孔,方才还是酱紫猪肝红,这时已然灰得像粉刷的白墙,人也哆哆嗦嗦,不当心撞倒了一只花瓶。


    麻霆君急忙去扶花瓶。


    俞平心中大致有数,暗地一笑,装作平静道:“是哪里的灯泡灭了?”


    房东张口结舌,哑了许久,才道:“餐厅……左手边的餐厅。”


    俞平便闲闲倚在墙上,打发道:“霆君,你去帮他换。”


    房东不敢吭声。麻霆君见他至少不来责骂,势必多献一点殷勤,从他手里接来口袋,露出个强撑开朗的笑,道:“是,我很会换灯泡,包在我身上就行,不用您费心。”


    麻霆君走前,最后朝俞平笑一笑,柔声道:“平儿,不用担心,我马上回来。”


    俞平朝他微笑,底下偷偷挥手告别。


    待麻霆君的脚步消失干净,他眼底的色彩一点点冷下来——房东腿脚软,干脆放弃挣扎,瘫倒在地,装模作样地擦拭花瓶。然则实在抖得厉害,才刚捏在手里,顷刻又叫花瓶咕噜着滚远了。他踱步上前。


    麻霆君真没舍得给他穿拖鞋,他脚上还是原先的一双皮靴,硬底,一步踏得比一步响亮,道:


    “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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