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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决意

作者:珘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学堂放暑假,兰香在布店快活一个多月,作业不肯好好写,就等着傍晚,胡乱吃过饭,迫不及待去外头找同学玩。俞平则按部就班地去麻公馆。


    某天早晨,兰香招呼他下楼,不知道哪来的灵机一动,道:“俞平,你会不会打架?”


    俞平嚼一卷糯米饭,黏得说不出话,好一阵才说:“会一点。”


    兰香笑道:“不,我不该指望你的。你要是忘了,我还记得:之前五爷来布店,两下就把你打倒了。”


    这话早能说了,硬要等在他说过之后,灭他的气焰;俞平闷一口气在心里,狠狠咬着糯米饭,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看着也是气鼓鼓的。兰香讨了他的不高兴,自己满足起来,高兴地道:“你能不能请五爷借我用几天,过一阵子开学,叫他和我一起去学堂。”


    俞平心弦绷直,却装着若无其事,道:“你也知道他是五爷,不是你使唤得动的。”


    兰香道:“学堂里有人看上他了,我良心好,义务充一次红娘。”


    俞平顿时失了心情,虽是饥肠辘辘,但气愤地捧着糯米饭,恨不得立刻杀去麻公馆。话又说回来,堂堂谈四爷从来都是心想事成的,哪有与别人抢夺的道理?他不想轻而易举地失了风度,再是深呼吸好一顿,平复下来,便也觉得自己实在小题大做,直至看见兰香表情——


    兰香见被他识破,哈哈大笑道:“哇,你有这么紧张!我真是瞎说的,你又是什么反应?”


    俞平一颗心沉到底。他先前逗麻霆君多狠,都被兰香偿还了回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嘴上却道:“我是噎住了。你也太唯恐天下不乱了。”


    “哎哟,你是五爷身旁的大红人了,你要是噎住,他连天上琼浆玉露都拿的出来。”


    兰香有事找他,不想欺负他太惨,话锋一转,“肉铺大少爷石头,你认识吗?”


    俞平闷闷道:“不认识。”


    “不认识也正常,他就是个很讨厌的人,总欺负我们女生。他是吃肉长大的!我们都打他不过,你去和他试试。”


    “大小姐,五爷两下就能放倒我,什么石头,我更没办法了。”


    “你把五爷喊过来,叫五爷和他打。”


    俞平起身,收拾布包,道:“学堂能不能提前开学,你们也太无聊了。”


    兰香道:“所以我们决定偷偷把他们家的葡萄摘了,就定在明天。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去。不会打架,箩筐总搬得动吧?”


    俞平不肯,兰香也不肯放他走,把他放进包里的东西一样样翻出来,拖延时间。争夺间跌了一只破香囊出来,东一块西一块地褪色,露着一缕缕棉花。俞平眼疾手快,立马捡了起来,宝贝似的藏在衣兜里。


    “这么破的香囊,你不但留着,还带去麻公馆?”兰香数落一阵,又道,“明天必须和我们一起去偷葡萄,知道吗?”


    “我明天不一定在。”


    “爹说最近都休息,你能有什么事?”


    俞平神色有些尴尬,道:“我还是时常做噩梦,向老板请了一天假去枢城,今天出发,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兰香抓着不放,笑道:“咦,又是五爷带你去?”


    俞平怕再受嘲笑,态度随便地道:“你怎么知道?”


    兰香满脸古灵精怪,钻在他背后推他出门:“那你快去吧!不过五爷真奇怪,哪有晚上回来的?早上多么亮堂,为什么不多和你住一天?”


    俞平道:“看病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了。”


    “哎呀,我纯洁得不得了。”


    郁蕙心的车停在红门里,俞平到的时候,Wilson正下车,与他点头示意。他面色不改,敲敲驾驶位的车窗。从外面看不见里头的光景,司机大概是睡着了,又敲了一遍,车窗才微微开了一线。


    “四爷!”


    眼前的面孔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俞平认定自己一定见过他几面,却记不得名字。这人年纪大约与自己相仿,脸上嘟着肉,却是凶神恶煞的,手臂上无规章地刺青,黑一篇斑斓一片,像是画糊的水墨画。


    他唤过一声,怕太响,又压低声音道:“四爷,我是单龙,大前年来的公馆,一直跟三少爷的。您看我面生不打紧,郁二小姐认识我。都是自己人。”


    俞平点头道:“等我一会,我和他们讲过再来。”


    “四爷,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车窗合了上去。


    ——年初时谈皎来过香岛一趟。应当是去广东看工厂,避着随从,跟船来了香岛,谋出一个计划:上一辈人年数已大,谈家易主早提上日程,而发家时真正依托的严家,近年已是强弩之末;


    谈皎与谈文翡和严太太一流暗中较劲十几年,即便他们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她却不想叫他们得逞。


    谈凭玉起到一个翡翠扳指的作用,借他假死,以翡翠扳指的号召力,挟至他们退出纷争。


    谈皎没有预留给他拒绝的权力,他恰是答应了。原定约在回程的枢城码头动手,他一去,便叫人劫了走,好生躲起来逍遥一阵,尘埃落定了再风光回来;不想那群人动手是在船上,真刀真枪地亮出来,逼他跳了海。


    谈皎留他有用,又为什么要害他,他姑且想不明白。


    可留在鹭镇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既然答应了麻霆君,不愿再不清不白地过下去。寄给谈文翡的信早到了,谈文翡知道他活着,谈皎未必清楚他没有死;此般回枢城,先要打探一番,再决定去留。


    俞平这里想得清楚,打电话叫郁蕙心安排得明白。单龙本是谈文翡的人,后来去作谈行一的保镖,郁蕙心总找谈行一玩,混得熟悉;


    布店那里,凡是报麻霆君的名字,没有拒绝过他的;唯一的岔子兴许出在麻霆君身上。


    他此番回去不能叫麻霆君陪着,怕麻霆君生疑,却不想贸然一五一十和他摊牌。枢城是不得不去的,俞平来的路上也没想过有什么方法,说是“见机行事”,怕是机会都找不到。


    今天学生活用语。讲英文和教英文是两码事,Wilson真是个教击剑的,把麻霆君的英文课业安排得水分十足。俞平听见他们讨论着,倦地打呵欠。


    休息时光,麻霆君找个借口,宣称用得惯的自来水笔丢在书房,叫俞平陪他一起去。


    俞平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慢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磨着时间。


    到了书房,麻霆君顺了桌面上两支笔,往回站在他跟前,光是笑着不说话。俞平心里有鬼,没好意思看他,他捏了俞平的手臂。俞平便没有冷淡他的道理了,正要捉,麻霆君又迅速往后躲了一步,笑道:“今天怎么样?”


    既然如此——俞平心一横,道:“我想请个假,明天不来公馆了。”


    “身体不舒服吗?”


    “我在枢城有笔存款。四爷还没找到,谈家正焦头烂额,我想趁乱把它取出来,否则以后不好办了。”


    麻霆君轻松道:“好,我陪你去?”


    答应了?俞平反应不过,结巴道:“我和Wilson的车回去,不麻烦你了。”


    “那你怎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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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都取到了……回来的方式太多。”


    “真不用我陪你?”


    俞平心虚道:“我是不要紧,你的银行是谈文翡手里买来的,万一他们看你眼熟,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麻霆君约莫从未往这条道上想,豁然开朗,微微张着嘴,道:“还是你周到!”


    出了书房,二人分道扬镳。结束了?麻霆君相信了,就这么放他走了?俞平轻飘飘地走着,总觉得自己浮在半空中。身后脚步急一阵,麻霆君几步赶上他。俞平不免提心吊胆,却见麻霆君喀啦啦卸了手表给他,道:“要是出了事,多少能担待些。”


    俞平道:“算了,也就去半天。”


    麻霆君不由他反抗,抬了他的手臂,郑重把表扣在他的手腕骨上。麻霆君骨骼格外粗壮,表盘对俞平而言太大了些,余温阵阵附着,好像麻霆君牵着他。


    下半堂课,俞平干脆旷了,一溜烟去楼下。单龙不敢打瞌睡,把他接了上来,欢天喜地发动了汽车。


    俞平疑惑道:“就这么走了,Will怎么办?”


    单龙笑道:“郁小姐还有辆旧车,派其他兄弟开了来,停在山林间。来时说好了,叫那洋人去外面自己找。”


    车驶出鹭镇,俞平又操心起谈行一。谈行一好歹是唯一一个真心同他好的哥哥,他却又觉得自己太拖泥带水。拨了会靠枕,还是问道:“行一最近好吗?”


    单龙答道:“好,二爷带了美国的游戏机给他,最近病也不生了。”


    俞平笑了笑,道:“你就这样跑出来了,行一那里怎么交代?”


    “行一差遣我们跑腿,买这买那,遇上不是刚需的,耍滑的机会多,我多磨了一天出来。”


    “咦,就这么告诉我了?”


    单龙讪讪笑道:“四爷,我今天受郁小姐之托,来接一个叫俞平的。”


    俞平脸上藏着笑,撇过头看窗外,余光落在衣袖上,总是不可能一身破衣烂衫回枢城。他是不能鲁莽出现在谈公馆的,其他房产理应不少,思来想去,却好像回哪一处都不妥当。见单龙还知道耍滑,便道:“你在我们家做这么久,外头有公寓吗?”


    “四爷,我是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住在公馆的。”


    “你平时不赚外快?”


    “我这人没出息,有时间都去看电影了。”


    只能回谈皎最初预备安顿他的公寓了;若是谈皎真想来找他解释,也不用费心思。俞平报出个地址,又道:“下午和我歇息一阵,晚上去江北郊外,谈文翡的工厂。”


    单龙一概答应下来。


    俞平从衣兜里摸出香囊。那香囊破旧得惨不忍睹,稍有疏忽便成一团烂线,俞平细细拆着,手表顺势向前落,绊着他拇指的动作。


    香囊口子的松紧早失灵,原先靠死结绑着,他在布店讨了两针缝上去。何氏绣得结实,他扯不开,便拿银耳堵一点点刺破,倏地一声,两声,线崩开的声音,压进车胎的花纹里,一并落在地上碾碎了。


    前几次和麻霆君去的不作数——枢城,当是好久不见了。


    “单龙。”


    才驶进一片林荫,忽明忽暗。单龙专心致志看路,冷不丁遭他吓了跳。


    俞平抖了抖香囊,翡翠扳指完好无损地落在他的掌心。他拿着它在天光下照一轮,又在衣服上蹭干净,慢慢地道,“我好久不做四爷了,还不大习惯,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多担待。”


    后视镜里,俞平——凭玉。谈凭玉隐在轿车的黑暗中,狡黠一笑。


    【麻霆君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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